解了。”
悲哀象海啸一样把我淹没。等悲哀退潮后,我又被呼啸而来的愤怒压得难以
喘息。如果在25年前就知道他的病情,我会守着他,与他相濡以沫。但一切都
晚了,人生已经像沙漏一样,漏掉了25年。所以我的愤怒是绝望的愤怒。
“很好,亚伦。”我冰冷地说:“你不愿连累心爱的姑娘,勇敢地做出了自
我牺牲,宁可自己孤苦一世。你的行为真像一个完美的绅士。但是——你给我带
来幸福了吗?”
亚伦低声说:“对不起,阿莉亚。如果我能补偿万一的话……”“不必了。”
我像他25年前那样冰冷地说:“我们缘份已尽,可以互道永别了。请你把我们
之间那根锁链断开吧。”
亚伦看了我很久,最后叹口气,睁开眼睛,唤一声丽拉。丽拉手脚麻利地为
我们断开神经通道。
5分钟后,阿莉亚坐在镜前。丽拉在为她梳头,用头发细心地遮住头顶那个
神经插口。阿莉亚让亚伦保留了这个插口。
也许……有一天我要用到它。
丽拉微笑着,在镜中偷偷瞄着她,两人之间的敌意已经冰释了。阿莉亚笑着
说:
“丽拉小姐,你今年34岁,未婚,你很爱亚伦,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是用试管授精、体外子宫的办法,对吧。这些资料都是我在他头脑里浏览到的。
在那里我不止一次见到你。我想他也很爱你,对吗?”
丽拉苦笑一声:“我想他是爱我的,但他一直不同我结婚。看来我永远代替
不了他脑中的白衣少女。阿莉亚姐姐,我在他思维中也多次邂逅你。虽然我们头
次见面,但我对你已经很熟悉了。”
阿莉亚站起来,搂住丽拉的肩头:“谢谢你救了他,使我免作罪人。丽拉,
放心地去爱他吧。我不阻拦你。你要知道,那一段爱情只属于20岁的亚伦和1
7岁的阿莉亚。它早已死亡了。再见。”
这期间亚伦一直没露面。丽拉开直升飞机送阿莉亚回家,当直升机掠过楼顶
时,阿莉亚回头张望,见亚伦在顶楼栏杆处默然站立,目送直升机远去。
“舅舅,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失败了。”阿莉亚说,但声音里并没有内疚。
穿着黑袍的舅舅仍坐在阴影里,声音低沉地说:“孩子,不要灰心。只要不懈地
行这件事,主会眷顾你的。”
阿莉亚苦笑道:“不,我想仁慈的主不会再眷顾我了。是我自己不愿杀死亚
伦,你看,他们在我头上也装了这个异教徒的玩艺儿,而且我也没让他们去掉。”
她拨开头发,让舅舅看那个神经插口。
虽然哈西迪教派一直在诅咒亚伦他们“吸食脑浆”,但真正的神经插口他还
是第一次看到。他对此束手无策。“可怜的孩子,魔鬼会通过它控制你,向你灌
输异教的邪说。”舅舅惊慌地说。
阿莉亚冷淡地看着舅舅,好像是一夜之间,舅舅的训导再也不能激起她的激
情。她的想象中顽固地闪出这个画面:舅舅似乎成了一只表情冷漠,长着尾巴的
黑毛驴。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亚伦遗忘在她脑海里的意识。
不过,也可能是我头脑里对舅舅固有的敌意?这种反抗一直存在于潜意识中,
与亚伦意识交融后才明朗化。阿莉亚客气地说:
“谢谢舅舅对我的关心。邪恶的亚伦控制人类,万能的上帝想控制你,你也
曾控制了我。至于谁是谁非,我已经丧失判断力了。舅舅,在你用巫力向我下达
潜意识的指令、让我与亚伦同归于尽时,你是否想到过先征求我的意见?当然,
我知道你的苦心。你事先不告诉我,是怕我在亚伦的思想过滤中露出马脚。但无
论如何,你做得太专横了吧。”
舅舅凄苦地说:“孩子……”
“不必解释了。”她冷冷地看舅舅一眼,径自离去,把绝望的舅舅留在屋里。
出门后仰视夜空,那座巨大的通天塔像是一团透明的白光,白光中隐隐有亚伦的
呼唤。但她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属于那个世界——也不可能再属于舅舅的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她苦笑着走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