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瘦了。
自从上次在马车里不欢而散后,他就没再见过她,四十二天,公子策赫然发现自己记得如此清楚。
公子策站在原地片刻才对司马作道,“你退下吧。”
“可……”司马作看了一眼朝清殿前的人,叹口气只好作罢,作揖告退,“臣告退。”
步子僵在地上很久,她没过来,公子策终于提起步伐走了过去,深不见底的眼紧紧锁在她身上,须臾似是喉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轻若无闻,嗓音低沉,“怎么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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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毕。大家早些歇息。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1)
满腹的话在见到他满是倦意的脸时说不出来,公子策擦过她的身走进殿内,九儿看他一直卷袖子不由得问道,“你衣裳怎么了?”
公子策抬了抬手臂,眸眼微深,“划破了。”
九儿看过去,只见袖口往里一点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任他怎么卷都卷不起来。
公子策径自朝内殿走去,九儿殿内的宫人们跪了一路,九儿在一个宫人耳边嘀咕了一些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公子策蓦地停下来,没等九儿上前就有两个宫女走到他身后恭敬地替他宽下衣裳,被九儿吩咐过的宫女拿来一些针线。
公子策换上崭新的衣裳回过头便见她站在门口,背脊倚在门框上,低头认真看着旁边的宫女缝衣裳,是他刚刚穿的那件,似是不满意宫女的手艺,伸出左手接过针自己缝起来,一点一点缓慢得很。
“不差这一件衣服,坏了就丢了。”公子策低沉地说道,步子走近她。
针线缝得吃力的手顿了顿,九儿没有抬眼,只道,“你不想穿就不要了。”
说完,她把针又递回宫女的手里,声音极轻,“你缝吧,我一只手不利索。”
宫女领命端着衣袍退下,公子策挥手让所有的宫人都退出内殿,九儿这才抬起头看向他,无意外地又撞进他深邃到不可测的眼里,他连转一眼都没有,就这么看着她。
九儿首先收回自己的视线,走进内殿略略地扫了一眼,有一股独属于公子策身上的清香淡淡地弥漫着。
“你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九儿咬咬唇,背对着他说道,“最近云苏又突然把念辰带在身边,我担心她是想利用念辰谋权夺位,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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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出了些意外,九儿不是坑。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2)
身子蓦地被他转过来,公子策抬起她的下巴,眸子深锁着她,唇风拂过她的脸,“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嗯?”
他的嗓音低沉到蛊惑,九儿无法直视,伸手推开他的手,把脸撇到一旁,“公子策,我是来说正事的。”
公子策冷嘲地低笑一声,走向一旁的桌子端起茶壶倒水,“看来我猜错了,我以为你是来示弱的。”
他知道今天萧良辰去找过她,他压制得多难才没有像以前一样冲去华昭宫,晚上她来了,他刚刚甚至以为她是来解释的,其实,她有什么好解释,更对他公子策没什么好解释。
“示弱?”九儿有些错愕地看向他,恍然想起上一次见面的事,不禁道,“你还在气上次在侯爷府的事?”
公子策猛地转过头看向她,眼神如刀刃寒芒,语气有些嘲讽,“你早不记得了?”
九儿没再回避他的视线,他的双眼太过深邃阴沉,“我以为我们之间早没什么值得怄气的事了。”
那意思就是他们之间一点瓜葛都没了?
“砰——”
茶杯落地粉身碎骨。
“季九儿,你真是懂得怎么气我。”公子策脸色铁青地瞪着她,“好,说正事,云苏控不了大权,你放心好了。要是你来只问这件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他语气里的笃定让她意外,他好像胸有成竹。
九儿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转身就走还是站定下来,“念辰他依赖云苏,到时必定是个傀儡皇帝,你凭什么说云苏掌不了大权?”
“问你的亲儿子去。”公子策冷冷地说道。
“你……”九儿气极,很想大声叫嚣起来,可后果还能怎样,还不是像上次在马车里一样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3)
是不是六年太久不见,他们的想法早已相左,所以每次见面都会闹得吵起来。
压下满腔的火,九儿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是你说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我应该知道你想做些什么。”
公子策阴冷地看了她一眼,青着一张脸转过头。
根本谈不下去,怎么她每次见他都这么压抑,九儿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有些失望地轻声道,“看来我们真得早就南辕北辙了。”
原来一个六年不止改变了事,也改变了人。
“那也是我的亲儿子,我不会让他变成谁的傀儡。”公子策的声音让九儿生生扎住了双脚。
他又一次示弱了。
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是他掌控的,他决定着一切朝前的路,可现在他怕她离开他选定的路,害怕地彻底。
九儿扭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她听出他语气里的求和之意,内殿里静得连她走向他的步伐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念辰不适合争权夺势的皇宫。”九儿站到他面前,视线落在他长如蝶翼的眼睫上,“你由着他被云苏教成现在这样,他根本存活不下去。”
“做了我公子策的儿子,他必须生存下去。”公子策的声音是斩钉截铁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他铺好路。”
可公子念辰那种性子……
“你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不惜毒母弑兄,可我不想念辰有一天也变成这样。”九儿的话语里没有轻蔑,没有鄙夷,只是陈述。
她的儿子已经被教得乖张跋扈,若有一天他为皇位再不择手段失去人性,她宁愿没有生过他。
“你究竟想说什么?”公子策听出她话里有话。
“假如你能顺利登上皇位,能不能放念辰一条路?”九儿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4)
公子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九儿继续说道,“你以后会有后宫三千,子嗣会有的,不在乎念辰一个,何况念辰的品性不适合呆在宫里。”
后宫三千……
公子策低哑地笑起来,讽刺阴邪,眼眸阴冷地盯着她。
九儿咬着牙直视他阴沉的目光,淡淡地道,“公子策,你以后收敛些,皇上生性温良仁厚,他不会想要一个性子暴戾的人继承大统。”
公子策微微蹙起眉,“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其实连民间百姓都知道,皇上已经是个空壳皇帝,只要你讨皇上的喜,皇位就是你的,到时真正大权在握什么事都容易得多,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一个人周旋相斗。”九儿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公子策的脸又青起来,拍案而起,眼里迸射出恨意,“他从小就看不起我,母后和公子明死后,他更是常骂我逆子,你觉得我做什么能讨他的喜?他根本不会正眼看我,这个皇位不用靠他,我也能一步一步爬上去。”
九儿愕然,她从来不知道公子策同皇上之间的心结会这么大。
这样想来,其实上次皇上把她叫到御花园,是想让她传话给公子策他有意另立太子,好知道公子策的野心会不会大到弑父夺位,如果是这样皇上肯定会有对策,可后来被她一说,皇上又犹豫了,可见他不是不顾念父子之情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九儿啄磨着语气说道,“皇上年事已高,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再大的怨恨都会过去,只要你稍稍收敛做些改变,让皇上知道你足堪大任,他又怎么会不顾念父子之情?”
公子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你好像很笃定?”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5)
九儿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我言尽于此,只希望你将来能还念辰一条路,让他不用像你一样。”
公子策嘴张了张,没有说出来。
“公子策,将军令……是不是在皇上的手里?”九儿又问道,见公子策良久没有回答,便转身离开。
公子策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他很想问,那你呢?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路。
曾几何时,他已经铺不了两人之间的路。
从朝清殿出来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埋着头就走到九儿面前,卑恭地说道,“华妃娘娘,明陵王在秦道候您多时了。”
秦道是进东宫的一条小道,两边花草芬香扑鼻,夜色下公子冶一身绛紫官袍背对东宫的方向负手而立,一头绾起的青丝在风中微微飘动,旁边连个打灯的宫人也没有。
端正步伐,九儿朝他走过去,启唇开口,“王爷。”
公子冶蓦地转回身,伸手躬腰作揖,声音温醇如泉,“小王参见华妃娘娘。”
“王爷请起,王爷请本宫过来不知有何要事?”九儿抬了抬手,一转头只见刚刚领路的太监都不知去向。
“只是给娘娘请个安而已。”公子冶直起身子,月光朦胧地照在他身上踱下一层阴影。
请个安有必要在秦道请吗?
“娘娘,十日后是小王的生辰,不知娘娘能否赏个薄面到府一聚?”公子冶说出真正的目的。
九儿迟疑片刻便道,“王爷的生辰做义女的自然是要去,可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本宫过意不去。”
“小王只是刚刚从皇上出来,顺道来看看华妃。”公子冶笑着说道,笑声温润动听,“看来华妃在宫里生活得并不好过,身子消瘦许多。”
“劳烦王爷挂心。”九儿始终保持着一丝戒心。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6)
“听说容妃将小世子带过去照顾了,太子也是的,小世子是你的亲生骨肉却交由别人照顾。”公子冶又说道,似拉家常一般,却充斥着话间有话。
“王爷想说什么?”公子冶素有笑面虎之称,她疲于应付。
“没什么。那小王就在府中静候娘娘的到来,小王告退。”公子冶说完便转身离去。
九儿往前看去,只见几盏宫灯远远地亮着,公子冶怎么会突然来见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回到华昭宫,香令便迎上来有些焦急地看着她,“娘娘,你急死奴婢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也不敢前去朝清殿问话。”
“没事。”九儿走进内殿换下一身衣裳,香令跟在身后给她找出干净的衣裳换上,说道,“娘娘,容妃身边的太监江如练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九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你确定?”
“自然。他还把最近小世子在湘宜宫里的事事如巨细地告诉了奴婢。”香令弯下腰替她穿好衣裳,跟着九儿走到梳妆柜前,替她褪下一头的发饰。
九儿看着铜镜里穿金戴银的脸有些木然,摘下手上的玉镯子听香令继续说道,“娘娘,原来世子爷的大胃口都是容妃惯出来的,奴婢听江如练说世子爷自小就被容妃大鱼大肉养着,时不时就让他吃东西,世子爷更小一点的时候差一点被撑死,还成了个大胖子,可后来也不懂怎么世子爷就瘦了下来,但吃就像是改不了的毛病。”
差一点被撑死……
九儿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公子策问过她是不是真有这么恨他,可她想问云苏恨她到什么地步才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恨意,却在她儿子身上报复。
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7)
“世子爷好不容易在华昭宫里克制了一点大吃的胃口,现在又如前了,江如练还说,世子爷好不容易识得的几个字现在也全不认识了。”香令轻梳着她乌黑的长发感慨地说道,“难怪人家常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下就成。”
九儿翻开随手的一个抽屉,从里边拿出一沓字帖,全是念辰写出来的,有些歪斜,有些扭曲,“一个字都不认得了?”
“娘娘……”香令放下梳子,在她身边蹲下抬头忧心地看着她,“娘娘,要不奴婢带您去见世子爷?他现在在御花园玩捉迷藏。”
“大晚上的玩捉迷藏?”九儿错愕,香令扁着嘴道,“还不是容妃,让世子爷撑着了,世子爷睡不着只能出来玩。”
禁不住香令再三劝说,九儿跟着她来到御花园左斜方的回廊上,两人伏在栏杆上望向被宫灯照得彻亮的御花园,几个太监正逗着蒙住眼睛的公子念辰,不时听到念辰稚嫩的呱呱大叫声传来。
“娘娘,世子爷是江如练带出来的,以后还要靠他知道湘宜宫的消息,所以我们不便现身,委屈娘娘在这里以慰思子之情。”
香令显然有些紧张,她花费打点了太多才让这个贪财的江如练点头,要是被湘宜宫的人发现她们在这偷看世子爷,别说华妃的脸丢尽,连江如练的身份也会被揭穿出来。
“我知道了。”九儿无心听香令说什么,趴伏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御花园上蹿下跳的小人影,看着公子念辰跌进花丛九儿差点跳起来。
没想到她现在看儿子一眼也要偷偷摸摸地。
香令从栏杆上退下来,站到一旁四周环视了下,又看向自己的主子,九儿双手伏在栏杆上,纤瘦的身子前倾,身上没有一件饰物,只着一件淡色的及地裙裳,一头披散顺直的青丝错落地垂在背上,一缕月光破开乌云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黑白分明的眸……
你放弃了吗(1)
九儿一回头便看到香令淡淡微笑的脸,有些不解,香令笑着说道,“娘娘长得真好看。”
“油嘴滑舌。”九儿从栏杆上下来,嗔她一句。
香令还是微笑,九儿望着人去灯灭的御花园说道,“走吧,他们也走了。”
“是。”香令规规矩矩地走在她的身侧,“奴婢刚刚真是好紧张,真怕被人看到。”
“你在江如练身上下了很多功夫?”九儿转头问她。
香令搓着两只手,随即笑着点头,眼里真诚极了,九儿看不出一丝一毫其它。是不是宫里每个人都戴着人皮面具,公子策如是,云苏如是,现在连她自己的宫女她都不曾看透。
明陵王公子冶大寿这天,公子策早早地等候在华昭宫,九儿这才知道公子策也会去给明陵王贺寿。
内殿里九儿看着香令忙碌地翻找着衣裳,不时问她,“娘娘,穿这件鹅黄的怎么样?太子穿的是朝服,娘娘穿这身足以相衬。”
想起公子策身上那袭象征天子之色的朝服,金黄夺人眼目,玉冠绾发,举手投足间便是皇室的至高无上,九儿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不喜黄色的云苏六年后会变得时常穿鹅黄的裙裳,只因足以相衬四个字。
“不必了。”九儿淡淡地说道,走过去挑出一件兰花紫的衣裳说道,“我穿这件。”
香令有些愕然地看着她,随即替她更衣换上,大气雍容的颜色倒也没衬得她特别纤瘦,衣裳线条如行云流水,有种别样的美。
九儿走到公子策面前的时候,公子策看着她一身兰花紫有片刻失神,随即低下眼睫覆下所有的心思,连衣裳上都要与他天差地别,也许真如她所说,他们早已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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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中午输液的时候,我把笔记本搬床上想看看剧,结果不懂怎么针孔那边肿了起来,只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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