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从芙蓉园中传来,似乎是某种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金元宝心头一慌,连忙快步奔了过去,正撞见玉麒麟一脸不逊立在当地,而金夫人脚边则碎了一个茶杯,她手中还拿着茶碗盖,呼吸急促的瞪着玉麒麟。
金元宝见状,当即便怒了,母亲对他们的让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他实在不明白,玉麒麟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当即,他也不问缘由。上前一步拽着玉麒麟怒道:“你在干什么?快向娘赔罪!”
玉麒麟吃惊的看着他:“你也不问问发生什么事情?”
金元宝看了一眼金夫人,只见母亲神色怒极,却仍是强自抑制,当即便冷下脸来:“不需要问,娘轻易不动怒,她能被气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你又说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金夫人听得儿子卫护自己,自是欣慰。可是,脸上又滑过一抹担忧,她轻轻摆摆手,道:“元宝,你先出去——”
玉麒麟听言,却是怒了:“你胡扯什么?我说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没有错!”
“让娘生气,这本身就是错!”自从客栈回来,金元宝现在已经全心全意站在母亲这边了。
“好!”玉麒麟气结,“我不跟你废话。你自己问问你娘,为什么就是不许我查刘稳婆?”说罢便满脸倔强看着金元宝。
金夫人见状,却是一脸的担忧。眼看着玉麒麟又要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她猛的捂住胸口,跌坐在石凳上,喘息不止,显得很痛苦。
身边的几个几个丫鬟闻声而来,见状连忙奔出拿药,“夫人心疾犯了!”
金元宝慌忙扶住金夫人:“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金夫人摇头道:“元宝,别跟麒麟嚷嚷,有话好好说。”
没想到母亲被气成这样还要维护玉麒麟,金元宝愈加生气,当即便朝玉麒麟狠狠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玉麒麟想要辩解。可是看到金夫人痛苦发白的脸,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得跺脚恨恨地离去。
见她走了,金夫人这才暗自稍稍舒了口气。
金元宝不及追去责问玉麒麟,转向金夫人劝道:“娘,麒麟她不懂事,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元宝,你跟娘道什么歉!”金夫人无力的摆摆手:“娘是心疼你办案辛苦,看玉麒麟把什么小事都拿来麻烦你,就说了几句,——哪想到她会这样生气。”
“娘,都怪我,平日宠的她无法无天惯了。你别理她,回头我叫她来给您赔罪。”
“我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金夫人无奈道,随即,想了想,又问道:“不过,刘婆婆只是一个疯老婆子,人家抓她干嘛?”
“这件事确实蹊跷,我猜抓她的人一定是想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一个老太太能知道什么?”金夫人脸上闪现些许惊惧。
金元宝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听言,金夫人松了口气,和蔼的笑道:“元宝,你现在重任在肩,不可能事事躬亲,这样不仅会累垮自己,事情也做不好,京城外的那些小案子,你就不必去理会了。那个什么刘稳婆,就叫当地衙门自己找吧!”
“娘放心,外面的事您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好吧,那你自己把握分寸。”
金元宝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唔。”
母子二人又闲聊了许久,金元宝才告辞离去。
待金元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芙蓉园门口时,金夫人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眼中露出焦灼紧张的神情,快步朝屋里走去。
顾大娘刚才正在屋中,将屋外玉麒麟和金夫人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她担忧又吃惊的问道:“她这么说会不会是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事情?”
金夫人皱眉忧虑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怀疑,不然她为何咬住稳婆不放?”
“夫人,这么一说,小翠也想起一些事。”顾大娘迟疑地道。
“你快说。”
“当初为您办寿宴的时候,少夫人确实问了不少当年事,其中就包括为少爷接生的稳婆。”
“什么?!”金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一说,就更有问题了。我一直怀疑她嫁来金府不是错嫁,而是处心积虑!”
“夫人难道是说……”顾大娘脸上的忧虑越发沉重。
“难道她会是为二十年前的那桩事而来?”
顾大娘听言,先是一惊,随即想了想,宽慰道:“夫人或许想多了,麒麟这丫头才多大年纪。能知道什么?多半只是好奇少爷的事,巧合而已。再说这个刘婆子当年发毒誓才换来一命,应该晓得厉害,不会乱说的。”
“话是这么说,可嘴长在她身上,由不得我们。”
“听说她已疯傻,谅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就算说了谁能信她。”
“但刘稳婆现在失踪了!”金夫人沉声道:“听那野丫头的意思。还是被什么人抓了去了。如果真是这样,麻烦可就大了!你想,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有谁会去抓她?抓她的人,肯定是另有图谋,估计是想把二十年前的事翻出来做文章!”
“那怎么办?”顾大娘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
“查!”金夫人眸中射出坚毅的光芒:“细细查访,找到刘婆子、查到抓她的人、查到这野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小翠明白!”顾大娘点头离去。
而此时,松竹园中,那小两口却已经闹腾起来了。
“玉麒麟。这才几天工夫,你就忘了咱们在福兴客栈说好的事了?”金元宝强自压抑愤怒:“我娘为了咱们,连欺君之罪都担了下来。你不说感激她。事事敬重她,还要这样故意顶撞她气她?”
“你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事!”玉麒麟不驯的顶撞道。
“我娘做了什么事??”金元宝咬牙问道。
“她无缘无故就是不让我查稳婆的事情!”
什么?金元宝听到这话,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让你查稳婆失踪,你就要这样对她?”
“人失踪了怎么可以不管?”玉麒麟焦急的道。
看到她脸上的急色,金元宝有些了解她的感受了。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她什么时候说过不管?她只是说不必我亲自去查。”
“不让你查就不对,你是京城第一捕快,不找你找谁?”玉麒麟得理不饶人。
一听这话,金元宝顿时怒了。“我娘不让我查,是心疼我忙不过来。难道她做母娘的心疼儿子也有错?”
“我……”玉麒麟语结。
“你事事为刘婆子考虑,怎么也不替我娘考虑考虑。为了一个稳婆,你这样大动干戈不觉得自己过分?这个稳婆对你就这么重要?”
“对,这个稳婆对我就这么重要。”玉麒麟倔强的道:“反正在你眼里,你娘做什么都对,是吧?”
听到这话,金元宝却是毫不犹豫的答道:“不错!我娘如果没有分寸做事糊涂,就没有今天的将军府,更没有今天的金元宝。”
没想到,他现在会如此笃定的站在金夫人那边,玉麒麟有些失望的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她真的做了错事,你怎么办?”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金元宝很是厌烦她这样的态度,“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亏我还一直在她面前替你说好话!”
“好!你清楚!”玉麒麟瞪眼,转身走出房间,还气得将门狠狠一摔。
“这个女人!”金元宝愤然,也懒得去追。
可是,一直到天黑了,玉麒麟都还没回来,金元宝看着面前摊着的卷宗却看不下去。
一旁的阿福察言观色,问道:“少爷要不要去外面看看少夫人?”
“不用。”金元宝过段否决。
“这会少夫人肯定一个人在哭。”阿福故意说得可怜巴巴的。
金元宝听言,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一个人哭才不是她的做派。”说罢,人却不由自主地已经站起。
阿福见状,微微一笑道:“少爷是要去找少夫人么?”
“谁说的?”
“那您要去哪儿?”阿福嬉笑道。
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金元宝忍不住沉下脸来,冷冷道:“阿福,要是皮痒了自己去找管事领板子。”
“是……阿福小心自己的舌头……”阿福连忙做出一副畏惧的样子。
金元宝坐下又站起,坐立不安的样子让阿福看了暗暗发笑。
正在这时,玉麒麟快步走了进来。
阿福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少夫人,你来了太好了,少爷正要出去找你。”
金元宝听言,却又立刻坐了下来,重新摆出冷淡状。
深深了解金元宝的玉麒麟,听闻阿福的话,心中小小甜蜜,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讪讪的看着他。
阿福见状,连忙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房门。
半晌后,玉麒麟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元宝,我和你商量个事。”
没想到她会以这样和气的声音和自己说话,金元宝心头舒服了不少,“好啊,说吧。”
“那个……”玉麒麟顿了顿,果断的道:“我想把我娘接到身边来。”
什么?金元宝一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看见金元宝脸上表情,玉麒麟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乐意?”
“没有,怎么可能不乐意!”金元宝连忙掩饰住心中的担忧:“是应该把丈母娘接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玉麒麟欣喜的追问。
“最近太忙了,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金元宝装作忙碌的收拾着手中的卷宗。
“不行,我等不了!”玉麒麟快步走过来,双手摁在他的卷宗上。
“也不差这几天吧。”金元宝抬头看着她。
“一天也不能差!”玉麒麟倔强的道:“你没空,干脆我就自己去。”
金元宝连忙拉住她:“你不用去!”
“为什么?”
金元宝欲言又止。
玉麒麟看见他神色,愈加惊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我娘有什么事吗?”
“你娘不会有事的。”金元宝脱口而出。
一听这话,玉麒麟当即便明白了,惊愕的问道:“我娘她怎么了?”
“我是说,你娘一个人这么久也过来了,待在鹅眉山不会有事,不用这么急……”金元宝连忙收敛住脸上的焦虑。
可是,玉麒麟怎么会看不出他掩饰的神色,眼底滑过一抹失望,再不答话,转身向外奔去。
金元宝连忙起身,奔到她面前,将她拦住,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双手,喃喃道:“我刚派人去接过,你娘失踪了。”
“什么?!”玉麒麟犹如五雷轰顶。
金元宝急急宽慰:“你别慌,我已经在想办法找她。”
玉麒麟慢慢回过神来,顿时怒火攻心,大声吼道:“我娘失踪,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现在稳婆都不见了!”
“这个和稳婆又有什么关系?”金元宝茫然。
玉麒麟却气急地质问:“你瞒着这么多天不告诉我,有危险怎么办?”
“我还不是为了怕你担心?我已经在找了。”
“找?人呢?有结果么?”
金元宝语塞。
玉麒麟气急,忍不住迁怒道:“你娘要是失踪了你急不急?”说罢便摔门出,俩人不欢而散。
第一百四十三章 稳婆刘氏
玉麒麟心情很不好,相当的不好。换作任何一个人,娘亲失踪了,被不明来历的人抓了,都会心情不好的。
她就这么带着不好的心情,从金府出来,有些神志恍惚的走向金府附近的茶馆。
却不料,她一出门,便看到几个衙役正在张贴稳婆刘氏的画像,她顿了顿足,站在一张画像面前,仔细的观摩着画像。
这画像看起来很是逼真,而且还贴得那么多,看样子,金元宝的确是在用心找人的。
玉麒麟微微有些动容,看着那画像想了一会儿,将那画像扯下来揣进怀中。
走到茶馆的时候,胖虎又换了一个装扮,这次是装作苗疆人士的样子,脸上还贴了个大大的痦子,明明是很搞笑的装扮,可是玉麒麟却是一点都笑不起来。
看到玉麒麟悻悻的样子,胖虎也有些担忧,连忙招呼她坐下来,还亲切的给她倒了一杯茶。
玉麒麟沮丧的看着那茶,喃喃道:“胖虎,我娘被一伙人带了。”
一听这话,胖虎当即便激动的站了起来,焦急的道:“伯母被人绑走了?!是什么人干的?!我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你镇静点!”玉麒麟将他摁坐下,“现在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吗?”
胖虎无奈,只得强压心中急火:“老大,伯母现在在哪知道吗?”
“完全没有线索。”玉麒麟无奈地摇了摇头,忧虑更重:“我找你出来。是想让你留意京中各处动静,看看有没有以前空着的宅子最近住进了人,京城附近的村庄也不要落下。”
玉麒麟随即将怀中的画像拿出来,继续道:“还有,有个姓刘的稳婆也失踪了,她大概六十岁左右,神志不清。就是这个人,找到这个人的话也要及时通知我。”
“知道了。我立刻就去。”胖虎迅速接过画像起身。
玉麒麟连忙嘱咐:“你也要多加小心。”
胖虎听言,脸上的急色缓了缓,点点头道:“老大,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嗯!”玉麒麟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我们分头去找。”
“好!”
于是两人便分头离去。
从早到晚,从京城的客栈到郊区的农户,再到远郊的尼姑庵,却都没有一丁点玉大娘的消息。玉麒麟满身疲惫的走着。脸上满是失望与焦虑……
而此时,柳文昭见府中的人大都出去后,便也带着阿贵来到了安置刘稳婆的平房内。
虽然柳文昭找了人照看刘稳婆。可那些人都是知道刘稳婆是没什么身份的。自然不会仔细的关怀她。
此刻的刘稳婆,满身污秽的呆坐在房中的地板上,眼神空洞木然,脸上泛着傻笑,嘴里低低地唱着儿歌:“小麻雀,花衣裳。没了娘,好心伤……”
柳文昭一进门便见到的是刘稳婆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不禁大皱其眉,“她这样多久了?”
“从东璐河过来后,她就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阿贵回道。
柳文昭听言。有些不悦的道:“喂她喝药。”
刘稳婆却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看着柳文昭神色害怕地向后躲闪:“我不吃药……我不吃药……”
柳文昭当即便给阿贵使了个眼色。阿贵二话不说,当即便从旁边的人手上接过一碗乌黑的中药,走上前去,钳住刘稳婆的下巴,将她的嘴强行挤开,将药迅速灌了下去,然后又蒙住刘稳婆的嘴,迫使她将药水吞咽下去。
刘稳婆被灌得咳嗽起来,残存的药汁从嘴角流出,看起来狼狈而又可怜。
片刻后,刘稳婆的目光逐渐清明,似乎有所清醒。
柳文昭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看来这凝神清心剂还颇有用。”随即便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刘稳婆面前,微笑着道:“老婆婆,你别害怕,我是好人。”
“好人……”刘稳婆茫然的看着他。
“前几天我给你买糖吃,你还记得吗?”柳文昭笑道。
刘稳婆皱眉想了下,开心的点头道:“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