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天色暗了……我也记不清,不好意思。”夏有琴惭愧地说道。她在心里忍不住鄙夷自己:早知道她就在治好伤后,默默地遁走,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再出现在韩啸面前不行吗?!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呢!!
夏有琴的声音很轻,空灵而清澈,带着歉意小心翼翼地飘到他耳朵里,韩啸在心里叹口气,他又不能真的对一个小姑娘发怒。
“宋姑娘,昨日打伤你的人是‘幽冥无情’,已经快到一流中期了,他和你口中的‘梁公子’是死敌。我们越晚找到他,他就越可能遇到危险。可能你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对我很重要,你明白吗?”韩啸的声音越说越请,带着深深的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
夏有琴躲在大树后,紧紧地捂住嘴唇,眼里一片复杂的情绪。尽管她明白使用了屏息术后不会有人轻易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大哥!宋姑娘她刚恢复,现在身体虚弱记不清路也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为难她呢?”季修文情绪有点激动,忍不住埋怨道。
韩啸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她不是记不清,而是根本不知道路。”
季修文语气一滞,想要反驳,但看着韩啸面上沉寂的表情,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宋姑娘肯定也是一片好心,她肯定见到过‘幽冥无情’,不然怎么会被‘幽冥掌’所伤呢?所以,她肯定也见到过梁公子,你又为什么要将她气走呢?”
韩啸揉了揉眉心,清冷的声音带着点不屑,“我也派了不少人去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一点消息。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不幸被‘幽冥掌’所伤呢?”
回想起昨晚那个清冷倔强的倩影,季修文摇头认真道:“我觉得,宋姑娘不是那种人。”她怎么会是专门设局来骗她们的呢?他心里一点都不肯相信这个假设。
“你……该不会喜欢她了吧?”韩啸迟疑地问道,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二弟会这样维护一个女子。
季修文尴尬地低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夜色掩盖了他微红的脸颊。
韩啸见状便明白了,他眉心微蹙,斟酌着语言提醒道:“我觉得她来历不明,不像普通女子,二弟你不要被迷惑了。”
心上忽然腾起一股怒火,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季修文忍不住反问道:“那你正在找的那个人呢?他肯定更是别有居心吧?”
是的,两个人都是别有居心……夏有琴在一旁默默地承认了。
在季修文说完那句话后,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就连空气也变得沉默。韩啸嘴唇张了张,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季修文皱了皱眉,然后对着他,神情坚定地说道:“大哥,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实在无法放任一个姑娘大晚上孤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岭的。抱歉,我先去找宋姑娘了。”
躲在一边的夏有琴只好默默地看着季修文离开……去找自己。她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季修文莫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嘴角略微抽搐地将这个想法抛去,看向孤零零站着的韩啸,夏有琴的心里才是真正的变得复杂。在韩啸用略带着厌恶和冷漠的语气指责过她以后,她就顶着“宋姑娘”的身份装作生气而跑开了。
夏有琴当然并没有生韩啸的气,但她也真的很烦躁,她是为自己而生气。她没有在意到韩啸的感受,却很好奇自己如果以真实的性别在他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然后,老天果然看不下去她任性的行为,她很明显地被嫌弃了……夏有琴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刚想离开去换成男装,却发现呆在原地的韩啸几乎也在同时叹了口气。
“梁宸……”韩啸呢喃道,他原本清澈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刻骨的温柔和缠绵。这两个字混合着苍凉和悲哀和情感,很快地就在风中破碎。
夏有琴却听得很清楚。她忍不住抬手捂住眼,和青葱般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红得几欲滴血的脸庞。
夜色苍茫,弯月如钩。仿佛有什么一直在逃避假装的东西就要浮上水面。
在韩啸离开后,夏有琴也匆匆地换回了原来的打扮。虽然内心深处潜藏着的害怕让她几乎想要逃离,但一想到韩啸看不见的双眼,她还是打消了所有的怯懦。
感受到脸上熟悉的紧绷感,夏有琴在心中苦笑一声,快步朝着韩啸离开的方向走去。
韩啸凭借着耳朵和随手捡起的一根木棍,躲避着面前看不见的障碍。呼啸着的寒风让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那个人已经离开两天了呢。
从寒风的呼号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韩啸忍不住屏住呼吸,认真地凝听着。那人略微急促的呼吸从身后传来,直到最后熟悉的气息停在自己的面前,他握住木棍的手才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着。
“梁宸,你回来了。”他声音带笑,夏有琴却又分明听出了其中的颤音。
将韩啸手中的木棍丢掉,夏有琴用自己的手代替了它,带着手套的手并没能比一直裸露在寒风中的手温暖多少。几乎同样微凉的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白色的雪花忽然纷纷扬扬地地落了下来。夏有琴抬头望去,墨一般的天空中仿佛被谁打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无边无际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落向人间。
“是下雪了吧。”韩啸轻声道,他的声音放松了不少。
夏有琴被这突如其来的雪花震撼了,她在琴谷很少见到下雪。但顾忌到韩啸急需休息,她还是很快地回过神来,忙带着他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
最终,二人决定在一个小山洞里休息。夏有琴你简单地对韩啸讲述了一下自己暗算黑衣变态,然后和“宋姑娘”一起联手从他手中逃脱的故事。
韩啸沉默着认真地感受着夏有琴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的笔画,直到夏有琴简单地将整个故事都说完了。他这才开口:“我遇到过那个宋姑娘,她中了幽冥掌,被修文所救,我帮她祛除了体内的黑气。她说要带我去找你,可惜她一直带错了路。”
夏有琴忙表示那个“宋姑娘”有点路痴,不大认识路。
感受到夏有琴对“宋姑娘”的维护,韩啸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大炸弹:“修文好像喜欢那个宋姑娘。”
夏有琴:!!
尽管看不见,但夏有琴震惊和慌乱的情绪过于浓重了,韩啸轻易就察觉到了,他淡淡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也喜欢那个宋姑娘了?”
夏有琴刚想否认,但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鬼使神差地在韩啸的手中写了两个字:有点。一边写着,她一边是眼也不眨地观察着韩啸的表情。
咳,我自己当然会喜欢自己……
韩啸的脸蓦然就黑了下来,周围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跟外面大雪纷飞的地方一般冷。这时,他才忽然发现山洞里隐隐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那分明是宋月身上的味道……可这味道如今却在了梁宸身上。
想到了什么,韩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想要露出一个微笑,但这笑却带着危险的味道:“我眼睛虽然看不到,但听她的声音却也是天籁一般,也想着她可能长得不错。现在看来,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那个宋姑娘,她肯定长得很漂亮吧?”
就算夏有琴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由得红了。她呆了半晌,终究还是问道:那你呢?
“我么?”韩啸唇角一掀,却是带了点冷意,“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夏有琴觉得自己心中可能知道了原因。
“因为自古红颜多祸水。”韩啸一字一句认真道。
“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冷呀,码字码得手都要冻僵了,重点是效率好低……
☆、长长的事故还没有结束
晨光熹微,远方淡薄的日光照耀到山洞前方寸的土地,些许光芒透过遮住山洞的毛毡洒了进来。夏有琴轻轻将手伸出洞外,只片刻,落雪盈袖。
快要熄灭的篝火旁,韩啸靠在山洞的岩壁上,似乎还在沉睡。他满头白发铺散如雪,剑眉微皱,本是璀璨的双眼却被淹没在黑色的布条中,但就算这样,风华无双的他睡在简陋的山洞里,却也能勾勒成一副动人的美人冬困图。
夏有琴将目光转回山洞,最终还是落到了韩啸的身上。见他还没醒来,她微微松口气,心里一阵欣慰。怕韩啸不能休息好,她昨夜悄悄在篝火里放了点没有味道而助于睡眠的安魂香。
她身上残留着的淡淡花香和这香相克,所以夏有琴一夜未眠,她默默地感受着喉咙再次由痛彻回复成一阵干涩,无力出声,也看着韩啸发了一夜的呆。
自从昨晚听韩啸说完话之后,夏有琴的心就一直很乱,她想了好多东西,将前世的种种,以及这一世十几年来在琴谷的那些岁月,在脑海里都纷纷过了一遍。但最后,这些都渐渐散去,给她印象最深刻的竟是和韩啸相处的短短几十天。
这一世,在她以婴儿的躯体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她就发誓不会再轻易为任何人而心动,但谁料的,十几年后,会有一份这么突然的感情慢慢在心内生根发芽。
可是,也终究只能是这样吧……夏有琴的眼眸变得沉寂,琉璃般的眸子无悲无喜,一片淡然。她没有拂去落在手臂上的雪花,任它们融化成雪水,刻骨的冰冷渗透衣服,浸入肌肤。
她昨夜的心慌意乱到了今日就算答案浮出水面,她能做的也只是让它继续深埋心底。
“梁宸?”韩啸从梦中醒来,只听得周围一片寂静,心下一凉,他忍不住呼唤道。
听到夏有琴走到他的跟前,韩啸这才安下心来,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是第三天了呢,过了这天,我就可以摘掉布条,重见天日了吧。”
想到他的眼睛再过一天就可以恢复了,夏有琴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外面洁白一片的大地,以及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的雪花,便和韩啸建议今天先不走,好好休息一日。
韩啸自从明白自己对夏有琴的心意后,虽还是经常喜欢跟她开玩笑,逗她生气,但其实他心底喜欢她喜欢得紧,只要夏有琴想要的话,真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于是,他自然是毫无异议地同意了夏有琴的建议。
二人便继续待在山洞里,所幸昨日捡拾的柴火还剩下不少,韩啸便又重新生起了一堆篝火。
火舌舔舐着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山洞里除了这个声音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安静得恍如无人。韩啸也没有说话,昨天晚上在夏有琴说自己也有点喜欢“宋姑娘”后,他的心里就一片阴郁。
虽然韩啸察觉到梁宸有时候会看着自己的脸发呆,但他也知道那目光里分明是简单的欣赏,是不掺杂着感情/色彩的。所以,当听他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女人后,他的心简直苦涩无比。
在梁宸之前,韩啸确信自己不是断袖,可遇到他以后,他发现凡事无绝对。而现在,他已经无法放手了……但这个他无法舍弃的人却已经有了心上人。
韩啸觉得自己肯定是前世作恶太多,才会落得如今这般狼狈的场面。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放弃的。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将所有的苦涩绝望化作唇畔一抹淡笑。
他不会放手,就算那个人的幸福与他无关,他也会守护他直到世界尽头。
就在韩啸默默地沉浸在自己惨淡的感情世界时,夏有琴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打破了山洞内难捱的沉默,也让韩啸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翻出包裹将干粮递给她,脑海内灵光一闪,他突然问道:“你吃过蛇肉吗?”
夏有琴略带着点尴尬地接过干粮,她一夜没睡,干瞪眼思考人生其实很消耗体力的,她的确饿了。前世的饮食花样很多,但夏有琴不喜欢尝试那些过于奇怪的,蛇肉她还真没去吃过。
韩啸微微一笑,悠悠道:“蛇肉味道鲜美,蛇羹更是滋补之物。冬天的蛇都冬眠了,说不定这个山洞里就有不少蛇,你要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做。”
夏有琴想了想蛇的模样,打了个激灵,立刻表示自己并不想吃。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多吃点肉的。”韩啸有点惋惜,梁宸几乎比他低了一个头,的确是该多吃点了。话说,这莫非是遗传了夏决的?夏决也不高吗?
夏有琴黑线。但还是坚定地表达了自己对蛇肉没有兴趣。
见夏有琴是真的不想吃蛇肉。韩啸便开始想该去给她弄点什么吃的。正在默默思索的时候,他却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那是种不知从哪传来的时断时续,很难形容的声音。韩啸心中莫名一凉,他皱了皱眉,“阿宸,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夏有琴讶然。见韩啸面色严肃,她便认真听了听,却只听到山洞里柴火燃烧的声音。她在韩啸的手心默默写道:“没有。”
韩啸没有说话,他沉下心来,散开内力去感知山洞外面的一切。可直到他的内力散开到方圆几里之外,亦没能察觉到什么不对。
疑惑逐渐加重,韩啸的耳朵里那声音渐渐清晰,他心下的不安也越来越浓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不再保留地将内力散开,如潮水般的内力源源不断将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传回给他。
蓦地,韩啸的脸色一变。他迅速地将东西收拾好,甚至来不及去熄灭篝火,他就飞快拉住夏有琴,头也不会地离开了山洞。“雪崩来了。”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夏有琴一愣,但还是立刻地跟上了韩啸的动作,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直到跑到了外面,她才不自觉地抬头向上看。雪下了一夜,并没能完全掩盖住她视线内那些山体的枯黄。她眯了眯眼,向更高远的地方望去,那冰雪经年不化的地方,此刻竟有一条活动着的白线向下翻滚着。
韩啸和夏有琴待的地方是一大片山脉,这片山脉不仅范围广,而且高度也让人叹为观止,大多数的山峰上都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他们要去找周瑾,必须经过这片山脉。夏有琴上世没有登过珠穆朗玛峰,这一世,也没这个兴趣,所以,他和韩啸选择的是尽量从山腰上走,她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和那些刺骨的冰寒打交道了。
看着逐渐清晰的雪块,那蕴含着巨大破坏力倾盆而下的积雪,夏有琴默默想道:她果然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灾
洁白的雪似海水般倾涌而下,几乎是瞬间就淹没了它接触到的地表上所有的事物:岩石、大树、以及惊慌的动物们……
风雪更加凛冽,在刺骨的冰寒中,韩啸紧紧扣住夏有琴的手,全力运起轻功脚不沾地地飞奔着。但他的速度再快,还是快不过冰雪向下滑动的速度。原本洁白动人的雪此刻如同发怒的魔鬼一般,嚎叫着想要将所有的活物吞没。
夏有琴此刻的脑海内一片空白,视线之内都是大片大片的白色,耳朵里听到的也是震天的轰鸣。在这样的自然灾害下,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但她还是感受得到韩啸坚定地抓住自己的手,用力之大,让人难叹息。
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夏有琴慢慢还是平静下来,她甚至记起前世学过的户外知识:在雪崩和泥石流来了的时候,不能向下跑,人的速度是不会快过它们的速度的。
夏有琴心中一凛,忙环顾四周看韩啸是往哪个方向跑的,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这种时候,夏有琴就非常郁闷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