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紧蹙的眉心终于可以得到舒缓,他朗笑一声:“我就说了大王兄并不是那种人!”
“末将这就去分配东国兵力!!这一次的战,东国有望胜利。”
时雨朱笔一批,秦生拿着圣旨就往兵营去了。
这时候,卿衣端着糕点送进书房,见了时雨笑不拢嘴,她不住好奇问道:“时雨,大清早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时雨连忙起身,上前牵过卿衣。
“西国答应支援一百万兵力来。这下,我们不用担忧战争了。百姓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了。”
卿衣的手一颤,糕点失手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见卿衣面容失色,时雨慌忙将她揽入怀中:“别怕,这场战争我们东国胜算很大。你不必担心。想不不出数月,就可打完。”
卿衣深深吸着气,良久她直起腰身,强颜欢笑:“这样吗。那,那太好了。你看我,吓得糕点都倒了。我,这就去重端一盘来。”说罢,卿衣匆匆转身出户。她却没有回到厨房,而是奔到秋苑。自她嫁走之后,这里便又成了东国宫里的一处僻静游园。
卿衣站在空地上,凭空大喊着:“我知道你在!!快出来!!”
良久,一袭白衣男子从枯藤间走出来。
他依旧英俊如昔,只是卿衣看他的眼神,不在依恋。
“轩主。”卿衣循例叫了他一声,“你可知道,三日之后,东国要面临一场大战。”
江恨雪笑得莞尔:“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由东陵初空率领兵马,把东国一举覆灭。”
“可……根据我这些月来跟东陵时雨的相处,他并非昏君庸才。他,他是个好人……”
“好人!?”江恨雪双眼一凛,笑容全收,目光就如一柄锋利刀子,“你现在算什么意思。你在帮他求情?”
“我只是实话实说。时雨他爱国爱民。待下人亦如子民。从不会有什么君王架势。”
“难道你不想完成任务,而早早回到我身边来吗?”
卿衣眸子顿了顿,一句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江恨雪的面容慢慢暗了下去,他的眉心蹙紧,眼里带满了惊和痛:“你该不会是,对他动情了?”
卿衣也被这个问题吓了一大跳,她吸了口凉气,侧过脸去。
江恨雪双手紧紧擒住了她的肩头,双手用力,似乎恨不得要把手指嵌进她的肩头。卿衣的眉头吃痛地蹙了蹙。
“痛了?你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反抗???”
“轩主……卿衣只是……不想滥杀无辜。东国上下百姓这么多,战争会让他们国破家亡的。”
“你疯了!!”江恨雪气呼呼地一把推开了她,耳光又擭了过去,打得卿衣嘴角流出了血。卿衣扶着脸颊,眼泪在眼里闪烁着,却死死忍着泪水不掉下来。
她这幅模样让江恨雪看了几乎要气得发疯。她为什么要对他如此顺从。这不是常人之间的那种顺从,她是被逼迫的顺从,是主人与狗之间的那种顺从。想要得到食物,就必须顺从喜怒无常的主,纵使前一刻他用棒子打得她奄奄一息,但她知道,下一刻她可以得到丰厚的肉骨头。
所以,她只有忍。
只是,以前,卿衣为的是江恨雪而忍,她对这个养育了她十多年的男子有着特殊情愫在。纵使他暴戾,他喜怒无常。但她还是一心一意,忠心不二,心甘情愿地陪着他。替他完成所以他想要完成的任务。
但……这一回,卿衣心里是极度想反抗他。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的任务是什么?”
卿衣啜了啜泣:“覆灭东国。”
“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来阻止?”
卿衣捂着脸,看着江恨雪。他那半张脸,依旧是带着她捉摸不透的情绪。跟了他十多年,至今她都没有弄明白,江恨雪,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每个任务,都有各自的原因所在。可这一回,卿衣实在不明白。这温性如玉的谦谦君子,究竟与轩主你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你先后用卑劣手段去伤害他身边的亲人!?你就连他那最小,最无辜,最无邪的妹妹都下得了手。究竟,东国有什么对你不住了?”
卿衣说完这番话就立马后悔了,她看见江恨雪那极度愤怒到快要失去常理的表情。他全身颤抖着,攥紧了拳头,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卿衣撕碎。
“我念你跟了我十多年,方才的话请你收回。你再给我好好说一遍。”
卿衣眉心一蹙,她抬眼看着江恨雪,他的表情充满了霸道。卿衣咬了咬牙:“无论我说多少次,都还是那句话。”
“你!!!”江恨雪扬起手,卿衣闭上眼睛,任他把那火辣辣的耳光摔在她脸上。纵使摔得她皮青脸肿。
可久久,那生生的痛都没有落下,卿衣有些好奇地睁开了双眼。她惊愕地看见江恨雪的暴怒的脸上,眉目之间竟然是极度的悲伤。卿衣愣了下,他这是什么表情?
江恨雪用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放下手,转过身去,语气冰冷。
“既然这样,你滚。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你我也从此断绝关系。你不再是我恨雪轩的人。”
卿衣愣了下,通常开罪江恨雪,下场都不是死这么简单。这一回,她几乎把江恨雪推向了极致。但,他却放走了自己。
卿衣垂下头,看着斑驳的雪地。思绪之间,她在做定夺。而罢,她抬起头,冷冷回了句:“请你保重。”说完,她便离开了秋苑。
这一句话,宛如利剑深深刺穿了江恨雪的胸膛。她竟然走了,她为什么不问原因?或是哀求他不要赶走她。难道,她的心里再也不是向着他了?还是,她已经对自己疲倦了。
偌大的园子,唯江恨雪独自一人。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旧伤未好,如今受了如此重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江恨雪跪倒在地,头垂下,那样式狼狈得就如手下败将。鲜血腻在雪地上,慢慢散去,半响又被灼热如雨的液体打落,在血上泛起涟漪。
这个不可一世,永远不可把自己自尊与傲气放下的男子,在没有别人的时候,竟然如此卑微的偷偷哭泣着。他的哭没有声音,他抑制着自己的颤抖与悲伤。
只是,那个裂开的伤口,恐怕永远无法愈合了。
卿衣匆匆回到芙蕖,见到时雨正向外走。两人照了个面,时雨不住心舒一气,牵过她的手说道:“说去拿糕点,半天不见人回来。我还以为,你……”
“时雨,跟我走!!”
“啊?”时雨被卿衣这莫名其妙的话给愣住了。
“我带你走,离开东国。”
“大战在即,我不能随便离开啊。卿儿,等战乱平息,我定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不!!这是一场非比寻常的战争,时雨,我,我不要你死。你跟我走,不要王位了,我们到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去好不好。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时雨愣了愣,良久叹息:“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太害怕了?我不是说了,西国……”
“那是西国的一个阴谋。他们派兵不是救援,是来落井下石啊!!”
时雨严肃了面容,他拉着卿衣的手慢慢放开:“好了,国事无需你操劳。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大战在即,我不想受到任何干扰。”
“时雨!”
看着时雨离开的背影,卿衣心里是又急又气。只是,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她又凭何说服众人。
三日,由西国驸马率领的百万大兵顺利抵达北菱镇。郁尘与秦副将亲临接待,西国驸马身穿盔甲,高高在上。手持宝刀。
可,他竟然不是下马去与郁尘晕秦生一道商议战事,却是抽出刀子,一下斩了几个士兵的脑袋。郁尘和秦生愣了,西国驸马举起宝刀,呐喊下令:“他们兵力不足三十万,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要在三日之内,攻占北菱镇。之后攻占东国。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漫长的等待,结果竟是惨无人道的背叛。驻守在边际的兵在一日之内则被消灭上千。百姓逃难不及,纷纷惨死。昔日光辉的北菱镇,如今竟哀鸿遍野。
郁尘与秦生连夜快马加鞭干回宫去报信,可路上竟被一队白衣蒙面少女拦下,不容分说就亮出了兵器。郁尘历战无数,已经锻炼成士可杀不可辱的骨气。那十几名看似弱不禁风的婀娜少女,身手竟然如此敏捷。郁尘咬紧了牙关,把密函往秦生怀里一塞,下马提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这群可怕的杀手,他对着秦生嘶喊着:“一定要赶回去向王回禀!!让王及时逃离啊。”
秦生看着昔日恩师被十几个残忍无情的少女疯狂戳了无数洞,鲜血满地。一双眼是凛凛看着东国的方向。秦生忍了一口极大的悲气,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往东国赶。
又三日,秦生疲惫不堪赶回到东国,他从马上摔下,守门的侍卫立马扶持起他,秦生却把密函往他们身上一塞:“别管我,赶快把这个交给王。马上!!”说罢,秦生就晕了过去。侍卫不敢怠慢,持着密函匆匆往芙蕖跑。可路上遇见那婀娜多姿的红衣丫头,她笑盈盈地给了侍卫一刀子。截下了密函,看了一眼之后,笑着将它撕成了碎片。
所有消息在未到芙蕖之际,就被销声匿迹。时雨与往常一样,早朝,商议,退朝,回书房批阅奏折。卿衣这几天也过得极为魂不守舍,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如做了噩梦那般。时雨只当她是太害怕战争了,便每天吩咐御厨给她准备补汤养身子。
又过了几天,元宵在即。
宫里悬挂满了花灯,一入夜色,一片华灯初上之态。
在书房闷了许久,时雨这夜携卿衣夜游御花园。看着花灯错落的光,时雨不住微微舒心一笑:“我只希望年年都国泰民安啊。”
“时雨……”卿衣颤抖着身子,冰凉手慢慢抓上时雨,时雨一惊,连忙回握着她。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话还未说完,卿衣就惊恐地看见从四面八方发射而来的点点星火。细细再看,竟是火箭。卿衣身子一震,拉着时雨就往安全的地方跑。两人才落到假山里,那嗖嗖火箭如雨般洒落东国尘土。落在宫灯上,植物上,建筑上,连串地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些逃不及的宫女侍卫,纷纷死在乱箭之下。
时雨瞪大了双眼,看着这突然而来的情态。
“怎么会……”
“时雨,是西国。西国背叛了我们。他们派兵来,是想吞并东国的。眼下,怕是东国那三十万大兵,早就被他们覆灭了。就算只镇守城门的,也不过一万不足。东国是,寡不敌众啊。”
时雨双目一震:“怎么会!!西国竟然……”
“眼下已经攻到宫里,时雨,你跟我走。”
时雨楞了一下:“不行。我不能走。这东国的主都跑了,那成千上万的百姓,又该如何?”
“可你会死的啊。”
“我不管。我既是东国的主,就要随着东国一道,同生共死。”说罢,时雨起身,欲要往芙蕖方向而去。看着他那白虎袍在火光之下摇曳,卿衣的心是那么触动。
只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铜墙铁壁。那火辣辣的利箭飞来,也只会把他变成刺猬,死在血泊里,与东国一道覆灭。
卿衣一咬牙,起身正要随上时雨。可她又厉眼看就,几十支火箭簌簌向时雨飞来。他不懂半点武功,又怎可能躲得过。卿衣毫不犹豫,抽出腰间银鞭,啪的一声,截断了火箭。时雨愣在原地,慢慢回过头,看就那弱不禁风的娇妻竟然手持十三节长的银鞭,眉目严峻,娴熟挥舞着,拦下那络绎不绝的利箭。
“卿儿,你……”
卿衣又档下一批箭,她吸了口气,侧过脸看着时雨。
“当初郁将军猜测得不错。我不是普通女子。我会武功。”
这消息来得比什么都震撼,时雨怔愣在原地。卿衣回身漂亮地躲过几支火箭,她迈开步子向时雨跑来,拉起他的手,步子一轻,带着时雨就飞了起来。两人从火箭之上飞过,踏着飞檐走壁,看着东国王宫慢慢被烈火吞噬着。
“放我下去,我要回芙蕖。”
“你回去了又能怎样。”
“我……”
卿衣冷冷看了他一眼:“听我的,跟我走。”
卿衣带着时雨直奔宫外,那里有一辆她早就备好的马车。两人落地,卿衣不待时雨要说什么,扬手就击昏了他。将他放入车里,持着马鞭,马不停蹄往北去。
卿衣知道,现在整个东国,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北菱镇。两人一路逃过西国人马,东绕西绕。终于在七天之后赶到了北菱镇。
下了马车,两人看着昔日繁华的镇子此时废墟一片,垂柳成枯,荷塘干涸,房屋建筑坍塌。时雨蹙着眉头,跌跌撞撞走在镇子里。这是东国最引以为豪的地方,现在这里覆灭了,东国也被占领。
一切,都不复存在。
时雨跪在横尸遍野的街头,声泪俱下。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连自己的国家都守不住……”
“时雨。”卿衣上前,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不管如何,我都对你不离不弃。”
“哈哈哈……不离不弃。”一阵朗声响起,卿衣一愣。她对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回头之际,那抹白衣踩着尸体,来到两人身前。
时雨慢慢抬头,半响身子一震:“雪无休!!”
“凌公子,别来无恙啊。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这恐怕是缘分注定咯。”
时雨蹭地站起身来:“是你,是你杀了师月!”
“我不光杀了你宝贝妹妹,这一场
大战,也是我蓄谋已久的。不枉我准备了这么多年。不过,光靠我一人是不行的,还有我那得力的精英属下,若我不是将她们安插在你身边,怕是我不会这么快得手。”
“你……”
江恨雪笑得凄惨,半响他慢慢抬起头:“忘了告诉你哦,我有个最得力的属下,也是这场战争的作俑者。一直都在你身边,伪装着自己,隐藏着自己。你知道她是谁吗?”
卿衣双目一凛,狠狠看着江恨雪。看见卿衣这幅模样,江恨雪越发高兴,他走上前,伸手抬起了卿衣的下巴,双眼凝视着她那精致的五官:“卿儿,你不向东陵王,介绍介绍我吗。”
时雨身子一震,错愕地看着卿衣。卿衣的脸也煞白得很,她害怕去看时雨的眼。只见卿衣轻轻拿开江恨雪的手,别过脸,冷冷说道:“我早已退出了恨雪轩。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哈!这么快就想撇开关系了。你别忘了,若非你的摄魂大法,东陵时雨就不会分出四十万大兵去东国。也是你,在早就知道西国预谋之时,把东陵时雨支走,让西国好有机可乘。她用一切办法摄魂与你,为的就是跟你成亲,然后毁灭东国。东陵王,你难道忘记你身边这个女人,是来自哪里了吗。”
时雨身子颤抖着,他看向卿衣,她眼里也充满了恐惧与害怕。
“卿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卿衣害怕得直发抖,她颤抖的嘴唇,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相信你,卿儿,你只管告诉我。是,与不是。”时雨渴望地看着她,他多么希望卿衣说不啊。只可惜,卿衣回过头来的时候,泪水已经倾覆了颜面。
“是真的。”
“哈哈哈。”江恨雪笑得灿烂,他看着东陵时雨那悲痛,绝望,震撼,错愕等几种表情融合一起,心里是莫名的大快人心。
“为,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我身边的人,我吩咐什么,她从来不敢抗拒。”江恨雪继续说着,他看着时雨那副神色,似乎要把他推向极端,“啊,东陵王,貌似我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