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被呛了一下,连着咳嗽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抹了把眼角的泪花低喘道:“咳咳……国师,跟许姑娘相处的还不错?”
“娘娘。”尹刁严肃的看着我道:“她绝对不是姑娘。”
“哦。”我点点头严肃的看着他问:“那国师跟莲王爷关系还不错?本宫很欣慰。”
“庄妃娘娘!”
“嗯?”
“没事,微臣先告退了。”
……
因为许娜娜有很多字都不认得,经常缠着尹刁,把他当做一部会移动的典籍,到后来尹刁背诵佛经那叫一个朗朗上口,而许娜娜张口就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观自在菩萨。”
说完在尹刁熊熊燃烧的怒火下指天指地的发誓:“这不能怪我啊,应试教育出来的孩子伤不起啊!就是最容易被混淆了,一切都是脑白金的错!”
“那是什么!?”
“都是人参的错!”
“卧…槽!”
“国师你变了你变了你变了……”
我通常就坐在大殿外,看着东皇太一的大相发呆,我再也没有做过关于芷兰和西西的梦,只觉得这件事来的飘渺又可恨却无从说起。
可能是因为淮安一带刚刚经过大动乱,朝廷内根系复杂,陛下此时应对这个烂摊子怕是也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虑我,使得我在护国寺住下已经将近月余也不曾有只言片语过来。
乐正浓也不曾。
我梦到过罗烨,身边跟着阮红袖。
这件事乐正浓一句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当时十三告诉我罗烨去了平城时,恐怕就是去找阮红袖去了,只是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阮红袖这个人的,还有阮氏灭门……
这一连串的事情放在一起,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静静潜伏的暗夜里的怪兽,静静的等着我们钻进去。
……
手不小心碰到放在一边的药碗,看它要洒急忙伸手过去接住,皱着眉喝了下去,得到一个结论。
尹刁最近进步真的很大,至少药是越来越苦了。
“老衲见娘娘日日都在服药,这都已经一个多月了,病情可有缓和?”
我抬头见是掌寺,冲他摇了摇头:“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都十多年了,治不好的。只是为难了国师了。”
他慈眉善目的笑道:“娘娘此言差矣。万物相生相克皆有法门,不存在治不好的病就像是不存在解不开的结一样,娘娘切莫轻视了自己。”
我整个人都停留在他为什么说我轻视了自己这个问题上时,大师已经自顾自的说起来了:“据国师描述出娘娘的症状看来,老衲觉得娘娘并非有病疾之人。”
“啊?”我很惊讶的看着他心说:我都成这样了还不算有病得人啊!
他说:“不知娘娘可曾读过《地藏十王经》?”
我默默的摇头。
大师摸着胡子哈哈笑了几声道:“无妨,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若是运强过了命,处处压制命,则人身七魄也必不相生,主人便会体弱命薄。”
我想了想道:“三魂七魄本宫儿时倒是曾听过,依稀记得是讲一位诗人病弱时曾朦胧见到六七人与他一起缠连病榻。他自己不觉痛苦,而那六七人却呻吟不止,他想困觉那些人便摇醒他,置之病好烧退,再仔细寻时那些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便觉得那些人便是他的魂魄。”
大师赞许的看我一眼笑道:“娘娘果然博识。”
“掌寺谬赞了。”我低声道:“当时初听得觉得这故事新奇,便记在心里,今日听大师提起方才想起来。”
他道:“娘娘体质积弱,但是脉象却是一派平和,且肤色红润走路徐徐带风,并不像是带病之身。”
“哦?”
“依老衲愚见,娘娘只是精魄有损,故而体虚多病,仔细照顾起来也不会伤了身子,损了寿数。”大师笑眯眯的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就是与娘娘一同来的那位王爷也是一样的。”
“啊?”
“一缕幽魂皈依无门而已。”
我再次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掌寺只觉得威严非常。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大师可有解决之法?”
“天机不可泄露。”
卧…槽!
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乐正浓会如此的讨厌故弄玄虚的人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单纯的在玩你而已!!!
先给一颗枣尝一尝,勾起你腹中馋虫时又故作高深的告诉你这个枣吃多了会死……
我有些气恼,却又不好真真的发脾气,憋着一团火回了禅房。
一觉起来,哪个还记得昨日种种。
“干娘,快七夕了诶。”
用早膳的时候,许娜娜眨巴着眼睛问我七夕有什么打算,我觉得好气又好笑,我能有什么打算,当下扳着脸教训她:“身在佛门清净地,怎么脑子里还净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自己说说该不该罚?”
许娜娜抱头鼠窜边跑边叫:“哇——干娘不要嘛!人家第一次在古代过七夕诶!期待一下,兴奋一下很正常的好不好?难道你忍心看着我这么一个妙龄少女跟着一群光头过七夕吗?”
尹刁皱眉问:“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自己是个妙龄少女啊!?”
“我…靠!”
尹刁怒:“就你这德行,活该一个人在山上过七夕!”
许娜娜一脸期许的抱着尹刁的手臂问:“听国师的口气,难道国师已经有安排了?好歹咱们都是一衣带水的兄弟嘛,你就带上我一起咯。”
尹刁黑着脸不说话。
许娜娜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一脸痛心的说:“如果国师你是在介意我刚才那句话,那我收回好了。”
尹刁的脸更黑了。
“实在不行……”许娜娜小心的打量着尹刁,语气里带了三分可怜七分隐忍:“我自靠?”
“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尹刁颤抖着声音问。
许娜娜瞪大眼睛无辜的问:“为什么?”
“让我冷静冷静!”说完抬脚就出了院子:“你不走我走好了!”
许娜娜一溜烟跟了上去。
七夕啊,有什么安排?
在我们平城七夕是一个很大的节日,到了晚上那简直热闹的没边儿了,姑娘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挑着花灯出来,三五个一群,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时不时传出一阵阵铃儿般的娇笑声,着实是一道很亮很美的风景。
每次我都是打扮成小厮模样跟着乐正浓逛街放河灯,十岁那年听了人家小孩子围在一起唱:“金风玉露恨苦短,七月七日鹊桥仙,牛郎织女终相会,金针刺破梅花瓣。”之类的歌谣。
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调调很好听,于是唱给乐正浓听,然后他当场就发飙了扬言以后的七夕都不会再带我出去,我当时吓得要死,守在他书房外哭了三个时辰快睡着的时候他把我摇晃起来带我出去转了一圈,算是踩住了七夕的尾巴。
七夕(上)
后来我明白了那歌谣的意思后,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把他们称作“文人骚客”了,因为他们果然很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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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尹刁一直都没表态,但是当天许娜娜还是缠着他一起下山去了,走了老远都还能听到她张杨的笑声,当真是开心的很。
晚饭时分有位小师傅摇头晃脑的过来给我送了一盒点心,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模样,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甚是讨人喜欢,冲我合了合掌一本正经的说:“无尘见过娘娘,山上清冷,娘娘着紧点儿身子。”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光头,笑着说:“嗯,那无尘告诉本宫是谁让送过来的?”
无尘笑道:“那人说娘娘看了就知道了。”
我伸手掀开盖子,里面放的是几块槐花饼……我认真的回忆了自己曾经跟谁做过槐花饼的约定,想了快半盏茶的时间也没有想到是谁,抬头想去问无尘,这才发现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没影了。
惊悚的看着面前这几块槐花饼,虽然我很喜欢吃没错,但是不代表我胆子大到会吃莫名其妙送来的东西……
祸从口入的道理我时刻铭记于心的,慎重又慎重的考虑后决定先不吃了,等尹刁回来验一验再说。
拿着盒盖准备盖上去,不妨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我的眼睛。
我身子一僵,强压着颤抖的声音问:“谁?”
那人闷闷的笑了一声,并不开口说话,我伸手碰了下覆在我双眼上的手:“是……乐……陛下?是陛下吗?”
“这么久没见,朕的庄妃变聪明了。”陛下放开手坐到我身边指着那盒子槐花饼问道:“怎么不吃?有此听你晚上迷迷糊糊喊要吃槐花饼,可是那时候时令不对,一直等到现在花开了,朕就吩咐了御膳房给你做了一份带过来。”
我咧嘴笑了笑:“谢谢陛下,臣妾也猜是陛下赏赐的,一想到许久未曾见陛下了,一时间有些舍不得吃……让陛下见笑了。”
“傻瓜。”陛下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忽而四处看了下问道:“尹刁跟风无双怎么不在?朕不是命他们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的吗?”
我下意识的答道:“他们下山去过七夕了。”
陛下皱眉:“两个大男人过什么七夕?玩忽职守!!”
我有些心惊,忙不迭的拉着陛下的手解释道:“陛下不要怪罪他们,是臣妾让他们下山去的!山上清净归清净,可他们到底还是大好儿郎来着,如此困着他们保护臣妾,臣妾可过意不去。”
“说的也是。”陛下笑道:“朕特地赶在今日过来,就是想着陪你过节,没了他们倒也省事。”
“啊?”
“虽然朕跟庄妃也是老夫老妻了,但是这入乡随俗嘛,朕还没有在宫外过过民间的节日,心里稀奇的很。”
当双脚走在街上的时候,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陛下他专门从上京赶过来陪我过七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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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看他带着隐隐笑意的侧脸,感觉心跳加快了几分,咚咚锵锵的在胸膛里横冲直撞,心里感觉很满足,却不知道自己满足什么,就是觉得挺开心的。
傻了吧唧的反正很高兴就是了。
“这顺安近几年果真是越加繁华。”他忽然转头对上我的视线,愣了一下笑问:“看什么呢?”
偷看人家被逮了个正着,当下脸上就燥热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头上脸,含糊了句:“没看什么……”
陛下有些呆住,过了好大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了几声伸手将我的手抓在手心里握住。
我跟着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人,满心满眼全是他。走路带起来的风吹拂在脸上稍稍降低了点儿温度,可是一停下来脸上还是烧得厉害,只觉得自己现在怕是顶着一张猴子屁股跟着走,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复又热了很多。
走了不知多远,陛下终于停下脚步,我一手掐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他面色如常气息稳稳的样子更加觉得自己很没用,下意识的伸手捂着脸想降降温……
“你很美。”
“唔!”我吃惊的看着陛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笑道:“第一次见你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你在房顶上跟太子口无遮拦的谈话,听到你说陛下是你的信仰本以为你存心打太子的主意,后来让顺德查你家世倒也清白谁知你居然自己在御花园冲到顺德的手底下找死……”
我捂脸:“别……别说了,丢人……丢人死了。”
“哈哈。”陛下伸手拍拍我的脑袋笑道:“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我们两个都不懂得顺安的习俗,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陛下觉得万变不离其宗,就算习俗不一样,但是本质都是一家的,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觉得陛下说的对,在我的记忆里面七夕就等于放花灯、猜灯谜,于是兴冲冲的拉着陛下挤进人圈里去猜谜语赢奖品。
半柱香之后我一脸窘迫的甩开一个公子的手,认真的四处观察了之后发现一件大事:我跟陛下走散了!!!
心里着急上火的四处转了几圈,又不敢直呼陛下的名讳,这人海茫茫的又完全找不到人,我恨恨的跺了下脚:“真没用。”
“哎呀我…靠!”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原地跳了几跳远远的看到尹刁跟许娜娜的脑袋,忙不迭的从人群里钻出去,他俩走的挺快,像是急着往回赶,我在后面卯足了劲儿追,累的不轻。
“我都答了那么多道题了!”许娜娜忿忿不平的跺脚喊:“到底为什么不给我奖品!我到底哪里错了!我六岁就开始背十万个脑筋急转弯了!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的智商!”
“你答了很多是没错,但是你一道都没答对啊。”尹刁伸手掩面,痛惜道:“还好本国师在顺安没有多少熟人,不然这张脸真的可以不要了!”
“我…靠!你也瞧不起我!”许娜娜指着尹刁:“我……”
话没说完像是被后面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后仰去,眼看着就要顺着台阶咕噜咕噜滚下来,尹刁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造成了两个人一起从上面滚下来的结果……
许娜娜像是被吓到了,两只手紧紧的抱着尹刁,一路滚下来我远远的都听到尹刁的脑袋磕在地上的声音,许娜娜晕晕乎乎的趴在尹刁身上,落地的时候嘴巴刚刚好对上尹刁的……
其实这本来没什么的,英雄救美出意外嘛,但是……关键是许娜娜虽然是个女子,可抛头露面的是风无双……
尹刁想都没想伸手把许娜娜……不,把身上的男人推到一边,狠狠的擦了擦嘴巴:“你搞什么!?!”
“你们……”
“你跑到哪里去了?”陛下忽然大力从身后扯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过来面向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
“兄台也不要骂这位小姐了,姑娘家就是喜欢热闹嘛!”一个头带儒巾的男子笑着拍了拍陛下的肩膀:“再怎么不舍得,女儿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陛下脸色有点黑,我连忙冲那人挥挥手道:“你误会了,他是我丈夫。”
“啊!”那人神色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走远。
我冷汗涔涔的看了一眼陛下,想是刚才那人的话伤到了……一言不发的松开我的手,闷闷的转身准备往前走。
我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隐隐的听到陛下低声念了句:“是朕老了。”
我有些心急三两步追上去,不管不顾的抓住陛下的手握在手里:“陛下莫要多心了,是那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陛下的笑带了些嘲弄,无意识的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你是傻瓜可真没有冤枉你,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我心里更是着急,踮高了脚尖双臂拥着陛下的脖子说:“我……陛下……不是,那个,反正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我喜欢现在的陛下,就算……就算比我大了些,也,无妨……不碍事的……”
这一通话倒是把什么叫做口不择言演绎了个淋漓尽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我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只是抱着他也不敢回头总觉得说了这么乱糟糟的话……很不好意思呀。
“真的?”
陛下的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腰间,带着试探性的问了句:“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