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放下茶杯,笑道:“能让子勑用才华横溢形容的人,恐怕并不多,他们叫什么?”
“法正,黄权。”
第六十七章 慕名而来
从法正追溯到他的祖辈,郭嘉与法正还有点儿对立的意思,因为法正祖父随刘焉入益州,在郭嘉举兵之前就病死,郭嘉与法正没有直接仇怨,可是有了刘焉,还真不能说丝毫联系都没有。
这些郭嘉不知道,也不在乎,三国时期有志明主无一不是胸怀天下,小仇小怨放不下,还谈什么雄霸一方?曹操招降纳叛是出了名的,反过来谋臣武将在出仕投效明主时,哪怕有些许私仇,肯定也都会尽弃前嫌。
法正是关中人士,董卓迁都长安后把他在洛阳的暴行分毫不差地复制到了关中,百姓怨声载道,艰难苟活,不少人下定决心南下避难,法正便是到益州避难的,同来的还有好友孟达。
按年龄,法正如今才十七岁,放别的地方恐怕还不够资格举孝廉,但在郭嘉这里,年龄,身份,地位,都不是阻力,就算他再年轻几岁,只要才学过人,郭嘉一样敢用,至于心性和上任后的作为,那就交由修齐治平四人执掌监察的部门去观察了,做不出政绩,郭嘉是不会留任何情面,不论是谁,赏罚分明。
当郭嘉打算亲自召见法正与黄权时,秦宓却说道:“此二人正在府外等候。”
郭嘉一愣,惊奇地望着秦宓,秦宓微笑道:“主公求才若渴,有才士在科举脱颖而出,定是想要即刻召见。”
没再说什么的郭嘉整了整衣冠,秦宓下去通传二人。
三岁多的郭烨不动声色地收起笔墨,郭嘉什么也没说,他却自觉地起身,走到郭嘉面前,脆声道:“爹,孩儿告退。”
郭嘉看着他正经的神情,不知说什么好,跟着蔡琰不知道都学了什么,跟个小大人似的,童真童稚在他身上好像褪去的极快,平日也不撒娇不闯祸,乖巧十足却有性格,礼仪周全,正式场合经常沉默不语而耐住烦闷。
揉揉他的脑袋,捏捏他的脸,郭嘉叹气道:“烨儿,你难道就不想出去玩?”
郭烨稚嫩的脸庞浮现犹豫之色,而后轻轻点了点头,郭嘉见了一笑,说:“那你想玩就去玩吧,你母亲要是阻拦,你就来爹这里告她的状。”
抱着一卷练字照抄的竹简,郭烨露出无邪的笑容,答应一声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郭嘉思索着是不是该和蔡琰谈一谈关于儿子教育的问题了,管太严不是好事,该松的时候还是要给孩子一些空间的。
就在郭嘉思考的时候,秦宓带着两个少年走入堂中。
“主公,法正,黄权来了。”
秦宓发现郭嘉失神,于是出言提醒。
郭嘉一抬头,两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不卑不亢地正给他拱手行礼。
“法正拜见大将军。”
“黄权拜见大将军。”
郭嘉左右打量二人,勉强算得上一表人才,外貌并不算出众,但气质不错。
伸手示意二人入座,郭嘉温和地说道:“坐吧,你二人才学不俗,我想请你们来益州府做官,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法正和黄权对视一眼,颇感诧异,没想到郭嘉如此器重他们,这刚进行完科考,就把他们提拔到了如此高度。
如今郭嘉的益州的统治机构中,若是用国家来形容的话,那益州府就是中央权力部门。
二人虽也想过从科举中博得出仕的机会,却只敢想着郭嘉赏识他们,任用他们为地方官吏,却根本不敢奢望进入益州府之中。
“不必顾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说了请你们来益州府做官,就不会敷衍欺骗你们。”二人没有答应下来,郭嘉还以为他们怀疑他的诚意。
法正和黄权同时朝郭嘉一拱手,道:“谢主公。”
郭嘉饶有兴致地问法正:“法正,你恐怕还未行冠礼吧?”
表情严肃的法正却道:“不瞒主公,为了参加科考,家中已为我提前行了冠礼,取表字孝直。实不相瞒,一年多前,听闻主公在益州举行科举后,我便有南下入蜀的想法,后来与好友子度商议后,便举家来益州,一是避难,二来想要看看主公是不是真的唯才是举。”
原来是慕名而来的,看来郭嘉科举取士收到了不错的成效,但是他又疑惑地问道:“子度是何人?”
法正当下介绍道:“是我的好友,姓孟名达,表字子度。”
孟达?
也算是一员战将了,郭嘉却问道:“子度莫非参加科考未能脱颖而出?”
这句话是问秦宓,但是秦宓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批阅考卷都是不知考卷是何人作答,最后交叉批阅后公认的才士才会呈报给郭嘉,至于那些没有选上的,他们也没闲工夫挨个详细了解。
法正却道:“主公,子度并未参加科考,他去参加了武举。”
看来是想当将军啊。
郭嘉也想去看看武举的情况,今年科举也就这两人能够入得益州府为官,剩下的,估计也没多少能够填补益州官场的空缺,有些蛀虫,还得继续用。
刚要起身时,郭嘉却又想起一事,于是向法正问道:“孝直从关中南下,可知长安的情况?董卓最近如何?”
法正怎么可能知道董卓怎么样,现在的董太师天天在郿坞里醉生梦死,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简直是民不聊生。
犹豫半晌,法正却将一则在长安沸沸扬扬的坊间传闻说了出来。
“长安城中盛传,董卓与吕布为一女子而父子不和,此女听说容貌极美,且是王允的义女,先前是万年公主的侍婢。”
郭嘉听后,神情一变,眼神冷冽无比,拳头情不自禁握紧。
王允,连环计终于还是出现了。
这个时候,郭嘉不希望董卓死,董卓一死,他就不可避免地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因为他既杀了汉室宗亲刘焉满门,又拒绝了长安朝廷的招安。
万年公主的事情郭嘉略有耳闻,董卓入洛阳后秽乱宫廷,万年公主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机缘巧合,没了貂蝉落难被王允收留,想必那个万年公主的侍婢姿色不俗,否则王允未必肯收为义女,加上为万年公主报仇,此女或许会比貂蝉更加卖力去离间董卓与吕布。
当法正把他在长安听到的传闻详细说完后,郭嘉叹道:“暗许吕布,明配董卓,父子反目,王允,中兴大汉的机会就在你的眼前。”
这一刻,郭嘉忽然觉得历史的岔路口其实很多,但是那些人还会不会重蹈覆辙,他这只蝴蝶产生的效应,是否影响了重大事件,他也不敢说。
王允,的确有机会将风雨飘摇之中的大汉王朝重整山河,可他会不会这么做,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法正和黄权,甚至秦宓在听完郭嘉的话后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们听到传闻后根本没多想,但郭嘉有后来人的优势,将王允幕后用计一眼看穿,这不算本事,但听在法正三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
秦宓当即脸色大变,说:“主公,董卓与吕布若不死不休,吕布死,董卓自断一臂,倒是有利无患,可若是董卓一死,主公可就……”
这一点郭嘉早想到了,但他根本无能为力,如果董卓身边有他的内应,自然可以提醒董卓,要是换了外人去示警,恐怕还会弄巧反拙。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会来,郭嘉不想让变幻莫测的未来影响了现在的心情,暂且压下心事,换上轻松的表情朗笑道:“此事不提,眼下你们随我一同去军中校场看看武举的情况吧。”
这是第一年举行武举,所以如同第一次科考一般,题目不难,郭嘉亲卫军众人并非武艺冠绝的人,但也绝非平平之辈,十人为一组考官,都是单打独斗,战胜他们中一人不难,但是连战连胜,武艺是基础,体力和毅力才是重点。
城中军营占地极广,平常是高顺的陷阵营,许褚所率五千将士,以及典韦的虎卫治军之处,现在化成大大小小百个考场,各有十名郭嘉的亲卫军将士担任考官,许褚典韦等将都在一旁看戏,心痒难耐想要上去比试一番,可郭嘉下令不能为难来参加武举的人,他们也只能在一旁看热闹。
当郭嘉与秦宓等人一同来到城中军营后,高顺等将领就过来行礼。
“主公,你的亲卫军不过如此,不如让俺亲自去为主公武举把关。”许褚行完礼就想让郭嘉放他去大展拳脚。
郭嘉却不敢认同许褚的话,亲卫军最重要的不是武艺,而是忠诚,况且以许褚的武力来衡量亲卫军的本领,那郭嘉想要组建一支百人的亲卫军都是天方夜谭了。
“仲康啊,你要是下去,恐怕我这武举是一个人才都发掘不了了,咦,吴懿,你怎么在这里?”
郭嘉跟许褚说完,就看到了跟在许褚典韦等人后面的吴懿。
半年多不见,颇有儒将风采的吴懿黑了不少,看来在梓潼郡修扩剑阁道没少受苦。
吴懿满身大汗,出列朝郭嘉抱拳道:“主公,甘将军命我来参加武举考试。”
郭嘉恍然大悟,想必甘宁也发现吴懿做个伍长大材小用了,于是趁着武举,让吴懿来升升官。
“那你战绩如何?”郭嘉笑问道。
吴懿汗流浃背,刚比试完,口气平静地说道:“全胜。”
郭嘉并不意外,欣慰道:“那等你返回锦帆军后,就在兴霸手下担任偏将吧。”
吴懿荣辱不惊,神色自若地领命走了回去。
第六十八章 梦寐以求
正当郭嘉打算询问高顺武举的成果时,校场一边响起了震天的叫好声。
举目望去,只见那边武场上,一位中年壮士面对三位青年亲卫从容不迫,手提长刀身手敏捷地来回抵挡,兵器击撞,发出阵阵脆响。
三名亲卫呈鼎足之势将那中年壮士围在当中,身影晃动,刀剑齐上,但中年壮士却游刃有余地来回抵御,闪转腾挪,一脸轻松之余,更兼信心满满。
武场上四人激斗正酣,场边的人连连叫好,看得目不转睛,生怕眨眼就错过精彩画面。
从三人包夹之势中突然跳出,中年壮士长刀一横,挡住三柄刀剑的合击,猛一发力震退三人后,他向后一转身,恰好是兵器架,顺手抄起一把长弓,手法娴熟地搭上三枚箭矢,挽弓如月,粗犷却有一股霸道之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双眼精光爆射,松开弓弦,三枚箭矢激射而去。
砰砰砰
全场鸦雀无声
三枚箭矢分别击在了三位亲卫的刀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三位年轻的亲卫甚至被震退一步,再抬起头时,那中年将领已经放下长弓,朝他们抱拳一礼沉声道:“承让。”
瞠目结舌的观众们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在远处的郭嘉也松了口气,武举比试点到即止,刚才那人弯弓搭箭,还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主公,此人正是严颜,半年前我曾亲去他家中为主公招揽他,但他并未答应,却也并未当面拒绝。”吴懿适时出列介绍道。
其实郭嘉已经猜到了八分,只是不敢确信罢了,现在,倒是心情大好,带着众人走上前去,亲卫们见到郭嘉到来,急忙行礼,郭嘉挥手示意不必,朝没有对他行礼的严颜微笑道:“这位英雄,嘉有礼了。”
说完,郭嘉朝严颜一拱手,微微垂首行了一礼。
严颜连战十场全胜之后又一场战三人,却大气不喘,气色如常,没有深厚的武艺功底,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松,拳脚功夫不俗,箭术也是一流,绝对是难得的武将。
他见郭嘉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行礼,也有几分诧异,于是就还礼道:“在下严颜,表字希伯,见过大将军。”
严颜来参加武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郭嘉的作为得到了他的认可,士族豪族活得怎么样,他不在乎,天下谁当主人,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益州的百姓,他的父老乡亲能不能安居乐业,现在益州的百姓时常将郭嘉挂在嘴边,常常会说以前郄检当益州牧怎么怎么样,刘焉当益州牧怎么怎么样,现在郭嘉这个大将军统领益州怎么怎么样。
百姓的实惠利益,都是有感而发,这不是单靠士族豪族煽风点火可以愚弄的,郭嘉要收人心,就不会惺惺作态,只说不干,人心,不是靠喊口号可以收的。
不过,严颜虽年近四旬,但身体力强,武艺不凡,此时连败郭嘉亲卫,甚至以一敌三也稳居上风,他倒想看看郭嘉手下有没有能让他佩服的武将。
“大将军,可否遣将来与我一战?说实话,我这筋骨才刚刚活动开啊。”严颜的话并不带轻蔑口气,更像是一种江湖中以武会友的味道。
被人鄙视了啊。
郭嘉摇头轻笑,身后早已摩拳擦掌的许褚和典韦对视一眼后,二人都有点儿不想退让的意思,一同朝郭嘉抱拳道:“主公,请让俺出战。”
背后二将请战,郭嘉也不想扫他们和严颜的兴致,切磋武艺,并非争斗,对武将来说,光明正大,胜败不谈,乃人生乐事。
“希伯兄,你为长,他们是后生,这样吧,你从他们二人中挑个对手吧。”郭嘉把选择权交给严颜,实际上也是难以从许褚和典韦中挑选出战的人,选谁都会让另外一人不高兴。
严颜目光怪异地望着许褚和典韦,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为何那如熊如虎的两位将领都对他投来请求似的目光,是请他选还是别选呢?
迷糊的严颜没想那么多,典韦再怎么表现温和的神色都是凶神恶煞的,还是许褚看起来正经些。
于是严颜挑了许褚,典韦狠狠拍了许褚肩膀一下,低声道:“故意输”
只要许褚输了,他就有机会出战了。
许褚环视武场周边,已经围满了观战的人,开玩笑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输?
瞥了眼典韦,许褚同样压低嗓音沉声道:“待过几日,俺请你喝酒。”
这就等于拒绝了典韦的提议,而郭嘉颁布禁酒令多时,商家不卖酒水,他们这些喜欢酣饮的将领家中藏酒也渐渐稀少,也就是实在忍不住酒瘾的时候搬出来适可而止的喝点儿,许褚说请典韦喝酒,必然是会令典韦尽兴,算是大出血了。
摸着光头一脸无奈的典韦不是滋味,但想想能让许褚掏出藏酒也不错。
并没有穿戴铠甲的许褚与严颜来到武场之上,许褚面色一变,神色雄毅,朝严颜抱拳道:“许褚,许仲康,请赐教。”
严颜同样表情肃然,闻言惊讶地反问道:“可是与那典韦合战吕布不败的许褚?”
这一点,许褚坦然道:“正是。”
他与典韦合力才能与吕布战成平手,丢人吗?就算丢人也是事实,他不需要遮羞布,别人爱笑爱讽刺他管不着,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否认也没用。
可严颜并没有半点儿奚落他的意思,人中吕布天下闻名,斩将杀敌无数,一个并州吕布能让无数人闻风丧胆,而郭嘉麾下两将合力可抵吕布之威,并非丑事,反而说明了这两将合力的强势。
吕布,从古至今,才有多少人能得天下第一猛将的名头?
严颜用刀,许褚也用刀,要是换做马战,严颜会带弓箭,而许褚则也要换成长柄大刀。
许褚从不轻视任何敌人,哪怕面前就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卒,他都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专注来砍杀,这是他的原则,尊重对手。
长刀在手,摆开阵势,四平八稳的许褚岿然不动,等严颜先出手,因为这是切磋,而严颜,是长。
严颜瞧见许褚那份八风不动,山岳难撼的架势,顿时知道眼前此人必定不是浪得虚名,郭嘉麾下最有名的军队是陷阵营,可论武力,军中威名最盛者,就是眼前此人和号称古之恶来的典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