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还是认为我甄家已与韩馥暗中私通?我甄家何处怠慢了奉孝,不妨直言,若真有不妥之处,我甄豫在此给奉孝赔罪还不成吗?我家大妹对奉孝可是一心一意,每日……”
郭嘉伸手握住甄俨的手,神色诚恳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郭嘉能有兄长这样情深义重的至交好友和姜儿这般贤良淑德的难得贤妻,是我郭嘉的福气,但是,请兄长暂且放下你我二人的私交情义,听我说完此次来无极的目的,再作打算,可好?”
望着面前恳切之至的面孔,甄豫微微一叹,点点头后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静待下文。
经过短暂的沉默,郭嘉目光坚毅地对甄豫肃容道:“我郭嘉此次秘密拜访甄家,目的只有一个,请甄家助我。”
甄豫刚要接口表示不会推辞时,郭嘉却抬手挡住他的口,示意让他听完自己的话。
“不瞒兄长,我郭嘉确实自恃甚高,天下英雄至少一半我不放在眼中,从前我想要投身明主建功立业,可如今,我已被逼上绝路,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出路:隐居避世或自立门户。隐居避世非长久之计,难保没有横祸天降的一天,所以我郭嘉,只能自立门户,趁着天下大乱,自己谋一块立足容身之地,进退有据,既可自保盘踞一方,又可挥戈问鼎逐鹿天下。兄长,我郭嘉这次来,用漂亮说辞来讲,是请甄家助我平定乱世,还天下太平。而要说的直白些,我郭嘉是希望甄家跟着我一同造反,功成名就之日,甄家冠绝四海,功败垂成之时,甄家灰飞烟灭。”
这番话中肯之至,以郭嘉口才自然可以说的天花乱坠大义凌然,煽动甄家助他造反,也可动之以情,让甄豫被情感冲昏头脑,可是郭嘉没有这么做,毕竟他与甄豫相交如君子至诚,关乎甄家上下生死存亡之事,郭嘉不希望甄豫草率对待。
甄豫此时已是满面惊骇之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郭嘉竟然想要揭竿而起,妄图争霸天下。
在他想来,以郭嘉之才,定国安邦不在话下,但逐鹿天下非同小可,一己之力能推翻汉室?再智深如海,再所向披靡,也不可能摧枯拉朽地荡平四海。
“奉孝,难道,难道有甄家助你,你就能在乱世崛起吗?千万不可冲动行事啊,我甄家固然豪富,可也不足以左右天下大势啊。”
听到甄豫劝诫的话,郭嘉知道对方是将他的话真心听入耳中,不但没有失去方寸,还想劝他悬崖勒马,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甄豫权衡过郭嘉得到甄家协助后的实力。
郭嘉左手化掌平伸在甄豫面前,认真地说道:“兄长,如今我的身边,文有我郭嘉,戏志才,徐庶,还有不少多年来我悉心教导的少年俊才。撇开我郭嘉不说,戏志才与徐庶的智谋才华,天下罕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二人信手捏来,治理政务千里之才他二人有过之无不及。”
在甄豫还处于思考和震撼之中时,郭嘉右手手掌放在甄豫面前,继续严肃地说道:“行军打仗,攻城掠地,我有甘宁,周泰,许褚,典韦,张辽,高顺,这六人乃绝世猛将,兄长应该听过当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叫做人中吕布,可若要论排兵布阵两军对决,甘宁张辽高顺任意一人可轻松击败吕布,若论阵前斗将,我确无猛将可敌吕布,但许褚典韦二人合力与吕布厮杀,定可斩下吕布人头!”
两只手掌同时握拳,郭嘉肃容沉声道:“而如今,太平道残部,白波,黑山,平汉,白绕的首领皆投效于我,奉我为主,如今我麾下已有将士三十余万。文武皆备,我郭嘉要在乱世崛起,与天下英豪争雄天下,只差最后一步,便是巨资钱粮供我养兵备战,待装备精良,兵马齐整后,我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天下夺取一块立足之地,扎下根基,图霸天下!”
说罢,郭嘉两拳相击,发出一声闷响。
虽然响声不大,却震得甄豫瞠目结舌,心神恍惚。
他想不到郭嘉如今已经拥有这么雄厚的资本。
再联想到当年与郭嘉相识之初,郭嘉曾说过乱世将至,枭雄并起,如今虽汉室犹在,可各州已经不听号令,冀州牧韩馥对他甄家觊觎已久,任谁的治下有如此庞大巨富的家族存在,都会眼馋不已。
闭目沉思许久之后,甄豫做出了决断,这个决定并非轻率而出,他确实深思熟虑过了。
甄家单靠一个中山太守是守不住家业的,与其将来被豪强所夺,不如今日搏一搏,赠给郭嘉又有何妨?
“奉孝,我甄家,愿助你。”
面对甄豫坚定的目光,郭嘉长出一口气,然后却摇头道:“伯父虽已入土为安,甄家也由你这嫡长子做主,可如此关乎家族兴亡的大事,你必须返回家中与兄弟一同商量,倘若不能齐心助我,我郭嘉不敢贸然接受甄家的资助。”
或许旁人听了会觉得郭嘉这是谦恭说辞,又或者认为郭嘉这是顺杆子往上爬,非逼得甄家举家投效才肯接受,不过郭嘉确实是要思虑周全。
天下有志枭雄,谁不愿得甄家巨富家业收为己用?
换了曹操袁绍,只要甄豫开口投效,立马就会笑逐颜开将甄家收入囊中。
可是郭嘉不能,因为他有顾虑,甄豫是答应了,但是那个还做着汉王朝中山国太守的甄俨答不答应?那个同样挂着中山国从侍的甄尧会不会答应?他们会不会跟甄豫一条心把家业送给外人?
一旦其中有分歧,即便眼前没有纷争,日后若是甄家有人背叛郭嘉,郭嘉是扬起屠刀还是视而不见?
正因为郭嘉与甄家渊源不浅,所以他要确定甄家是齐心投效,否则将来必生祸端。
甄豫也觉得郭嘉说的有道理,长兄如父,如今表面上当家的是他甄豫,可他也只是打理甄家的商业,每逢大事都是兄弟三人协商之后才拍板的,何况还有母亲大人时不时要出面插手一些事物,身为人子,固然要克尽孝道,所以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甄母插手了,甄豫三兄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事关家族兴亡的大事,则由不得甄母干涉了。
“奉孝所言甚是,我这就返回家中与两位弟弟商量,我想以二弟和三弟比我更加远大的目光,定然不会让奉孝失望的。”
甄豫说罢就要起身告辞,郭嘉将他送至门口,甄豫却又忽然转过头来说道:“奉孝,不如你与我一同回甄家吧,我家大妹对你日夜思念,你总该见一见吧。”
郭嘉愣神片刻之后,轻叹道:“是我辜负了姜儿,也好,我便随你回府,看望姜儿。”
甄豫喜形于色,刚一出房门,却见左右两边各站一雄武汉子,魁梧如山,左边那个汉子光头淡眉,一脸恶相,令人心生惧意。
郭嘉伸手介绍道:“兄长,这两位就是我刚才向你提过的,许褚许仲康,典韦典恶来。我此次来冀州,就是他们一路保护。”
甄豫精神一震,面带敬意地朝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壮士保护奉孝。”
典韦和许褚一同抱拳回礼之后,跟着郭嘉与甄豫走出客栈,绕道从甄家大宅后门而去,准备掩人耳目进入甄府。
第六十四章 两难之境
从后门入府的郭嘉与甄豫暂且分别,甄豫去找兄弟商议大事,郭嘉自己则是前去甄姜居住的别院,毕竟数年之前郭嘉在甄家小住半年,府内布局了如指掌。
刚跨入庭院拱门,郭嘉却被一声娇喝唤住。
“你是何人?此地是甄家女眷栖居别院,你一男子,岂能乱闯?”
郭嘉抬眼望去,发现庭院道路中站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看样子顶多四五岁,而她除了有甄家女儿一贯的美貌之外,更是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飘渺气质,淡若烟云,灵气四射,清逸出尘。
“甄宓?”郭嘉嘴角轻扬,缓步走去。
洛神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气若游龙,沉静大气。
“你如何知我闺名?”甄宓目露惊疑之色,眼睛不眨地盯着郭嘉,待他走到面前时也未曾露过半分怯意。
在她面前蹲下,郭嘉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呵呵笑道:“我不但知你闺名,还抱过你呢,更被你尿了一身呢。”
恐怕换了谁听到这话都无法保持镇定了吧。
果不其然,甄宓面色大变,羞赧之余更是恐慌地指着郭嘉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不要,不要胡言乱语。我,我何时,何时……”
郭嘉捏捏她娇嫩的小脸,见她泪花盈眶大有汹涌之势时,才调侃道:“原来你也会哭啊,以前我这个陌生人抱你的时候,你可都没哭过啊。”
“奉孝哥!”
异口同声的惊喜喊叫让郭嘉冷汗直流。
动作机械地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打招呼道:“脱儿,道儿,好久不见,啊哈,你们又长高了。”
穿着大红衣五彩裙的甄脱和甄道确定是郭嘉之后,喜滋滋地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郭嘉的胳膊,开始撒娇。
甄脱摇着郭嘉的手说:“奉孝哥,多日不见,可曾挂念小妹?”
“奉孝哥,今日专程来看我们姐妹,是不是要提亲呢?”甄道也不甘寂寞地娇声问道。
“可是我和妹妹还未及笄,不能嫁人。”
“奉孝哥心急如焚地想要娶我们姐妹吗?”
“一定是那一夜对我姐妹情根深种了。”
“奉孝哥神机妙算,我姐妹果然并没有身孕。”
……
郭嘉觉得给二人跪下都不能让她们用常人理智思考。
正准备用暴力解决问题,只要捏住二人俏丽的脸蛋儿,世界就会平静了。
结果手抬了一半,身后一声似痴似醉地呼唤却让他动作停滞。
“奉孝……”
郭嘉猛然转身,看到一道婀娜娉婷的倩影立在闺房门边,酥手扶墙,摇摇欲坠一般的甄姜眼中充满了惊喜的难以置信的神情。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道昼夜思念的身影近在眼前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郭嘉快步上前揽住甄姜的腰肢,将白衣长裙的佳人拥入怀中,伸手拭去那张清丽绝伦脸庞上的泪珠,柔声道:“姜儿,我郭嘉罪该万死,让你受苦了。”
甄姜只是轻轻摇首,秋水美眸凝视郭嘉,绵绵情意让郭嘉深感愧疚。
如今双十年华的甄姜比之数年之前更加高挑成熟,更比从前含苞欲放时的俏丽多了几分美艳,但是将她搂在怀里的郭嘉却心疼不已,貌美难掩憔悴,令人赏心悦目的婀娜曲线之中,却是一份让郭嘉难以承受的骨感。
此时可没有疯狂瘦身的理念,而甄姜如此清减,定是心有郁结,故而茶饭不思。
看到陌生男子抱住了大姐,甄宓当即呵斥道:“快放开大姐,你这登徒浪子!”
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甄姜慌忙从郭嘉怀中抬起头来,看见是自家小妹甄宓,俏脸微红,也是不堪娇羞,毕竟当着妹妹与郭嘉亲热,太过轻浮了。
这一回郭嘉真的要感谢甄脱和甄道。
只见两人一左一右牵住甄宓的手就朝外走,甄宓一步三回头地急切说道:“二姐,三姐,快赶走那个登徒子,他要对大姐不轨。”
甄脱掩嘴娇笑不已,牵着甄宓边走边说:“他可不是登徒子,他是你姐夫,嘻嘻。”
甄道也是窃笑着点头道:“对呀对呀,他是你姐夫,你小时候他可抱过你呢。”
“宓儿那时可不怕他,在他怀里笑得可开心了。”
“何止笑得开心,宓儿还尿了他一身哪。”
“呵呵,那时宓儿还在笑,大姐过来要打宓儿屁股,还是他拦住的呢。”
“他对宓儿可好了,还亲手帮宓儿换了湿掉的小衣裳。”
……
自从甄脱和甄道开始说话后,甄宓就陷入了沉默,任由二姐和三姐牵着她的手带出庭院,郭嘉隐约看到,小甄宓红着脸哭了……
握着甄姜柔弱无骨的酥手,郭嘉与她坐在院中凉亭之中,互诉衷肠。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甄姜就一直担惊受怕,因为她隐隐感觉到母亲要解除她与郭嘉的婚约,半年前在守孝期满了之后,母亲果真将此事宣之于口,幸好三位兄长极力反对,可近日冀州牧韩馥派人上门提亲,甄姜再次陷入无助恐慌之中,生怕母亲点头同意了冀州牧的提亲。
此时见到郭嘉亲自上门,甄姜以为他是来迎娶她的,顿时一扫心中阴霾与担忧,情不自禁投入郭嘉怀中,伏在他肩头痴痴问道:“奉孝,你是来娶姜儿过门的吗?”
深知她一片深情,郭嘉犹豫片刻后,低声道:“不是。”
听到他口中否定的答案,甄姜猛然从他怀中直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郭嘉,脸上一片苍白,颤声问:“那你来,来做什么?”
郭嘉伸手抚在她的脸上,柔声道:“姜儿,倘若我与甄家势不两立,你会跟我走吗?”
如果甄豫三兄弟无法达成共识,郭嘉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冀州,少了甄家的支持,郭嘉无非是多坚忍数年而已,至于甄姜是否跟他走,那不过是儿女情长,郭嘉纵然自命风流,也不会为了女人而不顾大业,何况将来群雄逐鹿时,甄家必定会投靠一方,也就成了敌人,甄姜跟他走,将来势必也会让郭嘉陷入两难之境,不跟他走,那么,情断今朝。
六神无主心慌无措的甄姜抓住郭嘉的手臂,哀声道:“奉孝,你说什么?为何要和甄家势不两立呢?甄家哪里做错了?你,你回答我啊。”
郭嘉将她抱住,仿佛用尽力气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样,闭目怅然道:“姜儿,我郭嘉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身不由己。能得你垂青是我郭嘉三生修来的福气。如今,甄家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是与我郭嘉一道站在天下人的对面,还是站在我郭嘉的对面,如果甄家不能与我为伍,那你我二人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真到那个地步,情缘尽了,郭嘉不会强迫谁,强迫甄家只会酿造悲剧,强迫甄姜只会让她日后痛苦。
甄姜被郭嘉抱住几乎喘不上气,但听到郭嘉的话,心神俱裂,她也明白过来郭嘉所谓的势不两立是什么意思。
此时郭嘉已是朝廷钦犯,依她对郭嘉的了解,绝不会坐以待毙,那么只有奋起反抗。
无论洛阳的朝廷给郭嘉安的谋反罪名是否属实,接下来郭嘉都要将这个谋反的名头坐实了。
可是甄家会跟着他一同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甄姜虽然希望能和郭嘉举案齐眉,百年好合,但家族兴亡岂是儿女私情能够左右?大哥是名满天下的富商,二哥是大汉朝廷的中山国太守,三哥同样也是朝廷命官,甄姜越想,心底越冰凉,泪如泉涌,如雨而落。
任她在肩头痛哭,郭嘉此刻闭目不语,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郭嘉身边有绝代谋臣名将,也有名流千古的倾国佳人,天下好运美事,我一人独占八分,还能渴求什么呢?
甄家助我,犹如上天眷顾,霸业可期,又能与佳人终成眷属。
甄家不助我,难道怨恨天道不公?呵呵,历数日后枭雄,谁还有我这般好运?
寒门出身,人微言轻,权柄遥不可及,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天道酬勤,上天并未辜负我郭嘉近二十年来的自强不息。
“奉孝,我不怪你,今生若不能与君长相厮守,我便终身不嫁。”泪眼婆娑的甄姜深情地望着郭嘉,一脸决然之色。
郭嘉捧着她的脸,面露挣扎之色,涩声道:“你,何必……我郭嘉可带你远走高飞,但日后若与甄家刀兵相见,姜儿定然痛不欲生,两难之境……”
甄姜抬手挡在郭嘉唇上,轻轻握住郭嘉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哽咽道:“奉孝,你只需记住,在姜儿这里,永远只有你一人。”
闭上双眼不想让眼眶中的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