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提着药箱钻进车厢,好在马车宽敞舒适,赵云坐在中间,一旁是三个侍女,一旁是小心翼翼给赵云换药的医者。
三位侍女都别开目光,赵云扭过头来问那医者。
“请问此地是何处?”
医者看着赵云伤口愈合的状况,笑呵呵地说道:“马上就要到永安城了,将军是不是想下车走动走动?那忍一忍吧,日落之前就能进城。”
永安!巴东郡!
赵云心惊不已,他被郭嘉俘虏,既没有被斩首示众,也没有被收押在大牢之中,把他押去永安做什么?
心事重重,沉默不语的赵云开始思考脱身的计策。
眼角余光发现了在车中角落平放的兵器。
追风亮银枪!
赵云错愕,这押送他的将领也太没常识了吧!
把他的兵器就放在手边,这不是给他逃脱增添胜算吗?
换好药缠上新的绷带,医者正在收拾药箱,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哎呀,老夫真是糊涂了。将军,这封信是郭使君嘱托老夫转交将军的。”
医者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递给赵云。
正在思考脱身之计的赵云接过后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
“子龙如晤,你负伤昏迷,荆州局势诡谲,不宜久留。我自作主张将你送去成都休养,勿怪。我知你不愿降我,可我不忍杀之或折辱于你,因此送你远离是非之地,此乃逼不得已之举。子龙心中,我是反贼,我是汉室逆臣,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再卑鄙无耻一次,随行护送子龙的有两千虎卫,子龙想逃,无人阻拦,不过,这一路照顾你的三位女婢以及替子龙治伤的两位医者,我将夷其三族!滴水之恩当涌泉报,子龙顶天立地,应不会因己而连累他人吧?奉孝。”
赵云心事重重地收起白绢,向那三位侍女问道:“三位姑娘缘何会来照顾在下?是否受人胁迫?”
三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俊朗非凡的赵云。
年长一些的姑娘如实答道:“是益州牧武阳侯的长公子在江陵城重金请来的呀。”
三个侍女,两位医者,都是郭烨重金悬赏召集来的,换言之,这五人都是自愿担任这个差事。
“你等,难道不惧怕太平军吗?”
赵云觉得不可思议,郭嘉的太平军刚打进江陵,怎么就有老百姓肯为他效命?
当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为财死比比皆是。
只是这些小姑娘和那年迈的医者,赵云从这几人身上感受不到他们对太平军的敌意。
还是回话的小姑娘,天真地说道:“益州一直有商人来荆州行商,听闻益州百姓日子可好了,不用打仗,也吃得饱穿得暖,益州牧武阳侯可是个好官。”
谣言!绝对是谣言!
赵云可以想象的是益州商人与荆州来往十数年,一直在潜移默化地给郭嘉积攒民间声望,让他有一个好口碑。
现在,赵云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生怕连累这些无辜的百姓。
就算他能带着三个姑娘两个医者安然无恙地逃走,但江陵城里这五人的家人恐遭不测。
其实郭嘉只是虚张声势,这五个人别说家人,就连他们的名字,郭嘉都不知道,也懒得理会。
谁让赵云是英雄呢?谁让赵云是老实人呢?落郭嘉手里,要束缚住他,稍微花点儿心思就行。
赵云始终是武将,思维方式不如谋士那般缜密细致,只要回过头去好好想一想,郭嘉入主益州二十年,除了期间有一次张白骑作乱,南蛮大军北上也没有真正骚扰到百姓,风调雨顺治下安康二十年,加上益州轻徭薄赋,官场焕然一新,益州百姓凭什么不能过上好日子?
赵云始终猜不到郭嘉打算如何对待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江陵休整兵马的郭嘉并没有急于席卷荆南,江边的水师大营很快便将防御工事打造完毕。
日落黄昏,郭嘉在府衙中批阅公文,手上都是江陵城内各种消息,原来荆州的官员,郭嘉一个没动,不愿为他效忠的,送走,愿意继续待在官位上的,那就留下好好做事。
有人从外走来,郭嘉抬头一看,是庞统。
庞统来到郭嘉面前,低声皱眉道:“主公,长沙来了一行五百将士,为代表者自称魏延,此人声称愿投效主公,并帮助主公取下长沙郡。”
郭嘉放下手中笔杆,向后一靠,思索起来。
庞统又接着说道:“此事倒是两难啊,如若拒绝,荆州境内愿意投诚主公的人会望而却步,可现在便接受魏延的投诚,又将长沙郡攻取,这就与主公既定计划相悖,甚至有可能逼孙权与刘备联合偷袭我军,这就给了曹魏度过难关重整旗鼓的时机啊。”
郭嘉在思考。
他没有忘记长沙有一个魏延,还有一个黄忠。
但是,预定计划招揽这二人的时机不是现在。
可魏延偏偏自己来投。
这一点郭嘉能揣摩出魏延的心思。
与其等着郭嘉兵临长沙被迫投降,不如他自己来投效还附送一个长沙郡,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受到郭嘉重视。
可是,江陵所在的南郡,和江东还隔着一个江夏郡,而南郡东南方向的长沙郡,可是直接与江东比邻。
可想而知,郭嘉如若现在攻下长沙郡,孙权的大本营都有被席卷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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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敢作敢为
既然魏延主动来投,郭嘉断不可能拒之千里
“传令下去,就在这里设宴款待魏延一行”
郭嘉一声令下,左右侍卫过来将他面前堆满竹简的矮桌抬走,换了一张的上来,庞统也下去传令,不一阵,堂中摆满了宴客所用的器具矮桌
顺道将军中将领们都叫上,在军营里休整兵马的武将们都一头雾水
这会儿就庆功啦?
不就打下一个江陵嘛?
按照武将们的想法,最少也要到荆州都拿到手之后再庆赏才对
甘宁典韦许褚等等将领来到堂中给郭嘉行礼之后就逐个入座,因为随行谋士只有贾诩和庞统,江陵内也仅有几个文官战战兢兢地到场赴宴
特地命人将左手边与甘宁相对的位置空出,郭嘉把郭烨叫道面前耳提面命一番,然后,郭烨走到左手边第二个位置坐下
大家熟悉的文武都到齐后,美酒佳肴也都一道道摆了上来
武将们瞧着对面首位的位置空着,料想说不定有什么大人物会出现
堂外,庞统打头引领魏延和几个魏延手下的低级军官走入堂内
远远望去,魏延给人感觉就是一个雷厉风行大马金刀的男人,神情严肃,面容粗犷,连腮胡子让他整个人流显露一股桀骜的野性
庞统默默一行礼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堂中文武目光都聚焦在魏延这一行人中
魏延身边几个低级军官自然是绿叶一般,他们面对周围这么多雄武非凡的将军以及坐在主位上的君主,神态之中都流显露几分卑微,唯有魏延昂首挺胸,说话声音浑厚沉重
“某魏延,字文长拜见使君以及诸位将军”
魏延朝郭嘉拱手一礼,而后转向甘宁等武将这边
这番不骄不躁的开场白让众人收起了对魏延的小觑之心
“文长,听闻你来投效,此事当真?”
郭嘉和颜悦色,浅笑望着魏延
众人此刻也都明白过来,这场酒宴,是为这个魏延准备的,大家深感不测
他们几乎都没有听过魏延的大名,郭嘉也肯定不会为一个无名小卒大摆筵席,既然这么盛大地接待魏延,此人一定是非凡之辈
魏延说话气势**,话音粗重没有一丝含糊
“此事千真万确某早就听闻使君文韬武略,有意归附使君帐下一展所长,今日上门投效,了却平生夙愿”
郭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请魏延入座
魏延很诧异地发觉郭嘉将他安排在了首位,至于跟他一起来的低级军官则在末席
魏延深感这一趟来对了郭嘉能将他奉为上宾也就意味着没有轻视他
“开宴”
郭嘉笑呵呵地说了二字,众人举杯,一起向他先敬一杯
放下酒杯,魏延就急不可耐地向郭嘉说道:“使君,如今曹贼已死,孙刘联军大战之后人困马乏,使君已得南郡,何不尽快收服荆南各郡?”
不光魏延有意,其他武将们也都注视着郭嘉,一脸意动
郭嘉仍旧浅笑,却不答反问:“文长,我若率军直取长沙,长沙太守韩玄会举城投降吗?百姓们能否愿意看到我接管荆州呢?”
这个问题,让魏延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没有回话
荆州在刘表治下还算太平,而长沙太守韩玄对百姓也不错,荆州北面的南阳,西面的宜都,东面的江夏,或多或少在这些年里都因曹,郭嘉,孙权三方而遭受战乱之苦,长沙比较太平,百姓们在韩玄治下心向汉室,郭嘉如果率军去收服长沙,韩玄多半不会投降,而百姓们则也会抵抗
魏延对长沙很了解,所以这个局面,他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才敢来投效郭嘉
“使君,要得长沙郡,某愿为使君出一策使君可遣一员大将率军一万足以,兵临长沙后,韩玄若降,则兵不血刃收服长沙,韩玄若不降,某愿在长沙内发动兵变,只需杀了韩玄,长沙就是使君的”
魏延这番话说得义正严词,丝毫没有半点羞愧之色
那些投降了郭嘉的江陵文官眼中闪过不屑与羞耻
这个魏延,寡廉鲜耻
长沙太守韩玄是你顶头上司你竟然说杀他,还面不改色
太平军将领们倒是对魏延这番话没有偏见
既然魏延已经来投效郭嘉,那就是识时务的表现,当为俊杰
长沙太守韩玄如果不降,魏延不杀,他们不会刀下留情,韩玄总归都是死路一条,而魏延肯做内应发动兵变,这是能够减免太平军将士伤亡的好事啊
愈加是一件大功
武将们都看着郭嘉,长沙郡唾手可得,就看郭嘉作何决策
郭嘉面对魏延献上的计策,并不惊喜
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野心家
魏延肯定有野心,称王称帝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但功成名就扬名立万,一个有血性有抱负的武将,肯定有这样的理想
太平盛世,文官能靠一支笔平步青云,武将想要出头则太难
将军想上位,肯定要靠战功,那么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现正逢天下大乱,军阀割据,魏延想要出人头地,不断待在太平无事的长沙不行,要上位,就要追随开辟进取之主
曹本来是一个好选择,可曹七月进攻荆州个月不到的时间却死了
以至曹本人,都没有踏进江陵对岸一步,魏延想要投靠曹都来不及
而郭嘉,坐收渔利,现在稳居江陵,也不跟孙刘联军开战,这明显下一步就是要打下荆南,所以魏延坐不住了,与其等对方打过来迫降,不如主动投诚显得分量重些
魏延见郭嘉既不赞同,也不否决,捉摸不透郭嘉的态度,为了愈加表现突出一些,让郭嘉重视自己几分,魏延又开口道:“使君,方今曹贼身死,曹魏势必会迎来一场动荡,此时”
魏延还没将他给郭嘉设想的战略构想和盘托出,郭嘉却压手示意,对他笑道:“文长,今**来投我,我是喜不自禁呐,今日不谈正事,只说风月来,我敬你一杯,文长助我,我如虎添翼啊”
郭嘉敬着酒把魏延的话打断了,魏延实在是弄不清楚郭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郭嘉相敬而饮,魏延心中一叹,心中忽然有些不快
郭嘉将他奉为上宾,但好像是一种敷衍
大堂内的酒宴气氛逐步热烈起来,武将们多半不会跟文人那般闷骚心事重重,郭嘉说不谈公事,那就不用费心胡思乱想,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尽兴拼酒
待酒宴落幕时,郭嘉让魏延就留在江陵,不用回长沙,而后,郭嘉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先离场了
其他武将们见主公走了,自己喝的聊的也差不多了,于是三三两两相继离去
魏延喝着闷酒,心不在焉,粗犷的面容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落寞
他从不自诩为君子,大丈夫立足天地,敢作敢为
韩玄是他上司,他若动手杀之,会招致怎样的骂名,他是一清二楚
但是,他愿意这么做,也不屑藏头露尾,罪名,他敢顶在头上
这是他对郭嘉表达忠心的一种方式和牺牲,来投诚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
魏延是暗中前来江陵,韩玄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他在军中的心腹
他是一个善待士卒的将领,能与士卒同甘共苦,这向郭嘉投诚之事,事关个人前途,还有长沙将士的性命生死
也正因魏延在军中威望高,将士们也都愿意跟着魏延,所以魏延才敢说他在长沙城内发动兵变献城给郭嘉
“文长将军,借步说话”
正当魏延意兴阑珊心灰意懒之时,不断坐在他身边却被他忽略的年轻公子对他浅笑着招了招手
魏延看堂内文武走得七七八八,见这位公子年轻俊朗仪表不凡,现在后知后觉地才询问起对方的身份
“敢问阁下在使君帐下位居何职?”
在江陵,魏延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对人礼重三分
只听那公子浅笑谦虚道:“在下姓郭名烨,字公瑞如今没有任何官职在身,请文长将军随我借步说话”
魏延酒醒三分,神情一震,郭烨?那不就是郭嘉的大儿子吗?
于是赶紧又行一礼
“还望烨公子勿怪,我一介粗人,不懂礼数”
酒宴从开始到结束,魏延都没跟郭烨打过一个招待,生怕先前无视对方的态度被误以为狂妄
郭烨淡笑着和魏延寒暄一番,而后一同走出大堂,魏延那些随行的将士都被安排在军营里过夜
冬日寒风凛凛,夜色昏暗,郭烨从门卫手中提了一个灯笼,照着前路与魏延并肩而行
“文长将军,在下替家父向你赔罪,怠慢之处,还望见谅实不相瞒,先前酒宴之中,有外人在场家父知道文长将军定会语出惊人,所以才,呵呵”
魏延恍然大悟,不是郭嘉不想听他的话,而是这些话最好不要传到别人的耳中
江陵那些投降的文官,自然不得信任
二人走到城内军营之中,郭烨将魏延带到自己的营帐内,伴着烛光,郭烨伸手请魏延入座
第二十一章 草船借箭
郭烨与魏延相对而坐,废话不说,直奔主题。
“文长将军,家父说你是行军打仗不可多得的人才,在下深为敬佩,若不嫌弃,文长将军不妨赐教一二,如今形势,我太平军该何去何从?”
魏延不知道究竟是郭烨想听他在军事上的看法,还是郭嘉暗中授意郭烨这么做,眼前要是一个无名小辈,魏延肯定懒得理会,但既然是郭嘉的儿子,那就畅谈一番。
“在下有些拙见,称不上赐教,与公子探讨一番吧。”
魏延说完左右瞧了瞧,似乎眼神在寻觅什么。
郭烨从矮桌下面抽出一张幅面不小的地图铺在桌上,而后微笑道:“将军是在找这个吗?”
魏延一眼就被那地图给吸引住了,山涧水陆,高山低谷,一清二楚。
他点头说是,其实他刚才只是想找个代笔的工具指指画画一番。
矮桌根本铺不下地图,魏延将荆州所在的地图挪在二人眼前,而后一指荆州东面,面容严肃地说道:“自孙刘联军大破曹军之后,江东短时之内无力再战,为求自保,江东也不敢得罪使君,因此,使君只要结好江东,便可暂时稳住对方。”
到了现在,郭嘉只有两个半敌人,一个是曹魏,一个是江东,还有半个是刘备。
魏延再一指江夏,说:“刘皇叔此生败绩甚多,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