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作舟,不进则退,希望你铭记于心。”
“小太公教诲,郭修终身不敢忘却半分。”郭修深受感动。
其他人将郭嘉的动作看在眼里也和郭修感同身受,他们本是孤苦贫民,承蒙上天眷顾,不但得到了郭嘉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幸得到郭嘉和戏志才以及徐庶的亲自教导,这份恩情一生难报,如今郭嘉交托重担于他们,怎敢怠慢,必鞠躬尽瘁。
郭嘉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另外四名白衣少年一同牵了马匹,乘着大雾缓缓离去。
烟蒙浩渺,五名白衣少年扬长而去,瞬间便消失在了大雾中,郭修四人驻足目送良久才作罢。
郭嘉带走的四名白衣少年是四兄弟,姓萧,因父母目不识丁所以并没有名,后来被左慈教导武艺时发现这四兄弟根骨不俗,夸赞为练武奇才,数年调教下来,确实成就斐然,至少郭嘉单打独斗面对四兄弟任何一个必败无疑。
郭嘉虽然不是天生练武的料子,可他十岁前就有规律地做着强身健体的运动,十岁之后有了左慈指点,七年下来,也算小有成果,虽不可能有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事,但好歹郭嘉自认也是个百人敌的高手啊,可就是这样,面对这四兄弟任何一人,郭嘉没有一丝胜算。
后来郭嘉就给这四兄弟取了名,从老大到小四,分别叫萧忠,萧勇,萧仁,萧义,取忠勇仁义的意思,也希望这四兄弟能够明白强横的武艺并不足让他们立足天地,内修忠勇,外施仁义,才是一个强者的处世之道。
这一次郭嘉远游也有目的,生逢乱世,他不可能有闲情逸致云游四方,此次出行,郭嘉一方面想要完成一份各州郡山川险要的地形图,另一方面也是出门碰碰运气,看能否碰上几个青史留名的谋臣武将,待日后投身明主时事半功倍。
一月后,郭嘉一行五人来到了河东郡,眼看安邑县就在眼前,郭嘉见到道路两旁农田中的佃户都在忙着秋收,而不少孩童都在道路中自在玩耍,于是下马步行。
郭嘉一边走着一边点头,不论如今天下大体民生如何,至少帝都周边的郡县还是能够维持安定的,至于没有贼寇作乱之外的百姓生活究竟如何,郭嘉无法得知详情,但至少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已是难得了。
安邑县城门已映入眼帘,郭嘉却眉头微皱,因为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转身一瞧,尘土飞扬,三十多骑快马奔驰而来,跨在马上之人多是家丁侍卫打扮,唯独中间的一人,锦袍纶巾,必是世家大族子弟。
闻听马蹄声传来,田里的农户不少放下手上的农活,赶紧跑到道路上将自家孩子抱在怀中躲到一边,但还是有七八个孩童聚在道路中玩着泥土,丝毫不知快马逼近,而较远农田的几个农户正神色焦急地朝这边赶,口中还大叫着幼童的乳名。
郭嘉眉头不展,因为他看不到这三十多骑减速的趋势。
这些人看不到路中央的孩童吗?不,绝对看得到。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他们不在乎。
“救人!”郭嘉一声令下,萧忠,萧勇,萧仁,萧义与郭嘉一同奔向那前方不远处的孩童,而这时,快马也同时从他们身后不足三步的位置迎头奔来。
千钧一发之际,忠勇仁义四人各抱了一名孩童滚地躲开了马蹄,而郭嘉也两手各抱了一个孩童滚到一旁,但是。
萧仁呆呆地看着自己落空的右手,尽管他的左手已经抱住了一个孩童,可是,他的右手落空了。
没有人想到那个原本是萧仁势在必得的孩童却站起身朝一边跑去,那个方向,孩童的父亲正一脸惊骇之色。
碰
马蹄冲击之下,那名孩童倒飞十数丈,落地之后,溅起尘埃,发出一声不大却震得郭嘉瞳孔微缩的闷响。
马匹一阵鸣叫,郭嘉五人刚才的救人动作,惊了马,这一行人拽住缰绳,安抚了胯下骏马后才将目光投向郭嘉五人。
哭声震天,那孩童的父亲抱着已经骨骼完全错位,甚至连脑袋都扭曲到了一个惨不忍睹角度的孩童尸体,老泪纵横,却不敢抬眼看一看仇人究竟是谁。
痛入心扉的哭声,郭嘉同样也痛,不过他更多的是恨。
萧仁面露愧色,握着的拳头滴下鲜血,他的心在颤抖:“小太公,我,我该死。”
“不,你不该死,该死的人,永远不是想要救人的人。”
郭嘉语气清冷,放下怀中孩童后缓缓转身,目光冰冷地逼视那坐在马上的锦袍青年。
锦袍青年一表人才,只凭外貌,绝对是浊世佳公子。
“兄台为何拦我去路?我看兄台外貌不凡,气质不俗,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公子面带微笑,直视郭嘉,而不远处农户的哭声却置若罔闻。
郭嘉缓缓走到那青年公子的马前,昂首轻声问道:“有人枉死,那就有人要偿命。公子,你是自己下马受死痛快点儿呢?还是我请你下马将你折磨致死呢?”
马上青年公子大惊失色,再一探头去看前方的情景,知道今天碰上打抱不平的游侠了,遇到这种人,道理是讲不通的,于是当下告饶道:“兄台,此事是我的过失,没看到路前有孩童挡道,你看这样可好?我赔偿那孩童老父钱财,以平丧子之痛。兄台,我这是生逢喜事,匆忙赶路回家报喜才行事鲁莽,还望见谅。兄台,莫不如与我一同进入县城,这河东郡安邑县,我卫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与兄台把酒言欢,岂不快事?”
郭嘉低头冷笑。
挡道?
孩童懵懂无知,知道什么是挡道吗?
赔钱?
人命关天,破财消灾吗?
喜事?
你生逢喜事,可他人却要办丧事吗?
卫家?
好大的口气,名门子弟只剩下家世立足于世了吗?
郭嘉再次抬头地时候露出一抹浅笑,那卫家公子以为郭嘉妥协了,顿时趾高气扬起来。
“公子,我明白了。原来杀人只要破财就可以了,呵呵,卫公子,请问,你的命,值几钱?”
卫公子顿时面色大变,招呼左右喝道:“给我拿下此狂徒!”
忠勇仁义四人早已蓄势待发,此刻图穷匕见,四人不等那些家丁侍卫下马来擒,便拔剑而上。
“杀了。”郭嘉淡淡吩咐了一句,算是告知了忠勇仁义四人此时的底线。
“你敢杀人?我卫家不会放过你的!”卫公子还在叫嚣,可是下一秒,他叫不出了。
因为郭嘉拽住他的脚踝,生生将他摔落下马。
四肢百骸疼痛无比的卫公子刚想起身,却被一只脚踩在了脸上。
“踩着你这种世家子弟的感觉,简直是一种享受。”郭嘉淡淡道,而他的身后,忠勇仁义四人骁勇无比,每剑挥出便撩起血花,地上已横躺十几具尸体。
“我,我是卫家的嫡子,你不能杀我。”卫公子被踩着脸,无法起身,屈辱之中,却只能忍气吞声。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公子?你卫家先祖卫青是一代英雄人物,可你是你,卫家在河东郡有多大势力,我没兴趣知道,现在,我倒是有兴趣知道,你口中的喜事是什么?是什么喜事能够让你得意忘形到罔顾人命的地步。”
郭嘉目视远方,脚踩卫公子,丝毫不担心惹祸上身。
“我,我从京师归来,喜事,喜事是我与当朝蔡议郎之女的亲事定了下来,来年开春,我便迎娶蔡议郎之女过门。”卫公子此刻心惊胆战不已,因为他已经闻到了血腥味,而且一声声惨叫之后,却突然陷入了平静,他不禁在想,难道他的家丁侍卫都死光了。
的确都死光了,此刻,忠勇仁义四人就站在郭嘉身后,目露凶光地盯着卫公子。
郭嘉接过萧仁递来的一把卫家侍卫用的剑,手指轻轻一弹剑身,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看来此剑不但是凡品,而且是次品。
“蔡邕之女啊,看来你是卫仲道了。蔡琰如果嫁给你,我觉得可惜了。这样吧,我做个好事,反正你都是个短命鬼,早死早投胎,下辈子,争取做个好人,要是不想做好人,那至少做一个有良心的坏人。你的命,我买了。”
叱
卫仲道死不瞑目,只是伏在地上的身躯在脖颈处直插着一柄长剑。
……
当安邑县中卫家人闻听噩耗出城后,满目惊愕之色。
三十多具尸体横卧官道上,最前面的卫仲道伏地而死,脖后插着长剑,剑柄末梢诡异地放着一枚铜钱。在卫仲道尸体前方,一行用血书写的大字触目惊心:
听闻河东卫家杀人只需钱财弥补即可,嘉欣喜不已,斩三十七人于城外,事后苦思半晌,却不知该留钱几何买这三十七人性命,皆因嘉眼中这三十七人猪狗不如一文不值,故留钱一枚,不必言谢——颍川郭嘉留字于安邑城外。
第二十五章 大闹临江
自杀了卫仲道之后,在河东一带,郭嘉遭到了卫家倾巢而出的围追堵截,可惜郭嘉一行五人纵马驰骋,来去如风,只数日便出了河东地界,后到了关中折向川蜀。
两月之后,益州巴郡。
天色渐暗的临江城内,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另有两骑左右护卫,这跨在马上与驾驭马车的四名少年均白衣纶巾,腰悬宝剑,一眼望去,游侠做派却显几分儒风。
“小太公,前方有客栈,是否投宿?”萧忠朝马车内问道。
“你们做主吧。”郭嘉坐在车内,一手拿着一盏油灯,另一手捧着兵书,认真研读。
叮铃
正在此时,马车窗帘闪动,一道人影竟鱼贯而入,从那狭小的窗口窜入了马车中。
身手矫健的来人只发出了轻微的动静,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两把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郭嘉愕然地望着面前魁梧却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这人长相雄毅,身着华美锦袍,最醒目的是头上插着白羽。
再联想到刚才那一声铃铛响声,郭嘉情不自禁朝那人腰间望去,果然悬着铃铛。
“萧勇,萧义。”郭嘉轻轻挥手示意,二人收剑,放下卷帘,继续赶车。
身手不凡的少年拍拍胸口,歪着脑袋看向郭嘉撇嘴道:“某还以为进了狼窝呢。嘿嘿,书生,某暂借你这马车避难,片刻之后便自会离去。”
“不知轻侠杀人,藏舍亡命的锦帆贼渠帅甘兴霸,今日为何又被人追杀至此了呢?”
郭嘉放下兵书和油灯,将身边的酒壶抛给了甘宁。
甘宁一愣,接过酒壶,却自豪地笑道:“看来某的大名都被人传开了。书生,你眼力不错,某正是甘宁甘兴霸。”
说罢打开酒壶猛灌了一口,面色一紧,强行压下猛烈的酒劲,抹抹嘴巴后朝郭嘉叹道:“某一年前在蜀郡杀了一家正在宴客的大户,那时尝了一口醉仙,没想到今日又能饮到这世间美酒。书生,你也能喝得了这醉仙烈酒?”
郭嘉拿起酒壶也灌了一大口,却面无异色,他早已喝惯了醉仙酒,哪会被呛到?
甘宁面露惊奇,却神情一肃,因为马车外传来了呼呼喝喝的声音,郭嘉手指挑开窗帘一角,看见一队官兵疾跑而来,显然是在搜捕什么人。
因为郭嘉一行明显不似普通人家,故官兵没有上来搜捕,光是萧仁与萧忠左右两骑严酷凛然的气势,官兵也不敢造次,生怕惹了这不知是哪家豪族大户。
待官兵远去后,郭嘉再看甘宁,却见他长嘘一口气,神情顿时轻松起来,又从郭嘉手中夺过酒壶灌了一口,说:“书生,某告辞了。”
甘宁正欲跃出马车,郭嘉却在他身后说道:“甘兴霸,可否听我一言?”
甘宁动作定住,回头望向郭嘉,疑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某说?”
看他这幅急性子,郭嘉摇头轻笑道:“我在蜀中游历,常听锦帆贼侠义之名,不过甘兴霸,你可曾想过这日月流逝,人生几何?如你这般世间难得的壮士,却只能藏头露尾,年华虚度,终此一生,不觉可惜?”
正如郭嘉所说,恰好点中甘宁心中的痛处,他颓然坐下,苦涩道:“某也想成就一番大事,可报国无门啊,益州牧郄检只知享乐,贼寇作乱,他不思治兵除恶,郡县官吏鱼肉百姓,他视而不见。某看不过眼,杀几个贪官污吏,宰几家为祸乡里的豪族大户。”
随即,甘宁忽然想起还不知眼前这书生的姓名,于是拱手问道:“某还未请教足下何人?”
郭嘉哭笑不得,摇摇已经不剩几滴的酒壶说道:“好你个甘兴霸,将我美酒喝得一滴不剩,此番才想起问我是何人。呵呵,在下姓郭名嘉字奉孝。”
“郭嘉?郭奉孝?你可是颍川那个郭嘉?”甘宁两眼放光,盯着郭嘉。
郭嘉倒是挺意外,难道他美名传天下了?中原一带并不奇怪,颍川小太公可是远近闻名,但这蜀中闭塞,难道也有人听过他的名字?
“正是颍川郭嘉。”
甘宁听罢,哈哈一笑,搓手道;“某还以为你是个酸腐书生,没想到竟是我辈中人。郭奉孝的大名,某可是如雷贯耳。先是三年前长社一把大火烧掉黄巾贼一万大军,近日又听闻颍川郭嘉一钱买下河东士族卫家三十七口人命,简直大快人心哪。”
大快人心?郭嘉不敢苟同,估计这甘兴霸连他为何动手杀人都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些名门望族该杀而已。
果不其然,郭嘉询问缘由后,甘宁直说道:“定是河东卫家欺压百姓作威作福,足下为民除害!”
郭嘉无可奈何地轻笑数声,随后也从甘宁口中得知,河东卫家不但在河东郡张榜通缉郭嘉,更是暗地里出巨资悬赏郭嘉的项上人头。
但是此时世道纷乱,各州之间政令尚且不达,河东卫家悬赏一事也仅在河东郡附近有些反响而已,不过这郭嘉的名字却是再一次传遍四海。
在客栈中安定下来后,郭嘉与甘宁促膝长谈,时至天明,甘宁恨恨地对郭嘉说道:“这临江县令就是益州牧郄检的侄子,三日前,县令强纳一农户之女,那姑娘不从,悬梁自尽,某闻听后激愤难平,于是带着兄弟们打算宰了县令,可走漏了消息,反倒被县衙的官兵抓了不少弟兄,某也是侥幸逃脱。”
郭嘉心中叹道:有人说锦帆贼为非作歹,有人说锦帆贼侠义无双,不论怎样,锦帆贼到底还是以扶危除恶立足天地的。
“兴霸,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甘宁拍案一叹,涩声道:“某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天大地大,某一人大可去得,可某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却被关入牢狱之中,某又怎能独自求生远去。某也想过独闯大牢劫狱,可县令严加防范,某无从下手啊。”
见到甘宁一副沮丧为难的神情,郭嘉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思虑良久后朝甘宁严肃地说道:“兴霸,我有一策,或可救你兄弟。”
甘宁喜上眉梢,起身握住郭嘉的手,催促道:“奉孝有何妙策,还请相告。”
郭嘉一伸手,示意甘宁入座,二人坐下后,郭嘉将他的计划详细说给甘宁听,甘宁脸上喜色越来越重,最终右拳击在左手掌心,哈哈大笑道:“妙计,某便和足下一同将这临江城闹个天翻地覆!”
秋收刚过,天气转寒,县令郄元自然不可能去县衙办公,躲在家中搂着娇妻美妾暖被窝正做着美梦,却不料下人闯进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郄元的床前,跪地惶恐地嘶喊起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大腹便便浑身赘肉的郄元从被窝里探个头出来,面色不悦地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老爷,老爷,真的出大事了!永川有反贼作乱,已经屠城啦!”下人扑到床头,摇着郄元,希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