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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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房的历史-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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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社会亟欲摆脱卑下的淫欲
    不少荷兰画作均以男人手的放在女人乳房上做主题,主角涵盖各种阶层。伦勃朗笔下的犹太夫妇是有身分地位的人,丈夫的手放在妻子的乳房上,恩爱的象征大过性感与色欲的意图。在这类画中,有时妻子会抚摸着丈夫的手、脸,回报以相同的恩爱。但如果画中的主角是低下阶层,场景为酒店客栈,营造出来的气息一定是淫欲的,比如狡猾的年轻人将手仲入村妇的乳沟,同伴在一旁鼓噪怂恿,或者老色鬼用手指着丰胸妇女,表示勾搭之意。在这类的画作里,被调戏的女人似乎都乐在其中。
    妓女与顾客的狎欢也会成为绘画题材,维梅尔(Jan Verrmeer,1632-1675)的《老鸨》( Pracuress)勾勒妓院男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抚摸老鸭的乳房,画中男女表情怡然自得,一副相押甚熟的模样,似乎也颇符合伦勃朗笔下的两情相悦精神。当时的荷兰虽然排斥娼妓,但是艺术作品里,娼妓还是有“人性”甚至“母性”的一面,显示中产阶级默认娼妓的存在有其必要,尤其是船只靠港后,可以满足水手飘浪大海,压抑已久的性需求。
    不过在多数荷兰绘画里,老鸨的形象都是年老、丑恶与贪婪;年轻的妓女则放荡淫浪,饱满的乳房险些撑破低胸马甲,旺盛的性欲与男客不相上下。许多荷兰风俗画喜欢真实勾勒低下阶层生活,暗示在稳健的中产阶层生活背后,潜伏着旺盛的卑下淫欲,这是高尚的荷兰社会所极力想要摆脱的。
    如果你花时间研究17世纪的荷兰绘画,会得到相当矛盾的印象。一方面,许多风俗画描绘衣着端整、神情严肃的荷兰公民,男人忙着治理世界,女人辛勤操持家务,他们是稳健踏实与社会和谐的最佳模范。另一方面,我们又看到不少画作描绘荷兰人饮酒作乐、喧嚣狂欢、毛手毛脚、调情追闹,脚下还有尽情撒野的孩子与猫狗,他们看起来就是村夫愚妇。这些画呈现了荷兰社会的何种真相?是否新教信仰严重压抑情色欢偷、过分强调勤勉劳动,让荷兰人只好把所有的放纵形象全部投射到低下阶级?是否对中产阶级而言,性欲的描绘只宜存在于另一个阶层?
    史丁恩(Jan Steen,1626-1679)笔下的世界是低下阶层狂欢作乐的同义词,显示村夫村妇毫不顾忌社会道德规范,在家中与酒店客栈狂欢的模样。即便如此,史丁恩的作品在饮酒作乐的场面里还是隐藏着道德隐喻,比如安排了一个代表死亡的骼骼头,或者一个吹着泡泡的男孩,扣合着“人生如泡沫”的俗谚,提醒观者狂欢作乐不过是虚幻的堡垒,无法抵抗生命深层里的悲剧真相。
    史丁恩有数幅画都取名《有样学校》(As the Old Sing,So the Young Chirp),明白告诉观者大人是小孩的榜样,上梁如果不正下梁就会歪。在这些画作里,大人和小孩的手上不是举着酒杯,就是捧着酒瓮,有些饮酒者吹奏笛子或风笛,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忙碌着。画面中间一定有一个袒胸女人,她的乳房巨大浑圆,怀中的胖娃手上还拿着一个陶笛。裸胸母亲出现在这样下流寻欢的场面,似乎颇不协调。从某个角度来看,它可能是史丁恩勾勒酩酊世界的一种手法;另一方面,它似乎有意让母亲的“自然乳房”与“非自然养分”对立,前者提供孩子所需的肉体与道德养分,后者则迷醉了酒客与烟客的心灵。从这个道德教诲角度观之,史丁恩似乎在劝告观者让乳房远离罪恶的环境。
    大众文学作品也不断提醒乳房的堕落危机,比如作品中的女主角原本是女仆,经常在工作时刻意裸露乳房以吸引男人,最后沦落成为妓女。一首诗写道:“主人的大儿子经常偷袭我的乳房……”显然,持家必须谨慎小心,否则它很可能成为妓院的中途站。这类作品旨在警告劳工阶层女性抵抗肉体诱惑,因为处女贞洁一旦失去便不可复得;它们也在提醒中上阶层的年轻人,小心抵抗下人的诱惑。
更大、更圆、更晶莹夺目
    单就大小而论,这些乳房的诱惑可是十分“庞然”的,荷兰女人素以胸前伟大闻名。17世纪中期,荷兰与法兰德斯画家开始大量描绘大乳房女人,这是自古时的丰胸女神崇拜后,史上头一遭流行大胸脯。法兰德斯画家鲁本斯率先勾勒丰胸女人,在他死后,其他画家纷纷在画布上将女性乳房放大到前所未见的尺寸。贺兰德便发现1650年之后,荷兰的绘画便充斥着“双乳逼人的女性,似乎比前几个世纪的女人乳房,要来得更大、更圆、更晶莹夺目。”。
    尽管喀尔文教派与浸信会派强调性灵真理,但无论是荷兰北部的新教徒,或者是南边的天主教徒,都毫不隐讳他们对世俗感官愉悦的喜爱。他们对缤绘世界的色彩、形状美感的欣赏,显现在他们对郁金香的狂热上(荷兰人的郁金香投机买卖,曾在17世纪时导致全国经济崩盘),也呈现在他们喜爱风景、静物与表现女体之美的绘画作品上。夏玛所谓的“羞于骤富”的荷兰奇迹,不仅制造了大批的中产阶级,让荷兰殖民势力扩张,生产起土、水果、花卉,还有营养丰富、身材饱满的女人。
    17世纪到荷兰一游的旅客,一定对荷兰女人印象深刻,她们不仅双乳饱满,而且享有其他欧洲女人没有的行动自由,她们“当众接吻、大胆直言、单独一人上街,让外国人大吃一惊。尽管荷兰人强调他们的已婚妇女绝对坚守贞操,法国人仍觉得这些举止非常不妥”。不过,荷兰妇女的曲线毕露与言行自由,绝非等同于外国人眼中的“放浪”。
    荷兰在17世纪里变成一个强大的殖民国,流行服饰也逐渐反映出它的富裕与异国情调的影响力。17世纪初期,先是西班牙式绉褶颈纱领(ruff)横扫妇女圈,让每个女人的头都像端放在盘子上的南瓜。到了17世纪中期,僵硬的给领逐渐退流行,变成质地较软的尖形领或扇形领,上面镶有蕾丝花边。
    接着,法式与英式穿着人侵荷兰,女人的领口开得更低,可以看到锁骨与隆起的胸部,有时连乳头都差点清晰可见。
    衣着暴露程度端视女人的出身阶级、所属宗教与年纪而定,当然,还有个人的穿着偏好。许多保守的新教徒继续穿着有巨大领子的衣服,让脖子与肩膀看起来像帐篷,头上还戴着帽子紧紧包住头发,但是上流社会的女性却早已流行穿着低胸衣服,露出一头卷发。就和引领时装潮流的法国与英国一样,荷兰的中上阶层女性也流行紧身褡,把乳房撑得异常之高,这也招来教士与卫道者的严厉批评,他们呼吁荷兰妇女降低乳房高度,不要随意暴露。
    女仆或农妇等地位低微的女性,只穿着胸前系带的紧身褡,里面穿宽松内衣。紧身褡的带子很容易松掉,内衣也很容易绷开,露出乳房。至于妓女多数穿着内衣式的紧身马甲或者托胸紧身褡,挤出迷人的乳沟以吸引男客。
    荷兰女胜迷人的乳房并未随黄金时代结束而消失,虽然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狄德罗(Denis Diderot,1713-1784)曾说过如下有失公允的评语:“荷兰女性的个性令人失去探究传言的兴趣,不想知道她们的双峰是否真的巍然。”不过,狄德罗以启蒙运动闻名,他与同辈学者发现了荷兰社会施行已久的共和政体,大力推广它的好处。一个世纪后,英国与法国人才发现哺育母乳与家庭和谐、政府良窥之间的关联,自此,乳房便成为新社会秩序的象征。
第四章    政治的乳房:双峰为国
    文艺复兴时期与18世纪的情色艺术,
    女人是以“不小心”裸露乳房来传达性感意味。
    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自由女神像则是刻意裸露乳房,以鼓舞人们的政治激情。
    100多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巴黎解放时,
    著名法国歌手雪波也跳上汽车顶,扯破上衣,
    像德拉瓦克笔下的自由女神一样露出乳房,大声唱着法国国歌。
    如果说生活模仿艺术,还有什么比赤裸的乳房更能代表自由呢?
    除了当代之外,人类史上就属18世纪时,乳房引起最多争议。当启蒙运动思想家改变了世界,乳房也变成种族、政治制度等复杂争议的战场。18世纪结束前,乳房首度和国家概念连结起来,我们甚至可以说是西方民主国家创造了“政治化乳房”(politicized breast)的概念,之后便紧咬住不放。
    乳房的政治连结并未反映在女人的服装上,后者纯粹以美感、情色装饰角度来呈现乳房。英国与法国向来是欧洲服饰流行的火车头,当地女人流行穿着紧身褡与紧身内衣,它们的设计是刻意让肩膀往后缩,用力挺起双峰,使乳头呼之欲出。套一句流行服饰史研究者生动的描述,英国的风骚娘儿们可是“不放过任何叫浪荡男子膛目结舌的机会”。
    在素以好色闻名的法王路易十五宫廷(1715-1774)里,我们也感受不到乳房的政治内涵。宫廷画家为了满足路易十五的情色欲求,以丰满女郎为主角,画了许多罗衫半解、裸露程度不一的油画。对路易十五而言,看不看得见乳沟可是大事一件,他曾对朝臣大发脾气,因为他们搞不清楚他的未来媳妇玛丽安朵内特(Marie…Antoniett)的是否乳房饱满,传说他对朝臣大声咆哮:“她的乳房呢?看女人,第一眼就是要看乳房!”
    当时的上流社会还是偏好“未使用过”的乳房,为了保持乳房年轻美丽,贵妇多半仰赖奶妈哺育孩子。1700年时,仅有不到半数的英国母亲自己哺育孩子,其他人不是聘用奶妈,就是使用半流体的食物作为母乳替代物。法国家庭聘用奶妈的比例更高,16世纪时,仅有贵族上流家庭才聘用奶妈,17世纪时,已普及至中产阶级家庭,到了18世纪,甚至一般平民家庭也雇用奶妈。上流社会女人社交繁忙,无暇喂奶,必须偏劳奶妈;而劳工阶层的女人必须工作养家,也仰赖金钱买来的奶水。
    18世纪中期,约莫半数的巴黎小孩被送到乡间给奶妈抚养。1769年,巴黎甚至成立了“奶妈局”(Wet Nurse Bureau)保障奶妈的预付酬劳。1780年,2万名巴黎新生儿中,仅有不到十分之一是在自家中长大,其余均由父母或养育院送到奶妈处哺乳。到了1801年,情况改变了,约有半数的巴黎幼儿、三分之二的英国婴儿是由母亲哺乳。什么原因造成如此巨变?
哺育母乳是平等政治的教义之一
      改变始自18世纪中期,一群卫道者、哲学家、医生、科学家开始大力抨击奶妈制度,扛着崇尚“自然”的大旗,他们说服人们:凡属人体自然的东西,也就对国家社会有利。换言之,人民身体健康,国家就强壮,乳房可以是细菌与疾病的温床,也可以为国家带来福扯。此种新论点将乳房一分为二:一类是“腐化”、“污染”的乳房,与奶妈连结;一类是“家庭’的、有利社会革新的乳房,与母亲连结。
    在英国,反奶妈风潮始于连串的论文,强调为了婴儿的健康与国家的福扯,母亲有必要亲自哺乳。学界认为,上流社会家庭把婴儿送到低下阶层的奶妈家,使婴儿夭折率居高不下,喂食母乳是惟一的解决方案。当时的英国有许多劳工阶层女性担任奶妈,这是她们惟一的挣钱方法,如果她不只奶一个孩子,薪资可能比先生出外做工还多。没有人研究奶妈同时哺育两个以上的孩子,对她白己的孩子有何影响,是否剥夺了孩子应得的营养?
    18世纪中期以前,人们反对奶妈多半是畏惧孩子吸吮奶妈的乳汁。会得到不好的人格或身体缺陷。著名小说家狄福(Daniel Defoe,1660一1731)便大声指责那些聘用奶妈的母亲。竟然让孩子“吸吮挤奶村姑、梳羊毛女工的奶水,懒得调查这些女人的脾气是否良善、心灵是否纯洁,身体是否有疾病。”显然,狄福虽是个才华洋溢的作家,却也难逃中产阶级对劳工阶层的偏见。
    反奶妈风潮最强的火力不是来自狄福之类的作家,而是医学界,其中又以卡多甘医师(William Cadogan)的抨击最力。他在1748年出版的《哺乳论述》(Essay upon Nursing)广受欢迎,在英、美、法国被翻译成多种版本。他在书中恳请为人母者遵循“不会出错的自然之律”,担起哺乳责任,虽然父亲被排除在哺育行为外,卡多甘也要求他们扛起“监督者”的角色:“我强烈建议所有父亲,让孩子在他的眼皮底下吃奶。”卡多甘认为孩子吸吮母乳是件大事,不能让母亲全权决定,因为“多数母亲不愿也无法扛起哺乳孩子的麻烦任务”。
    卡多甘认为女人觉得喂奶麻烦,“纯粹是因为方法不对,如果女性愿意牺牲一点乳房的美丽,亲自哺乳,而喂奶方法对了,会在其中得到许多乐趣。”写作《哺乳论述》时。卡多甘刚做了父亲,他向所有母亲保证,如果喂奶方法正确,便不用担心“丈夫因哇哇哭声而心生不耐,而且孩子会安静、好脾气、爱玩、爱笑与安睡”。显然,卡多甘建议的哺乳方祛在他的家里创造了奇迹。
    套一句当时的陈腔滥调,愿意亲自授乳的女人不仅对家庭尽责,也是对努力照顾百姓福祉的国家尽了责任。证诸18世纪欧洲国家战争频仍,卡多甘就和许多国家主义者、殖民主义者一样,十分忧惧人口减少。
    身为医生,他也深切检讨中产阶级的价值观,认为他们雇用奶妈,不过是为了炫耀身分地位;相反的,他极力颂扬那些“仅有几条破毯子替孩子保暖,除了母乳之外,一无食物可以喂哺孩子的母亲”。卡多甘说,由这类母亲哺乳长大的孩子通常都“健康强壮”,仿佛穷人小孩对富人的疾病有免疫力。在卡多甘的理想社会里,每个女人(不分阶级)都亲自哺乳,每个家庭都是个庇护所,共同建构国家的“公共精神”。18世纪中期,哺育母乳已经成为平等政治的教义之一,但还要经过半个世纪,英国女人才大多自己哺乳,但似乎井未松动英国的阶级结构。
    18世纪的美国不像母国一般流行雇用奶妈,美国女人大多亲自哺乳,哺乳期约为1年。有的母亲刻意使用哺乳作为节育手段,哺乳期更长。另一方面,美国当时的婴儿夭折率非常高,据估计,约有四分之一的新生儿活不过1岁,5岁前的夭折率更高达一半;美国母亲多数选择亲自哺乳,可能也是忧虑孩子无法存活。
    但是从当时的报纸广告判断,美国并非完全没有奶妈,总是有新来的移民、原住民女性或南方黑奴愿意出卖自己的奶水,在目己家中或者住到主人家中帮忙哺育孩子。聘用奶妈的人家通常是主母奶水不足,或者难产死亡。
哺乳类动物一半不会哺乳
    我们再把焦点移回欧洲,奶妈论战吸引了许多杰出的学者参与,包括瑞典著名的植物学家林奈(Carolus Linnaeus,1707-1778),他在1752年的论文《非生母》(Nutrix Nowerca)中写道,请奶妈哺育孩子违反自然律,危及了母亲与小孩的生命,因为哺乳行为能让母子健康。林奈对乳房史的贡献不在他吁废除奶妈,而是创建了分类学上的“哺乳纲”(Mammalia)一词,将吸奶动物与其他动物区分开来。Mammalia源自拉丁文mammae,意指泌乳器官,涵括一切生有毛发、三个耳骨、四个心室的胎生动物。
    科学史学者史施宾格(Londa Schiebinger)质疑林奈为何选择“哺乳”一词作为分类命名,他说:“拥有泌乳器官不过是哺乳动物的诸多特征之一,”更何况还有一半的人类不会哺乳。林奈的同辈学者如博物学家布丰(tede B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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