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有人来了,别出声。”侧耳细听之下楚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从进入霸州城之时后面就无声多了些‘尾巴’,在确认这些人是敌是友之前,楚煜并不想打草惊蛇。
“骗人!这条驿道上除了我们半天都没看到半个人影,青天白日的除非是撞鬼了。”唐秀秀的言行似乎偏偏就要与楚煜唱反调似的。
话音未落,两旁的白杨树林中果真窜出一只‘鬼’。快如鬼魅的身影瞬间掠至两人的马匹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面獠牙吓得唐秀秀当场愣在原地。
一记寒光闪过,楚煜的穿云刀赫然出鞘。突袭的鬼面人似乎意识到两人之中武功较高是持刀的楚煜,于是决定先解决强敌,身形一变向楚煜撞去。
看着鬼面人异常敏捷的身手,楚煜随即单手撑住马背,整个人以按住马背的手为支撑在空中旋转半周,堪堪躲过合身扑来的一击。随即一个后空翻腾空,双手持刀像轮刃般翻滚斩向鬼面人。
躲闪不及的鬼面人肩膀处瞬间就多了一道血口子,眼见打败楚煜无望,便将进攻目标转向不知所措的唐秀秀。可惜早将他意图看穿的楚煜,抢在他出手之前就将唐秀秀拽下马背紧紧护在身后,想要对唐秀秀下手就得先挡下穿云刀的凌厉攻势。
“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出来打劫,怎么就不怕没命?”安全躲在在楚煜身后的唐秀秀很快又爆发了气死人不偿命的特长,开始嘲笑鬼面人,完全忘记了方才差点没命的危险。
像是被唐秀秀话语激怒的鬼面人,忽然像不要命一般急速冲向握着穿云刀的楚煜,在到达穿云刀锋下面的瞬间一支穿心钩直直刺向楚煜的前胸。“小心!”看清鬼面人动向的唐秀秀不由惊呼,楚煜却像是早已知晓般,在穿心钩距离自己只有几寸时挥刀斩下,一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凶险无比的穿心钩此时已经被楚煜惊人的力道斩断变成废铁。
失去兵刃的鬼面人很快便被楚煜的穿云刀抵住咽喉,摔倒在地无法动弹分毫。“说!谁派你来的。”向来对手下败将毫无怜悯之心的楚煜,在审讯之余挑断了鬼面人的手筋。没想到自己刚入北沧边境便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看样子的确是有人不想让他再活着回去。
“江湖中的刀狂果然名不虚传。”鬼面人的声音喑哑晦涩,如同金属碾过砂纸般让人感到不适。至于唐秀秀则被鬼面人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称赞楚煜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敢独自前来送死?”楚煜心中明白,若想要取自己性命,以鬼面人的身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难道这只是一个试探或者警告?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拦路者?
“能拜败在你的手下我心服口服,既然如此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鬼面人似乎没有多说的打算,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引颈待屠。
“喂喂,你不会真打算杀了他吧?”一听到“杀”字,唐秀秀只觉得头皮发麻,那血淋淋散发着腥气的场面着实是自己最害怕的。“反正我们又没什么损失,大不了把他武功去了,让他不能再害人就是了。”兴许是怕楚煜一怒之下直接将鬼面人尸首异处,唐秀秀努力挪到楚煜身旁,偷偷拽住穿云刀的刀背。
“你害怕血?”楚煜有些无奈的打消送鬼面人去见阎王的念头,虽说留鬼面人一命也许会后患无穷,但眼下考虑到唐秀秀的承受能力,破例网开一面是免不了了。
“江湖中有传言刀狂从不近女色,今日看来也未必如此。”能免遭一死的鬼面人似乎并不感激楚煜突发的善心,冷声嘲讽道。唐秀秀被鬼面人的话吓了一跳,这家伙的眼睛忒毒了,自己明明是男子的装束,说话也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可他怎么会知道?!再说楚煜好心放他一马又关自己什么事。
“这跟你无关!”闻言楚煜脸色冷下来,挥刀斩断鬼面人的左臂,明晃晃的刀身瞬间染上殷红。“想要活命的话,就别再试图招惹你惹不起的人!”不顾唐秀秀的惊讶,楚煜将她推到马匹前催促她上马赶路。
同样翻身上马的楚煜不再看向倒在泥泞中的鬼面人,一记响哨之后两匹马又重新踏上行程。走出没多远,唐秀秀对着调息理气的楚煜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刚才那招从天而降的刀法很是精湛,以后交给我可好?”
“方才我不该留那人一命,现在后悔了。”对于唐秀秀的恭维,楚煜没好气道。
唐秀秀那点三脚猫功夫别说帮忙,能不拖后腿就已经算谢天谢地,如今只一个敌人就已经够自己忙的了,若是那鬼面人再回去通风报信找来更多同伙,后果将不堪设想。向来手起刀落的自己,怎么就因唐秀秀的一句话而变得心软了呢?对于与杀手无异的自己,心软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第一百零三章 生财有道
自从楚煜速战速决的收拾完那个不自量力的鬼面人后,两人所经之途倒是一路太平。在唐秀秀看来,那些试图前来挑衅之人压根就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江湖上有传言,但凡见过刀狂穿云刀法的人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真不知道该说那个侥幸捡回一条命的鬼面人是走运还是不幸。
即便身边有这么位武功了得、十分靠谱的贴身保镖,唐秀秀依旧觉得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楚煜这厮不光擅长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脸,而且脾气极坏。方才自己明明是无比崇拜的、诚心实意的向他讨教刀法,谁知这家伙却根本不买账,还埋怨自己是烂好人不该替那鬼面人求情。楚煜此刻在唐秀秀的印象中,除了冷血、不近人情之外,又被贴上了巨没同情心的标签。
“喂,棺材脸,我饿了。”望着前面不远处在风中招展的酒家杏黄小旗,唐秀秀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开始欢快的唱起‘空城计’。
“嗯。”平复杀戮之气的楚煜变得比之前更加惜字如金,只肯用单音字节来回应唐秀秀。
等到饭菜上桌时,唐秀秀看着面前尺寸堪比脸盆的海碗不禁发起了愁。随性的打量起周围的桌子,上面同样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跟民风剽悍的北沧国百姓比起来,景汐国百姓的饭量小的简直就像在难民营。
“棺材脸,先说好了,待会吃完付账的时候我们各付各的,明白?”唐秀秀一边费力这搅拌着海碗中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边煞有解释道。有着貔貅令的她自然有恃无恐,倒是身无分文的楚煜要出丑了。“哼哼,叫你对我凶,看这下子你怎么办?”恶作剧般的笑容浮现在唐秀秀脸上。
楚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起身走向旁边一桌的几人。对着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唰’的一声拔出穿云刀,冷声道:“在下刀狂,特来讨教。”原本把酒言欢的几人看到突然冒出这么个黑面煞神,饭也顾不得吃了,立刻丢下筷子逃得无影无踪。
几乎还未动筷的满桌子美味佳肴,很快就成了楚煜的‘战利品’。更夸张的是,那几名忙着逃命的男子竟然在慌乱中将钱袋也留在了桌上,楚煜同样也不客气的‘照单全收’。可酒家中金髯碧眼的异域掌柜像是见怪不怪般,丝毫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眼看恶整楚煜的计划被挫败,唐秀秀不满的指着埋头大吃的楚煜嚷嚷着“强盗!强盗!”可此时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楚煜已经顾不得与唐秀秀抬杠,狼吞虎咽的吃着来之不易的“白食”。
北沧国。
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一架篝火燃起阵阵浓烟,身披深红法衣手执银制法器的萨满神婆口中念念有词,将写好生辰八字的黄色符纸丢入面前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随即吹响挂在颈间的黑色犀牛角,然后整个人开始围着火堆跳起古怪舞步。
在旁边注视萨满施展巫术的高大男子,有着一双堪比蓝宝石的眼眸,可惜常年沉溺于酒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惫懒而无力,此人正是北沧国的大皇子楚璟帆。
记得多年前在自己母后的努力下,麒麟附体却庶出的六弟楚煜被送往景汐国成为质子,本应该早就死在景汐的楚煜却出乎意料的命大,不仅在景汐皇商郁家的庇佑下一次次躲过杀身之祸,而且如今还敢重回北沧试图获得皇族的册封。若自己再不早点斩草除根,恐怕这匹从小被驱逐在外的草原狼就会强大到能与自己势均力敌了。
只见萨满神婆的舞蹈节奏越来越快,口中的咒语也从低声吟诵变为大声疾呼,被浓烟惊起的几只秃鹫低低的盘旋在空中,怪叫着注视着诡异的法式。北沧人信奉的萨满之神是力量与战争的化身,而北沧人的祖先正是凭借着大无畏的精神,在这片北国大陆建立起强大的国度。由于长年生活在草原之上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北沧人形成了尚武的民族情节,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刀马娴熟,剽悍的民风也是来源于此。
天际划过的闪电令神婆的舞蹈戛然而止,突然整个人像是受到极大的冲力般被重重抛出。同样被闪电击穿的还有火堆,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只剩下熄灭的焦黑木炭。楚璟帆似乎也对这天生异象感到惊讶,随即命人上前搀扶倒地不起的神婆。
“请皇子恕罪!那孩子身边有紫气星相护,我的法术没法伤他分毫。”渐渐清醒过来的萨满神婆像是在畏惧什么一般,嗫嚅道。
“既然不能要了他的命,那就算了吧。”闻言楚璟帆似是不甘心的挥了挥手,示意萨满神婆可以退下了。
“楚煜咱们走着瞧!”策马扬鞭准备回程的楚璟帆,望向天际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西京和硕王府内,一名头戴皮帽身着粉色胡服肩披天寒翠绣的明艳少女,正在咯咯的笑个不停。逗得架子上的红嘴绿鹦鹉也跟着不断振翅。
樊雪晴是北沧位高权重的樊家长女,其姑母正是北沧当今的皇后,她可是和硕王府上下的掌中明珠。
“郡主有什么开心事?不妨也说给奴婢们听听。”给香炉中换上银碳的婢女沙罗,眼见樊雪晴今日心情甚好,不由好奇的问道。
“六哥要从景汐回来了!我自然高兴。”樊雪晴憧憬的托着香腮。这么多年未见,记忆中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孩约莫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
“依奴婢看,郡主是迫不及待想出闺阁了吧?”沙罗偷偷瞧着,自家郡主提到楚煜要回来时那副不胜娇羞的神情,抿嘴轻笑道。
“再胡说,看我不扯你的嘴!”樊雪晴被沙罗的一句打趣羞得满面羞红,佯装恼怒的啐道。心底却对楚煜从景汐的归来期待无比。
☆、第一百零四章 繁华落尽
伴随着春日的第一声惊雷,前所未有的大雨降临洛阳城,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放晴。而景汐国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今天子称病退位,景汐王朝又将迎来新的统治者;权倾朝野的宁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皇后宁氏被废为庶人永囚长门;战火不断的燕关岭实现了休战,景汐北沧两国各自退兵十里……
此时洛阳城郊的龙潭寺内,烛火明灭的佛堂内正在举行剃度仪式。看着如同上好黑色绸缎的长发寸寸飘落于地,垂手立于众僧人之前的凌奕轩欲言又止,而身旁神色平静的段青彦似乎也想上前阻止了然方丈手中的剃刀。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已经决意了却红尘,斩断三千烦恼丝,从今日起便是我龙潭寺弟子。我佛慈悲,定将普渡众生困厄。”了然方丈对着安静跪在软垫上的年轻男子双手合十。“今日赐你法号‘玄绝’,望你从此安心侍佛,断绝尘世烦忧。”
“弟子玄绝谨遵方丈教诲。”男子恭敬的合掌施礼,平静如水的神色间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褐色僧袍,穿在男子身上却有着卓绝飘逸之态。
“段青衣,你非要如此才能满意吗?!”幽静的禅院内,凌奕轩对着专心扫撒的僧人怒吼道。
“这里只有玄绝,没有施主要找的人。”剃度后的段青衣俨然已经没有了往日君临天下的霸气,神态中更多的是历经繁华后的静默。
“七皇叔,我知道十三叔的事情你很难过,可你留下一道圣旨就不辞而别,要凌相和我们这些做臣子如何?景汐的江山社稷又会如何?”段青彦拦住段青衣准备离去的身影。
“那些本就不属于我,当初的自己为了那些徒有虚名的东西,而失去了最珍贵的拥有,如今也算是因果报应。”段青衣望着身前不远处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轻声道。“你会是个英明的君主,逸轩也一直是位贤相,景汐有你们二人足矣。”
“以前那么多艰难险阻都已经闯过,景汐的海晏河清就在眼前,你真的要在此时放弃一切么?”看着面前曾经叱咤风云的天子,此时却宁愿削发在庙宇间遁隐世事,凌奕轩只觉得人世无常,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
“二位施主请回吧,玄绝会在佛前为景汐苍生时时祈福,愿天佑景汐国泰安康。”逆光站立的段青衣双掌合十,阳光给他的身影镀上耀眼的金色,所有纷繁复杂的思绪已经随着那个退位的天子逝去,如今剩下的只有心如止水的僧人玄绝。
策马出了霸州城,唐秀秀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天大地大。 一望无垠的苍茫草原好似碧玉海洋,蜿蜒起伏的山峦犹如盘曲的玉龙,远处巍峨雪山在阳光下闪耀着神圣的光芒,悠闲啃草的羊群如同随意点缀在在碧涛中的点点珍珠,穹庐之中不时传来鹰隼振翅破风之声。
阔别家乡多年的楚煜此时如同龙游深海、虎归深林,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洒脱自在。这副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是自己多年来所魂牵梦萦的。随即忘情的呼喊道:“北沧——我回来了——”,清越的声音激起阵阵回声,在寂静的草原中回荡开来。爽朗笑容将楚煜平日冰冷僵硬的线条打破,整个人都充斥旭日般的活力。
从没见过楚煜这么开怀,没想到平日里的棺材脸还会有如此恣意的时候,心旷神怡的唐秀秀不禁喝彩道:“好一个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霄!不如我们来场比试如何?”
“就比谁的马先到前方的城门处。”楚煜对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城邑摇摇一指。
“别忘了北沧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待会输了可不许恼。”
“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唐秀秀随即轻磕马腹,跃马扬鞭,遥遥领先的冲在前面。
☆、第一百零五章 伪男当道
“怎么样,这下输的心服口服吧?”跃下马背的楚煜对着好不容易策马赶上前的唐秀秀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一场激烈的赛马下来,即使身处寒气未消的草原依旧是满头大汗,平心而论唐秀秀是个不错的对手。
“说好的终点是在城门处,先下马的人就输了!”丝毫不买账的唐秀秀坏笑着扬鞭,越过楚煜向着不足百米的西京城纵马飞逝。望着某个‘无赖’的背影,楚煜无奈的笑笑随即翻身上马,轻磕马腹悠哉的向着不远处的西京城门进发。
“六哥!”唐秀秀正想回头向楚煜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胜者时,城门处的大队人马中突然跑出来一个明艳的异族少女,像只快乐的小鸟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跑过来。正当唐秀秀好奇自己什么时候在北沧攀上亲戚的时候,已到马前的少女却意外的转了个弯,绕过自己向后面的楚煜奔去。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我的小雪晴已经是北沧国的依尔哈了!”楚煜宠溺的揉了揉樊雪晴的长发,没想到小丫头竟然大张旗鼓的出城迎接自己的到来。总之回到北沧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心中的亲厚感油然而生。
樊雪晴仰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