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秀秀好,我们必须送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唐情试图说服激动的唐谅,“若是重建唐门之日,再将小丫头从北沧迎回岂不是更为妥当?现在我们忙着应付朝廷就已经自顾不暇了,我不想秀秀整天跟着我们过着刀光剑影颠沛流离的日子。”
“听说北沧是苦寒之地,秀秀她能吃得消?接连失去几位长辈,现在又要她离开从小生活的景汐远赴异国,这样能让她过的幸福么?”唐谅虽是心中不舍,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两位请放心,从现在起在下会将秀秀视为自己的亲人,即使豁出性命也定会护得她平安无事。”楚煜回想起那日承诺郁覃阳的誓言如今竟是分毫不差的实现,神色郑重的向唐情和唐谅施礼道。
“我们自是信得过你,唐门遭此一劫你已经力挽狂澜救了不少人。只是秀秀年幼,日后需要你多担待了。”唐谅紧紧握住楚煜的双手,他相信这个与自己有着一半血缘的兄弟会成为秀秀日后的保护神。
☆、第一百章 新的旅途
清晨唐秀秀欢天喜地的吃着三天以来的第一顿饱饭,难得既无赤炎君的围追堵截,又无什么远虑可忧,只是楚煜那张万*年*棺材脸今日看起来又多了几分纠结,着实让人看着没胃口。
“再看下去就全都被我吃光了。”唐秀秀不满的敲了敲碗,叮咚声响终于换回了某人的神智。
“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知道哪个?”犹豫之下,楚煜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唐秀秀解释,唐情、唐谅、林悠然三人选择留下书信不辞而别。
“不就是我大哥二哥要去投奔郁师兄,然后安排我跟着你去北沧国暂时避避风头么?没必要愁眉苦脸的吧。”唐秀秀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低头继续喝小米粥。
“你都知道了?!”正在极度纠结怎么开口的楚煜对唐秀秀的淡然颇感意外,早知如此自己根本不必头疼的想了整个晚上。
“昨天夜里我偷听你们谈话了。”唐秀秀耸耸肩理直气壮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我好,若是要再给他们送行,恐怕就真的是难舍难分了。我不想让大哥二哥担心,也不想伤心抹眼泪什么的,所以干脆装不知道就行了。”
“这是唐情兄要我转交的,你自己拿去看吧。”楚煜从怀中去取出那二人连夜赶出来的家书,厚厚一叠,字字句句都包含着对唐秀秀的叮咛和嘱咐。
“呵呵,长这么大两个哥哥可是头一回写信给我,不用问就知道是二师兄的主意。”唐秀秀放下碗筷摇头苦笑。林悠然的这招先斩后奏着实是够狠心,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却连与两位兄长道别都来不及。
楚煜注意到唐秀秀虽然嘴上抱怨几人的不辞而别,但眼角分明已然有了湿润的痕迹,只得选择沉默递上丝帕。“没事的,船上的风大把沙子吹到眼睛里了。”唐秀秀用力揉了揉双眼,她可不想让楚煜笑话自己小儿女的沾襟心思。
“想哭就哭,没必要逞强。”原本以为女孩子都是眼皮浅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可唐秀秀现在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让楚煜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同样是背井离乡,自己有幸遇上了郁覃阳,而唐秀秀却要跟着前途吉凶未卜的自己回到北沧那片国度安身立命,祸福焉知。
“我哭是能让爹和爷爷平安无事?还是能换回唐家堡?可惜都不能。”平复心情的唐秀秀将视线移向船舱之外。“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岸?”
“齐州桑海镇,约莫傍晚时分就能到。”楚煜明白有些伤只适合无声烂在心里,等着时间让伤口愈合,当下便不再多言。
“我知道这样去北沧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还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唐秀秀斟酌着,有些为难的开口。“以后你能不能教我些…功夫…就是你做杀手时候的招式。”
“你要学那些做什么?!”楚煜被唐秀秀的提议吓了一跳,她该不是悲伤过度导致脑袋也糊涂了吧。
“那些人欠下唐门几百条人命,作为唐门的后代你认为我会就此销声匿迹?”唐秀秀定定的直视楚煜:“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血债就必须用血来偿还!”
楚煜突然发现唐秀秀的眼神中有一股无声的力量正在潜滋暗长,只可惜那是用不共戴天之仇浇灌出的。当初那个在青山城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少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复仇心切的冷面遗孤。
“我想唐掌门和唐老爷子他们并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那样你会活得很辛苦,而且人生再无希望可言。”楚煜试图开导唐秀秀,尽管自己同样背负着一身仇恨,可到头来最痛苦的仍是自己,所以不希望有人再步上后尘。
“若是不这么做,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要不是当初在试炼之时招惹到段青衣,唐门就不会被卷进这场宫闱之争,说到底就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所有人!”想到自己一年来的经历唐秀秀只觉得后悔莫及。“这件事情我心意已决,无论你帮不帮这个忙。”
“我答应你就是了。”楚煜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从今日起唐秀秀的安危存亡就与自己连成了一体,若是她万一有个好歹,不用唐谅动手,他自己就可以去自行了断了。只希望等到北沧见过琉璃后,再慢慢化解唐秀秀的心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兴许是怕楚煜反悔,唐秀秀不放心的向伙计要来纸笔,塞到楚煜手中。
“你这是要干什么?”楚煜被唐秀秀异常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写契约书,不然到时候你反悔了,我找谁学功夫去?有了这个就不怕你赖账了。”唐秀秀得意的挑眉,楚煜的身手几乎与二哥唐谅不相上下,放在江湖中也算是数得着的高手,有了他的指点不愁没机会完成自己复仇的打算。
楚煜终于明白什么叫:天下之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更何况唐秀秀这种比鬼还精明的主。只好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上自己的大名,算是签字‘画押’。
“别忘了你的全部家当还在我这里呢!要是敢说话不算数,看我不让你喝西北风去!”眼见目的达成,唐秀秀收起契约书得意洋洋道。
至于楚煜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那么痛快把貔貅令给了唐秀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就是自己悲惨人生的真实写照。如今倒好,无论是人身自由还是财产安全都要受制于唐秀秀,若要让人知晓赫赫有名的刀狂竟然三番五次的栽在唐秀秀这种初出茅庐的菜鸟手里,岂不是要颜面无存?“秀秀啊,那个令牌能不能先还给我?等到了北沧就归你如何?”
“想骗我,门都没有。”不理会楚煜的怨念深重,唐秀秀径自点了壶热茶优哉游哉的品起茶来。那晚在慌乱之中,唐秀秀只来得及从火中抢救出了几样东西,可如今看来件件都是宝贝。
“放在你那里也罢,只是别弄丢了就好。”甘拜下风的楚煜只得讨饶般的作揖拜托唐秀秀,若是貔貅令丢失那么二人只能一路乞讨回到北沧了。
☆、第一百零一章 相思成灰
黄昏之时洛阳城寂廖宛如座空城,今日是十三王爷段青寒出殡的日子,朝廷传令全城上下闭户回避。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百姓想要去祭奠这位替景汐国安定立下汗马功劳的年轻将领。可皇令铁如山,近万人的御林军几乎遍布城中各处,一旦有人敢违抗圣意便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微风拂过送葬队伍中的经幡发出猎猎声响,僧侣低声吟诵的梵音在城中回荡着空灵的寂静,漫天素纸和刺目的雪白伴随着单调的马蹄声,护送着段青寒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在段青衣的要求之下,棺盖用透明的水晶石代替了黑檀,上好的黑檀木棺椁内躺着的人身着景汐皇族华服,安然的神态就如同沉沉睡去一般。
“逝者已去,请圣上节哀顺变。” 马车内凌奕轩望着精神低落的段青衣轻声相劝。天子痛失手足的心情他不是不明白,可段青衣对段青寒的在乎已经远远超出一位帝王对兄弟的关怀,时至今日这份在乎足以打垮段青衣的所有意志甚至彻底毁掉他。经过唐门灭门的惨案,宁氏一族篡夺兵权的野心已昭然若揭,若段青衣此时不能振作起来,只怕江山易主也不是无稽之谈。
突然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打乱了送葬队伍的前行,只见来人一路轻功掠至棺木前,瞬间巨大的棺木竟像有了生命般跟着来人同时缓缓漂浮至半空中。看到这诡异一幕的众人纷纷不知所措,只有君侧伴驾的段青彦和浮生看清来人正是出尘公子——洛熵,浮生随即下令:“逆贼竟敢在此造次,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段青彦见状也立刻结下结界,试图拦住洛熵带走段青寒棺木的举动。
“青寒,你看那些蠢物丑陋的嘴脸真是让人火大,不如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些特别的如何?”望着持刀不断冲上前的御林军,洛熵只是笑的轻蔑,转而对永远沉睡的段青寒温柔耳语,仿佛情人间的低声呢喃。反手挥掌间,涌上前的御林军如同疾风中的落叶被强劲的掌力推出一大片,顿时呼痛声哀叫声不绝于耳。
听到外面响动的凌奕轩只觉得情况不妙,师父洛熵此刻前来劫取棺木的举动无疑是给段青衣的伤口上撒盐,今日只怕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随即走出马车,无论今日之事结果如何,自己仍旧会站在丞相的立场守护身为一国之君的段青衣。
“若是你现在把青寒的棺椁归位,朕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忌日!”眼看洛熵竟大胆到只身前来劫持青寒的棺椁,段青衣只觉得内心的无名火开始升腾,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凌月刀。
“七爷用不着动怒,这里交给臣等就好。”浮生抢先挡在段青衣身前亮出了平日极少使用的雁翎刀。
段青彦飞快结下复杂的手印,式神蛇王巨大的身形在几人间展开,如铜铃般的双眼死死盯住洛熵:“今日是十三叔入土为安的日子,还请洛前辈高抬贵手让十三叔安心走好这一程,不然的话休怪我手下无情!”
俯视着剑拔弩张的几人,洛熵敛去了笑意神情越发冰冷:“当初把青寒留在宫中就是个错误,你们这些无知的人只会在这里对我一介草民嚷嚷,却没能力找出伤害青寒的真凶,真是可笑至极可悲之极。什么君临天下?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面对着洛熵显而易见的挑衅段青衣冷声道:“既然你是天下无双的出尘公子,不如就让青寒立刻醒来如何?!”浮生则是一个纵身挥刀向洛熵劈去。
“不自量力。”洛熵毫不在意的侧身闪过雷霆一击,只用双指就轻松的夹住浮生的雁翎刀,卸去其中惊人的力道,接着手腕轻抬,上好精铁打造的刀身就像陶土似的节节碎裂。看着兵刃被毁,浮生惊骇之下只得选择避退,谁知洛熵隔空摇摇一点,自己的全身就像被钢针砭蛰过似的巨疼难忍。
“看来上次月秋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天刀门的黄金瞳。”注视着浮生从空中如同断线风筝的坠落,洛熵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随即转向凌奕轩:“怎么,我的好徒儿也打算与为师动手?若你还承认自己是出尘的弟子,就替为师杀了那个庸懦无能的昏君!”
“弟子如今只是景汐的丞相,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做出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凌奕轩冷语反驳。“倒是师父只顾念心上人的死,却置景汐苍生于不顾了。”
“好一个忠君的臣子!”洛熵闻言不怒反笑。“可你口中的明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宁可用所有人的牺牲去换取他的皇位,宁可养虎为患的对宁氏一族纵容,也不敢为青寒的死讨个公道。好英明的君主!好伟大的兄长!”
“这些都是朕的家事,用不着外人来说长道短!”听着洛熵句句锥心的指责,段青衣愤怒的握紧双拳,段青寒的死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噩梦,虽然他也一度恨到想直接满门抄斩宁氏一族,以祭奠段青寒在天之灵,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时蛇王亦在段青彦的召唤下对洛熵展开攻击,巨大的翠绿身影如同飓风般掠起狂风大作,一记尾鞭重重砸向洛熵,趁着洛熵躲闪之余,段青彦施展轻功托着漂浮在空中的棺椁缓缓落地。
“果真是后生可畏,不过在我指点你师父风涯祭司练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呢!”洛熵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段青彦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他的穴道。
“你想对青彦做什么?!”扶起重伤的浮生,段青衣周身的杀意更重。除却三人,凌奕轩和所有御林军都被段青彦布下的结界隔离,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这个位子本来就该是你的,现在也由不得你选了!”对段青衣质问置若罔闻的洛熵挥手拍向段青彦的天灵盖。段青衣拔出凌月刀,一记破坏力极大的‘凌月杀’夹杂着劲风向洛熵袭来。可以躲闪开来的洛熵却纹丝不动的接下这一刀,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衣此时却晕来了血色。
“七爷,别伤他。他是在传功。”浮生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段青衣不可思议的望向洛熵,原本以为段青彦会在那记可怕的掌风下毙命,谁知洛熵却以这种方式传授惊为天人的武功绝学。
段青彦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被封住穴道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接受头顶自洛熵掌中源源不断传出的内力。段青衣的刀法来自天刀门前任门主的亲传,任何人被凌月杀击中后都绝无还生的可能,即使是体内封印着擎苍玺的洛熵也不例外。难道洛熵今日前来之时就已抱着赴死的决心?想到这里段青彦不由打了个寒颤。洛熵对于十三叔段青寒这种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执念几近偏执。
不久后收手的洛熵整个人看上去瞬间苍老了十岁,就连脚下的步伐也有些许轻浮,不理会三人困惑的眼光,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段青寒的棺椁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挡在两人之间的水晶棺盖,对里面安静睡去的人微笑道:“青寒,等着我。”随即整个人无声无息的倒下……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激战的地方,望着棺椁中带着欣慰笑容离开人世的洛熵,段青衣默默的闭上双眼。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有他的陪伴青寒也将不会再寂寞:“来人,阖棺。”
☆、第一百零二章 遭遇突袭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而位于景汐国与北沧国之间的边境小城——常年被冰雪覆盖的霸州也迎来了短暂的春意。因积雪融化而变得极为泥泞的驿道间,两匹马儿不紧不慢的悠哉前行,其中骑在枣红马儿之上的蓝衫少年衔着枝狗尾草,自顾自的哼着古怪的小调欣赏周遭的景致,相较之下黑色马匹之上年纪稍长些的黑衣少年则是面色严峻,像是在提防着随时可能来自任何方位的危险。
唐秀秀信手丢下狗尾草,对身旁精神高度紧张的楚煜道:“拜托你别总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好不好?吓到了路人不说,弄不好还会被人误认为我们是背负命案的江洋大盗呢!”
“就你还江洋大盗?连把重点的刀都拎不起来。”楚煜对唐秀秀的比喻感到好笑。
“你!”唐秀秀顿时气结,无奈楚煜说的是事实。在景汐的时候没发现,这个棺材脸什么时候变得会和自己抬杠了?!虽然唐秀秀自知在武功上绝对不是楚煜的敌手,但好歹在言语上总是自己占上风,可现在唯一的“优势”也没了。
“嘘!有人来了,别出声。”侧耳细听之下楚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从进入霸州城之时后面就无声多了些‘尾巴’,在确认这些人是敌是友之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