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唐秀秀的话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至于凌奕轩更是罕见的发窘：“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别瞎起哄！”
“好了，到底是秀秀善解人意。奕轩你还不赶紧去看看郡主？这都掌灯时分了，该去与佳人相会，要不你的大舅哥可会不高兴的。”郁覃阳赞赏的看了眼唐秀秀，将话题引开。
“嘿嘿，小师弟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林悠然像脚底抹油般立即开溜。
“这么大晚上的，又是除夕夜，林公子出去做什么？”段青彦不解。
“这个恐怕世子就不知道了。悠然有位红粉知己，名唤红拂。此番离去，定是去寻那位巫山女神了。”郁覃阳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个二师弟只有一个缺点，便是爱惹桃花债上身。
“今日宫中定会有除夕晚宴，世子怎么还不动身？”正准备离去的凌奕轩忽而问道。
“今日七皇叔说希望郁公子也能参加宫宴，所以我才跟了来。”段青彦说这话时，目光却停留在唐秀秀身上。“听说郁贵妃也会出席晚宴，若是郁公子有意，可在宴会结束后与七皇叔一道同贵妃话家常。”
“多谢圣上美意，只是……”往年无论段青衣如何邀请，郁覃阳皆以身体不适为由而推辞参加宫宴。郁家在景汐王朝的地位决定了，郁家家主可以随心接受或拒绝统治者递来的“橄榄枝”。
“凌相，我想让秀秀也一起过去。”段青彦的话让在场几人皆是一愣。“晚宴结束我会再送秀秀回来。”
凌奕轩闻言倒是没再反对：“秀秀，你想跟世子去宫中参加宫宴吗？”
“有好吃的我就去。”唐秀秀笑得阳光灿烂无比，看得凌奕轩有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冲动，自己这个没大脑的小师妹简直就是馋虫转世。“开玩笑的，我是不想留在这里耽误你的花烛洞房。”唐秀秀坏笑着眨眨眼睛。
“既然世子都这么说了，郁某恭敬不如从命。”原本打算出言拒绝的郁覃阳，立刻改口。“我的腿脚不方便，不知楚煜能否陪我一道前往？”宫中是什么地方？！那般人心叵测、是非无数的龙潭虎穴，自己怎么也不能让唐秀秀一个人涉险。
“自然。”段青彦对郁覃阳的爽快感到奇怪，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这样了。
☆、第七十一章 吃素
除夕夜的洛阳被无声的静寂笼罩，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坊此时空无一人，足不出户的人们此时正在家中期盼守岁钟声的响起。在覆盖着薄雪的官道上，偌大的马车匆匆驶过。
“来者何人？”巍峨高大的朱色城门前，两个手持长矛的侍卫将马车拦下。
“有劳二位打开城门。”段青彦掀起帘子，递过一面铜质的腰牌，上面缀着精美的梅花络。“卑职见过大理世子。”接过腰牌确认无虞后两名侍卫恭敬的行礼，立刻将紧闭的皇城大门打开。
赶车的螟蛉扬手一鞭，原本停住的马车很快重新上路。“那个腰牌好像很管用的样子，借我看看可好？”眼见侍卫如此简单的便放人进来，唐秀秀十分好奇。
“这个……”从来对唐秀秀有求必应的段青彦头一回感到为难。眼见段青彦默不作声，郁覃阳解围道：“那是能让持有者自由出入皇城的铜狮令，哪有让人随便看来看去的道理？”
“一块腰牌而已，我才不稀罕。”即便心中恨不得从段青彦那里将腰牌偷出来，唐秀秀依旧装出不屑一顾的神情。“话说回来，郁师兄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郁兄身为国舅，每年都会来宫中探亲。”段青彦有些无奈的望着面前的‘十万个为什么’，只要有唐秀秀在的地方定会有说不完的话。可惜郁覃阳和自己皆是爱静之人，一路上唐秀秀自顾自的讲了 大半个时辰的笑话，完全没注意两人耳朵所遭受的荼毒。
“为什么我们还没到？不是已经在皇宫中了吗？”不安分的唐秀秀再次掀开帘子，望着两旁栽种着银杏树在寒风中萧瑟。“记得上次和浮生他们很快就进来了呀。”
“怎么秀秀以前来过皇宫？”段青彦有些惊讶。“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地方挺大，嘿嘿。”唐秀秀秀秀立刻干笑着否认，总不能告诉段青彦自己半年前夜探过皇宫吧？郁覃阳却是别有深意的轻咳几声，自五年前起郁家便在宫中送进眼线，皇宫中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马车再次停下，又是一道城门关卡，唐秀秀隐约听到柔美的丝竹声传来，想来这里过后便能到达皇城的内城。“里面便是千禧殿了，大臣们正在在向圣上祝酒，世子您得移步前往。”侍卫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宫中除了天子其余人一律不可乘骑入内。
“车上坐的是郁公子，皇叔之前应该有吩咐。”段青彦道。“恕属下失职。”身着禁军服饰的侍卫立刻退开，让马车通过。
“郁师兄好大的面子，我们也狐假虎威一回了。”唐秀秀没想到原来郁覃阳在宫中还有这等特权。
“没办法，我这个残废也就这点用了，多亏圣上体恤。”郁覃阳苦笑。
“郁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忽觉自己说错话的唐秀秀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郁覃阳最大的遗憾便是自身的残疾，可自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知道。”望着唐秀秀急忙解释解释的窘态，郁覃阳微微一笑宽慰着。“好了，我们到了。”话音未落，马车果然停住。今晚楚煜难得拒绝郁覃阳的邀请，并没有一同进宫，抱郁覃阳下车的艰巨任务就落到赶车的侍童身上。段青彦本想上前帮忙，可那名唤作螟蛉的哑巴少年看似羸弱，实则却力大无比，轻轻松松的将紫檀木辅椅连同郁覃阳一起背下马车。此情此景把唐秀秀看了个目瞪口呆。
“再瞪就把眼珠瞪出来了。”段青彦见怪不怪的拍了拍出神的唐秀秀，能在郁家家主身边侍奉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螟蛉你在马车里等着便好。”郁覃阳吩咐之后，便坐着辅椅跟随两人向千禧殿方向走去。
早就得宫人通报的段青衣在千禧殿前等候着，富可敌国的临安郁家是比景汐王朝更为久远的存在。可历任郁家家主的孤傲也是世人皆知，郁覃阳便是第一位愿意出席宫宴的郁家家主。如此一来，也算是郁家向皇族臣服的表示。
想到这里段青衣不禁有些佩服唐秀秀和段青彦，不知他们是怎样将郁覃阳请来的。众大臣也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究竟来客是什么人？竟有天子亲自去迎接的殊荣。
远远的几个人影踏着细碎的残雪，出现在千禧殿前。“郁公子今日亲自前来，朕不胜荣幸。”段青衣快步迎上前。
“承蒙圣上如此厚爱，在下惭愧。”郁覃阳微笑着拱手，算作行礼。
当几人步入千禧殿时，几百道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当朝天子推着一辆辅椅，辅椅之上坐着的男子生得龙姿凤骨，眉宇间病色难掩，却为精致的容颜更添几分别样风情。
两人身后身着色玄色蛟龙腾云礼服的不羁少年，自然便是大理世子段青彦。此时他身边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双灵动的眸子好奇的四处打量，粉蓝色的蜀锦镂花棉袍衬得她面色如玉。
“皇上，不知这位是？”坐于上首的涟漪起身询问，没想到向来目无下尘的段青衣竟会亲自做这种事情。
“这位便是临安郁家家主，郁覃阳公子。让我们为郁公子的到来干一杯！”段青衣唤侍女奉上酒盅。
“臣等恭迎郁公子。”听闻‘杭州郁家’几个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原来面前年纪轻轻的“病美人”竟然就是那个传奇家族的家主。
此时位列于众妃嫔之首的郁晚晴，只能隔着众人遥遥望着坐于辅椅之上的身影。果然无论堂兄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突然间郁覃阳向是有所察觉般，转头对郁晚晴微微一笑，清浅的笑意差点让郁晚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原来是郁公子到了，快赐座。”涟漪及刻命人加了一张席位。至于段青彦身边的少女，竟是半年前帮助段青衣平安回宫的唐秀秀，不知为何今日为何与段青彦一道出现在宫宴之中。
“不知世子身边的是哪位府上的郡主？怎么看着面生的紧？”唐秀秀随段青彦在众王爷间落座后，静渊王段青俟的王妃热情的招呼着。
“蜀州唐掌门的千金，唐秀秀。”段青彦简洁的回答，他平日里最不喜欢这些以身份地位看人的势利之人。无奈对方是他的长辈，只得客套应付。
“哟，原来不是官家的小姐，可惜了这俊俏模样。”静渊王妃鄙夷的用丝帕掩口，在她眼中世人向来都依照出身有三六九等之分。
“要是变成王妃这样才是真的可惜了！”原本准备大快朵颐的唐秀秀不客气的回敬道，在她看来中年发福的静渊王妃就像只肿眼泡的金鱼。
“放肆！你。。。”静渊王妃不禁对唐秀秀怒目而视。“行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一旁敬酒回来的静渊王打断妻子的话语。如今段青彦虽然未及弱冠之年，却是代替其父以大理王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自家的蠢女人难不成还要因为一个小女孩得罪手握兵权的藩王？
“静渊王叔莫怪，秀秀她第一次出席宫宴，要是哪里冲撞了王妃，青彦代她向王妃陪不是了。”段青彦举杯示意。
“哪里哪里，青彦世侄言重了。”静渊王连忙举杯恭维，“这位唐姑娘生得如此标志，世侄当真是好眼光。”
“咳咳。”正兴冲冲的往嘴巴里塞东西的唐秀秀，被静渊王的话噎得直翻白眼。自己如今这幅毫无形象的胡吃海塞，哪里有半分标志可言？睁着眼睛脸不红心不跳说瞎话，脸皮厚的可以跟城墙拐角一拼。
“很可笑是吧？”段青彦像是看穿唐秀秀心思一样，凑在唐秀秀耳边小声道。“宫中之人从来都是这样，你不必介意，不过，这次算他识相。”
好不容易理顺气的唐秀秀再次深深的对段青彦表示鄙夷，方才还说那些人虚伪，这会儿倒赞同那些溜须拍马之言。索性将筷子一横，“闭嘴！吃饭！”
“怎么，我夸你生得标志难道有错？那我以后叫你无盐女好了。”段青彦坏笑着看唐秀秀羞红了脸。
“你才是无盐女！你们全家都是无盐女！”唐秀秀气急败坏的拿起筷子，恶狠狠的夹起一块豆腐塞进段青彦嘴巴里，若不堵着他的嘴，不知下面这位大神还能说出些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东西。
眼见段青彦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唐秀秀满意的挑眉，继续埋头美食间。不久她就悲催的发现，别人桌子上都是大鱼大肉，唯独段青彦的桌上全是萝卜青菜，清淡程度堪比寺庙里吃斋念佛的和尚。
“唐姑娘可要再加些菜？”一旁年长的晋王似乎看出唐秀秀的困惑，挥手招来了侍女道：“按照其他桌的菜式再上一些。”
“多谢王爷。”眼前替自己加菜的大叔竟然就是那日在重莲宫中陪同十三王爷段青寒打麻将的晋王，唐秀秀连忙道谢。
“哈哈，青彦世侄出身拜月教廷，平日里只吃素，从不沾荤腥，倒是别饿着唐姑娘。”晋王和蔼的笑笑，眼前精灵古怪的唐秀秀让他想起家中的小女儿。
“还是晋王叔想的周到，青彦敬您一杯。”段青彦举杯隔空遥遥端起酒盅示意，晋王同样回敬。
“青彦你真的只吃素？”唐秀秀有些难以置信，她实在无法想象段青彦每天只靠萝卜青菜是怎么维持体力过活这么多年。“要不要尝尝这道千刀肉？”唐秀秀故意舀了一勺菜肴在段青彦面前晃来晃去。
“秀秀喜欢便好。”段青彦好脾气的拦住唐秀秀作怪的手。“若吃了那些，我会散功的。”
“你练得是什么破武功？！就算葵花宝典也没限制练功者吃什么啊！”唐秀秀对于段青彦的回答更是难以理解。
“秀秀连葵花宝典都知道？看来我得重新打量你的人品了。”段青彦忽而笑得有些诡异。
“不就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么？”唐秀秀一语惊四座。四周里顿时安静了许多，空气里回响着抽气声、掉筷子声、杯盏跌落的脆响。就连被众人围着敬酒的段青衣也不由的向唐秀秀这边多看了几眼。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段青彦发现，和唐秀秀讨论这种少儿不宜的问题压根就是个错误。
“青彦秀秀，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今晚将郁公子请来。”送走一拨大臣的段青衣，起身执杯向两人所在的席位走来。
“七皇叔何须这般客气？”段青彦举杯，唐秀秀只得放下筷子也跟着举杯。段青衣望着面前的两人，段青彦的斯文清矍配上唐秀秀的精灵古怪，倒真是说不出的般配。
“青彦，段青衣是你七叔么？可你们看起来好像兄弟。”段青衣离去后，唐秀秀小声嘀咕。
“当年父亲是绿林招安，被先帝赐姓为段，所以我就跟着降了一个辈份。”段青彦压低声音。
“唉。。。本来以为可以叫他声段兄就可以了，看样以后还得还得改口叫七叔。”唐秀秀想到这里不禁撅起嘴巴。
“你的意思以后便要夫唱妇随？跟着我改口叫七皇叔。”段青彦贼笑着试探。
“想得美！”唐秀秀在众人不注意时狠狠拧了段青彦一把。
☆、第七十二章 江山如画——水天碧
“秀秀你想谋杀亲夫么？”段青彦揉着无辜的手臂，疼得不禁倒吸冷气，唐秀秀这一掐可谓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刚收手的唐秀秀闻言柳眉横竖：“再胡说一句试试看？！”
“不说了不说了，吃饭。”面对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小祖宗段青彦只得认栽，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戏弄之心惹来“杀身之祸”。
“久闻大理世子是皇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手持酒盅的中州王——季怀泽隔着觥筹交错的众人，遥遥向段青彦敬酒，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能让千禧殿内的所有人听见。
“就是就是，听闻世子虽然未及弱冠却是文武双全，尤其是棋艺堪与景汐国手匹敌，不知今日可否让我们这些粗人开开眼界？”原本沉溺于杯盏间的关东王——丁珂平也帮腔道。
“既然两位藩王都这么说，不妨拭目以待，青彦你意下如何？”段青衣明白，自己半月前的削藩旨意让段青彦成为两名藩王的眼中钉，眼下的奉承只是刻意刁难。若是不答应就等于是承认景汐皇族皆是庸才，若是答应恐怕无论段青彦展现何种才艺都有可能被挑刺。
像是早就料到会这般的段青彦倒是不慌不忙的喝完杯中的酒，起身道：“皇族之中自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青彦虽然不才，但若说到为两位王爷助兴还是可以胜任的。”随即唤过随侍交代了几句，便走出坐席间。
唐秀秀不禁也放下筷子，真不知道段青彦那个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家伙能变出什么新花样。
“古人云：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今日是除夕，青彦就作画一幅送与七皇叔，愿我景汐万事昌隆、江山无垠！”慷慨激昂的说辞让在座的众人不禁喝彩。
段青彦望着四个侍者抬出长一丈二宽六尺的大幅白绢，以及摆放整齐的狼毫、徽墨、端砚。 “七皇叔，我还需要两个帮手一同作画。”段青彦朗声道，视线投向一旁准备装鸵鸟的唐秀秀。
“郁某愿意助世子一臂之力。”郁覃阳摇着辅椅来到大殿中央，“在下斗胆向郁贵妃借冰弦琴一用。”不久，通体莹润无暇的白玉七弦琴被放置在大殿中。“秀秀你来抚琴，就弹那曲师父教过的高山流水。”
在众人的注视下，唐秀秀只得硬着头皮坐到冰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