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那也就是说，余伯伯您在家里是一把手？”
“那是自然！”余半城理了理衣襟，神气活现的表情好像刚刚赢了万两黄金。
“那平日里青山剑派的事情也都是您一肩挑？真是够辛苦的。”想到自己老爹平日里也是日理万机的样子，唐秀秀若有所思道。
“算是吧，门里那些小兔崽子老夫偶尔叫他们个一招半式的，让他们自己去练呗。武功这种东西，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余半城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有时候，你婶婶也能教他们个一二。”
“哦？婶婶也会武功？好厉害啊。”唐秀秀满脸憧憬。
“嗐，充其量也就是个皮毛。她在嫁给我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会，不过这十年来跟着老子耳濡目染也学了些许剑法。有时我不在门派的时候，她会替我教教那帮傻徒弟。”余半城耐心解释道。
“呵呵，若我娘亲也能像婶婶这般多好。”唐秀秀有些失神，从她儿时有记忆时起，就是赵姨娘陪在她身边。虽然赵姨娘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般疼爱，但她内心深处仍旧会想念那个在自己出生不久就于世长辞的娘亲。
“今年之内，她要是再不能给老子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出来，非休了她不可！”余半城自顾自的念叨着。
青山剑派就坐落在青山城的高地之上，十几幢大大小小的青瓦白墙，横亘在高地丘陵之间，四周松柏林立，一派清幽肃穆之景。
青山剑派系江湖八大剑派之一，是各派剑宗中主张气宗的门派。其创始人青山隐者，便是在这片山明水秀，民风淳朴之地创造出这一套剑法。据说，青山剑的集大成者，可以挥剑斩断百丈宽的飞瀑，剑气势如长虹。习武之人在修习到一定境界后会达到返璞归真的境地，而青山剑派正是弘扬这样的精神。能在这如此纯净的自然中修习出的古朴剑法，想必十分了得。
在登上一段沿山势而修建的台阶后，唐秀秀跟着余半城来到青山剑派的总舵。
余半城上前敲了敲面前那扇巨大的樟木门，道：“开门！我回来了。”唐秀秀则是好奇的东张西望，这回儿那些青山弟子都在干什么？真想立刻就见到传说中近似传奇的青山剑法。
“咳咳，掌门您总算回来了！”门突然大开，只见走出一个丫鬟装束的年轻女子。虽说是迎接掌门，但唐秀秀总觉得有那里怪怪的。
“夫人说了，您昨晚上没经她同意就跑出去喝花酒，所以今日吩咐了奴婢，若见着您回来边让您先在门外面罚跪上一个时辰才能进来！”丫鬟满脸鄙视的神情，哪里像个下人，分明是主子的姿态。
余半城听罢，唯唯诺诺的点头道：“有劳杜鹃你了，替我传个话就说我回来了。”见到余半城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样子，唐秀秀忍不住笑出声。刚才在外面余半城把牛皮吹得山响，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而杜鹃仅仅是一个丫鬟就让余半城怕成这样，更不用提若是余半城的妻子前来‘问罪’，将会是何等情景。
“小鬼啊，你先跟海棠进去吧，去见见你婶婶。”余半城自知方才夸下海口被揭穿了，脸上无光，便吩咐杜鹃好生照顾唐秀秀。
“唐公子请吧，随我一起去见我家夫人。”杜鹃很喜欢掌门带回的清秀少年，模样乖巧的唐秀秀看起来就像是书中走出的小金童。
“那就有劳杜鹃姐姐了。”唐秀秀强忍仰天大笑的冲动，跟随海棠走进青山剑派。
☆、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
唐秀秀不时向身后张望着，某位跪在青山剑派大门口的大神完全一副老僧入定似的模样，看样这种事情对他余半城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杜鹃姐姐，这大冬天余伯伯待在外面怪冷的，要不我们去婶婶那里替他说说情可好？”
“哼，那种没脸没皮的酒囊饭袋还会知道冷！”杜鹃愤愤的啐了一口。
“唐公子，你年纪尚小还不懂这些。夫人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堂堂青山剑派掌门整日里混迹于花街酒肆，传出去还不得被江湖同道笑死，你说他该不该罚？！”
“该！”唐秀秀偷笑着附和道。从交谈中她得知，杜鹃便是那位教夫有方的夫人的贴身丫鬟，想到方才在外面余半城将牛皮吹的山响，到头来还不是“妻管严”一个，心中对那位夫人更加好奇了。
在杜鹃的带领下，两人穿过亭台池榭，来到一间厢房前站定。“唐公子在此稍候。”说罢，敲了敲房门便走了进去。
唐秀秀好奇的打量周围，只见这间房屋坐北朝南，门前有一座用青砖砌成的巨大花圃，里面的牡丹即使在冬日凌冽的寒风中依旧昂首怒放，馥郁的香气伴随着繁复层叠的花叶，如同妖娆的红莲之火，要将这天地间的寒冷灼烧殆尽。
“呵呵，原来是唐门的三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女子柔媚入骨的声音传来，唐秀秀回过神时，只见一位顾盼生姿的美妇已翩跹而至。
“婶婶好~晚辈唐三冒昧打搅了。”唐秀秀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开口道。眼前的女子生得艳若桃李，投足如风摆细柳，举手似雏燕凌空，整个人都散发着娇羞盛莲的柔弱，若不是因为她是余半城那个酒鬼大叔的妻子，自己真想喊她一声仙女姐姐。
“呵呵，这孩子看着真是喜欢得紧。杜鹃还不快请唐公子进来。”女子灿然一笑，顿时令那一片国色天香的王者牡丹都逊色了不少。
进屋落座后，唐秀秀接过杜鹃奉上的香茗：“园中那些牡丹开得可真美，没想到婶婶如此精通花艺。”
“不过是闲来种着解闷罢了，让你见笑了。”余夫人轻挑娥眉， “你若是喜欢，待会让杜鹃为你采些来便好。”
“君子不夺人所爱，晚辈并不是那惜花之人，这般美好自是留在懂得的人身边才更妥当。”唐秀秀连忙推脱道，她现在只是考虑怎么能让门外罚跪的某位大神快点解脱。
“油嘴滑舌的小鬼！不过。。。。。。我喜欢。”女子轻笑出声，一双凤目更加流光溢彩，岁月丝毫没有在这张精致的容颜上留下痕迹。
“我叫你宝宝好不好？若我的孩子若还活着，也该跟你一般年纪了。”谈及这些，余夫人不由红了眼眶。
唐秀秀忽然想起今日余半城的抱怨，看样子夫妇二人这十几年并没有任何子嗣，怎么听这位夫人说来好像背后还有隐情？！
身旁的杜鹃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一盆取暖的炭火在寂静的燃烧。
雪后初霁，整个洛阳城皆是一派银装素裹。
“青寒，你猜今日七哥带谁来看你了？”段青衣轻声唤着呆坐在重莲宫门口的段青寒。
“十三叔，大冷天的你怎么坐在这儿？！”不远处身着朝服的段青彦上前试图将段青寒搀扶起来，虽然方才段青衣的已经将事情大概告诉了他，可他还是无法相信原本那个气宇轩昂的十三叔竟然会憔悴至此。
“算了青彦，他想坐在那里就让他在好了。”段青衣示意宫人取来一张虎皮，铺在宫门前的石阶上，自己伸手将段青寒半搀半拽的拖到虎皮上。
“十三叔怎么会这样？！似乎比七叔说的还要严重。”段青彦感到有些无力，以段青寒现在这幅病入膏肓的样子，只怕真的撑不过这个冬天。
“除了那件事，青寒身中的修罗煞也很棘手。”段青衣无视宫人惊愕的目光，同段青彦一道陪着段青寒坐在重莲宫门外的石阶上。
“前几日听我爹说，唐家的人已经连夜赶往洛阳并带了修罗煞的解药，在他们人到之前，十三叔恐怕还要再忍上几日。”段青彦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为身旁瘦削的段青寒披上。
“除了等，我们什么也不能为青寒做。”段青彦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什么万里河山、什么君临天下，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重要的人离去，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皇后娘娘驾到~”宦官高声唱喏声传来，在众名宫女的簇拥下，涟漪缓步走来。映入她眼中的画面着实荒唐：那个平日里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男子，如今如同庶民般肆意的坐于石阶上，身旁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却是一副痴傻状，还有一个看似皇族的少年也是这般席地而坐。
段青寒见到涟漪的到来，起身施礼道：“微臣段青彦参见皇后娘娘。”至于段青衣，只是淡漠的点头致意，目光仍旧看向眺望远方的段青寒。
“原来是青彦世侄，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涟漪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眉宇间的英气与少时的段青衣有三分相似。随即挥手屏退了宫人，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经将涟漪滋润的极为出色，举手投足间俨然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尊贵与凌然。
“你怎么今日也过来了？”段青衣问道，仍旧是不冷不热的口气，仿佛两人只是路人甲乙。
“臣妾前些日子托家父为十三弟寻了副方子，听说曾经救过不少人的命，所以今日带来些，希望能对十三弟恢复有些帮助。”涟漪垂首，不知为何，在段青衣面前自己永远感到莫名的卑微。
“有劳你费心了。药就放在重莲宫，若有需要就让宫人随你一同去凤栖宫取来。”段青衣起身道：“这些日子，后宫的事宜你且酌情处理，不必再向朕请示。”
“臣妾遵旨。只是皇上最近都不怎么去后宫走动，不少嫔妃颇有微词，臣妾担心。。。。。。”
话未说完就被段青衣不耐烦的打断，“朕现在需要关心的事情只有两件：青寒的病情和璟汐边境的战事。至于其他的你酌情处理便好。”
“臣妾明白，先行告退。”没人注意到涟漪眼底闪过的一丝决绝。
☆、第四十五章 夜惊
掌灯时分，练习一整日剑法归来的青山派弟子们，见到有趣的一幕：年过不惑的掌门正在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玩“跳房子”，微凉的寒风中两人自得其乐，被积雪覆盖的后院印着一大一小两串脚印。
“不对，不对，这里应该踏辰时的方位。”脸颊和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唐秀秀呼出一团白气，纠正着某个“外行人”。
余半城有些为难的挠挠头，自己堂堂一派掌门却沦落到陪一个小鬼玩无聊游戏的地步，若让门派里那些兔崽子们看到了，背后不知道会怎么嘲笑自己。“咳咳，唐三啊，你看看这太阳都落山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吃晚饭了？”没办法，自家的河东狮已经发话，若今日不能让唐三这个小鬼满意，那么今日的晚饭就没了。
“啊~天色好像真的有些暗了呢。”唐秀秀无所谓的甩甩手，瞄了瞄已经被罚跪了半天的余半城，原本因酒色而青白的面孔，此时已被冻成了茄子皮。心下的捉弄之意顿生。“要不你再教我一套青山城的剑法，然后再回去吃晚饭也不迟。反正我很聪明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啊？一套剑法？！”余半城顿时像被冰雹打蔫的菜，按照正常的修习时间，学会一整套青山剑派的剑法需要半个月。若真如唐三这个小鬼说的那般，别说今晚，就连以后半个月自己都没饭吃了。
“哈哈~比起剑法，当然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唐秀秀见到余半城有些受惊的窘态，不禁笑出声来。“不过，晚辈既然好不容易来青山城一趟，自然不能白来。”
“好说好说，改天伯伯亲自教你两招如何？绝对是青山派掌门的绝学。”为了早点进到温暖的屋里不再外面继续“冻雪人”，余半城讨好的与唐秀秀商量着。
“那您可得说话算话。”唐秀秀一听到绝学二字，不禁暗中窃喜，这趟青山城果真是不虚此行。
“当然，我余半城什么时候骗过人？一言为定！”余半城将胸脯拍得山响，至于唐秀秀则半信半疑的打量着这位方才因牛皮吹破而被罚跪的落魄掌门。
是夜，避开众人的唐秀秀好奇的摸索到花坛旁，白天看起来香艳多姿的牡丹，在积雪折射月华的清辉下，更是平添几分妖娆，浓郁的冷香令人闻之精神一震。
可唐秀秀却在这瑰丽之后嗅出几分危机。师父洛熵以前曾经告诉过她，百花之中，王者牡丹乃是主阴者，对生长的环境极为挑剔，北国料峭初春才能孕育出洛阳牡丹甲天下，可对于南疆温寒潮湿的冬日，怎么可能一反常理的开出这般绚烂的花朵？除非。。。。。。
带着疑问，唐秀秀抽出随身携带的鱼肠匕，小心翼翼的插、入花坛的泥土中，忽然手下一顿，感觉刺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唐秀秀心中像装了十五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万一自己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岂不是等于惹火烧身？！
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唐秀秀用鱼肠匕将一丛牡丹四周的泥土刨开一个坑，眼前的情景吓的她魂飞魄散：只见一具婴儿的骸骨蜷缩在潮湿的土壤中！
再顺着往前挖了半尺，唐秀秀差点晕了过去：一个白胖胖的婴孩尸首被塞在土中，双目已被虫蚁啃噬大半。。。。。。一具两具三具。。。。。。唐秀秀不禁牙齿有些打颤，没想到看起来貌若天仙的余夫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突然背后一阵凉风掠过，唐秀秀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鱼肠匕，果不出所料，此时的余夫人正在背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宝宝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依旧是甜美温和的声音，可在唐秀秀听来跟地府里的催命咒毫无差别。
“这些都是婶婶做的？余伯伯可知道？”唐秀秀努力克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问道。
“呵呵，是又如何？”余夫人有些失神，随即轻蔑一笑。“不如你留下来当我的孩子吧，我保证不会再伤害城中任何的婴孩。”
“你做梦！”唐秀秀机警的向后退了几步，面对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谁知道她会有何种举动。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既然被你发现了，不如就把你的眼睛挖掉吧，就像他们一样！”余夫人脸上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一双芊芊玉手瞬间变为夺命的利掌。
突然间，一个持剑的身影撞了过来：“你这个疯女人！不仅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今天还想害唐家小鬼？！我余半城今日非诛了你这疯婆娘不可！”余半城一双虎目瞪得如铜铃般，举剑便向余夫人刺去。
原本寂静的青山剑派，被余半城这么一声怒喝吵醒，许多弟子纷纷持剑走出房间想一探究竟。甚至有些弟子，竟然对余半城拔剑相向。退到一旁的唐秀秀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的青山派弟子将三人围了起来，大有一副包围的意思。
“余伯伯，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唐秀秀指间运足十成功力，打出了一把五毒神砂。许多弟子识得唐门暗器的厉害，纷纷避让不及，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趁着众人无暇顾及之时，唐秀秀和余半城施展轻功，全力的向城外飞奔而去。
“小鬼，这里四周都是那个疯婆子的眼线，你跟在我后面千万别乱跑。”余半城奋力的劈开面前挡道的树枝吩咐道。
“知道了。”唐秀秀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凌波微步，试图快些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余伯伯，您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没有实权的掌门人了吧。”望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青山派弟子，唐秀秀无奈的耸耸肩。
“若不是我贪恋酒色，又岂会大权旁落，沦落到被自己弟子追杀的田地？”余半城有些自嘲的笑笑。“
十年前我娶她进门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会，如今看来都能当我师父教我武功了！真是个疯婆娘！”
☆、第四十六章 救兵到
马蹄声踏着细碎的月光掠过寂静的山城，夜幕中疾驰而行的一队人马似无声的潮水涌向青山城中。
“吁—”为首的唐谅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