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么个玄机阁的杀手和门下弟子相处的其乐融融,身为掌门人的唐秀秀却是有些发愁。尽管她不讨厌楚煜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可总觉得此人来历不明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未知的谜团。在她能完全信任楚煜之前,她并不希望门下弟子与他走得太近。
一日,唐秀秀收到了山中佃户送来得满满两筐石榴,高兴之余不忘命唐庸拿去分给门中众人。最擅长溜须拍马的唐庸很有眼色的给掌门人留下几个红彤彤的看起来就是皮薄籽甜的大石榴,很快便退下去门中分发果物。
正当唐庸挑着两筐石榴走在寨子中时,恰巧碰上了晨练归来的楚煜。眼见唐庸又在冲他不停的抖眉毛,楚煜也不跟他客气,顺手从筐里拿了只石榴抛在手里把玩。
“刚刚掌门人还说想吃石榴来着,可惜这东西皮太厚,要是把掌门人保养得当的指甲刮坏了这可怎么办?”对于迎面而来的楚煜,唐庸皮笑肉不笑的语出惊人。
只听得咔嚓一声,楚煜手中的石榴瞬间被掌力捏开,露出红玛瑙般剔透诱人的石榴籽儿。
“姑爷果然是行家,小的先行告退。”唐庸相信,经过方才他那么一句多嘴,楚煜肯定会屁颠屁颠跑去为掌门人“分忧解难”——剥石榴。
此刻唐秀秀却急的像只抓耳挠腮的小耗子,对着红彤彤的石榴垂涎三尺,怎奈这恼人的果子皮厚籽儿多,任她怎么扣掰就是剥不开,几番下来不但没吃到甜美可口的果子,反而把两手硌得生疼。
“今年的石榴甜得很,唐掌门要不要尝尝看?”就在唐秀秀万分懊恼自己没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书房为曾关闭的窗外传来,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打趣。
望着对着几只石榴噘着小嘴生闷气的小女子,楚煜不禁偷着在心里乐。唐秀秀那副想要一尝新鲜却又偏生吃不到的委屈小模样,看得让他心里痒痒的。
抬眼看到窗外楚煜手中举着那被掰成两半的石榴,唐秀秀不禁吞了吞口水。晶莹剔透的红玛瑙散发出清甜馨香窜入鼻中,像是不断再诱惑着她。可惜这石榴却是在楚煜手中,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接受陌生人的馈赠,让唐秀秀觉得有些不妥。
即便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唐秀秀依旧堆起笑脸:“不必劳烦楚公子,今个我牙疼不能吃甜。”目光却是恋恋不舍在那只被剥开的石榴上。
“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眼见唐秀秀明明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还嘴硬,楚煜嘴角泛起不易觉察的坏笑。当下剥了几粒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儿送入口中,仔细咀嚼品尝一番后故意夸张赞叹:“这石榴简直甜到心窝了,唐掌门没这个口福委实遗憾。”
娘之,楚煜着压根就是吃肉还得吧唧嘴,分明就是想气死她!唐秀秀粉面因为恼怒涨红,用鼻尖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节,很快便把桌上的石榴统统收了起来,自己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强装镇定去看书。
楚煜则是再接再砺,故意站在窗外,将石榴籽儿在口中嚼得嘎嘣嘎嘣响,这声音几乎都能将几天几夜没吃饭的饿死鬼给找来。
唐秀秀听在耳中气在心上,若不是看在楚煜之前帮她尽数击败所有应亲者的份上,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不知道这石榴怎么就能让楚煜吃出来津津有味的感觉,好像天下的美味佳肴也就不过如此。
肚子里的馋虫在激烈的叫嚣,唐秀秀却是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认输低头,不能这么没出息让楚煜看了笑话!
看出唐秀秀忍得辛苦,楚煜不禁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女子怎么就非得这么倔,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明明就站在这里,只要唐秀秀一句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去帮她剥石榴。结果等了半天,却得到唐秀秀的不理不睬。
随即有些气愤的走进了书房,将之前就剥开的石榴往她桌上一砸。“想吃不会说话么,跟谁较劲呢?!”
被楚煜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唐秀秀有些不悦得皱眉:“楚公子这是做什么?在下可并没有求你帮忙。”
“你!”一番好意却被当成路肝肺,楚煜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对他拒之千里的小女子。
“若无他事,还请楚公子速速离去,在下可要处理门中事务了。”唐秀秀无意间瞥到桌上楚煜拿来的石榴,除却被剥开了皮,就连里面繁复的果衣都被细心剔除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无数红玛瑙般的果粒整齐排列,像是召唤着她去品尝一般。
没想到楚煜会是这般心细,唐秀秀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是不是做的有点太过火了。
“让唐掌门开句尊口就这么难?”楚煜握紧有些发疼的手指,直直得看向低头不语的唐秀秀。刚刚听闻唐庸的小报告后,他可是特意挑了只成熟饱满的石榴悉心剥了半天,才将成果给唐秀秀送来。
“楚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唐秀秀有些不敢与楚煜对视,这些天来她心底一直盘桓着消散不去的疑问。
楚煜明明就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他为何会千里迢迢从北疆赶来参与比武招亲?不光如此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百般示好。他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来自真心还是另有目的?
就在唐秀秀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下颌却是冷不丁被楚煜扼住抬起,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超出了她二十几年人生的见识。
如刀锋般霸道的薄唇就这么直勾勾的贴上了她的唇际,很快便反应过来的唐秀秀恼羞成怒,用力想要推开敢这般轻薄她的楚煜。
来自唇畔的疼痛让唐秀秀忍不住嘤叮一声,楚煜的唇舌却是借机闯入她的口中,带着果香的甘甜就这么被渡进,带着火热的缠绵弥漫心间。
甘甜可口的石榴籽儿被二人的唇齿咬破,流出酡红汁液像是涌动的鲜血。被楚煜的怀抱禁锢在座椅上的唐秀秀只觉得这么下去,她就会断气身亡。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过了许久,楚煜才恋恋不舍得放开被他差点吻得断气的唐秀秀。
“无耻!”比起满心期待的楚煜,唐秀秀却是毫不客气的送了他一记响亮耳光。
楚煜顿时觉得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了。为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在唐秀秀眼中却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厌恶之至。
“秀秀,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而且…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在唐秀秀满是愤怒的目光中,楚煜的声音染上浓浓的感伤。
“就算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也绝无怨言。我会一直等下去,至死方休。”楚煜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剩下唐秀秀抚着有些发疼的樱唇,瞪着桌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石榴心乱如麻。
若说人会撒谎,但他的眼神绝对不会。楚煜离去前那溢满伤感的眼神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能装出来的,那么他所说的早已相识和原谅不原谅又是怎么回事?!
唐秀秀只觉得最近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而这些异常无一不是楚煜来到大凉山后才出现的。莫非之前自己真的和他有什么过往?头疼欲裂的唐秀秀忽而觉得眼前一黑,便无声无息的摔了下去。
☆、第三百二十章 以血为药
迷迷糊糊间,唐秀秀好像听到两个人的低声交谈,只是声音太小意识混沌的她压根就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此时与唐谅一道焦急等在外室的楚煜无比懊恼,早知道那日他的举动会吓到唐秀秀令她头痛的宿疾复发,他是怎么也不会那般强势。
“是我太心急了,不该这么逼她去回想以前……”
从下人那里听说事情始末的唐谅则是有些无奈,这对冤家见面就吵再这么耽搁下去断然不是办法。“最近是太频繁了些,早先拜月教送来的灵药也没剩多少了……”
闻言楚煜有些愕然,这些年来唐秀秀难不成就是靠着拜月教的丹药才勉强平安无事支撑过活的?!而能让南疆拜月神教年复一年奉上灵丹妙药之人,自然是出身拜月教廷的天子段青彦。比起多年来默默付出的段青彦,独自在北沧入朝避世七年的他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懦夫!
“二哥不必忧心,三日内小弟定能寻来医治秀秀的办法。”心中充满愧疚歉意的楚煜当即立下承诺。
“若是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唐谅沉默许久叹息道。既然上天能让二人再续前缘将楚煜送到唐秀秀面前,至于以后会如何则是要靠他们自己了。
七年前昆仑玉龙雪峰之上,为唐秀秀诊脉的林悠然曾经告诉过一个令他感到震惊的消息:唐秀秀曾经经历过小产造成气血两亏,体质会比寻常人要虚弱很多。
当时楚煜失魂落魄的样子,令唐谅实在不忍再去非难指责。只当是一场噩梦,未曾向任何人提起。
二人闲聊片刻,唐谅因门中事务诸多而不得不前去处理,此间便只剩楚煜独自照看昏睡不醒的唐秀秀。
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楚煜暗自下定决心,这回无论如何也得把唐秀秀头疼的宿疾医治好。仔细回想,这么些年来唐秀秀到底吃了多少苦头他应该再明白不过。
一度在洛阳城曾被天火不慎灼伤,接着是内力失控经脉受损,再后来是痛失至亲心神俱伤,来到北沧草原之后从树上坠落伤筋动骨,狼牙山天堑退敌差点耗尽内功,被逼服下蚀骨丹中毒几乎魂归九泉,跌落崖底风寒多日高烧不退,遭遇雪崩罹难小产……
想到唐秀秀所经历的危险磨难多半都是因自己而起,楚煜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也许没有遇到自己,唐秀秀的人生应该是一帆风顺。
恩师琉璃仙逝前留给他的无非是穿云刀和被封印体内的火麒麟,不知凭借这些他究竟能为唐秀秀的病情做点什么?陷入苦苦思索的楚煜不禁皱眉,纹丝不动的侧身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静默完美的雕塑。
直至东方天际泛起白色,冥思苦想一夜的楚煜才算有了点眉目。作为式神主人的唐秀秀早先与自己定下的契约,身为火麒麟式神的宿主他将会此生听命于左右。式神与主人心意相通互为一体,如此一来他手中便有了医治唐秀秀的绝妙灵药——麒麟血。
只是不知道,唐秀秀的宿疾究竟要饮下多少麒麟血才能完全恢复?楚煜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用内力在手腕处的经脉切开口子,将流淌不止的血液释放到茶盏中,不多久殷红的血水就将茶盏注满。
楚煜却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面无表情的取来茶盏放血。直到将屋内所有的茶盏都装满,他才猛地按住经脉收手。
之后的几天里,唐秀秀发觉自己喝下的汤药都是带着隐隐约约的红色,像是暗流汹涌的地河让她莫名心惊。接连几日的血茶很快让她的面色红润起来,只是不知为何原本整日看起来精神矍铄的楚煜日渐憔悴下去。
唐秀秀服下的药材一直都是唐谅经手保管,楚煜在做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每当他出面阻止这种无异于自杀的行径时,总会被楚煜笑着拒绝。
“这是我欠她的,就算真有什么好歹也是我命该如此。”楚煜解开手掌上所包扎的伤处,毫不犹豫的将体内的血液用内力逼出,尽数滴落在煮好的汤药中,褐色的药汁很快便染上妖娆的红,不久变成了一弯热气氤氲的血茶。
“回头去我那儿再拿些金疮药用吧。再这么下去,就算你的血没流干,身上的伤口只怕也要裂开了。”唐谅望着触目惊心的场景,神色语气一如往常平静。接连多日,楚煜为了得到更多的麒麟血不惜在自己身上划了无数口子。
还没等楚煜开口,二人身后便传来怯生生的疑问:“二哥,楚公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想到唐秀秀怎么竟然会寻着找到这里,唐谅一时心慌连忙抬手为楚煜止住血,故作无事道:“正巧碰上了,就多聊几句。”
他似乎能感觉到被按住伤口的楚煜在隐隐约约的发抖,只是他不愿让唐秀秀看到这一幕,所以拼命咬紧牙关不肯出声,生怕呼痛声会引来唐秀秀的追问。
“可是我分明就闻到血腥味了。”看见自家二哥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再看向背对着她却不曾转过身的楚煜,唐秀秀顿时有些怀疑。这家伙该不是趁着自己昏睡的时日,对二哥唐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唐掌门若是无事便尽早离去,这里不是你能待得地方!”被疼痛激起满身冷汗的楚煜只能故作不悦,冷声呵斥道。
这个惹人讨厌的家伙为何每次见面都得跟自己抬杠?唐秀秀气鼓鼓得上前指着他的鼻子道:“这里是唐门,在下身为掌门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畅通无阻!”
“秀秀,你少说两句吧。”情况紧急唐谅也不上那么多,直接扶着因失血过多的楚煜想要离去。
“等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看到虚弱到走路都需别人搀扶的楚煜,唐秀秀不禁有些疑问。
“这个说来话长,秀秀你先回去。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解释。”唐谅声音不高,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二哥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楚公子,你能不能先回避?”唐秀秀瘦弱的身子像是冰锥,气势逼人的拦住二人离去的脚步。
楚煜朝唐谅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无碍,很快便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回望唐秀秀。此番看起来定是麒麟血起到了功效,不然唐秀秀的气色怎么会恢复得这般迅速。
唐谅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二人,很快便依言离去。
“短短几日不见,不知楚公子为何会看起来憔悴至此?想来不是唐门亏待了客人。”唐秀秀颇为怀疑的端起一碗血茶,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瞬间变了脸色。她一直以来的猜想都没错:这些汤药竟是用人血熬成的!
“前些天出门打猎不小心受了点皮外伤,所以才想着向二公子讨些伤药,唐掌门不必如此惊讶。”楚煜暗中止住手掌间流血不止的伤口,将手收回背后。
“这样啊。”唐秀秀围着楚煜慢慢踱步一圈,月光下楚煜脸色苍白得不正常。这哪里会是一点皮外伤的样子,分明就是大量失血的征兆。
“敢情大凉山上的野兽都长着一样的獠牙利齿不成?就连咬痕都分毫不差?!”听着楚煜明显的欺骗,唐秀秀顿觉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扯过他的手臂,却被眼前的惨状惊呆。
藏在黑色衣袖下的手臂布满了或深或浅的刀伤,有的地方甚至还在往外渗着血丝。可从伤处的力道来看,这些都不像是外力所为,反而像是主人自行划伤。
看向面容汗湿的楚煜,再看向那些碗中的血茶,唐秀秀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汤药里的血都是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细不可闻的颤抖,这个人是疯子么?竟然异想天开到用血来做药引!
“是。”楚煜蓦地抽回手,不再看向唐秀秀。他真害怕唐秀秀会因为厌恶自己,从此不肯再按时服药,那么此前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
“为什么要这么做?”唐秀秀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了几分,她想不明白,楚煜一个陌生人为何会做到如此地步。就算是她病死也根本与他毫无关联。
“这是我以前欠你的,同样的话还用得着再说第三遍么?”心烦意乱的楚煜生怕下一瞬就听到唐秀秀的拒绝,竟生出几许想要逃离的念头。
“我才不要喝什么血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所以你根本就不欠我什么!”唐秀秀拿过一碗血茶恨恨的摔在地上。其实她所抗拒的并不是楚煜,而是心里那点不敢承认的情愫,害怕自己随时会沉沦在那道热切追随的目光中。
听闻唐秀秀所言,楚煜冷着脸将唐秀秀拽到怀中低声道:“有些事情我不许你忘记!为了你好,这些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