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策马在前的唐谅则是心急如焚，半年前同父异母的胞弟楚煜好不容易从燕关岭的战役中挺过来，哪里料想秀秀那个丫头又出事了。这对小冤家为何总是状况不断？！
看得出唐谅的焦躁，林悠然也很快收敛不正经的做派。“啧啧，你这兄长当得真不容易。”
待到二人一路策马来到山巅处，却见已经有人早就在此等候。眼见唐谅和林悠然的到来，楚煜连忙迎上前。
“哟，楚老弟来得挺早。”林悠然跃下马背，凑近他勾肩搭背道。上回在燕关岭见识到这小子的用兵如神，多了几份佩服之余也萌生结交之意。
“林兄，二哥，总算等到你们二人。”楚煜对林悠然的热情感到不习惯，用手肘隔开他对唐谅施礼道。
比起林悠然的不正经，唐谅则是直奔主题：“听琉璃前辈说秀秀危在旦夕，这到底是为何？！”
“说来惭愧，之前若不是我跟她起了争执，也不会让她负气出走遇上狼牙山雪崩。”楚煜有些不敢看向唐谅探寻的目光。当初唐谅来北沧要接唐秀秀回景汐时是他自己不肯放人，可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实在无颜再面对唐谅的信任。
闻言唐谅顿时有些无语，从楚煜自责的神色也能看出，定是这二人起了争执，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妹妹才会整这么一出，结果反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离家出走遇上雪崩？这丫头就是孩子脾气！真若如此，也算是难逃之劫，怪不得旁人。”
同样听得满脸冷汗的林悠然只是比划出“服了”的手势。他那位小师妹可是从来不走寻常路，就连遇险都那么与众不同。
“还请两位快些随我去圣地看看吧。”想到唐秀秀眼下只是靠着师父的丹药悬着一丝命脉，楚煜就觉得惴惴不安。
三人很快飞檐走壁，徒手攀爬上百丈高得陡峭冰川。一路上被冰崖冻得双手麻痹的林悠然边攀爬边抱怨：“看起来我们的祖师爷身体倍儿棒，不然怎么会把修行之地选在苦寒极高之地？”楚煜和唐谅皆是心事重重，懒得理会这个话唠不停的聒噪。
在楚煜的带领下，三人很快来到那座纯白的冰雪楼宇。眼前的冰雕玉琢之境看得林悠然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得什么人才能用冰雪在昆仑玉龙之巅拔地而起如此恢弘的楼宇？”
“林兄何必如此惊讶，能教出洛熵和琉璃那样惊为天人的弟子，想来那位飞雪阁主人伊天慎必定非同凡想！”向来淡然的唐谅在看到这座晶莹剔透的楼宇时，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双眼，眼前的景象应该只会出现在梦中才是。
“你就是洛熵的二弟子林悠然？果然废话不少。”一袭红衣烈烈出现在几人视线中。红发紫眸的高大男子噙着青玉水烟杆，慢吞吞自楼宇内走出。
当对上琉璃那双充满魔魅的紫色双眸时，林悠然彻底说不话来了。想来以自己师父洛熵那仿若谪仙的飘逸风姿就足够令人震撼，可眼前这位简直就是上古卷轴中走出的妖仙！
“晚辈蜀州唐谅拜见琉璃前辈。”比起林悠然的回不过神，唐谅则是虔诚一拜。他听说过洛熵的这位师兄，上回在燕关岭也有过一面之缘。因为洛熵是自家爷爷唐竹忘年之交的缘故，他对这位九州神裔也是敬重无比。
“不愧是唐门出来的，各个都是人尖儿。”琉璃颔首微笑，唐谅就是当年被弟子月棠带回唐门抚养的二皇子，那个因为他封印火麒麟失败而变得异于常人的男孩。如今看到他英姿勃发的出现在面前，琉璃很是感到欣慰。
“出尘门下林悠然拜见师伯。”唐谅的施礼提醒了半天回不过神的某人，意识到施礼的林悠然连忙道。
“你当真是名动九州的神医？！”看着林悠然那副呆愣傻的狐狸嘴脸，琉璃不禁有些怀疑起师弟洛熵挑选弟子的标准，这么个人来配合自己医治唐秀秀当真没问题？
听出琉璃的怀疑，林悠然有些赧然的挠头，笑得像只狐狸：“嘿嘿，悠然不才资质难及师伯万分之一。不过若是说到医术，如假包换！”
“好吧，既然小煜儿没找错人，那么你们就快些随我来吧。”不理会林悠然的马屁，琉璃吞吐几个烟圈，挥手示意三人跟着他走。
在进入圣地时，眼见画着伊天慎和伊雪的那副巨大画像，林悠然在心底偷偷的拜了拜。画中那位白衣翩跹眉目清远的男子正是他们了不起的祖师爷，当年差点一统九州江湖的飞雪阁主人伊天慎。
“秀秀！”直到几人来到那件用暖玉铺满的内室，唐谅看到睡颜安然长眠不醒的妹妹顿时有些心慌。箭步冲上前试了试她的脉象，结果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毫无跳动的脉象早已止住了多时。
“唐谅兄无需惊慌，秀秀已经服下了琉璃前辈的还魂丹，至今仍有一息尚存。”熟悉的声音响起唐谅和林悠然转头一看，已经成为景汐天子的段青彦竟然也会在此，而他身旁那位奉茶的侍卫正是天刀门的黄金瞳杨浮生。
林悠然笑眯眯的瞅着段青彦，这位风姿不俗的少年眉宇间隐约有了天家威严。“你走也来了？啊，对了，有凌奕轩那个书呆子替你处理朝政看家护院，想来你也是再放心不过。”
“凌相是治世之能臣，有他在我自然放心。”眼见故人，段青彦也是感到分外庆幸。有这么位神医在，不愁医治不好唐秀秀。
看着眼前的众人，琉璃满意得拍拍手。“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妨听听本座说两句。”
“秀秀目前危在旦夕，本座打算用师父留下的杏林医书和擎苍玺来唤醒她。将各位不远万里请到此处，便是希望得到各位的鼎力相助。毕竟在场的几位都是秀秀的至亲挚友。若是没有异议的话，本座希望从今晚就能开始。”
环顾几人皆是颔首赞同，琉璃放心不少，当下便吩咐道：“这次将擎苍玺召唤而出，需要布下阵法。本座和青彦作为封印半块擎苍玺的实体，无法行动自如。那么，开启阵法的任务就要交给小煜儿。”楚煜闻言神色庄重点了点头。
“阵法的力量需要有人来控制，唐家小子、暖暖、杨侍卫你们三人负责来压阵。等小煜儿开启完阵法后，也加入压阵。如此四人的力量才能让整个阵法变得稳定。”
“那我呢？”听着所有人都被分派到了任务，林悠然异常积极的凑上前。
“废话，你是神医当然由你来医治。”琉璃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用青
玉水烟管拐着林悠然的脖子将他擒到身前。
“先这么说，你们几个好好去养精蓄锐，等到晚上本座会来找你们的。”说完琉璃便拐着林悠然悠哉离去。
“师伯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得到琉璃特殊召见的林悠然不禁有些胆寒，这位师伯看起来像是个妖精该不会是要把他丢到丹炉里炼药吃吧！
“那么多人就属你话多！既然如此陪本座聊天打发时光好了。”琉璃邪邪一笑，对林悠然送出一记媚眼。在林悠然看来，这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是何等阴森！顿时吓得有些腿软。
“师伯，弟子不该多嘴。您就饶了我吧！”好不容易挣脱开琉璃的束缚，林悠然立刻做出求爷爷告奶奶的姿态。
“没出息的东西！跟你开玩笑都听不出？”琉璃不悦扬眉，走到一处玄冰铸成得座椅处悠哉飘落，舒舒服服得伸了个懒腰。林悠然这幅怂货样儿看得他心里格外疙瘩。
“其实本座把你叫过来，是有事想单独交待你。仔细听清爽了，记错一个字本座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摄人心魂的紫眸里迸发出锐利光芒。林悠然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狗腿子模样，这么个大神搁眼前，他敢不听话么？！
“你是洛熵教出的弟子，医术我自是信得过。那么今晚就要你将……”
听完琉璃一番如是交待，林悠然也是剑眉深锁。他的这位师伯实在是够义气也够胆大，连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他说来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儿。
“怎么？有把握没？”琉璃才懒得理会师侄林悠然会怎么想，他所要的不过是他那举世无双的医术罢了，其他的随便他去。
“如果师伯您下定决心，弟子愿意斗胆一试！”思索片刻后，林悠然又恢复以往不正经的样子，像个笑面狐狸乐呵呵个不停。
“什么叫斗胆一试？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琉璃隔空踹了这小子一脚，林悠然还真就夸张得跌了个大跟头。不得不说，林悠然这幅嘻嘻哈哈的样子倒是挺对他胃口的。
“是，弟子谨遵师伯教诲。若没什么事，弟子就先退下了。”林悠然弯腰对着琉璃来个一百八十度大鞠躬。
“滚吧。”琉璃似是不耐烦挥手。
林悠然离去后，琉璃独自坐在冰椅上发呆。不知道当初师弟洛熵义无反顾的追随爱人段青寒共赴黄泉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换做他也要与这个纷纷扰扰的人世告别，不得不说心底其实还是几许留恋的。
他们师兄弟二人因为体内那半块擎苍玺，变成了不老不死在人世间行走了百年之久的怪物，享受过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也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原本鲜活得一颗心也在经历无数悲欢离合后渐渐麻木。现在终于等到回归终极的时候，从宿命中解脱彻底休息，也算是一件欣慰的事。任谁在世间活了太久的岁月，都会萌生去棺材里躺着好好歇息的念头。即便他们是身负绝学的九州神裔也不例外。
☆、第三百零四章 指间流砂
子夜时分，狂风略过巍峨昆仑玉龙雪巅，飞卷起浮雪无数纷纷扬扬如碎玉四处散落。原本夜深人静的时刻，昆仑雪顶的圣地内，却是一派灯火通明。
在琉璃的吩咐下，暖暖将收集来的火种在圣地内的烛火全都点燃，映衬得这座冰雕玉琢的楼宇如同白昼，透出耀人眼目莹莹光辉。
铺满暖玉的地面，眼下已是被琉璃用灵蛇血画出了巨大的阵法。红色的阵法闪烁着暗金色的光泽，看得众人啧啧称奇。由螭龙和火麒麟组成的复杂图案带着难以言状的神秘瑰丽，几乎让人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
早些得到琉璃特别吩咐的林悠然则是念念有词的拨动手中的小串佛珠，这是他在为病患动刀子时的习惯举动。常年与血腥疾病打交道，他也渐渐变得有些迷信起来，相信这种临阵前的祈福不光会是病人减轻痛苦，还会给自己这个行医者带来好运。
负责压阵的几人则是早就活动筋骨完毕，只等着琉璃一声令下，便去合力镇压住开启擎苍玺的逆天阵法。
同样作为即将擎苍玺离体的段青彦，似乎有些淡然的不正常。看着被楚煜小心翼翼抱着躺到阵法中心的唐秀秀，他只觉得今日做出的决定是值得的。尽管此举很有可能使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浮生的行囊里有他提前拟下的诏书，若是他不幸遇难丧命。那么景汐天子之位便会再次回到削发为僧的段青衣手中，有凌奕轩这么位忠肝义胆的贤相撑着江山社稷，泱泱景汐乱不了。
早已知晓结局如何的琉璃也是平静异常。对他这个活了百年之久的身躯来说，生死不过梦一场。梦醒时分到了，何所畏惧？幽幽吐出几个烟圈，不由想到家中那一大群红颜知己。若是他这么突然逝世，只怕难免有人会哭红眼眶。
再想到自己百年前辅佐那位了不得的草原英雄，看他一城一池将部落拓展为今日的北沧国，之后教导了那位英雄的幼子楚释天，看着楚释天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成长为一国之君，再到后来负责抚养楚煜，将火麒麟封印在他体内，并将他栽培成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只可惜，怕是没机会看着他君临天下了。
又想到如同女儿般亲厚的月棠，琉璃不禁湿了眼眶。百年之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将他奉若神明的乖巧女儿。
在旁反复研读着手札的楚煜却是紧张无比。他曾经只是听说过擎苍玺乃是令天下人趋之若鹜的神物，今日开启阵法就要亲眼目睹那举世无双的玉玺合二为一，之后便是要在合璧之际开启阵法将神明召唤而出。这是唤醒唐秀秀的关键一步，稍有不慎，就连师父琉璃河段青彦都可能会连带着魂飞魄散。
“弟子不孝，在此打扰师父英灵。今日便会将那擎苍玺合二为一，由弟子带着它从世间消失。既为救人，也为了却师父当年未了心愿。愿师父在天之灵保佑！”恭恭敬敬在伊天慎的画像前敬香，琉璃神色庄重望向几人，示意着行动开始。
整个巨大的阵法外侧先由暖暖、浮生和唐谅所在的三个方位坐定压住阵脚，留下一个方位留给负责启动阵法的楚煜。接着则是琉璃与段青彦成对称盘膝坐定在阵法的左右两侧，遥遥相对。唐秀秀则是安静躺在阵法的中心，由林悠然守在跟前随时准备救治。
“小煜儿，开始吧。”琉璃在闭目运功前，视线停留片刻与楚煜对视，这恐怕是他此生最后一眼看到自己的爱徒。
楚煜深吸一口气，向琉璃点头示意他放心。随即用食指蘸了准备好的朱砂，在阵法的开端飞快写下一连串咒文。冗长的咒语写完后，楚煜接连用双手结下虎符、龙渊印，汇聚全身火麒麟的内力，将手按在阵法的开端。
不久暗淡的阵法开始渐渐发出如同萤火的光亮，置身于阵法中的众人皆是感到身下的阵法仿佛被燃烧起来。
琉璃闭目吐纳呼吸，紧跟着念出了晦涩神秘的梵文咒语，用灵蛇血画出的阵法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那只栩栩如生的螭龙和火麒麟竟然慢慢围绕着阵法中心旋转起来，仿佛随时会跃出冰层出现。
几人很快收心摄神，纷纷将内力汇聚，双掌紧贴冰层上的阵法，将内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其中。随着压阵三人的内力渐渐融汇交错，阵法上空忽而出现金色的屏障，将众人团团围护。
陪着唐秀秀，在阵法中心坐定的林悠然则是被着神奇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何时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象？！再望见同时闭目隔空对掌的琉璃和段青彦，林悠然按下心中惊奇，凝神屏气望着二人。他知道这应该是擎苍玺要离体合二为一的前兆。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林悠然就注意到，琉璃和段青彦的胸襟前金光乍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片金光中挣脱而出。敢情这擎苍玺是要穿心而出？林悠然暗自为二人捏了把冷汗。难怪之前琉璃会如此慎重的反复叮嘱，的确，这事稍微出点差错，那么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跟着那块玉玺去陪葬！
很快，两块包裹着金光的玉璧渐渐成形在二人体外。由于擎苍玺离体，琉璃和段青彦双双陷入了半假死的状态，像是被看不见的结界封住眼耳口鼻一般，再无声息。
望着渐渐升起在阵法中的擎苍玺，楚煜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之前琉璃交给他开启阵法的口诀：“九州鸿蒙，芸芸众生，
擎握苍玺，天下归一。”
语毕，被牵引至阵法两侧的玉玺像是得到召唤般，飞到阵法上空旋转着。就在一番急速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舞后，两块玉璧慢慢的不负众望的合二为一，毫无瑕疵的完美归一，甚至让人怀疑这块玉玺压根就不曾被一分为二过。
“以九州神裔之名号令：碧落二十八星宿三十六路神方黄泉七十二地煞皆在此听命，以螭龙之魂麒麟之魄，将阵法中心之人唤醒！”楚煜运足功力朗声将命令送出，这可是他作为凡人头一回号令众神冥灵，怎么着也不能怯场。
合二为一的擎苍玉玺突然间大放异彩，在阵法中的几人甚至听到了电闪雷鸣龙腾虎啸之声，周身则是像漂浮在云端被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