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推开那只刨开冰层的灰狼,楚煜颤抖着将沉睡在冰层的女子轻轻抱起:“秀秀,我来接你回家。快点醒醒!”
被冰雪覆盖的容颜像是安然睡去,只是如同垂下黑凤翎般的睫羽上,那层薄薄的青霜昭示着佳人已长眠在此。
“秀秀,之前我不应该把你锁在星烨轩,就算你生气也别不理我。快点醒来跟我说句话好不好?”楚煜颤抖得指尖拂过唐秀秀那张极美的唇形,可惜再也不复往日温度,只剩下无尽的冰冷苍白。
疾风和率领的狼群都陷入了沉默,何时见过平日叱咤风云的楚煜会有如此伤情的一面?!
楚煜所有的不安、恐惧、失落,都在看到唐秀秀这张永远也不会再醒来的睡颜时一起涌上心间。以往那个爱笑爱闹陪在身旁的解语花就这么香消玉损,如何让他接受。
惊觉之前秋珠那句未说完的遗言,楚煜捧起一把唐秀秀身下的积雪。果不其然,那些纯白冰雪迹俨然被雪色浸透变成刺眼的猩红。用手摸上去,似乎还能感觉到触手温热。
这滩血便是那个尚未出世便夭折在此的孩子,是老天爷赐给他和唐秀秀的独一无二的宝贝。就这么无辜的在这片荒凉雪原中送命,他甚至还没等到来看这个人世一眼。
就这么半日的功夫,楚煜已经连着失去了两位至亲。山顶呜咽的寒风不时盘旋卷起雪浪,伴随着那个跪在雪原中心碎无声的男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痛失所爱
没人知道楚煜是怎样回到西京城中的,但凡那匹神骏火流星所经过途中,来往行人莫不对马背上的二人议论纷纷。很多人甚至认出了身着紫色朝服的男子乃是当今摄政王楚璟岚,至于为何他会拥着那位看起来已经了无生机的姑娘便不得而知。
在瑞王府门前焦急等待的椿,忽见汗血宝马驮着二位主子归来,高悬着的心终于归位。只是首领楚煜看起来丝毫没有找回佳人的喜悦之情。难道是女主子受伤了?就在椿暗自揣测之时,楚煜的马已行至身前。
看到脸色惨白的唐秀秀椿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迎接。谁料楚煜却只是把缰绳丢给她,便抱着唐秀秀径直离去。
就在楚煜和椿走过交错的瞬间,曾经身为杀手的椿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毫无气息的唐秀秀已经是魂归九天!她实在不敢想象,楚煜究竟是怎样就如此毫不避讳的独自将尸体带回来的。
椿随机无声跪地请罪,尽管她并不知晓唐秀秀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但若不是她一时大意让唐秀秀逃走,那么也就不会发生这等事情。说到底,唐秀秀的香消玉殒她也有责任。
“去国师府请师父带着小九过来。”走出几步的楚煜像是感觉到了椿的自责,随即低声吩咐道。
“王爷您可回来了,那岩亲王和侧妃在瑞麟轩等候已久。”老管家乔立海看到楚煜归来,笑呵呵的迎上前。却在看到他怀中的女主子时瞬间变了脸色。
“老身这就去让府上的大夫过来!”平日没少得到唐秀秀关照的乔立海,眼见女主子情况好像很是危及,赶忙想去叫大夫。
“乔叔,你带着这块令牌去宫中走一趟,无论如何都要将父皇和母妃请来。”拒绝了老管家的好意,楚煜丢给他令牌便抱着唐秀秀离去。现在他只想回到星烨轩,安安静静的陪着唐秀秀走完她人生最后一程。
“秀秀,我们到家了。”走进星烨轩的外门,看到院中尽数绽放得灼灼桃花,楚煜终于落下第一滴泪。
不多时,听闻楚煜回府却避而不见的那岩亲王气冲冲的赶到星烨轩。看到侄孙楚煜抱着面无血色的唐秀秀,失魂落魄般静坐在庭院中的花树下。他身后跟着的却是做贼心虚的樊雪晴,畏畏缩缩磨蹭在门口不敢踏入星烨轩半步。
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的那岩皱眉捋须,待到他走进仔细看了唐秀秀的面色,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心中顿时大骇:原来这丫头早已断气多时!
“小六儿,秀秀丫头这是怎么了?!”苍老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细不可闻的颤抖。尽管他那岩是纵横科尔沁草原的英雄,年轻时打仗也曾杀人无数,可是他从没见过有人敢将已死之人如此眷恋的拥在怀中。
“嘘,别吵到她。”楚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仿佛他怀中的唐秀秀只是沉沉睡去而已。
楚煜清浅的笑意在那岩看来,无疑是伤心过度的疯癫征兆。无奈捋须长叹道:“你啊你!”
很快便转向樊雪晴道:“雪晴丫头,还不去把你们府上的大夫传过来!没看到小六儿和秀秀丫头出事了吗?”
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樊雪晴几乎瘫坐在地,现在的唐秀秀明明就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为何六哥楚煜还如此恋恋不舍?!
眼见樊雪晴被吓得六神无主,那岩亲王刚想发脾气骂人,却见到了带着楚九匆匆赶来的国师琉璃。
“那岩老哥也在?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慌里慌张的琉璃望着几人盘桓在此间的情形,不由皱眉,本来魅惑人心的紫色双眸也有了几分震慑人心的目光。
“您还是自己去瞧瞧吧。”那岩亲王无奈转身,不再看向坐在花树下的二人。
“六哥!秀秀姐!你们怎么了?”小小年纪的楚九毫无防备的跑到两人跟前,像是往常撒娇般扯着唐秀秀的衣袖摇晃,却不料下一个瞬间唐秀秀冰冷的双手便毫无生机的垂在他身上。
“秀秀姐,你怎么了?”意识到反常的楚九被唐秀秀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吓到,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边哭还边抽噎:“秀秀姐怎么死了?!”
琉璃原本以为两位弟子又是再闹别扭,哪知楚九童言无忌的话语像是一记惊雷在心间爆炸。三步并两步冲到二人跟前,为唐秀秀把脉,结果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唐秀秀的脉象早已终止了多时!
“小煜儿,这是这么回事!”顾不得其他,琉璃揪着爱徒的衣襟咬牙切齿问道。平日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就这么没了,换做是谁都承受不这这哀恸。
楚煜抬头,失去焦距的空洞目光看得琉璃又是一阵心酸:“你们都在骗我。秀秀只是睡着了,等会她就会醒来的。”不理会其他几人的异样目光,楚煜抬手为唐秀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语气也是无比宠溺。
眼见楚煜失魂落魄的模样,樊雪晴又是心疼又是记恨。这该死的唐秀秀做鬼也不肯安生!走上前试图唤醒楚煜:“六哥,六哥,我求你你快点清醒过来好不好?她已经死了!”
没想到楚煜却是突然将她猛的推开,像是害怕樊雪晴会伤害到唐秀秀似的将她藏在怀中。“不可能,不可能,秀秀才不会离开我!你们都不许过来!”
一时间琉璃的愤怒,楚九的大哭,樊雪晴的不安,那岩的无奈,椿的自责,像是来势汹涌的潮水刹那间让几近崩溃的楚煜觉得喘不过气来。他终于不得不接受那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唐秀秀是真的再也不会醒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水落石出
稍后从宫中闻讯赶来的天子楚释天和缨妃,对儿媳的逝世感到难以置信。他们实在无法相信,那个爱笑爱闹精灵古怪的唐秀秀就这么从世间消失。
再看到六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楚释天只能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节哀顺变。六子意气风发的年纪便要经历丧妻之痛,想来他心中定是万般苦涩。
将长眠不醒的唐秀秀安置在星烨轩,楚煜将沉浸在悲伤的众人都请到的瑞麟轩。从难言的痛苦情绪中平静下来的他意识到:唐秀秀遭遇雪崩绝不单纯是个意外!
从狼牙雪峰上挖掘出大量身份不明的暗卫尸体,而且雪层下隐约能看出曾经有过打斗的痕迹,这些就足以说明:在他们遇难前定是有人想将他们置之死地。
望着神情复杂的众人,楚煜神情肃穆首先来到琉璃面前跪地请罪道:“璟岚无能,连自己的至亲都未能保护好,有负师父重托。”
碍着众人在场,琉璃有生以来第一次冷眼打量着爱徒楚煜。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那苍白的脸色和几乎能将椅子扶手拧断的手势,表明他心中隐而不发的怒火。
心里有鬼的樊雪晴则是捧着茶盏喝个不停,生怕稍微流露出紧张或害怕的神色,就会被当场揭穿。想来是父亲樊茗囿派出的暗卫已经得手,送唐秀秀和秋珠那个护卫一起去了阎王殿,再加上之后的狼牙山雪崩将他们的尸首掩埋冻僵。这简直就是天助她也,只是不知为何六哥楚煜会为了这么个死去的女子而兴师动众。
“璟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你在早朝时不是说秀秀病着,需要御医到你府中走一趟。怎么转眼就出事了!”楚释天剑眉紧缩,几乎很少动怒的他眼下也是气急攻心。
师妹月棠的英年早逝,是楚释天多年来的一块心病。时过境迁,没想到师妹的女儿唐秀秀在二八芳华又不幸蒙难夭折,命运总是轮回上演着无奈的悲欢离合。
楚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痛苦,回想着前几日他如此绝情的将唐秀秀独自禁锢在星烨轩,甚至都不曾给过她只言片语。事到如今,他真后悔为何自己那般狠心。
“前几日是儿臣不好,和秀秀起了争执害她心神俱劳染了病。没想到今日儿臣去上朝之际,秀秀便负气出走。之后她想在离去前再去拜访疾风,便独自去了狼牙山,结果……”
就连楚煜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颤抖,被万千冰雪掩埋得滋味肯定是彻骨冰寒吧?可就当唐秀秀身处险境之时,他却连前去营救都做不到。
再想到那个还未出世便魂断雪域的孩子,楚煜几乎是心痛欲死。枉他被誉为北沧的不死战神,他甚至粗心到就连自己妻子有孕在身都毫不知情!之前他还如此刻薄粗暴的对待唐秀秀,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恨不得拿刀劈了自己!
闻言楚释天心烦意乱的拨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缨妃听完儿子所言也是不禁红了眼眶。据她所知,唐秀秀自儿子楚煜从景汐归来便是不离不弃陪伴他左右。可以这么说,儿子能够平安无事至今功成名就,离不开她在背后的默默付出。可就在儿子能够为她撑起一方天地,回报这份恩情的时候,这苦命的丫头竟然就这么香消玉殒。
“呵,小煜儿如今贵为摄政王到底就是不一样了!以前还未击败那位景汐天子时,你怎么就不觉得秀秀会惹你心烦?当初秀秀明明可以回到故国与家人团聚,她却因为放心不下你执意要留在你身边陪伴。怎么,现在过了河便想着拆桥?!”气不过的琉璃瞬间将掌中的茶盏捏了个粉碎,魅惑人心的紫眸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寒光。
向来嬉笑怒骂的顽师,今日却对着自己冷言相向。楚煜苦笑着,这是他活该受着的。“弟子自知心中有愧,但还有一事不吐不快。”
楚煜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递给父皇楚释天。那是秋珠临死之际塞到他手中的东西,代表着那些前去追杀他和唐秀秀之人的身份。“儿臣之后上山找寻秀秀的时候,在雪崩后的“鲤鱼脊”发现了这个。”
就在回府的途中,楚煜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似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假设一番:如若没有这些暗卫的追杀,也许秋珠凭借着多年生活在草原之上的经验,可以保护唐秀秀从这场雪崩中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可事实偏偏是二人双双遇难,那就只能说明,定是那些暗卫逼得秋珠陷入苦战,来不及带着唐秀秀躲避突如其来的灾难。
眼见六哥楚煜竟然还找到那些暗卫的腰牌,樊雪晴心里惊慌无比,不禁被茶水呛到。察觉到她的反常,那岩亲王和琉璃两道锐利目光向她投来。就在这么两道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樊雪晴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起身告辞。
“雪晴你等会再走,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你。”楚煜别有深意的视线也落到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堂妹身上。直觉告诉他,这些暗卫绝对与和硕王府脱不了干系!
樊雪晴登时不悦,对楚煜娇叱道:“六哥这是什么意思?晴儿身上还怀着孩子,自然见不惯死人的晦气场面!”一句话,既为她的脱身找到了绝佳借口,又能将她“有喜”之事告知天子楚释天和缨妃。
就在樊雪晴暗自庆幸自己的小聪明时,楚煜却是不屑一笑。那笑意看得她有几分毛骨悚然。“也好,待会让宫中来的御医给你把脉,看看是否吓到了孩子。”
楚煜的话语如同万年寒冰,让樊雪晴如坠冰窟。完了,她假孕之事只怕是纸包不住火!
似乎听出了六子的话里有话,楚释天等一干人的视线都投向坐立难安的樊雪晴。沉吟片刻,楚释天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应该是东宫暗卫的腰牌,又怎么会出现在狼牙山之上?与秀秀不幸蒙难有何关系?”
“启禀父皇,之前得知秀秀出走的消息,儿臣府上的侍卫确有前去找寻。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儿臣找到他时已是命不久矣,而他手中正是握着这块令牌。山腰处的“鲤鱼脊”甚至还有搏杀的痕迹,儿臣怀疑是否有人想要暗中对秀秀不利。不若如此,以那侍卫的能力足以护得秀秀周全。”
“还有这等事情?来人,去查查着腰牌究竟来自何处。”楚释天的一声令下,随他护驾而来的带刀侍卫立即接过那面腰牌领命而去。
“其实今日将各位请到此处,还有一个人想请大家见见。”楚煜对门外守着的老管家乔立海吩咐几句,片刻后便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押送到瑞麟轩中。
眼见被扣押而来的人竟然是府中的大夫,樊雪晴狠狠的将指甲掐入了手心。看起来六哥楚煜这回是要动真格查处迫害唐秀秀的人究竟是谁。
之前被塞住口的大夫眼见天子和贵妃莅临此处,立刻不停得挣脱着束缚他的绳索。待到楚煜将他口中的桎梏取出,便闻得求饶声不断:“求吾皇,缨妃娘娘饶恕老身!求摄政王饶命!”
眼前这幅闹剧让楚释天不禁皱眉,与缨歌交换几个复杂的眼神,呵斥道:“何事大呼小叫?真不像话!”
“这位便是儿臣府中的大夫,只可惜他以身渎职,竟敢弄虚作假企图混糊弄儿臣。”楚煜冷着脸将着这名吓得魂飞魄散的额莫其踹在地上。
“雪晴,你口口声声说你怀了本王的孩子。那好,今日宫中的御医也在,不妨让他替你号脉看看到底如何?”楚煜精芒四射的目光带着放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看得樊雪晴不禁开始发抖。
天子和缨妃在上,她就算是想反抗抵赖估计也是徒劳。终于,她要为自己的所做作为付出代价。只等着最后的真相大白,由楚煜亲自给她判下感情的凌迟。
当下只好配合前来的太医,让他为自己细细诊脉。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樊雪晴身上。在座的几位都是人精,没有哪个会迟钝到听不出楚煜的话外之意:貌似唐秀秀这次的遇难跟这位侧妃的身孕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收回手的太医恭敬道:“启禀吾皇,摄政王侧妃的脉象一切照常,并无半点有孕在身的迹象。”
闻言的瞬间,楚煜不住在心底苦笑。之前为了这么个莫须有的孩子,让他怀疑唐秀秀,冤枉唐秀秀,还对她动怒囚禁,现在想想真是糊涂至极!再想到唐秀秀满是受伤的神情,整颗心就像是被大力撕扯着,心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胡闹!”同样怒不可遏的还有楚释天。原本听说樊雪晴有孕在身的消息,他还喜出望外,以为六子的孩子会是他的长孙。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会是场彻底的骗局!
“圣上息怒!这事是晴儿错了,可是…可是这也是被逼无奈,自从六哥娶了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