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天锦绣+番外 作者:祭n(17k2013-08-29完结)- 第105部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美人心计

　　天色微明，从熟睡中悠悠转醒的樊雪晴有些惊诧得环顾四下陌生的陈设，这里不是她每日醒来所熟悉和硕王府中的闺房。挣扎着想要起身，颈间一动便是一阵火烧般的灼痛，带着血腥的气味提醒她：昨日以死相逼的拒婚行为是何其莽撞。
　　没点烛火的房间里光线黯淡，借着窗外依稀透进的晨曦，樊雪晴的意识终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这里是六哥楚煜的府邸——瑞王府。
　　“你醒了？”清亮又不失温柔的女声响起，顺着声音望过去，樊雪晴见到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那个抢了她心中卿卿却不自知的女子——唐秀秀。
　　眼见樊雪晴负气转向床榻内侧，唐秀秀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人果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旋即在桌前倒了杯热茶，递上前道：“先饮下这茶水顺顺气，若是想再割手腕、刎颈寻短见也好有力气。”
　　闻言樊雪晴蓦地回过身，恶狠狠的瞪了唐秀秀一眼。怎么听她的语气好像巴不得自己一命归西？！气不过之下，劈手夺过茶盏一饮而尽。
　　早就知道寻常的安慰对这位飞扬跋扈的小郡主不管用，唐秀秀这才故意出言相激，看着樊雪晴如此听话的将药茶饮尽，她也放心不少。这药茶是老林用十几味补血养气的珍贵药材熬熬煮而成，此番正好给失血的樊雪晴滋补。
　　“雪晴倒是真会给为兄惹麻烦，还是你六嫂更懂女儿家的心思。”同样守在屋内一夜的楚煜也是从屏风隔开的外厅步入里间，原本他就担心执拗的樊雪晴不肯乖乖服药，没想到却被唐秀秀一句算不得激将的激将法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见到来人，樊雪晴只觉得心中更是委屈，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唐秀秀轻叹一句递过锦帕道：“若是靠这眼泪水就能得偿所愿，那这天下恐怕早就变为一片汪　洋了！”
　　楚煜忍不住笑出声，羞得樊雪晴忙不迭地抹去眼泪，“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比起守在床畔照顾自己一宿的唐秀秀，她的小儿女姿态倒是让六哥看了笑话去。
　　“既然没事，就别再学那些一哭二饿三上吊的把戏，你知道为兄最讨厌那些无事生非刁妇！”在楚煜颇为严厉的眼神中，樊雪晴羞愧的低头认错。昨日之事的确是她太过鲁莽，和硕王郡主若是在瑞王府有个好歹，那楚煜试图残害手足的罪名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和硕王府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传话，就说这几日你六嫂留你在府中作客话家常，所以你可以放心留在这里养伤。”想到唐秀秀遇事安排周详，楚煜满是感激的与她相视一笑。
　　“郡主是个伶俐人，哪里需要你这个棺材脸唠唠叨叨。”唐秀秀嗔怪着推了楚煜一把，要知道樊雪晴正是因为他这副冷硬态度才会一怒之下选择轻生。“你赶紧回房准备准备死去上朝，别在这里添堵！”
　　“遵命，娘子大人。”楚煜夸张的抱拳施礼并向后退了一大步转身离去，滑稽的样子看得唐秀秀恨不得立刻把他给休了。
　　看着两人这番卿卿我我，樊雪晴看得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她羡慕唐秀秀的机敏和善解人意，又嫉妒二人这般恩爱两不疑。难怪六哥愿意将唐秀秀当个宝贝捧着，只怕天底下没几个男子不希望能得如此解语花。
　　“喂喂喂，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唐秀秀很是不解的唤回樊雪晴追随楚煜离去的炙热目光，她就没看出来，那个整天从早到晚板着副棺材脸的黑面煞神哪点有魅力。不禁感慨着，樊雪晴这丫头是被假象蒙蔽双眼的无知少女。
　　“我要回家！”楚煜一离开视线，樊雪晴立马恢复千金郡主的骄矜，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位来自民间的六嫂，在她心目中只有北沧草原之上的明珠才配得上那位人中之龙。
　　“没问题，反正弄伤你的不是我，到时候就算出事了也是你六哥倒霉。”早就看出樊雪晴对自己满是敌意的唐秀秀才懒得讨好她，自顾自的甩袖子准备离去。偶尔任性是可爱，要是整日不分场合时候的胡闹，那就是愚蠢。
　　被唐秀秀的冷淡气得说不出话的樊雪晴眼圈泛红，大有一副你不理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派头：“你！……”
　　“其实你要不愿意嫁到景汐也可以，或许我正好能帮你这个忙。”守着伤患一夜没睡好的唐秀秀则是呵气连天，懒得再与刁蛮的樊雪晴纠缠，便直奔主题道。
　　“就凭你？！哼，少在那里自以为是。北沧和景汐两国国事，就连本郡主也不容置喙，何况你这个…这个……”在唐秀秀森然的目光中，樊雪晴刚到嘴边的“贱　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是何等可怕的目光啊，黑白分明的瞳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你一动不动，里面隐隐流动的怒火就像是只随时爆发的狮子。樊雪晴连做梦也想不到，唐秀秀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竟会有如此气势。樊雪晴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有些惧怕唐秀秀，因为她发起火来的神情简直和六哥楚煜一模一样！那般足以震慑人心的凌厉目光，只有经历过无数生死劫难洗礼后的人才会拥有。
　　唐秀秀忽而丢过一面令牌，樊雪晴接过凑到眼前一看：纯金打造牌面上，用官体正楷苍劲有力的刻着“金牌令箭”四个大字。从小生在皇族的樊雪晴自然识货，这块令牌是货真价实的来自敌国朝廷。
　　“就凭这个，我就能帮你解决这桩婚事。”不理会樊雪晴的惊讶，唐秀秀兀自她手中取过金牌令箭，重新贴身收好。
　　“可是你为何要帮我？”樊雪晴不傻，自己一直没给过唐秀秀半点好脸色，甚至三番五次故意为难，她绝无理由反过来帮助自己。
　　“正如同你抗拒这门婚事，我的那位故交想必也是十分不乐意。”段青彦是什么样的性子，唐秀秀再了解不过。若是真把樊雪晴这么个骄纵任性的郡主嫁过去，只怕他以后也有得苦头吃。身为一国之君，段青彦所承受的已是常人所不能及，唐秀秀实在不忍心看他再落入北沧朝堂所设下的美人险局。

☆、第二百三十九章　　沙场点兵

　　景汐国，洛阳城郊外的禁军大营内，狼烟四起，战旗高挂。十万身披铠甲的将士在此列阵等候，位居众军士之前的自然是奉命统帅东都所有禁军的骠骑将军——杨浮生。
　　此刻他身披龙璋虎牙的铁青战甲，头戴红缨盔，腰间那柄从不入鞘的雁翎刀在午时烈日下折射出明晃晃的寒光。一双似林间斑斓猛兽的黄金瞳扫视过全场，众人顿觉面上如刀锋刮过，如此带有压迫感的锐利目光令人不敢直视。
　　待到一辆十六乘的明黄马车驶入禁军校场时，众将士的情绪立刻像是被点燃，齐齐收身跪拜：“恭迎圣上御驾亲临，吾皇万岁！”
　　虽然将士中大部分人并没见过这位继位不满一年的新君，但就其登基后抄斩宁氏一族、大兴水利、减免赋税等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就能看出这位天子是何等魄力。
　　自那马车中走下之人，也不用侍从搀扶，自行走上万人列阵的高台前。形象清矍的身影引得无数目光追随，今日这位天子一袭青色猎装，足登其云纹靴，并未披盔带甲，却衬得原本清秀面容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只是那雪白的发丝看起来与年轻的面孔有着极度的不相称。
　　段青彦自上威严俯视台下众将士，十万禁军批灰带甲、战马嘶鸣的场面当真是气势恢弘无可比拟。抬手示意众将平身，运足三成气力朗声道：“北沧蛮夷屡次进犯我景汐边界，该当如何？！”
　　“杀！杀！杀！”十万人声汇集成一片浩荡惊雷，震耳欲聋般直冲云霄。在场的众将士不少参与过七年前的两国边境之战，对那场烽火厮杀记忆犹新。战争的仇恨只能由一种方式去平息，那就是：以战止战！
　　“今日朕便意欲挥师北上，踏过上河直捣蛮夷腹地西京。诸将可愿随朕一道踏平敌国，扬我景汐国威？！”话锋一转，段青彦的声音也不由提高几分。
　　“誓死追随吾王，万死不辞！”
　　浩浩荡荡的景汐大军，即刻便开拔行军，在他们天子御驾亲征的统帅之下，开赴战火纷飞的燕关岭。
　　千里之外的北沧西京城内，同样忙碌着偷天换日计划的两位小女子，神情凝重仿若行军打仗那般。
　　“那你究竟打算如何解决这场和亲？”既是有求于人，樊雪晴语气间不由客气几分。就算自己再怎么讨厌唐秀秀，可眼下能帮自己的人也只有她而已。可关键问题是：北沧朝廷明察秋毫，景汐那边也未必好糊弄，此事若是不成败露，那便是犯下欺君大罪，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唐秀秀取过纸笔，蘸墨描描画画，三笔两笔就勾勒出西京城的大致风貌，看得樊雪晴惊叹连连。
　　“你看，这里是东面的安定门，这里是西边的镇远门，这里是南边的朝阳门，这里是北面的永安门。想要进出西京城的人马都必须要从这四个门选择一个对么？”
　　在唐秀秀的标注下，樊雪晴表示认同。“可是这与和亲有什么关系？”
　　“若是和亲人马必须从这四个方位择其一，那么我就可以趁机混入和亲队伍中。想来和硕王府的消息总是比别处来的灵通，探查出发日子的任务就得交给你了。”唐秀秀为她仔细解释道。
　　要说她这份干坏事能运筹帷幄的天分，自然还要得益于儿时恶作剧的经验积累，那时候她一向都是主谋，撺掇自家两位兄长去捅娄子。
　　樊雪晴沉吟片刻，忽而有些发愁：“你也要随我去景汐国？可是六哥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唐秀秀断然不可能分出两个分身，一个随自己和亲远走，另一个留在瑞王府里主持家事。
　　唐秀秀忽而笑了，狡黠如同偷腥成功的小狐狸：“假如你这个做妹妹的可以挑选一位兄长不远万里送亲，你会选择谁呢？大皇子？五皇子？还是楚煜？”
　　“更何况景汐早就打算出兵北沧，所以他们断无坐守东都洛阳的打算，说不定就会以迎亲之名挥师北上，你这场空前绝后的婚事只怕得在两军大营之间完成了。”唐秀秀将那张行事地图对折叠好，郑重其事的交给樊雪晴，语气神色间却是多了几分怅惘。
　　“我明白！我可以请求六哥为我送亲，到时候你也混在送亲队伍中直至与景汐的人马会晤，到时候你能见到你的那位友人，那么这场和亲也就可以不作数了！”在唐秀秀的一番循循善诱下，豁然开朗的樊雪晴如同欢快的云雀。
　　从旁出谋划策的唐秀秀却是没那么欢欣鼓舞。她的家乡蜀州正是景汐之南，仔细算来她也是不折不扣的景汐人，可偏巧娘亲月棠却是出身北沧国。假若景汐和北沧不幸开战，同时兼有两国血脉的唐秀秀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帮哪边。
　　如今夫君楚煜身为北沧将领之事，更是给唐秀秀心间多添一抹忧愁。若是楚煜所率的北沧铁骑得胜，那么她就要面临国破家亡，相反若是景汐国赢了这场战争，她还是会失去所爱之人。

☆、第二百四十章　　征衣荷包

　　北沧泰祥二十九年，初冬，邻国景汐挥师北上十万大军压境，北沧王楚释天加封和硕王郡主为万宁公主，向景汐天子提出和亲，景汐天子甚悦，遂帅大军前往燕关岭迎亲。
　　唐秀秀将奚容从宫中御史台带回的帝王本纪看了又看，樱唇微抿绽出开心的弧度。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那么她之前答应樊雪晴的打消这门婚事便可以顺利兑现。
　　只是在看到秉笔直书的史官对段青彦接纳和亲的态度上颇有微词，“甚悦”，只能说明段青彦对这场和亲很是期待，想到原本与自己结下娃娃亲的非凡少年即将另娶他人，唐秀秀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没想到雪晴这丫头倒是肯听你的劝，如今和硕王府上下可是都把你当做在世恩人。”屏退谋士奚容后，同样身处书房议事的楚煜不禁打趣起沉思不言的唐秀秀。
　　相比起前几日要死要活的架势，樊雪晴对待和亲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变之大简直让楚煜感到不可思议。只是樊雪晴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出嫁那日希望六哥可以为她千里送亲。
　　“郡主不过是孩子心性，前几日师伯将景汐天子的画像拿来给她看了之后，小丫头可是害羞得几天都没睡好。”唐秀秀压下心中思绪万千，走到书案前为自己斟酒，用红泥小炉温热后的般若酒越发醇香凌冽。
　　楚煜闻言蹙眉，他知道段青彦外在的确堪称一表人才，那股天生的儒雅风流是常年浪迹江湖的自己所难以拥有的。“那你呢？丰神俊朗的景汐天子是否也足以虏获娘子的芳心？”
　　“肤浅，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还要靠外表来证明自己。”唐秀秀嗔怪着戳了戳楚煜的脑门。这个小心眼的式神，天天都在瞎琢磨什么？！
　　楚煜乖觉认错：“娘子教训的是。”却还是凑到唐秀秀身前，不依不挠追问：“那你觉得究竟是为夫出类拔萃，还是那位景汐天子？”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证明：在唐秀秀心目中他和段青彦到底谁才是她的唯一。
　　被楚煜平白无故的傻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唐秀秀，起身去内室取来一面菱花铜小镜，在楚煜眼前举起。“看见没，镜子中的人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此话当真？”楚煜接过镜子看了又看，仍旧有些不自信。
　　唐秀秀做对天发誓状，要是在她和樊雪晴的大计之前被楚煜看出点什么端倪，那么她就直接可以自裁谢罪。语气间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千真万确，要是有半点虚假，就罚我被老天爷拔舌。”
　　“我相信。”楚煜被唐秀秀一句话感动得飘飘然，忽而低头在她樱唇轻啄一记偷香。
　　“大白天的你注意点形象好不？！”推开嘟着嘴凑上来的某只式神，唐秀秀满脸黑线的望向书房大敞的窗子，以免有来往的侍从看到这室内春光。
　　楚煜却是再接再厉，将脸皮厚有佳人吃的精神贯彻到底，凑近唐秀秀耳畔轻咬一记：“为夫都有你了，还要那些矫饰做什么？”
　　被湿热唇齿触碰到耳垂的唐秀秀霎时间满面羞红，内心早已将厚颜无耻的楚煜骂了个底翻天。
　　即使响起的敲门声阻止了某人的图谋不轨，老管家乔立海的声音响起：“王爷，宫中送来的征衣到了。”
　　原本“兴”致勃勃的楚煜闻声只得压下一亲芳泽的冲动，无奈回到：“那便送进来吧。”
　　望着楚煜有火发不出、辛苦忍耐得窘迫模样，唐秀秀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有多久没见过他这副狼狈神色了？
　　比起幸灾乐祸、逃过一劫的唐秀秀，楚煜却是又爱又恨。为何每次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被各种意外打断。这些大大小小意外直接导致，他这个明明成婚大半年的新郎官至今还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禁　欲　生活。
　　待到看见那件用黑色毛皮连接锁子甲制成的征衣，唐秀秀不禁多嘴问了一句：“这么重的战衣若是穿在身上，岂不是很辛苦？”
　　“傻丫头，北沧铁骑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男儿，可不会被区区一件征衣给累垮。”楚煜在乔立海的服侍下，逐一试穿上整件征衣。自从上次因婢女暗香给他喂药而引起的风波后，楚煜就坚持不再用侍女在身边伺候。他知道，他娶回家的小女子不仅是小醋坛子，更是只小火药桶。
　　眼看两位主子相处融洽，乔立海乐哈哈的插了一句：“还是女主子最心疼王爷，这锁子甲的分量足足有二十斤，天寒地冻时节穿着它行军着实不易。”
　　“乔叔，您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唠叨？”一直试图在唐秀秀面前展示无所不能形象的楚煜立刻瞪了老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