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东伯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敖仓是肯定守不住了,攻城的楚军明显不是一般的军队,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当年巨鹿之战,老奴曾有幸亲眼目睹项羽的五万楚军精锐,眼前这支楚军既便不如项羽军,相去也绝不会太远!”
美貌小娘越发哀伤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陈豨,他也终于答应开仓放粮,设粥棚以赈济魏地百姓,不想才放了一天粮,敖仓却又让楚军给占了,楚军残暴不仁,魏地百姓只怕又要蒙受一场浩劫了!”
“唉。”东伯也叹息道,“生逢乱世,人之不幸哪。”
“可百姓都是无辜的呀……”美貌小娘俏脸上的哀伤渐去,忽又说道,“东伯,我要前往楚营,为魏地百姓请命!”
“公主,这可使不得!”东伯闻言大惊。
美貌小娘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东伯,我一介弱女子,能替魏地百姓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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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内,激战正酣。
随着先登营大队死士的赶到,死守城门的五十死士遂即开始了反攻。
在先登死士无比凌厉的攻势下,陈豨的数百门客死伤过半,终于败下阵来,浑身浴血的张春抢到陈豨近前,惨然道:“大人,叛军锐不可挡,城门守不住了!”
陈豨心头一片冰冷,就是张春不说他也看到了,就这片刻功夫,一拨拨叛军死士就已经潮水般漫过城门杀进了敖仓城内,不管是他散尽家财招揽来的门客,还是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残兵,根本就挡不住这群叛军死士!
这一刻,陈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支叛军竟如此骁勇,竟如此锐不可挡,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绝对不是砀郡的项楚余孽,绝对不是!
咬了咬牙,陈豨终究不甘心就此自刎,当即喝道:“走,退守烽火台!”
秦始皇修建敖仓时,并没有敖山顶上修烽火台,这烽火台是陈豨担任敖仓令后修的,并且与附近广武、成皋、荥阳、京邑、索邑五城约定,只要敖山烽火起,五城令长就必须尽起城中兵马,火速驰援!
等陈豨带着百余门客退到山顶烽火台时,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差不多已经被叛军斩杀殆尽了,整个敖仓几乎完全被叛军所控制了。
陈豨叹了口气,当即让门客点起烽火,向附近五城求援。
尽管陈豨知道,既便尽起广武、成皋、京邑、索邑、荥阳五城的守军,只怕也是不可能再夺回敖仓了,可事到如今,他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了,但愿五城援军能够缠住叛军,直到吕泽大人率军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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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内,建在山腰的营房、衙署以及那一排排地窖以及露天粮仓已经全部落入了楚军手中,有性急的先登死士早已经上前打开了地窖的盖门,只见底下全是黄灿灿的粟黍,隔着老远,都能从干燥的空气里闻到粮食的清香。
“是粟米,全***是粟米,哈哈哈哈!”
“他娘的,这下咱们可不用饿肚子了,嘿嘿!”
“老天爷,这漫山遍野的全是地窖和粮仓,那得多少粮食?”
“管他有多少粮食,反正够咱五千人吃上几十年了,哈哈哈。”
百十个先登死士正在说笑时,公孙遂已经冷着脸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骂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围在这里吵吵什么呢?没看见山顶的汉军已经点燃烽火了吗?赶紧的,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老子拿下来,里面的汉军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诺!”百十个先登死士轰然应诺,转身就要往山上冲。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断喝陡然从下面传来,公孙遂及百余先登死士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经在尉缭、武涉以及桓楚、季布诸将的簇拥下大步走了上来,走在项庄身后的尉缭边走边喝道,“公孙遂,不要乱来!”
“啊?”公孙遂闻言顿时闹了个满头雾水。
尉缭解释道:“这个陈豨是魏地豪强,不仅门客众多,而且在魏地极有名望,今天要是把他杀了,还有哪个魏地豪强敢跟咱们楚军打交道?”
公孙遂唯唯诺诺地应着,带着先登死士退了下去。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荆迁道:“荆迁,立即带人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围起来,不要让里面的人下来,也不要上去招惹他们!”
尉缭提议不杀陈豨,项庄却也不打算劝降这个反骨仔。
“诺!”荆迁轰然应诺,又回头喝令随行的两个司马道,“你们两个,带上各自部曲,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老子围起来!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贸然攻击,里面的人若出来,则一律格杀勿论,去吧!”两个司马轰然应诺,当下带着部曲走了。
项庄这才转身回头,向公孙遂及死战余生的先登死士喝道:“先登营奇袭敖仓有功,全营将士不论爵位高低,全部晋爵一等!随公孙遂死守城门的五十死士晋爵两等,战死者,登录在册,将来由他们的子女亲族继承爵位!”
公孙遂及先登营的死士们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从旁边经过的陷阵武卒便纷纷向先登死士们投来羡慕的眼神,楚军爵位制度沿袭故秦制度,分为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关内侯、彻侯等二十级,爵位越高晋升越难。
在先登死士的山呼海啸中,项庄又在众文武的簇拥下进了敖仓衙署。
进了衙署,武涉道:“上将军,陈豨已经点燃烽火,附近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各城的守军必定会闻风来援,要不了两天,三川、颖川、陈郡、砀郡、东郡的守军也会知道消息,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烧了敖仓,然后东击大梁?”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陈豨居然在敖山上修了烽火台!
楚军原本是打算散尽敖仓之粟以换取名声的,可这烽火一起,各郡县必定闻风来援,虽说现在魏地的精兵已被彭越抽调一空,剩下的也就几万老弱残兵,可要是遇上个厉害的,说不定也能凭这几万老弱残兵缠住楚军,大意不得!
更糟的是,敖山烽火一起,大梁守军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了!
这次偷袭敖仓,实在有些侥幸,要不是诸多巧合,外加阴差阳差,楚军只怕未必就能轻易得手!而大梁又是梁国的国都,守备必定极为森严,如果敖仓失守的消息传到,楚军再想趁人不备奇袭大梁得手,基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如果现在就烧掉敖仓,再果断东进、奔袭大梁,没准还能够抢在敖仓失守的消息传到大梁之前偷袭得手,一旦稍有犹豫,则最多两天时间,大梁守军就必定会从各种渠道得知敖仓已经失守的消息,那时候,楚军就只能强攻了。
项庄虽然对楚军的战斗力极有信心,可大梁毕竟是梁国国都,城高沟深那是不消说,守军只怕也不会少,楚军真要是强攻的话,死伤必定会极其惨重!以项庄现在的这点家底,又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大规模消耗?
一时之间,项庄也有些举棋不定,当下转头望向尉缭。
尉缭同样神情凝重,这样的取舍的确让人为难,一边是敖仓无尽之粟,一边是梁国国都大梁,孰轻?孰重?不好说,不好说哪!
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尉缭无意中看到大厅正中的案头上摆着一方官印,便顿时眼前一亮,急上前拿起那方官印,一看果然便是敖仓令陈豨的官印!当下尉缭大喜,又石破天惊地道:“上将军,老朽有一计,魏地数郡五十余城,可传檄而下!”#########################################################PS:晚上九点还有一更,为“正恋昱”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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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传檄可下(为正恋昱盟主贺)
“嗯?”项庄微微色变道,“整个魏地五十余城,皆可传檄而下?!”
这一次,项庄明显也有些跟不上尉缭这老家伙的跳脱思维了,刚刚还在商量要不要放火烧掉敖仓之粟,然后东进奔袭大梁,可眼睛一眨,这老家伙却说,整个魏地数郡五十余城池皆可传檄而下,这他娘的扯得有些远了吧?
武涉更是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道:“军军军师,您不会是在说笑吧?!”
其余季布、虞子期、萧开、高初、荆迁诸将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相信,桓楚仗着自己资格最老,更是无所顾忌地道:“军师,你不会是在说胡话吧?”
也难怪武涉跟诸将会有如此反应,因为楚军在魏地根本就毫无根基可言,当年项羽起兵反秦,甚至还曾在魏地屠了几座城池!如果说魏地百姓对汉军没有好感的话,那么对楚军就是深恶痛绝了,尉缭却说楚军可以传檄略定整个魏地,这又怎么可能?
面对诸将的质疑以及项庄垂询的眼神,尉缭却是微微一笑,又伸手捋了捋颔下保养得极好的长髯,最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上将军,您是否还记得,咱们不远千里,长途奔袭敖仓,再东击大梁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不就是要逼迫梁王彭越回师自救么?”
“好,那么老朽请问上将军,略定整个魏地能否逼迫彭越回师?”
“那还用说?我军若真能略定整个魏地,彭越只怕就要火烧火燎地赶回来了,那时候既便是刘邦,只怕也阻止不了他!”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可问题是,整个魏地皆在梁军或者汉军控制之下,如何传檄以定?”
武涉也极为困惑地道:“魏地精锐纵然被彭越抽调一空,可三五万老弱残兵总还是凑得出来的,而我军却不过五千众,若是两军野战,我大楚精锐,足可以一挡十,可梁军若是据城而守,只怕我军也是莫可奈何吧?”
“这个且听老朽慢慢道来。”尉缭微笑道,“先说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这五座城池,这五城是敖仓的护城,却都是墙高沟深的坚城,上将军若派兵逐一攻占,耗时费力不说,死伤只怕也会极其惨重,可有了陈豨的印信,这五座城池却是翻手可下!”
“翻手可下五城!?”桓楚、季布、萧开、高初、荆迁诸将再次面面相觑。
项庄、虞子期却是神情微动,两人隐隐已经猜到了尉缭的想法,这事还有点谱。
项庄前世读过《三国演义》,知道里面有这样的桥段,诸葛亮在奇袭南郡得手后,便拿了曹仁的兵符印信,不费吹灰之力调开了荆州、襄阳守军,然后让张飞、关羽趁虚袭取了荆州、襄阳,这虽是演义里虚构的故事,但兵符印信的作用却不是虚的!
果然,尉缭说完便拿起了摆在案头的铜印,微笑道:“陈豨已经点起敖山烽火,作为敖仓城的护城,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的守军必定会闻风赶来救援,如此,五城守备必定空虚,只需五封公函,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连下五城!”
项庄闻言大喜,当即喝道:“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高初听令!”
“末将在!”桓楚、季布、萧开、高初、虞子期五将应声上前,一字排开。
项庄又命武涉以最快的速度修好五卷帛书,又请尉缭在上面盖了敖仓令的关防大印,然后分别交与桓楚五人,尉缭又特意叮嘱五人沿小路进军,再多派斥候,万不可与敌军援兵正面相遇,又分别对每人耳语了一番,五人这才纷纷领命去了。
等桓楚五人走了,项庄又道:“军师你接着说,怎样传檄略定魏地!”
尉缭点点头,接着说道:“上将军,桓楚、季布五将冒充龙且、范增大军夺下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之后,颖川、陈郡、砀郡、东郡、三川五郡的守军必定大为惊恐,此为疑兵之计!”
“好一个疑兵之计!”项庄击节赞道,“这样一来,在没摸清我军虚实之前,各郡守军是绝不敢贸然前来进攻了!”
尉缭点点头,又道:“而刘邦以及各路诸侯的大军却远在淮泗,至少半个月内是不可能赶来魏地的,如此,我军便至少有了半个月的时间,上将军,有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传檄略定魏地,又何足道哉?”
冷静如项庄,这会也发现自己的心开始怦怦狂跳了!
武涉忍不住打断尉缭道:“可问题是,魏地各郡也同样会加强防备吧?”
“再怎么加强防备都没用!”尉缭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派兵逐一强攻魏地城池,实乃下下之策!一来呢,时间上不允许,二来,我军兵少,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战。”
“军师!”荆迁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个打法?”
“便说,便说,呵呵。”尉缭摆了摆手,微笑道,“彭越统治魏地不过区区数年,根基尚浅,魏地豪强、世族、百姓仍然心怀故魏,此时若能有魏王后裔登高一呼,又有大楚及敖仓之粟为其后盾,则魏地豪强、世族、百姓必然会云集景从,争相来归!”
“魏王后裔?”武涉愕然道,“魏豹全家被杀,魏咎举家**,魏国还有王裔吗?”
项庄却是心头狂喜,所谓魏王后裔,并不一定非得是魏咎或者魏豹的后裔,他可以是路人甲,也可以是路人乙,甚至也可以是被困在敖山顶上的陈豨,只要你说得像,别人又愿意相信,那他就是魏王后裔!
至于魏地的豪强世族,一部份已经归了彭越并且跟着去了淮泗,但郁郁不得志的也绝对不在少数,这些没有从彭越那里捞到好处的豪强世族,政治投机心理也是极强的,一旦有人起来挑头,他们绝对就会闻风而动,揭竿而起。
试问,历史上哪次造反没有豪强世族的参与?
既便是陈胜、吴广这样的泥腿子造反,也有大量的豪强世族云集景从,何况是正儿八经的魏国王裔举兵?
所以,只要有号称魏王后裔的人率先举兵,不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前来投靠的魏地豪强世族绝对不会少。
如果这个魏王后裔还有大楚支持,那么前来投靠的豪强世族就会更多。
如果这个魏王后裔还能拿出敖仓之粟接济魏地百姓,那么云集景从的就不只是魏地的豪强世族了,只怕整个魏地的百姓都要闻风而动了!
如此一来,整个魏地岂不成了烽火燎原之势?
如此一来,陈郡、砀郡、东郡、颖川、三川郡的那些原本就属于魏国的城池根本就不需要再派兵前去攻打了,闻风而动的豪强世族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们绝对会煽动百姓,杀死各地的县长、县令甚至是郡守,然后献城来降!
想到这里,项庄再忍不住,当下击节赞道:“军师,好算计!”
尉缭微微一笑,又道:“上将军,为了更好地震慑魏地守军,以及尽可能地改善大楚在魏地的名声,不妨再派人假扮先王,以先王的名义吓退各城援军,然后再打开敖仓,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百姓,则魏地百姓必然摒弃前嫌,称颂先王仁义!”
武涉、荆迁再次色变,心忖军师这是要干什么?让人假扮先王?
项庄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蹙眉说道:“只是上哪找这个人去?”
尉缭却指了指门外肃立的公孙遂,说道:“上将军,公孙遂如何?”
“公孙遂?”项庄霍然回首,只见挎刀肃立门外的公孙遂身高八尺有余,身体强健,长相也是极为英武,以前项庄还真没注意,这会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公孙遂还真与项羽有几分相似,就是颔下少了苍劲有力的长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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