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吕台正不断地下达军令,指挥守城。
“吕产,东门有危险,你带五百精兵去东门,快!”
“吕则,你去那边缺口,千万不要让匈奴人的撞槌造近!”
“吕禄,你带人把猛火油搬上来,快,匈奴人的撞槌要过来了!”
吕产、吕则、吕禄轰然应喏,遂即纷纷领命而去,不片刻,吕禄就带着月氏人将几十罐猛火油搬上了城头,这些猛火油产自幂泽附近的一个山谷,黑色,极易燃烧,是吕台赖以守城的重要物资,在匈奴到来之前,足足囤积了上万罐。
城外,上百名匈奴人正推着一架临时打造的撞城槌缓缓靠近。
城头上的月氏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箭如雨下,拥挤在撞城槌两侧的匈奴人便纷纷惨叫着倒在地上,不过很快就会有匈奴人从后面顶上来,而且匈奴人还架起了几十面粗制滥造的大木盾,勉强抵挡住了月氏人的箭雨侵袭。
不片刻,撞城槌便顶住了月氏王城的北门,几十个袒胸露背的匈奴力士在持盾匈奴兵的保护下。开始奋力往后牵引撞槌,在牵引到最顶点后又猛然松手,以巨木打造的撞槌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回荡,然后重重地撞在了城门上。
“轰……”巨大的撞击声中,城门甬道里顿时便簌簌落下大量的浮尘碎土,顶在城门后面的月氏力士更是纷纷摔跌在地。
吕台连连大喊:“快,把猛火油倒下去。倒下去……”
吕禄一声怒吼,身后几十个月氏人便纷纷举起猛火油罐,照着城楼下那具撞城槌恶狠狠地掷了下去。连续不断的瓦罐碎裂声中,大量的黑色粘稠的猛火油四溅开来,霎时便涂满了匈奴人的撞城槌以及顶在头上的大木盾。
“火把。把扔火把!”吕台再次怒吼,“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十几枝幽幽燃烧的火把从城头上应声掷下,遂即城头下便腾起燃起了冲天大火,躲在撞城槌三角支架内的几十个匈奴力士以及拥挤在两侧的近百匈奴甲兵顷刻间便被翻腾的烈焰所吞噬,遂即就是一片无比凄厉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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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小土包上,冒顿、公叔说、顾诺言正驻足观战。
看到临时打造的撞城槌被焚毁,上百名骁勇的匈奴勇士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冒顿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抽搐,已经整整七天了。且已经损失了近万名骁勇善战的勇士,可月氏王城却还是像一尊蹲伏在大漠上的可怕魔兽,岿然不动。
“顾诺言。”冒顿大手一挥,狞声道,“让休屠人和浑邪人上!”
顾诺言右拳猛然撞胸。又向冒顿鞠了一躬,遂即起身扬长去了。
公叔说团着手,若有所思道:“大单于,月氏人比想象中要顽强啊,就这么一座破败的土城,猛攻了七天却硬是攻不破。看来得有一场持久恶战了。”
冒顿闷哼了一声,无比狰狞地道:“等破了城,本单于非要杀个痛快,还要砍下月氏王的颅骨制成酒器不可,哼!”
公叔说淡淡一笑,说道:“大单于放心,破城是早晚的事。”
公叔说倒也没有说大话,虽说月氏人的顽强超出了想象,但不管怎么样,月氏王城都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只要汉国不出动步骑大军赶来救援,陷落那是早晚的事,从目前看,什么时候等月氏人的猛火油耗尽,城池也就该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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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毕书轻轻喝住胯下战马,又缓缓扬起右手。
身后汹汹跟进的楚燕精骑便纷纷跟着减缓马速,再后面的骑兵却一下停不下来,只好向着左右两翼避让,整个骑兵队列便在旷野上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一万多骑兵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宽度超过十里的波浪形横阵。
呼延手指前方,对毕书说道:“上将军,那便是打铁城了!”
毕书顺着呼延手指的方向望去,先是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山脉,就像是一头蜷卧在大漠中的洪荒巨兽,浑身透出让人窒息的苍凉气息,在这头洪荒巨兽的脚下,则矗立着一座新筑的土城,土城仍未完全筑成,还有一股股的黑烟从城中扶摇而起。
看到那一股股扶摇直上的黑烟,毕书的两眼霎时迷了起来,他终于知道,大王为何会视匈奴为心腹大患了,因为他知道,这每一股黑烟便代表着一座铁匠炉子,这数百道黑烟就代表着有数百座铁匠炉子正在夜经继日地替匈奴人打造铁器。
想象一下,假如所有的匈奴骑兵都用上了铁制的刀剑,以及质地精良的弓箭,再加上匈奴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马和射箭对他们来说是近乎本能的技能,那时候,匈奴骑兵将变得极其可怕,至少中原骑兵将不再是他们的对手。
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将毕书的思绪拉回了大漠,定睛看去,只见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正从前方那座土城以及四周的匈奴帐篷里蜂拥而出,然后逐渐汇聚到一起,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三千骑的样子,却还是无所畏惧地迎了上来。
很显然,这些匈奴人曾经得到过严令,宁死也绝不能逃跑。
袭击单于庭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驻守打铁城的匈奴人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可他们依然选择了死守。
不过这点兵力在楚燕联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一丝哂笑从毕书嘴角绽放,遂即扬起右手向着前方轻轻一压,身后严阵以待()的楚燕联军将士便纷纷擎出了冷森森的环首刀以及双刃剑,然后纷纷催动战马,嗷嗷叫嚣着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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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周冠夫猛然松开弓弦,扣于弦上的三枝狼牙重箭霎时向着前方疾射而出,正催马飞奔的三骑匈奴斥候应声倒栽马下,周冠夫身后的数百骠骑猛然喝彩,三箭齐射不难,三枝箭全部命中三个正在高速飞奔的移动目标就难了。
而周冠夫射出的三枝箭,不但命中了三骑正在高速飞奔的匈奴人,而要全部射中咽喉要害,这可就是神乎其技了。
“哈。”周冠夫轻轻催动胯下赤龙,一溜小跑驰上了前方的山岗。
数百骠骑也跟着周冠夫纷纷驰上山岗,站在山岗上居高临下往西北方向看去,只见十数里外就是一处庞大的湖泊,湖水清冽,倒映出的蓝天白云犹如刚刚洗过一般澄澈,湖边却是碧绿如茵的草甸,成群成群的牛羊马儿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
“居延泽,这一定就是居延泽了!”一个骠骑军大叫起来。
“匈奴人,将军快看,匈奴人发现我们了!”又有人大叫。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不用人提醒他也看见了,至少上千匈奴骑兵已经在营地外完成了集结,还有更多的匈奴骑兵正从营地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上万骑,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多妇孺牛羊,冒顿不可能不派兵保护。
不过,在战无不胜的大汉骠骑面前,冒顿留下再多的匈奴骑兵也是枉然。
潮水般绵绵不绝的马蹄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周冠夫和数百骠骑悠然回头,只见黑压压的汉军骠骑已经从东南方向漫山遍野席卷而来,在骑兵汪洋的最前方,一杆红色大纛正迎风猎猎招展,上书“大汉丞相白”五个斗大的金色篆体字。
再回头望向山岗另一侧蜂拥而来的匈奴骑兵时,周冠夫和数百骠骑的脸上就已经绽露出了狰狞而又残忍的杀机,愚蠢而又肮脏的匈奴人,浑然不知死神正向着他们迅速靠近,一场杀戮盛宴正在徐徐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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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间毫没来由地袭来,霎时将冒顿完全笼罩。
看到冒顿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极其难看,公叔说不由关切地问道:“大单于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冒顿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着有些心悸。”
“心悸?”公叔说顿时心头一沉,因为他从冒顿的额角上看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公叔说学识博杂,对于医道也是颇有研究,无缘无故地感到心胸悸动,而且还浑身冒虚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是身患恶疾的前兆啊!
啊呀不好,难道大单于体内有潜伏的尸毒,这会却发作了?!
倏忽之间,冒顿感到整个战场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前方正在殊死博杀的月氏人、匈奴人一会在天上,一会在地下,直晃得他头晕眼花,遂即沸反盈天的杀伐之声从他的意识里潮水般退了下去,整个世界骤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公叔说吃惊地看到,冒顿的脸色骤然间变得一片煞白,遂即两眼一闭,一头从马背上倒栽而下…
第495章 血浸居延泽
燕然山麓,打铁城。
当天色将幕时,惨烈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三千多匈奴护军几乎全部战死当场,只有数百骑匈奴骑兵看到大势已去才选择了逃跑,不过他们应该不是胆怯惧战,而是跑去找冒顿报讯去了,毕竟,漠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得有人赶去报信。
匈奴人的殊死反击给楚燕联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尤其是这三千多匈奴护军全部装备了刚刚打造好的铁制兵器,这更使他们战力大增,恶战过后,冲杀在最前面的三千燕骑几乎全军覆灭,楚国骁骑也伤亡了千余骑!
三千多匈奴护军,却杀伤了四千多联军!
这还是由楚军骁骑跟燕军精骑组成的联军,尽管他们刚刚经过了连续一个多月的长途急行军,又经历了单于庭的血战,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百战精锐,而且是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攻下伤亡了这么多,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装备了犀利铁器的匈奴人在野战中非常之可怕!
望着浸血的大漠以及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尸体,毕书不禁心头暗凛,事实证明,大王的担心并非多余,匈奴人一旦装备了犀利的铁制兵器,简直如同猛虎插上了翅膀,既便是禁军骁骑中的精锐,野战单挑竟然也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再望着前方打铁城中那上百座铁匠炉子时,毕书也必须承认,大王的战略眼光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当别人还根本还没什么感觉时,大王却从微末之中洞察到了匈奴的威胁,并且不惜消耗国力、不惜错过对汉国趁火打劫的机会,也要跟汉国联手先铲平匈奴。
什么是洞察万里,这就是洞察万里,什么是高瞻远瞩,这就是高瞻远瞩!
毕书正感慨不已。前方却忽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喧哗,急抬头看时,只见燕太子藏衍带着最后剩下的三百余骑正在疯狂屠杀打铁城中的铁匠。之前一直在作壁上观的两万多中原铁匠(少量铁匠加大量学徒)正在四散奔跑。
显然,藏衍已经气红了眼,于是把怒气撒到了这些中原铁匠头上。
这个蠢货。毕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藏衍一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漠深处的打铁城,一旦燕军的杀戮惊吓了这些铁匠,然后让他们逃进燕然山中,再想把他们归拢起来就难了!
如果让这些铁匠留在大漠,既便匈奴难逃此劫、败落下来,下一个占据大漠的游牧民族也会凭借这些铁匠带来的先进的冶铁技术而迅速强大起来,并且再次对中原王朝构成致命的威胁,如此一来。楚燕联军的犁庭扫穴就将变得毫无意义!
当下毕书吩咐呼延道:”呼延,你带兵过去阻止太子衍,再派出大量斥候游骑封锁打铁城,绝不能让一个铁匠出城!“”喏!“呼延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毕书轻舒一口气。缓步走下了尚未筑成的城头,现在是应该考虑怎么处置这两万多铁匠了,还有单于庭的大量中原妇孺,如果有可能的话,毕书当然不介意带他们回去,然而。要想带着三十多万妇孺、工匠返回,真的有这可能吗?
如果冒顿大军火速回返,再将这妇孺工匠截返,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时之间,毕书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之中,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酷地毫不犹豫地处决所有被匈奴人掳来漠北的中原妇孺及工匠,可是,毕书却实在下不了决心,如果是匈奴人杀了也就杀了,可这几十万人却都是袍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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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延泽,匈奴营地。
在三万多汉军骠骑的雷霆万钧的猛攻之下,逐次投入战斗的万余匈奴骑兵很快便不支败退,这支匈奴骑兵虽有一万余骑,装备铁制兵器的却不多,因此在战场上的表现远不如打铁城的匈奴护军,也基本上没有对汉军骠骑造成太大的威胁。
在冷兵器时代,影响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的因素有很多,最重要的因素当然是训练,其次才是士气,也就是战斗意志,最后才是装备的优劣,但是,当交战双方的训练、士气全都相差无几时,装备优劣立刻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单就训练而言,楚军骁骑、汉军骠骑全都训练有素,匈奴人则自幼生活在马背上,骑马射箭是他们的本能,因此在这个方面三支军队相差不大,非要比出个高下与优劣的话,应该是匈奴人稍占上风,但也相当有限。
士气方面,三支军队也差相仿佛,都不缺决死一战的意志。
但在装备方面,装备了环首刀的楚军骁骑无疑是最强的,其次是使用双刃重剑的汉军骠骑,最后才是使用木制马叉或者青铜短剑的匈奴骑兵,但楚汉两军之间的差距有限,匈奴人跟楚汉两军相比却差了整整一个时代,劣势明显。
正因为此,楚军骁骑在面对装备了铁制兵器的匈奴护军时,胜得很艰难,而汉军骠骑在面对仅仅只装备青铜兵器的匈奴护军时,却胜得相对轻松。
周冠夫血浸重甲,骑着赤龙马回到了白墨面前,一边将滴血的双戟插回背后,一边兴奋不已地说道:”丞相,这回咱们赚大发了,末将刚才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至少也有上百万头的牛羊牲畜,还有十几万匹战马,哈哈哈……“白墨微微一笑,说道:”战马可以带走,牛羊恐怕就带不走了。“见周冠夫愕然的样子,白墨解释道:”居延泽离月氏王城也不过四五百里路,冒顿知道消息之后肯定会带着大军火速回援,我们驱赶着牛羊走不快,难免会被他们追上,所以这牛羊虽然多,却只能忍疼放弃了。“周冠夫闻言懊恼地道:”这可真太可惜了。“”但也不能留给匈奴人。“白墨眸子里有莫名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你这便带兵将所有的牛羊全部宰杀掉,先拴在马尾后面拖行到糜烂,然后扔进居延泽里。“”也只能这样了。“周冠夫点了点头,又问道,”丞相,还有几十万匈奴妇孺怎么办?“”那几十万匈奴妇孺么?“白墨沉吟着,嘴角忽然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说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如果有可能,白墨倒不介意把这几十万匈奴妇孺连同上百万头牛羊牲畜带回关中,无论如何,这都能够极大地补充关中的人口数量,这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奈何冒顿的匈奴大军很快就能追上来,时间实在不允许。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转身就走。
在冷兵器时代的不同文明的冲突之中,种族灭绝其实是常态,因为双方都很清楚,要想使对方臣服,就必须将对方的壮丁数量控制在一个危险程度以下,所以,周冠夫根本没觉得白墨的军令有什么不妥。
”等等。“白墨却忽又唤住了周冠夫。
”丞相?“周冠夫顿步回头,愕然问。
白墨沉吟了片刻,最终说道:”仔细想想,几十万妇孺和上百万头牛羊还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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