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阳回关中只有三条路走,一是经上庸、旬关进入汉中,然后再经陈仓道、褒斜道或者子午谷小路回咸阳,再是经穰县、武关回咸阳,第三条路则是往东去颖川,然后经虎牢关进入三川郡,再经函谷关回关中。
沔水战败后,刘邦一路往北逃,现在身后全是楚军,再想往回走汉中道已经不可能,所以就只剩下两条路了,现在又被楚军截断了武关,那就只有往东去颖川了,然而问题是,颖川道又是否走得通呢?是否也会被楚军截断?
汉军小校惨然道:“我们遭受了背后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才丢了关城。”
“背后偷袭?”刘邦勃然大怒道,“你哄鬼呢?楚军又怎么可能绕到武关背后去?”
“大王,此事千真万确!”汉军小校赌咒发誓道,“楚军的确是从背后绕出来的,不过兵力应该不多,最多也就三千人,现在可能连两千都不到了,如果大王引军杀回去,完全可以趁楚军立足不稳把武关夺回来。”
刘邦回头望着张良、陈平,惶然道:“子房,陈平,现在怎么办?”
陈平不假思索地道:“大王,武关既然已经失守,这条路就断然不能走了。”偷袭武关的楚军也许不会很多,但现在汉军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如果急切间夺不回关卡,再让楚军抄截了后路,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这个险断然不能冒。
“臣也认为应该走颖川道。”张良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应当谴飞骑前往三川,命三川守军加强戒备,尤其是虎牢关,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张良不能不担心,万一让楚军袭了虎牢关,那汉军可就只能翻山越岭回关中了,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邦连连点头,当下吩咐叔孙婴道:“叔孙将军,有劳你走一趟了。”
“喏!”叔孙婴轰然应喏,勒马转身去了,当下刘邦下令全军掉头原路返回穰县,先在穰县稍作休整,然后一路向东直奔颖川而来。
只是这一来,楚军追兵就越发的近了,不得已,刘邦只能留下王吸领五千军断后,无论如何也要抵挡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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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刘邦仓皇逃命,楚军中的瘟疫终于是爆发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有这许多将士患病?”项庄一边询问,一边大步走进了收容大营,刚进辕门,便有伤医送上了濡湿的毛巾,这个时代的医术虽然落后,但是作为随军的伤医,基本的防范措施却还是知道的。
项庄接过湿毛巾蒙于脸上,再环顾四周时,只见整座收容大营早已经爆满,许多伤兵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安置,所以只能躺在露天之下,这些伤兵大多脸色潮红、嘴唇干裂,有些严重的伤兵甚至已经形销骨立、奄奄一息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粥状的呕吐物,许多将士的战袍上甚至都沾满了粪便,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恶臭,仅靠覆盖在脸上的湿毛巾根本就遮挡不住这股恶臭,跟在项庄身后的项佗、恒楚等人虽然也同样有湿巾蒙面,却还是本能地蹙紧了眉头。
看到这一幕,项庄心头猛然一跳,上吐下泄?这可不是好现象!
项庄不可遏止地联想到了两个可怕的字眼——瘟疫!应该不会是瘟疫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知道瘟疫有多可怕,遍数古今中外,最可怕的瘟疫当然要数14世纪欧洲的黑死病,所谓的黑死病其实就是鼠疫,既便是在21世纪,鼠疫的患病死亡率也高达百分之百,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端的恐怖!
而鼠疫的显著症状就是发热、呕吐,以及腹泄!
如果真的是鼠疫大规模爆发,那么包括他项庄在内,这里的三十几万楚军只怕一个也别想活,不仅这三十几万人活不成,只怕整个华夏也将遭受一场空前浩劫,浩劫过后,整个中原地区的人口数量恐怕要来一欠史无前例的锐减了!
不过项庄相信,鼠疫爆发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流感!
流感的早期显著症状也是发热、呕吐还有腹泄,但是既便是流流,在这个医术落后的古代,也是足够致命的,到了21世纪,流感大爆发都是相当沉重的话题,每年也会因为流感大爆发而死不少人,何况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古代?
最为可怕的是,假如真是流感大爆发,那么现在任何补救措施都已经晚了,整个南阳郡的空气、水体甚至是野生动物身上,恐怕都已经充满了流感病毒,项庄就是把这收容大营里的伤兵全部活埋了,也仍然无法阻止流感的扩散。
项庄心情沉重,当下怒不可遏地诘问负责收容的医令道:“疫情都已经这般严重了,为什么不早点禀报?”
医令愁眉苦脸地道:“回禀大王,最开始只有一百多号人患病,小人也没怎么在意,以为不过是时疫,就给他们开了些药,可到了今天,患病的人数却骤然增加到了五千多人,小人这才觉得不对劲,这不赶紧禀报给大王知晓了么?”
说此一顿,医令又压低声音说道:“大王,搞不好这是瘟疫!”
项庄直恨不得一巴掌将医令拍死,当下强压着怒火问道:“具体什么症状?”
医令答道:“最开始只是发热,浑身乏力,然后涕泪交流,到了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泄,体弱的伤兵还会出现抽搐等症状。”
项庄已经可以基本肯定,这应该就是流感大爆发了!
流感已经大规模爆发了,再想控制疫情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这一刻,项庄只能哀叹倒霉,在21世纪,由于医学发达,流感的死亡率的确不高,可在这个时代,流感却是不折不扣的死亡杀手!体魄强健的将士也许能够硬扛过去,那些伤兵或者体质稍差的将士,却很难逃过这一劫了。
第459章 张良自焚
匆匆巡视完收容大营,项庄一回大帐便连续下达了几条紧急军令。
第一,立即召回蒙殛的骑军,项庄并不确定蒙殛的骑军是不是已经染上疫情,但是他绝不敢冒险,万一蒙殛骑军已经染上疫情,那么这一路往东追杀,就极可能将疫情扩散到整个南郡、衡山郡、九江郡甚至是整个江东。
真要是这样的话,对于楚国来说就将是灭顶之灾!
第二,命令钟离昧的水军严密封锁乌江,严防吕台骑军渡过乌江进入江东,项庄不能不担心,万一吕台骑军也已经染上了疫情,然后一旦让他们流窜进入江东,那么汉军根本不必攻城掠地,甚至也不用动用刀兵,就足够毁掉楚国的江东根基了。
第三,命令姜济水军立即封锁沔水、白水,所有人等只准渡过沔水、白水向西,却不准越过沔水、白水往东,以尽可能地将疫情控制在沔水、白水以西、江水以北的区域,同时封锁夷陵道,杜绝疫情向巴蜀两郡扩散。
第四,大军立刻在邓县附近扎营,并且各军、各营分开驻扎,除了运粮队、肩负任务的警戒部队,所有人等只准进不准出,一旦发现患者即刻送往收容大营隔离治疗,附近各县各乡各亭若发现疫情,则立即派兵封锁隔离!
第五,凿山取垩(生石灰),对军营实施全面的消毒,人畜都不准饮用生水,不准吃生冷食物,未患病者都必须以湿布巾蒙面,患病而死的人畜尸体立即火化!
第六,立即从各郡征调医者,再向秦家等红顶商人紧急求购中草药!
以最快的速度下完命令,项庄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满心懊恼地坐回了席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流感了呢?当然,项庄暂时只是怀疑。他毕竟不是医生,并不能确定目前的疫情就是流感,也许是比流感凶险得多的恶疾也说不定。
毕书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场瘟疫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毕书、项佗、桓楚等人相对叹息,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最多再过半月,楚国大军就该兵临咸阳城下了,汉军新败,到时候拿什么抵挡楚国大军?真要是那样,汉国的灭亡就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然而现在,一切都化成泡影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造成楚军多大伤亡暂且还不知道,但因为这一耽搁,汉国就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积蓄兵力。就能以武关、函谷关、汉中为屏障、尽全力严防死守,届时楚军再想攻入关中就不容易了。
项庄犹豫了好半天,问百里贤道:“子良,要不要召回骁骑、天狼两军?”
关于是否召回骁骑、天狼两路追兵,项庄有些犹豫,如果召回两路追兵,就难免会放走刘邦,这可是放虎归山。可如果继续追杀的话,搞不好就会让疫情向整个中原扩散,这对于整个华夏族来说,不啻于一场浩劫,这也是项庄所不愿见到的。
“召回骁骑、天狼两军?”百里贤摇头道,“怕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多此一举?”项庄蹙了蹙眉,不解道,“子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贤不答反问道:“大王。难道你不觉得这场瘟疫来得有些蹊跷吗?”
“蹊跷?!”项庄心头一凛,沉声道,“你是说……这场瘟疫是人为的?”
“臣敢断言,这场瘟疫就是人为的,而且臣还知道,这必然是陈平一手策划的,因为张良乃是谦谦君子,绝不会出此歹毒阴狠之策!”百里贤这话并非没有根据,楚汉两军都非常注重尸体的处理,如果不是人为。瘟疫又从何而来?
“陈平么?”项庄眸子里霎时浮起一抹冷厉之色。
百里贤又道:“瘟疫是把双刃剑,在杀伤我军的同时,汉军只怕也很难幸免,所以,既便召回骁骑、天狼两军,败逃的汉军也仍然会把疫情带到中原,反之,如果骁骑、天狼军能够截住他们,或者还能使中原免于生灵荼炭!”
项庄霍然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又顿步回头吩咐项佗道:“子严,即刻谴飞骑诏令呼延、蒙远、蒙辽仨将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上汉军溃兵,最好能生擒汉国君臣,尤其是陈平,寡人非要亲手宰了此獠不可!”
“喏!”项佗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快,快挖!”
“再挖深些!”
“还不够,再深些!”
稀疏的树林里,陈平手持火把,正指挥着十数名汉军挖掘深坑,在深坑的边缘摆着几十具尸体,尸体用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上还撒了大量的生石灰。
片刻后,一个丈许深的深坑终于挖好,当下陈平指挥士兵将坑边的尸体抬进深坑,趁汉军抬尸体时,陈平悄然退后了十几步,那十数名汉军抬完尸体,正打算回土填埋之时,一阵乱箭骤然间攒射而至,那十几名汉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射杀当场。
遂即树林里又走出了另外几十名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他们先用树枝将十几名汉军也一起推进坑里,然后往深坑里扔进几十捆干柴,再扔下火把,大火便腾地烧了起来,然后那几十名士兵才将身上裹的麻布脱下,扔进火坑。
陈平也脱下脸上、身上裹的湿麻布,一并扔进火坑。
干完这一切陈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神情凝重地回了营地。
最近这几天,陈平已经处理了好几十批伤兵,他深知瘟疫的可怕,因此只要发现有不对劲的士兵,哪怕仅仅只是疑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譬如刚才负责掘坑的那十几名汉军士兵,大多只是连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但既便是这样,陈平也不敢完全放心。
刚刚回到营地,陈平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张良病倒了!
匆匆来到张良寄住的茅舍前,正好看到刘邦弯腰就要往茅舍里钻,陈平大急,当下急伸手阻止道:“大王且慢!”
刘邦闻声回头,看到是陈平,便道:“陈平,你来得正好,你不是精通医术么,赶紧替子房瞧瞧吧。”说罢,刘邦又要往茅舍里钻,一边轻声嘀咕道,“真是怪了,昨儿晚上子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倒了呢?”
“大王,借一步说话。”陈平抢前两步,一把拉住了刘邦。
然后,陈平又把刘邦拉到僻静无人处,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刘邦顿时两眼圆睁,嘴巴也张大着,好半天后才吃声说道:“陈平,你你你……”
陈平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大王,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汉国呀,您想一下,若不出此下策,又拿什么阻止楚国大军?楚国大军一旦兵临咸阳城下,那可就什么都完了!现在虽说付出一些代价,但大汉国的国脉却终究能够延续下去了。”
“那子房呢?”刘邦强自镇定道,“子房又该怎么办?”
陈平叹息道:“军师怕是不能跟着走了,让他留在这里吧。”
刘邦脸色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道:“寡人想跟他道个别。”
陈平点点头,又道:“不过大王得按照臣说的去做,而且时间不能太久,否则,臣也不敢保证大王是否会被传染。”
片刻后,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刘邦在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陈平的陪伴下走进了张良栖身的茅草屋。
茅草屋里只用石头搭了张床,床上铺了层麦草,张良就躺在上面,刘邦和陈平虽然用湿巾蒙住了脸,可张良还是认了出来,当下便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见礼,可只挣起一半便又颓然摔了回去,刘邦本能地想伸手搀扶,却被陈平拦住了。
“大王,我军怕是已经染上瘟疫了。”张良叹息一声,又斜了陈平一眼。
张良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早就猜到了这场瘟疫必定是陈平所策划的,不过,瘟疫都已经爆发了,现在再埋怨、追究责任已经毫无意义了,事到如今,如何尽可能地防止疫情扩散才是根本,可不能让整个华夏族因此而遭受浩劫哪。
“寡人知道。”刘邦愁眉苦脸地道,“子房,你……”
张良摇了摇手,打断刘邦道:“大王,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别忘了臣也略通医术,知道瘟疫究竟有多可怕,大王,臣只希望你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尽可能地控制疫情扩散,切不可让整个中原生灵荼炭哪!”
“子房你放心,寡人会的,一定会的。”刘邦连连点头。
张良又对陈平道:“陈平,今后就别再出此下策了,太伤天和!”
“军师放心,今后在下再不会出此下策了。”陈平也唯唯喏喏地应了。
张良的目光再次转向刘邦,微笑道:“大王,自古博浪沙刺秦相遇,匆匆至今,已三十又三载,能以一生所学事奉大王,幸甚,今天,你我君臣却是缘份尽了,临别之际,还望大王别忘给臣留下一枝火把,呵呵。”
“子房……”刘邦闻言惨然,遂即嚎啕大哭起来。
可最终,刘邦还是被陈平拉出了茅屋,临出门前,陈平又从亲手手中接过一枝火把插到了茅屋地上,刘邦没走多远,再回头看时,只见茅屋已经陷入了火海……(未完待续……RQ
第460章 遁入尧山
夜色黑得就像浸在墨汁里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经过十几天的昼伏夜出急行军,晋襄终于带着三千虎贲、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虎牢关外,入夜之前,潜伏在虎牢关里的乌木崖死士已经传出消息,他们将会在入夜之后向关门靠拢,只等虎贲军举火为号,他们就会全力抢夺关门。
晋襄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堪堪将到子时,晋襄陡然回头喝道:“火!”
早有亲兵“嚓”的一声划着了火石,几点火星溅入事先准备好的火绒团中,火绒团便噗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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