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刘邦拱手回礼,望向项庄的眼神极为复杂,“风采不减当年哪。”
刘邦此时的心情的确很复杂,有感概、有苦涩、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无奈,遥想当年灞上鸿门宴时,项庄还不过只是项羽帐下一将,可现在,项庄却成了他刘邦的梦靥,当年连项羽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项庄却做到了。
项庄放下双手,若有所指道:“汉王,你年纪大了,该歇了。”
刘邦摇了摇手,语含无奈道:“寡人也想在未央宫里颐养天年,奈何有人不消停啊,年轻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老人家呢?”
项庄微微一笑,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跨马肃立在刘邦、张良身侧的两员汉将,张良身边的那个汉将项庄认得,他就是曾在剑阁跟呼延酣战的周冠夫,不过刘邦身边的那个汉将项庄却不认识,但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却跟周冠夫一样危险。
项庄的目光又落在了张良身上,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张良先生了?”
张良洒然一笑,于肩舆上冲项庄遥遥作揖道:“老夫张良,参见楚王。”
“张良先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项庄叹息道,“行军打仗,很辛苦的。”
“是啊,老夫这大把年纪上战场的确很辛苦。”项庄轻轻颔首,深以为然道,“但愿这一仗打完,老夫就再不必上战场了。”
“张良先生,其实这一仗也完全可以不打。”项庄微微一笑,犀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刘邦身上,又说道,“只要汉王大军能够退回关中,寡人也一定撤兵回江东!如此一来,两位老人家岂不是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寡人又何尝想打仗?”刘邦叹了口气,又道,“只要楚王将攻伐淮南的毕书大军撤回江东,寡人二话不说,马上就撤兵回关中。”
项庄摇了摇头,说道:“寡人若是不答应呢?”
“那便开战!”刘邦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精芒,“玉石俱焚!”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勒马回头径直回归本阵,三千御林军也纷纷跟着勒转马头,簇拥在项庄身后回了大阵,刘邦轻轻一挥手,四名汉军力士便抬着两架肩舆先后转身向北,又在三千禁军铁骑的护卫下迅速回到了汉军大阵。
下一刻,两军阵中便同时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
首次随父出征的项治热血激荡,冲项庄作揖道:“父王?!”
项庄侧头望去,只见这个过继给了项羽的次子虽然还只十五岁,却已经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两条胳膊竟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脸上虽然稚气未脱,可隐隐约约间却已经流露出了一丝虎狼气息,他娘的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项庄正犹豫时,项治早已经按捺不住,催马冲了出去。
项治策马来到两军阵前,先是疾速飞奔两个来回,接着又在马背上做出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骑术动作,这些骑术动作全都是呼延教他的,最后项治倒提着丈八长矛,勒马厉声大喝道:“大楚项治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汉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项治虽然壮得跟牛犊似的,可脸上稚气未脱,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周冠夫、刘濞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出马,不过周冠夫身边的一个汉军小将却是按捺不住了,冲跟前的上将军周勃道:“父亲?!”
周勃皱了皱眉,沉声道:“亚夫不许胡闹,为将者又岂能逞凶斗狠?”
周冠夫却背着周勃给那汉军小将偷偷地使了个眼色,汉军小将大喜,当下催马冲出了汉军大阵,周勃吃了一惊正要阻拦时,周冠夫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放心,二弟虽然年幼却是弓马娴熟,料可取胜,纵然不敌,不是还有孩儿在么?”
第396章 阵前斗将
第396章 阵前斗将
两军阵前,项治正与周亚夫正战得难解难分。
项庄蹙了蹙眉,回头问诸将道:“有谁认得对面的汉军小将?”
项治有多少本事,项庄是很清楚的,别看这小子年纪尚幼,可一身武艺却得自高初、呼延、晋襄等人真传,放眼整个楚国,能打赢他的也是屈指可数,如果不是战场博命而是切磋较技,项庄都未必能赢得了这个儿子。
可对面的汉军小将却竟然能够跟项治斗个旗鼓相当?
诸将无人应声,显然对这个年幼的汉军小将眼生得紧,只有百里贤沉吟着说道:“这汉军小将方才好像是从周勃身后转出,多半是周勃的子嗣吧?”
“周勃子嗣?莫非是周亚夫?!”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这在华夏历史上可是个青史留名的狠角色,汉景帝时声势浩大的七王之乱,结果不到三个月就让周亚夫给灭了,可史记上没说周亚夫还是个武艺高强的猛将啊?
除了项庄,对面的刘邦也同样有些暗暗心惊。
周家满门虎将,太尉周勃老当益壮,长子周冠夫更是勇冠三军,就是这个幼子周亚夫也是弓马娴熟,去年年底刘邦召集勋戚子弟于未央宫前较技,周亚夫连夺骑术、箭术以及马战这三项冠军,其武勇竟是直追父兄。
刘邦原以为大汉国后继有人,不想楚国也是人才跻跻。
当下刘邦回头问诸将道:“对面那楚军小将是什么人?”
一众汉将也是答不上来,最后还是陈平猜测道:“看他的眉眼与项庄似有几分相似,该不会项庄的儿子吧?”
“什么,项庄的儿子?!”刘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话音方落,对面楚军阵中忽然响起了鸣金声,正与周亚夫酣战的项治勒马转身便走,周亚夫战得兴起,当下纵马来追,正要追上时,对面楚军阵中突然射来一箭,周亚夫急闪避时已经慢了半拍,一下就被射中肩头,险些一头栽下马来。
“大哥救我。”周亚夫大叫一声,勒转马头败归本阵。
楚军阵中,由渊换弓搭箭正欲一箭将周亚夫射落马下时,却被项庄给制止了,不管怎么说周亚夫都是一代名将,将来大楚若能一统天下,他还指望着周亚夫这样的名将去替大楚国开疆拓土呢,像周亚夫这样的名将,不该就此凋落。
对面汉军阵中,周冠夫却是勃然大怒,当下飞马来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楚军箭手在一箭射伤周亚夫之后并没有再下杀手,直到周亚夫退到自己身后,周冠夫才暗暗松了口气,遂即轻轻一勒马缰,胯下的枣红马顿时人立而起,又昂首发出了一声嘹亮到极至的长嘶。
霎那间,一股犹如实质的声浪便向着前方汹涌而起。
楚军阵前,不少将领胯下的坐骑顿时不安地骚动了起来,好几匹坐骑更是在惊嘶声中连连后退,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有项庄胯下的乌骓马岿然不动,并且也跟着昂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长嘶,似在回应周冠夫坐骑的挑衅。
枣红马的两只前蹄在空中停顿了足足数息始才重重顿地。
马蹄着地时那“咚”的一声闷响,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对面全体楚将的心坎上,再下一刻,周冠夫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开,两道冷冽的目光霎时刀一样从对面楚将脸上剐过,不少楚将便情不自禁地勒马后退,几个胆小的更是吓得牙齿打颤。
周冠夫也不纵马耀武扬威,只是缓缓扬起右手短戟,遥指着对面楚军大阵喝道:“大汉骠骑将军周冠夫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楚军阵中霎时变得煞煞静,竟无人敢应战。
项庄的脸色不禁有些难堪,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他这个国君临阵斗将?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一丝不屑,再次喝道:“偌大一个楚国,泱泱几百万人,难道就没一个人物了吗?项庄,可敢与某一战?!”
“周冠夫,休要猖狂,某来战你!”楚军阵中终于有人恼了。
项庄神情微松,扭头看时却是舒乡侯周殷的长子周桓,这次出征,不仅各郡府兵、秭陵禁军倾巢而出,国中的老将、勋戚子弟也是全部随军出征,桓楚、季布这两个老家伙也终于有机会再次踏上战场了,可谓老怀大慰。
看到周桓飞马出阵,周殷急叮嘱道:“我儿需小心!”
周冠夫冷冷地斜了周殷一眼,喝道:“来将通名,某戟下不斩无名之辈!”
周殷催马直取周冠夫,一边大喝道:“某,大楚承乾宫郎将,周桓是也,周冠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无名鼠辈,也敢来送死?!”周冠夫哂然一笑,也不策马相迎,只是静静地驻足原地,静等周恒前去厮杀,两军阵前顿时一片哗然,便是项庄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周冠夫也未免太嚣张了,敢情他根本没将周桓放在眼里?
马战的取胜之匙,一是将领本身的武艺,二就是战马冲刺的强大惯性!
“周冠夫,匹夫敢尔?”见周冠夫如此轻视自己,周桓顿时羞怒交加,“找死!”
电光石火之间,周桓已经催马杀到了周冠夫跟前不远,当下挺枪疾如闪电般刺向了周冠夫的腹部,马战的交错时间极其短暂,对眼力手劲准头的要求极高,所以一般都会选择刺对手的胸腹,极少有武将敢刺对手的咽喉。
两马相交的瞬间,周冠夫眸子里霎时爆起了一道异样的寒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手短戟轻轻一磕,周桓势在必杀的一枪便已经贴着周冠夫的右肋滑了过去,周冠夫右手短戟再顺势往前一递,周桓的右肋便被短戟上的横刃给整个切开了。
项庄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这份眼力,这份狠辣,就是他也得承认略有不如,相比几年前在剑阁,周冠夫这厮的武艺竟又精进了!
“呃啊……”周桓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一直催马往前冲出百十步远,周桓才终于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不过早在落马之前,他的右肋就早已经像金鱼嘴般绽裂了开来,其内的血肉翻卷而出,更有一截截的肠子从中溢出。
“我儿!”看到这一幕,周殷顿时悲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
对面汉军阵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汉军将士却排山倒海般欢呼起来,周冠夫则只是冷冷一笑,再次扬起右手短戟,喝道:“还有谁?!”
项庄的眉头霎时蹙紧了,这他娘的嚣张得有些过火了吧?单挑挑不过你,群殴难道还殴不死你?当下项庄回头喝道:“斩周冠夫者,赏万金,赐爵关内侯!”
项庄身后,几十个勋戚子弟出身的郎将霎时嗷的叫了起来,这些勋戚子弟受到父辈影响大多弓马娴熟,他们无时无刻不梦想着到战场上斩将夺旗、杀敌建功,而不是靠父祖余荫袭取爵位,所以,项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郎将同时飞马出阵。
太尉项佗便介绍道:“大王,左边使长刀的那个是桓老将军的次子恒超,上次国考的骑术、箭术殿军,马战亚军!右边使大斧的那个是季老将军的族侄季仲,本次国考的骑术、箭术亚军,马战冠军,武艺都颇为了得。”
听着项佗的介绍,项庄身后的恒楚、季布也是面有得色。
说话间,恒超、季仲已经催马出阵,刀斧并举直取周冠夫,周冠夫这次终于不敢像刚才那样托大了,当下也催动枣红马迎了上来,周冠夫这枣红马却不是普通的枣红马,而是通过月氏人从西域买来的汗血宝马,万里无一的龙驹!
周冠夫还给他的这匹爱马取了个响亮的名号——赤龙。
赤龙猛然甩开四蹄,短时间内就达到了极速,然后就像一道红色闪电,杀到了恒超、季仲近前,恒超、季仲大吃一惊,不等两人高举空中的刀斧落下,周冠夫手中的双铁戟早已经从他们颈间猛然划过,霎那间,两颗人头便已经高高飞起。
再下一刻,周冠夫纵马疾驰而过,桓超、季仲的无头尸却颓然坠地。
汉军阵中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刘邦也是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项庄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周冠夫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匹宝马?周冠夫如此武艺再配上如此良驹,恐怕连呼延也要稍逊一筹了吧?项庄身后,观战的诸多楚将中间也响起了嘶嘶的吸气之声,只有恒楚、季布满脸痛惜。
周冠夫一直向前驰出百步,始才勒马兜回,第三次扬起右手短戟,遥指百步开外的楚军大阵,冷森森地喝道:“还有谁?!”
项庄再次回头,诸将竟无人敢正视他的眼神。
旁边的项佗勃然大怒,当下连点了五员朗将,厉声喝道:“你们一起上!”
人多胆气壮,当下五员楚军郎将乱纷纷催马出阵,又摆开了一个“v”字队阵,向着周冠夫冲杀了过来,周冠夫立马横戟,夷然不惧,身后的汉军阵中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嘘声。
第397章 冠军侯
第397章 冠军侯
五员楚将摆开“v”字阵形冲杀而来,周冠夫却是夷然不惧。
在汉军将士震耳欲聋的嘘声中,在刘邦、周勃或者担忧或者焦急的眼神注视下,周冠夫却是双腿轻轻一挟马腹,胯下赤龙霎时昂首长嘶一声,再次甩开硕大的四蹄迎向了前方气势汹汹掩杀过来的五员楚将。
转瞬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在楚汉两军几十万人的注视下,周冠夫健硕长大的身躯骤然间从马背上直立而起,而他手中的双短戟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七石硬弓,电光石火之间,周冠夫已经从箭壶里取出了两枝狼牙重箭,然后将其中一枝扣在了弦上。
双方相距五十步时,周冠夫半挽硬弓射出了第一枝箭。
几乎是在射出第一枝箭的同时,周冠夫又以最快的速度将第二枝箭扣于弦上,然后一下就将七石硬弓挽成了满月状,只听得“瓮”的一声闷响,第二枝箭几乎是咬着第一枝箭的箭尾向着前方五员楚将中处于“v”队形最底部的那一个。
周冠夫不仅武艺高强,眼光更是极其狠毒,他一眼就看出,处于“v”字最底部的那个楚将明显是这五人中武艺最高的,他将肩负起正面硬扛的重任,而处于左右两翼的另外四员楚将却不过是为了配合他而已。
说明迟那时快,第一枝狼牙重箭已经射到了那员楚将面前,楚将想也没想,手中长矛已经疾如闪电般挥出,他极为自信,这一矛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必然能将周冠夫射来的狼牙重箭扫落在地,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就在这一刻,周冠夫射出的第二枝箭突然加速,于间不容发之际超过了第一枝箭,闪电般射向了楚将的胸口,变起仓促,楚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狼牙重箭就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整枝箭透体而过,还带起了一篷血雾。
“流星赶月?!”楚军阵中,由渊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中箭的楚将从马背上直挺挺地栽落了下来,左右两侧的四员楚将看在眼里,却连吃惊都顾不上了,因为周冠夫已经重新抄起双铁戟,挟带着一股旋风杀到了他们中间,四员楚将厉声怒吼着,一矛三戟,同时刺向周冠夫的胸腹要害。
周冠夫控马如飞,双铁戟猛然下斩,生生磕开了一矛三戟。
霎那之间五人已经交错而过,四员楚将一直往前驰出百十步远,始才勒马回转,可是等他们勒转马头时,周冠夫早就已经再次催马冲杀了过来,四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决死之色,当下仰天怒吼一声再次催马相迎。
然而,仅仅五个回合,其中一员楚将便已虎口崩裂,率先被周冠夫斩落马下。
十个回合之色,第三员楚将被周冠夫一戟剖开胸腹,血溅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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