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士唯唯喏喏地应着,不过脸上的表情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项佗心里便也有些无奈,自己手下这些将领以及支持自己的那些士族的心思,项佗又何尝不知道?成为大楚的上将军乃至上柱国,也的确是项佗的终极梦想,可他更清楚,无论是血统、资历还是战功,项庄都比他项佗更适合担当上将军之职。
不过,项佗很快也没心思顾及这些破事了,因为前方驰道上已经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列,远远望去,这支骑军队列整齐,铁甲森严,战袍簇新,而且挎刀负箭,一个个都挺胸凸肚、精神抖擞,显得威风凛凛。
项佗心里不禁暗赞了一声,好一支精锐骑军
看来当初蒯彻先生跟自己说的没错,上将军的确打造出了一支百战精锐
前呼后拥跟随在这支骑军身边的江东父老更是让项佗有些感慨,看来有些事,并不会随着某些人的阴谋诡计而改变,有些人原本还想要破坏上将军的形象,可看这情形,他们的算计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江东父老对上将军和楚军将士的喜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双方距离还剩下百步之遥,高初便勒住了马缰,然后翻身下马。
早在来这的路上,破空、狗剩就已经跟他说了,项佗正在吴中县城的北门外迎候,虽然高初并不知道项佗的用心,可不管怎么说,项佗都是老将军项梁的假子,所以面子上的尊敬还是必须要的,否则,他丢的就是上将军的脸面。
见高初翻身下马,项佗顿时面露微笑,急步迎了上来。
高初也欣然前迎,然而,就在双方相距还不到十步之遥时,项佗身后的一个亲兵却突然间加快了脚步,出人意料地抢到了项佗前面,项佗顿时愣了愣,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亲兵竟铿然拔出了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这剑,显然不是凡品。
“天炎?”项佗大吃一惊,厉声怒吼道,“你疯了?”
那亲兵却是理也不理,手起一剑向着高初闪电般刺了过来。
蚀骨的冰寒潮水般袭来,高初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别看这亲兵只是轻轻巧巧的一剑刺出,可高初却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显然,此人绝不是个普通士兵,此人绝对是个剑术大家
不过高初终究是个百战余生的老兵,凭着无数次死里逃生练就的本能反应,高初一双铁掌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合什,只听铿的一声清响,已经死死夹住了刺客的长剑,同时脚下一虚,整个人的身形顺势疾退,试图化解长剑的疾刺之势。
刺客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根本没用的,放眼天下,能从我天炎剑下逃得性命的,不足十人之数,而你,显然不在其中……
第208章 天炎
第208章 天炎
“找死”
天炎正欲一剑刺穿高初胸口时,尖锐的破空声忽然掠空而至。
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不是项佗,也不是身经百战的破军以及狗剩,而是一颗心始终放在高初身上的秦渔,敢动老娘的男人?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秦渔手起一鞭往天炎面门抽了过来。
“嗯?”天炎的瞳孔霎时微微一缩,因为眼角的余光告诉他,凌空抽来的绝不是一枝普通长鞭,在这枝长鞭的鞭梢上,赫然缀着一柄锋利的微型匕首而且出手之人显然也是个世俗好手,长鞭来势极快,转瞬即至
不过,天炎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这种程度的武技,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萤火之光而已。
间不容发之际,天炎左手轻轻一推,一股柔劲暗中送出,正呼啸射向天炎面门的长鞭顿时倒卷而回,不过这时候,破军、狗剩也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当下擎出横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天炎斜斩而至。
论技击武艺,破军、狗剩或许不如秦渔,或是论杀人经验以及以命相博的气势,破军和狗剩却要远远胜过秦渔,霎那之间,一股无比惨烈的杀气便已经将天炎笼罩在其中,天炎顿时微微色变,战阵之士,果然不同于世俗武者
不过,既便是这样,天炎也还是显得游刃有余。
左手暗劲继续前送,只听噗的一声清响,缀于长鞭鞭梢的微型匕首已经闪电般刺入了秦渔右胸,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匹练已经从天炎左腕上呼啸而出,一下就缠住了破军、狗剩斜斩而至的横刀,与此同时,天炎右手所持长剑却仍在继续前刺。
“嘤咛。”匕首刺入右胸,秦渔顿时娇哼了一声,翻身倒地。
“渔娘?”见秦渔倒地,高初顿时心胆俱裂,霎那之间,一股无比狂野的怒火从他的胸臆之间腾地燃烧了起来,下一刻,高初双掌猛然发力,只听“锵”的一声炸响,被他铁掌夹在中间的那柄寒气逼人的宝剑竟然居中而断
“死”再下一刻,高初已经闪电般擎出横刀,照着天炎当头斩落。
这一刀,承载了高初全部的愤怒,刀锋切过处,甚至连空气都泛起了犹如实质的波浪涟漪,看起来很是诡异。
天炎的瞳孔再次微微一缩,脸上更泛起了惊疑不定之色。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家伙的气势,相比刚才已经暴涨了一大载,难道他在生死关头奇迹般地突破了武学境界?
说时迟那时快,高初的横刀已经与天炎的断剑狠狠相击。
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一股无比狂野的巨力顿时潮水般倒卷而回,天炎顿时闷哼一声,脚下疾退了小半步,高初一刀逼退天炎,下手更不留情,当下一刀紧似一刀,似长河巨*,大开大阖,向着天炎连续斩杀过来。
天炎气势受挫,只能被动挥剑格挡。
在连续不断的金铁交鸣声中,天炎脚下再立足不住,当下连连后退。
退到第九步时,高初咆哮一声陡然腾空而起,下一刻,手中横刀已经在荡漾的空气涟漪中当空斩下,霎那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已经将天炎死死禁锢,恍惚之间,天炎隐隐看到了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的高山,一道孤寂的身影正横刀肃立在骨山之上,天地苍莽,环宇一片寂廖。
这是?刀中意境
这小子竟然无师自通悟出了刀意真谛
天炎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遂即长啸一声,拼命全力举剑硬架高初这蕴含着死亡刀意的惨烈一刀,一声激烈至令人窒息的剧响过后,高初长大的身影被无比狂野的巨力震得倒飞而起,天炎则是双脚猛然一沉,陷入夯实的驰道路面足有半尺深
与此同时,天炎原本白皙的脸庞也在顷刻间变得一片酡红。
显然,在高初这至刚至猛的一刀之下,天炎已经受了内伤
高初退开之后,并没有再次上前厮杀,而是狞狞一笑,横刀微微扬起,同时从牙缝里崩出了冷森森的一句:“杀”
“杀”
“杀”
“杀”
铁骑如潮,五百精骑已经狂飙而至
天炎悚然,双脚奋力一挣便从泥土中猛然拔出,再狠狠一跺地面,双手一扬,整个人顷刻间犹如一头大鸟冲天而起,只一纵便跃出足有数丈,一下就撞进了拥挤的人群,当天炎第二次纵身跃起时,身形已经远在十丈开外了。
原本蜂拥在驰道两旁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高初嘴角却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轻轻伸手道:“箭来”
早有亲兵将高初的铁胎弓递了过来,同时递上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
高初接过弓、箭,一声轻喝双臂猛然发力,足有三百六十斤挽力的铁胎弓霎时就挽成了满月状,喧嚣声潮水般褪了下去,霎那之间,高初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手中的弓、箭,还有几十丈外那个高高跃起的身影……
某一刻,高初紧扣弓弦的右手轻轻一松。
只听“瓮”的一声闷响,绰于弦上的狼牙重箭霎时撕裂了空气,电光石火之间便已经穿透几十丈远的虚空,闪电般射到了那身影的后背,那身影似有所觉,猛可里侧身闪避,却还是有些晚了,一箭正中右背心,然后从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
不过,当高初带兵驱散人群,赶到刺客落地之处时,那刺客却早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留下的那滩鲜血显得格外凄艳夺目。
“追”不等高初下令,破军早已带着一百精骑顺着血迹追了下去。
高初缓缓转身,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项佗以及项佗身后的三百亲兵身上时,眸子里却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刚才,那刺客可就是从项佗身后冒出来的。
而且,刚才项佗还冲那刺客喊什么天炎,看情形两人应该认识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刺杀都跟项佗脱不了干系,渔娘若是没事,也就罢了,渔娘若是有个好歹,那么这里的人就一个都别想活,老子管你是不是项佗,管你是不是项氏宗族?需知我高初也不是好惹的,哼
“抓起来”高初闷哼一声,再一挥手,狗剩早已经带着剩下的四百余骑将项佗和他的三百亲兵团团包围了起来。
项佗的三百亲兵当下也纷纷擎出长剑,将项佗护在了中央。
“所有人,放下兵器,乖乖受缚,抗拒者……死”狗剩缓缓扬起横刀,冷冽的眼神就像犀利的尖刀,冷森森地从项佗和三百亲兵脸上刮过,四百多过江精骑也纷纷扬起明晃晃的环首刀,厉声应和,“抗拒者死抗拒者死抗拒者死”
项佗的三百亲兵顿时哗然,一个个目露羞愤之色,大有不惜开战之意。
狗剩眸子里霎时杀机流露,眼看双方就要展开火并时,项佗终于挺身而出,向自己身边的三百亲大吼道:“把剑放下,快把剑放下”
项佗有令,三百亲兵不敢抗命,只好纷纷放下了手中长剑。
狗剩又带着骑兵将项佗和三百亲兵驱赶到了路边,同时命令部曲严加看守,然后打马回到了高初身边,只见高初半蹲在地,正怀抱着秦渔轻轻呼唤,秦渔则满身鲜血,美目紧闭人事不省,看起来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要不杀了他们,替夫人报仇?”
狗剩的环眼里再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只要高初一声令下,狗剩绝对会带兵把项佗和三百亲兵杀个精光,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在狗剩这些楚军老兵眼里,除了上将军就只有高初将军,别人,屁都不是。
“好”高初千呼万唤,始终不见秦渔醒转,眼看着秦渔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弱,高初不禁心如刀绞,当下不假思索地道,“把他们都杀了,给渔娘殉葬”
“喏”狗剩轰然应诺,当下猛然转身,扬起横刀就要大声下令。
就在这时,高初怀里的秦渔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高初顿时喜极而泣:“渔娘,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狗剩高举的横刀便没有落下,夫人醒了,这些人也就不用死了。
项佗叹了口气,提醒高初道:“尊夫人的情形很不妙,得赶紧找人给她疗伤才行”
不等高初回答,项佗又说道:“在下认识一位神医,乃是名医扁鹊后人,眼下就在前面不远的别院,若是高将军信得过,在下这便派人去找他前来。”
“扁鹊后人?”高初顿时心头一动,急声道,“那还不赶紧去找?”
项佗当下回头点了两名亲兵,让他们回别院去请名医,狗剩自然不放心,又派了十名老兵随行保护,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了。
去了大约有半刻钟的功夫,前方驰道上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人潮。
高初、狗剩急定睛看时,却是数千楚军正沿着驰道往这边汹涌而来,高初嘴角顿时绽起了一丝无比狰狞的杀机,向项佗道:“项佗,这便是你所说的神医么?”
第209章 从头查起
第209章 从头查起
当下高初翻身上马,扬刀怒吼:“骁骑营,集结”
一声令下,四百余骑精骑便呼喇喇地涌到了高初马后,摆开了严谨的骑兵阵形,前后四排,每排百骑,几乎是摆好骑阵的同时,四百精骑又齐刷刷地扬起了手中的环首刀,明晃晃的刀刃在斜阳的照耀下霎时反射出一片炫目的寒茫。
霎那之间,项佗和三百亲兵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眼前明明只有四百余骑兵,可给项佗和三百亲兵的感觉,却仿佛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骑兵大军
看到这番情形,项佗不禁心中泛苦,此间事是没法善了啦。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顺着驰道蜂拥而来的大军已经近在千步以内。
高初低头看了看横躺在路边草地上的秦渔,眸子里忽然暴起冷冽的杀机,又缓缓举起冷森森的横刀,正欲下令冲阵时,项佗忽然闪身挡在了高初面前,诚恳地道:“高初将军,请你相信在下,由在下去劝住来兵”
高初冷冷一笑,道:“你想趁机脱身?”
项佗苦笑,道:“高初将军,不管怎么说,楚军都不能自相残杀哪”
说此一顿,项佗又道,“上将军之所以驻军历阳而不愿贸然过江,就是不愿意与江东父老兵戎相见哪,高初将军,三思,请您务必三思哪”
高初默然,半晌才道:“好吧,姑且再信你一次”
项佗长长地舒了口气,当下翻身上马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大军。
让项佗感到意外的是,来的竟然是他自己的部曲,领兵主将也是他的心腹部将羊驼,当下项佗勃然大怒,大喝道:“羊驼,你想干什么?”
“咦?”羊驼先是一愣,遂即大喜道,“将军,您没出事?”
“废话,能有什么事?”项佗忽又心头一动,问道,“谁跟你说本将军出事了?”
“末将也不知道。”羊驼很干脆地道,“大约半个时辰前,帐外哨卒忽然回报,有人往大营**了一封书信,信上说将军在城北驰道会有危险,末将不敢怠慢,便赶紧带着本部五千精兵赶过来了,他娘的,竟然是谎报?”
“未必就是谎报”项佗凛然摇头。
刚才如果天炎得了手,一旦高初被杀,愤怒的铁骑必定会把他项佗以及他的三百亲兵斩杀殆尽,这样一来,羊驼的五千精兵正好可以及时赶到,将高初的五百精骑也杀个精光,这样一来,项佗系和项庄系就成了死敌了
由此可见,这根本就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至于这幕后黑手究竟是项他,还是项冠,或者是别的势力,项佗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不过,这件事必须得查个清楚,否则无法给高初一个交待,更无法给项庄一个解释,一旦项庄震怒之下尽起大军过江,江东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羊驼忽又说道,“要不要把这些家伙杀了?”
羊驼并不知道详细情形,他只看到项佗的三百亲兵被缴了械,而且一个个抱头蹲在驰道旁边,便本能地对高初的四百骑兵产生了敌意。
“闭嘴”项佗没好气道,“赶紧带着你的兵,回营”
“啊,回营?”羊驼愕然道,“那将军您的安全怎么办?”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项佗冷然道,“羊驼,你想抗命?”
“末将不敢”羊驼打了个冷颤,又回头喝道,“都他娘的听好了,回营”
当项佗再次回到高初马前时,羊驼的五千精兵已经像退潮的潮水般退走了。
高初回头一挥手,身后严阵以待的四百精骑也纷纷绰刀回鞘,高初这才翻身下马,再次来到秦渔身边蹲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破军也带着百余精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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