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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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王-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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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多次射杀豹子、野猪,对这种外人看来凶猛可怖的动物毫不在乎。

“我离开豹子的巢穴没有五百米,老豹子就追了上来,实在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公一母两头老豹子之外,还跟着一只体形极其壮硕的成年公豹。我用毒箭射中了它,却没能令它立即死亡,一直向我扑过来。就在这时,一环雪亮的刀光急速闪出,一刀便砍下了公豹的头颅——那个人,就是‘盗墓之王’杨天。”

这是一个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但我很想听她说下去,因为在她的娓娓叙谈中,大哥的形象在我脑海中越来越丰满有力,直到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武林中人嘴里不停传颂的平面典型。

美人遇难,英雄出手,然后以身相许,成就神仙眷侣,这应该是最令人羡慕的发展过程。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他了,但也同时明白,他眼里蕴藏着的淡淡忧伤,代表的是内心埋藏着最深的寂寞。年轻时的我,根本不懂男人的寂寞是因为另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而无论向他殷勤奉献再多,都无法取代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又发出了一刀,或者说,他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发出了第二刀,本来在我身边扶着我的胳膊,但刀光一起,他的人便到了两头豹子之间,豹头随即双双落下,鲜血染红了遍地草根。‘看见我发出逾距之刀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是他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嘴角带着轻描淡写的笑,仿佛刚才暴烈至极的出手,只是闲庭信步之后随手摘下了篱笆上的一朵小花。

“两个人的相遇,也许只缘起于一个最微小的无谓决定,如果我不动那窝乳豹,直接向兰谷前进,我们也就不会见面。或者他晚出现一瞬,我死于山豹爪下,也就不会有半生的相思之苦了。”

我替她斟酒。曹孟德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精的确能够让人忘却痛苦。

“他搭建了这座木楼,因为我假装自己被山豹吓丢了魂,每天运功逼迫自己发烧,还服用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草药,令胳膊上起满了很恐怖的红斑。我想留住他,然后用温情感化他,动用了十六岁的女孩子所能想出的一切幼稚伎俩。

“我在草屋窗前唱歌,看着他一点一点切削木料建房子,心境充满了暖暖的阳光。木楼竣工那晚,天上也是飘着这样的小雪,他炖了满满一锅蛇肉,还有整坛的从山里人那里买来的烈酒,我们在新居的阶前,就像今晚,没有一丝隔阂,虽然只是初识了一周的江湖男女。

“他识破了我的伪装,却从没点破,那一晚,我们喝了很多,他的酒量极大,喝再多也只是脸颊带一点点绯红。苗人的世界里,几乎没什么男女之间的藩篱束缚,更没有汉人女子的矜持,见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会毫无顾忌地直说出来。那样的夜,应该会发生很多旖旎的故事才对,但他只是喝酒,到最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多年以前的往事,再说起来,她还是幽幽神往,显然对大哥用情太深,无法因岁月的流逝而磨灭。

她又喝了一杯,从怀里取出一只两寸水晶镜框,惨淡地一笑:“就是她,水蓝。”

我接过镜框,带着极度的好奇心审视着照片中的女孩子。她有一头美国人那样的金发,瀑布一样披垂到腰间,眼睛又大又亮,却是纯粹的亚洲人的黑眼珠,连鼻子、唇形、皮肤都符合亚洲人的特征。

“一个长着金发的亚洲女孩子?或者头发是染过的——”她穿着一身银色的宇航服,头盔夹在左腋下,右手拎着一只银色的公事包,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巨大的灰色航天器,再向后,能看到草地、河流以及远处带着点点白雪的山峰。

“这就是杨天大侠喜欢的女孩子,是一个宇航员?”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我只能试探着猜测她的身份。当然,也不能肯定是宇航员,很多女孩子喜欢在参观航天基地时,穿着工作人员提供的服装拍照留念。

“或许是吧,他从来没提起过她的身份和国籍,只是告诉我,在他心里,只有水蓝。受了这样的打击,我差一点疯了。他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兰谷,到天梯那边去寻找一件东西,但前路上的飞蛇毒性太厉害,令人寸步难行,所以才返回来想办法,便遇到了被山豹袭击的我。”

何寄裳的话,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既然大哥生命里有水蓝这个人,为什么手术刀竟然从没提起过,连那些江湖传说里都一点没有?

接下来的事,我大约能猜到一些:“那么,你为了帮他,或者说是取悦他,就回五毒教云南总坛去偷‘碧血夜光蟾’,想帮他驱散飞蛇?”

“是,只是当我告诉他时,他断然拒绝,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没听他的话,几天后偷偷溜走,连夜赶回云南,孤身进入总坛藏宝所在地,云南星月山‘七十二连环洞’。可惜,事情败露,我受了酷刑又被逐出门墙,是他救回了我,仍旧回到这座木楼。他的寻墓、盗墓的本领无人能比,几日之内,便从附近的唐朝古墓里带回了几百件绝佳玉器,砸成粉末后帮我研磨脸上的伤疤。这时,我才发现,他身边竟然多了个襁褓中的婴儿——”

我几乎失声叫起来,强自按捺住。

大哥身边的婴儿,只可能是我。怪不得这里总能给我“到家”的感觉,原来,多年以前,我早就到过这里了。

“呵呵,一个很小的婴儿,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杯空了,她自斟自饮了一杯。

我们都没去动砂锅里的蛇肉,一开始她的叙述就把我吸引住了。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都会把婴儿怀疑成大哥与水蓝的孩子,而不会往别处考虑。

“我的心碎了,以为他是有家室的人,而那个叫做水蓝的女孩子就在附近。那个婴儿胖嘟嘟的,非常可爱,虽然还不会说话,眼睛却非常灵活,盯着我看的时候,仿佛能看透我对他的仇恨。”

我忽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冬夜里的寒气——五毒教门下,如果痛恨一个人,通常会把对方毒哑、刺聋、斩手、剁足,再割开皮肉,放进能够百年不死的毒虫,让这个人终生痛苦。

“你对那婴儿做了什么?”至少我现在是健健康康的,没有丝毫病态。

何寄裳颤颤地端着空杯,转脸凝视着我,空气突然冷酷地凝固了一样,我们都从那个遥远的故事中倏地跳回到现实中来。

“我会对他做什么?你说呢?”

我们对视了足有半分钟,她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再斟了一杯,仰头灌下去。

“五毒教下,含眦必报;五毒齐出,黄泉早到。你看着我的眼神,很像他,也很像当年那个婴儿——”她喃喃地自语着。

我冷静地笑了笑:“你多心了,我只是江湖过客而已。虎毒不食子,你那么爱一个人,怎么会伤害他的亲人?”

她忽然扬起了右手,一阵飒飒的风声响过,木楼顶上起了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仿佛有一只巨大笨重的东西在缓缓拖动着。空气里多了一种浓烈的血腥气,那东西就在檐顶,似乎接着就要垂落下来。

“护寨神,去吧,没你的事。”她疲倦地抹了抹脸,用力向上挥动右掌。

我缓缓地抓住酒瓶,轻松地倒满了自己的酒杯,绝没有丝毫的恐惧。护寨神不过是一条巨蟒而已,在土裂汗金字塔下面的地宫里,我面对几千条暴烈激昂的孟加拉金线蝮蛇,都没有害怕过,何况是在这里?

“沙沙”声向南面退去,伴随着粗重沉闷的“嗬嗬”喘息声。

“别怕,护寨神不会伤害你的。”她再次专注地凝视我。

我摇摇头:“我没有害怕,行走江湖的人,早就对生死看得淡漠了。”

气氛有些压抑,她取回了那只镜框,用袖子轻轻地抹拭着。

水蓝,是个很动听的名字,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照片上的女孩子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会变化的,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开朗大方的美国人,再看,却有标准亚洲黄色人种的特征。现在,从侧面看上去,映着雪光,她的皮肤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棕色,那是美洲人的体表标志。

我长出了一口气,挥手驱散着空气里的蛇腥味,追问着:“你对那婴儿做了什么?”

她在镜框上呵了两口气,重新仔细地擦了一遍,收回怀里,然后才慢慢地说:“其实,我想干什么,你都能看得出来,你也有他那样的锐利眼神——不过,我什么都没做成,天哥阻止了我。他对那个婴儿千般呵护,更引起了我的愤怒。”

女人的嫉妒,是几千座随时都会复燃爆发的活火山,可能毁灭整个世界。

我向南面的昏暗夜空望着,对大哥的目的地感到有些困惑:“他要去天梯?进入苏伦说的‘第二座阿房宫’?去做什么,难道那里真的有来自神秘世界的某种东西?”

“终有一天,天哥说要离开,带着那个孩子去危机丛生的兰谷。我无法阻止他,也无法从他嘴里问出更多关于‘水蓝’的消息,于是留下一张字条,悄然而去。如果我不能伤害别人,至少可以送掉自己的性命。我要再回七十二连环洞去偷‘碧血夜光蟾’,哀莫大于心死,从知道他只爱水蓝的刹那,我的心已经死了。

“上天真是愚弄苍生,我想死,偏偏死不了,而且把那宝贝成功地盗了出来,再次回到这里,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他的留言只有寥寥几句——把我的刀,留给悟透刀法的人,保重。从此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江湖上也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消息。”

她悠悠地长叹了一声,起身向南,遥指远方:“风,你说,那边,会不会就是他去的方向?”夜风呼啸着卷动她的头发,纷飞如雾,一想到她为了大哥,将自己的青春全部埋葬在这片丛林里,我心里也多了深深的歉意。

“我不知道,但天晴之后,我们会一直向前,跨过兰谷,到达天梯。”为了苏伦,我没有别的选择,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与大哥有关的线索。

瓶里的酒已经空了,何寄裳说完了所有的心里话,笑中带泪地感叹:“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安稳地听完这个故事的男人。曾有几个人,嘴里说愿意听,但心里只有说不尽的龌龊的男人,全部葬身在护寨神的蛇吻之下。风,谢谢你,让我把全部悒郁倾诉出来。”

我微笑着点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么一个动人的故事,只埋在心里是最大的浪费。”

“今晚,或者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毕竟,所有的心灵负担已经放下,不再困惑。”她有了微醺醉意,身体摇摇晃晃。

“何小姐,那个婴儿,叫什么名字?”我问了关键性的问题,记得自己的幻梦中,大哥用“风”来称呼我,难道何寄裳听到我的名字后,不会有所察觉?

何寄裳想了想,仰面一笑:“名字?他还那么小,没起名字,天哥只叫他‘娃娃’。”

我的心骤然一痛,眼眶立刻湿润,幸好她并没有发觉,晃晃荡荡地走下石阶,头也不回地挥手:“晚安。”然后走入最近的一座木楼里去了。

“娃娃,娃娃……”我低声复诵着这个名字,体会着大哥对我说不出的真心关切。我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幻觉都曾真实出现过,比如在北海道寻福园的书房里、在闲云大师带给我的关于阿房宫的幻象里——他一直把我带在身边,直到后来可以安心托付给手术刀之后,我们才正式分开。可见,我在他生命里是备受牵挂的,与那个“水蓝”相同。

“水蓝是谁呢?”我信步走进一楼,仍旧睡在何寄裳的床上。

屋角燃着一炉香,烟雾从盘绕的蛇嘴里飘出来,丝缕不绝。我下意识地起身,用杯子里的残茶浇熄了火头。我不需要这些帮助睡眠的香,自然能够平静入睡。

这是当年大哥一手建造起来的房子,并且在这里长时间居住过,所以,二楼上才会留下他的影像。何寄裳并没有提到他留下的刀,只有莫名其妙的“刀谱”,那么,刀去了哪里?在手术刀的叙述中,从来没提到他随身携带着什么宝刀,所以在我印象里,大哥是一位仅凭赤手空拳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英雄。

“刀谱?逾距之刀?宝刀?”我脑子里反复盘绕着这三个问题。

其实何寄裳有句话说得很对,逾距,就等于光速,练成了“逾距之刀”的境界,就等于具备了与光速相同的轻功,自然能够从任意角度切入时间的轮回里。

仰望着黑魆魆的屋顶,我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大哥当年进入过兰谷吗?他又是怎样克服那些怪蛇的阻挠呢?他要追寻的目标,是否跟苏伦要找的一致?

第二部 一笑倾城

— 第 4 章 … 蒋家兄弟的真面目—

我翻了个身,看着没有任何遮掩的门口,真的有点担心那条护寨神会不会半夜偷偷溜进来。

五毒教的人终生与毒虫为伍,身上早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毒素,蟒蛇闻见,避之唯恐不及。而我们这些外来人不同,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被蛇虫袭击是在所难免的事。

石阶上忽然有了动静,我警觉地探身向外一望,有条白色的影子倏地闪了进来,轻功飘忽到了极点,在一楼稍停,随即飘上二楼,无声无息,形如鬼魅。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何寄裳,只是换了一件银白色的长袍,神情极度迷惘。

“是梦游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迅速弹起身来,跃向楼梯。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楼里的光线非常黯淡,只能凭借外面的满地雪光反映进来隐约辨物。

“唉,天哥,天哥,你究竟去了哪里?”何寄裳连声长叹,声音从窗口方向传来。

我从楼梯的拐角悄悄探出脸去,看到她正屈膝坐在窗台上,一手支着下巴,面向窗外。

“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天哥,当年你思念水蓝的心情,我现在日日重温,你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就狠心一点消息都不给我?江湖上的人,都在传说你已经死了,但我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会有肝肠寸断的感觉,但现在,我只是相思欲狂,却没感到生离死别的痛。告诉我,你在哪里?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见你……”

我不想无意中偷窥到何寄裳的秘密,悄悄退回来,仍旧躺回床上,竖起耳朵谛听着。

何寄裳自言自语了一阵,慢慢下楼,停在我窗前。我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在我身上来回逡巡着。

“你是谁呢?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我感到你跟天哥有那么多共同点?告诉我……告诉我……或许,我们该结成同盟,穿过那个古洞,一起去把天哥找回来?对吗?”

我闭着眼睛,调匀呼吸,做出熟睡的样子。

她俯下身子,伸出冰凉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梦呓一样地低语着:“天哥,他是你的什么人?当年那婴儿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不告而别,难道是我不够好吗?我虽然身为大山深泽里的苗人,但甘心情愿为了你,离开五毒教,永远忘掉族人,跟着你千山万水、天涯海角。告诉我、告诉我……”

我感觉她的五指正在渐渐发力,马上提气上冲,不动声色地抵御她的抓力,并且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她的手指如五柄钢钩一样在我额头上收紧,忽然间又松手后撤,惊惶地低声叫着:“不,不,我不能杀他,他是天哥的宝贝,杀了他,天哥永远不会原谅我——”

陡然间,她呼地旋身冲了出去,跃下石阶消失了。

我跟着跳起来,隐蔽在门口的阴影里,却再没看见她的影子。

一想起她的手指和说话时的语气,我就能猜到她当年曾这样对待过还是婴儿的“我”,心里不禁掠过一阵冷涩的战栗。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怎么能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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