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奕雄又打开了一瓶酒,他举着酒瓶跟李璐说:老同学,今晚咱来个一醉方休!
李璐说:你说醉……就……醉吧,我随你。
叶奕雄听出李璐的舌头发直了,酒精在她的身上已经起了作用,他得意地暗笑起来。
荷美在叶玉儿那里吃了碰,内心很不是滋味,这个小小的支那女人居然敢以那么高傲的口吻跟她说话,她虽打骂了叶玉儿,仍不解心中之气,便急匆匆地来找吉野,想按八角楼的处罚规矩将叶玉儿丢到地下室里了事,光那些战场归来的士兵就会把她收拾得奄奄一息。
吉野正在低头看他的皮靴,那上边蠕动着一只红色的小虫,吉野想这小东西竟敢在我的靴子上活命,真是吃了豹子胆呢。
荷美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她微笑地看着吉野,声音轻柔地说:吉野队长在观赏靴子吗?
吉野抬头见是荷美,便指着那蠕动的红色小虫子说:我在看它,这小东西是怎么爬到靴子上的呢?
荷美见吉野队长今天的兴致很高,便笑着说:队长身上有香气,连虫子都喜欢这香气呢。
吉野嗬嗬地笑起来,不由问:什么事来见我?
荷美直言说:那个叫叶玉儿的支那女人有点太不识抬举了,她拒绝当艺伎,更拒绝穿和服,她永远穿着旗袍,在八角楼显得格外抢眼,再这样下去,慰安妇们就会内哄的。
吉野轻蔑地哼了一声,伸出中指叭地弹了一下,那条在马靴上蠕动的红色小虫子瞬间粉身碎骨了。
荷美浑身一惊,遂听见吉野说:那些支那女人就像这小虫子一样,不用费力就可以要她们的命。但叶玉儿不同,她是满族的格格,有皇室血统。她的祖父叶赫那荃曾是宫里的一名中医,我小时候跟父母亲在满州国读书,有年冬天发高烧,七天七夜高烧不退,我母亲去叶家药店给我讨来半袋树叶煎了,我喝了一碗煎好的树叶汤,高烧立刻退了,从那以后我就相信中国中医的神奇,》简直就是一本救命的奇书。还有,叶玉儿的父亲曾经在大日本军垦团来东北开荒的时候将几个村庄的地都划给了我们,现在他的女儿在我的手里,我不能不考虑历史的交情。就是灭她,也要有一个堂皇的理由。
荷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想不到那个支那女人叶玉儿还有这样的背景,难怪吉野总是对她让步,她心里想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屋里异常地安静,安静得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吉野说:八角楼里的慰安妇主要是支那女人,而且是支那的乡下女人,肮脏穷困,大日本皇军的军官是不喜欢染指这样的女人的,叶玉儿毕竟出身皇室,所以要留给军官们享受,不得轻举妄动。她不穿和服是暂时的,从现在开始,你命令她穿八角楼的慰安服,让她知道眼下她跟八角楼所有支那女人的身份是相同的。
荷美打量了吉野一眼,语气平缓地说:吉野队长,不瞒您说,刚刚来您这里之前,我已经跟叶玉儿吵了一架了,她拒绝穿我们日本人的和服,我不仅骂了她,还动手打了她。
什么?你跟她吵架,她有什么资格跟你吵架,八角楼真的没有规矩了吗?吉野凶险地看了荷美一眼,沉思片刻说:你去把叶玉儿带到我这里来!
是。荷美应声而去。
叶玉儿知道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她跟在荷美的身后,旗袍的前后襟随着她的脚步快速地摆动着,尽管她已经走得很快了,荷美还是不停地回头催促:快点啊!
荷美和叶玉儿气喘吁吁站在吉野面前,特别是叶玉儿,因为内心十分恐慌,喘息像是要把心脏烘托出来一样,她的心跳连她自己都感到了巨烈无比。
吉野背对着她们,叶玉儿看到吉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犹如一座火山要喷发了。她的肩膀也随之猛烈地抖动起来。
突然,吉野举起了刀,唰地一声,随着吉野的转身,雪亮的刀锋一下子就朝叶玉儿的胸部刺了过来,叶玉儿和荷美同时惊呼起来,只听咔咔几声响,叶玉儿的旗袍从领端到腹部一直碎开来,露出她黑色的胸衣和嫩白的肌肤。
吉野哈哈地狂笑着,边笑边说:我让你这个支那女人再穿旗袍,你穿一次我就撕它一次,在这八角楼,慰安妇只能穿慰安服,你们随时要为大日本皇军提供服务。转而指着荷美说:她是我们大日本国的艺伎,想把你培养成她的同类,那是你的荣幸,你不要不识抬举。在八角楼,你是知道慰安妇的规矩的。
吉野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扫着叶玉儿,她身上碎裂的旗袍和旗袍里半遮半掩的白嫩的肌肤,使他再次陷入想入非非的境地,当他意识到荷美在场的时候,他挥了挥手,荷美便知趣地走开了。
叶玉儿的眼睛始终盯着吉野手里那把刀,那明光闪亮的刀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自己的家里吗?哈哥有没有过这样的刀?叶玉儿的目光追着吉野手中的刀柄,当吉野拿起刀鞘准备将刀插进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面的满文,这是祖宗的宝刀,被日本人抢来的。叶玉儿忍不住说:这刀是我们老祖宗的!
哈哈!吉野狂笑了一声,又把刀举向空中说:不错,这是你们支那人的刀,可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我不光要你们支那人的刀,还要你们的田地、山川、河流,玩你们的女人,你们支那人是一群笨猪,必须要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智慧来统治。这你懂吗?你懂吗?吉野再次逼近叶玉儿。
叶玉儿浑身惊颤着向后退,她退到了吉野的办公桌前,那是一张很长的办公桌,足有一张床的长度,占了房间四分之一的面积,她的身后被这张办公桌堵住了退路,再也没有可退的地方了,她的眼前是挥着刀的吉野,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当吉野的喘息声刺激她的耳朵的时候,当她的鼻子嗅到了吉野身上的气味的时候,叶玉儿的神经仿佛被福尔马林药水浸泡过了一样突然膨胀起来,致使她的喉咙发出吓人的叫喊。
吉野得意了,他怪笑着,欣赏地看着叶玉儿的惊恐,挥着刀在叶玉儿的眼前晃,刀在半空中划着符号,叶玉儿看不懂,但她能看清刀上的字符,那是老祖宗的字符,想到连老祖宗的刀都被日本人掠来了,叶玉儿的心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吉野就在叶玉儿的哭声中将她一把拎起来,像擒一只小母鸡一样把她的身体按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叶玉儿正好仰面对着吉野,她的被刀挑刺开的旗袍,如同败落的花绽开来,露出里面的肉蕊,吉野围着这肉蕊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他的战利品,他虽然不能跟正常的男人一样在女人的战场上猛打猛冲,但他可以用其他的武器撩拨女人,用其他的方式威吓女人,他喜欢看女人在他面前惊恐万状的样子,那样的惊恐万状是他对女人的胜利征服,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彻底胜利。
叶玉儿惊恐的叫声越来越响了,先是在喉咙里,后来就奔涌出来,她看到吉野的刀挥向了自己,不,是挥向了自己已经碎裂的旗袍,唰唰唰,吉野将残留在叶玉儿身上的旗袍碎屑用刀刃挑了起来,布条条在半空中飘,哈哈哈……吉野得意地笑着,举着刀在房间打转,转到最后,他停了下来,将刀刃放在叶玉儿的乳头上,冰冷的刀刃擦着叶玉儿的乳头,叶玉儿浑身的肌肉在冰冷的刀刃下颤栗……她惊得连眼泪都没有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失,叶玉儿感到时间转动得太慢了,好像在这个地方停止了一样,她的身体早已经麻木了,最初还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冷,那么现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这时她看到了吉野额头上的汗滴,还有他的手在她身体里的疯狂,一阵痛感代替了刚才的惊恐,叶玉儿痛得上下两排牙齿相互咬在了一起,她听见吉野像狼一样恶狠狠地吼:我要听见你高潮的呻吟,高潮的呻吟!
叶玉儿偏偏一声不吭,她的痛她用咬紧牙关来消解,不管吉野手的动作有多猛,也不管吉野吼得多么厉害,她就是一声不吭,凡是她自己心灵能控制的东西她都不给这个强盗和野兽。
吉野陷入了空前的绝望,他的两手在叶玉儿的身上乱挠乱抓,他想听到叶玉儿的叫喊,可叶玉儿偏偏不出声,吉野本就没有多少的雄风落叶般地消失了,剩下干枯的树干无助地哀鸣。他想起当初将自己变得如此苍白的那个老慰安妇,那个脏黑的客栈,于是吉野起身,一把将叶玉儿推在了地上,冲着她光裸的身子吼道:脏猪,支那女人都是脏猪,讨厌的脏猪!滚,滚!!
叶玉儿慌乱地站起身,她已经被吉野折腾得快支撑不住自己了,她踉跄地靠在墙上,试图用什么东西遮挡住自己的光裸,可除了自己的皮肉还是皮肉。就这样走出去吗?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感到八角楼所有的眼睛都向她射出了灼人的光芒。
荷美这时走了进来,事实上荷美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她躲在门外偷窥,听动静,当叶玉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时,荷美身上忽然涌动起一股快感,这快感就像针剂一样倾刻将她神经的兴奋点调动起来了,她企图冲进房间,与吉野一道对办公桌上躺着的支那女人施虐。但她终究没有动,她怕吉野,吉野的房间没有命令谁都不可能随便出入。她就在外边看着等着,终于等来了那一声:滚!在荷美听来,这是一种信号,一种让她进去收拾残局的信号,荷美立刻心领神会地进去了。
叶玉儿看到荷美走进来,心里又恐惧又希望,她恐惧荷美会有新的招数治她,可能她的招数比吉野更狠,而今天自己的所有不幸都是荷美带给她的,她恨这个满脸堆笑的日本女人;同时她又希望荷美能将她房间里的衣服带给她,碎裂的旗袍再也无法穿上身了,她绝不想这么光裸着走出吉野的房间。
荷美跟吉野打过招呼,就得意地看着叶玉儿。
吉野挥挥胳膊说:快把这个支那女人带回房间去。
走吧。荷美向门口挥挥手,示意叶玉儿离开。
叶玉儿一下子哭了出来,她用两只胳膊护着光裸的身体说:我不能这样出去,我要衣服,我要衣服!
荷美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支那女人也知道羞耻啊?好吧,我现在去给你拿衣服。拿什么你就要穿什么。
荷美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她拿了一件和服,是最简单的那种款式。
叶玉儿此刻已经顾不上荷美手里的衣服是什么款式了,她只想把自己光裸的身子遮住。
荷美偏偏不给她,慢悠悠上下打量了叶玉儿一眼说:这么脏的身子,怎么配穿我们大日本的和服啊?你要洗净了身子才能穿,大日本的和服是不能让支那人的脏身子亵渎的。
叶玉儿定睛细看,荷美手中的衣服真的是日本的和服,她这才纳过闷来了,她怎么能穿日本人的和服呢,她宁肯这样光裸着跑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死也不穿倭寇的衣服!叶玉儿高喊了一声,光裸着身子夺门而出。
吉野正缩在椅子里喘气,叶玉儿的话好像一下子提醒他了,他跟着吼了起来:把她的旗袍全烧光,全烧光!
荷美匆匆追了出去。
焚烧旗袍的行动立刻就在八角楼的中心广场开始了,叶玉儿死死抱着怀里的旗袍,那是一个包裹,里面大约有旗袍七八件之多,都是哈哥亲手缝做的,哈哥骑马带她出逃的时候,慌乱中还是没有忘记帮她带上旗袍,他知道叶玉儿对旗袍的喜欢程度跟生命是一样的。
荷美不想动手抢叶玉儿怀里的包裹,她要让叶玉儿自己把手里的旗袍扔进火堆里,那会证明支那女人向日本和服的投降,她等待着。
此刻,叶玉儿的脑子里想的是如何保护旗袍,保护了旗袍就等于保护了哈哥的手艺,拥有这些旗袍,哈哥就永远会在她的眼前晃动,她可以通过手中的针线嗅到哈哥身上的气息。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就像抱着一个生命。因为过于用力,她的手心沁出了汗。
时间快速地推进,八角楼里的女人都跑了出来,开始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看到中心广场那燃着的木柴时,她们心里知道又一个慰安妇要惨遭不幸了。
叶玉儿什么也不怕了,她只要她的旗袍,尽管她知道那一堆火是为她的旗袍所燃,可她仍是心存侥幸地认为她怀里的旗袍会活下去,跟她一道活下去,哪怕日子艰难和悲惨。她仿佛看到老祖宗的在天之灵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老祖宗跟她说:格格啊,你要捍卫我们满族人的尊严啊!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她感到怀里的包裹被什么东西横挑了出去,是刺刀,一个日本兵手里的刺刀,白光在她的眼前一闪,她的旗袍,所有的旗袍以及哈哥的手艺便在那堆火焰中颠狂地燃烧起来了。
哈哥——叶玉儿向火堆中扑去,她立刻被周围的人拉住了,叶玉儿挣扎着,边哭边喊。
荷美用一根木棍向燃着的旗袍拨弄了一下,火焰腾空而起,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布料的糊味。
叶玉儿绝望地嚎喊起来:哈哥,你在哪里呀?!
荷美冷冷地一笑说:这回你必须向大日本的和服致敬了。
叶玉儿听荷美这么说,忽然停住了哭泣,她看着荷美一字一顿道:我宁肯披兽皮苫树叶,也不会穿你们倭寇的和服。
荷美仍是冷笑着说:在八角楼,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然后,她冷酷地挥挥手,让所有围观的慰安妇离开。她的这个动作刚完,吉野就出现了,手里仍是握着那把刀,直逼叶玉儿。
叶玉儿紧张地双手抱臂,试图保护她身上唯一的一件灰格子旗袍,可她的企图在吉野雪亮的刀刃面前粉碎了,她听到咔嚓一声,灰格子旗袍变成了碎片。风一吹,招展起来。
吉野得意地笑笑,晃着手中的刀说:支那女人的光裸就像支那的国土一样一穷二白,你们的发达兴旺要靠大日本皇军的滋养啊!
荷美请示道:到底要这个支那女人做什么?是培训艺伎,还是慰安?
吉野看了看抖成一团的叶玉儿,凶着声音说:本来,我念她祖上的中医技术和她父亲对大日本的友好,想培训她为艺伎,既然她敬酒不吃,那就让她慰安日本皇军吧。今晚就给她安排十个,让她尝尝大日本皇军的雄壮威风。
荷美说:早下这命令,何必我苦心这么久。
吉野阴深地一笑说:支那人讲交情,我是想证明日本人也讲交情。
荷美不屑地说:支那人还有一句话叫蹬鼻子上脸,我看这个叶玉儿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吉野认真地看着荷美说:交给你了,往后她就交给你了。
荷美会心地点头,然后很重地看了叶玉儿一眼。
我忙于记录整理李曼姝有关八角楼慰安馆的资料,想尽快将这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交到赵宗平手里,我想如果赵宗平跟我一道呼吁保护八角楼,而他代表的是地地道道的城建部门,八角楼成为历史文物的命运就会变为现实。
我每天忙得昏天黑地,有时跟李曼姝彻夜长谈,她讲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经常使我泪流满面,彻夜难眠,女人们,不,是慰安妇们,在二战中所遭受的苦难已经达到常人难以忍受的极限,为了这些二战中的牺牲品,本城也应该将八角楼好好保护修复,作为历史的见证时刻提醒后人不要再重复历史的错误。
叶奕雄已经很多天没跟我联系了,我也没有时间理睬他,自从上次跟他吵过以后,他在我心中那些美好的感觉似乎荡然无存了,商人果真是见利忘义,而在我的感觉中,叶奕雄应该跟一般的商人有所不同,可我在八角楼的问题上却看到了他与一般商人的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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