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这事就算你不喊我,我也要去。”德叔气呼呼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若若,到时我喊全村人去旁听,给你娘助威。”
“我说,你们俩小伙子,到时可不能缺席,多喊点人过去,为我们若若丫头撑腰。”
“这是当然,若若妹妹,快把出庭的日子告诉我。我到时喊上整个宿舍的兄弟来给你助威,顺带帮你拍个视频,送到各大网站去播放,让全国人民讨伐人肉你爸。”老六拍拍胸脯,一口保证。
“若若,我那天陪你一块去。”小和尚难得冲动一回。
“谢谢你们。”林若倪眼眶含泪,哽声道:“我代我娘谢谢你们。”
☆、6找上门演戏
“若若,妈妈没文化,不懂什么做人的大道理。但你外婆从小就教妈妈,人这辈子很短,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所以,我们不该虚度光阴,应该怀着一个善良慈悲的心看待身边的事和人。”
“妈妈虽然是听这些话长大,可妈妈没学好,从由你外婆做主嫁给你爸爸开始,心里就揣着一份怨恨。恨你外婆没能耐,留不住丈夫不算,还生生的把独养女儿往火坑里推。她明知道你爸他还要几年才能退伍,家里只有你爷爷奶奶两人,妈嫁过去就要挑起一家的担子,从早累到晚,你外婆仍然执意要我嫁过去,还说我不嫁的话,她就不认我这个女儿,就当没生过我。”
“你外婆一说这话,妈害怕了,怕她跟你外公似的,丢下你妈一个人走了。”
“若若,妈知道妈身上的毛病,特怕一个人待着。你外婆走了以后,妈的毛病就更重了,半夜做梦都梦见小时候你外公离开村子一去不回的背影……”
“若若,妈不管你有多恨你爸和你爷爷奶奶他们,妈只求你不要为了报复把自己的人生也给毁了。你还小,日子才刚开始,妈,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绝路。”
在心底无声地叹口气,听着公交车报站的声音,林若倪恍惚的目光渐渐聚焦,落向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忙街道,抓着拉环的手紧了紧,嘴角抿抿,她松开拉环,顺着下车的人流,站到公交站台,顿了顿,抬脚走向隔着一条非机动车道和一条人行道的x市土管局。
戏,正式上演了。
来到门卫传达室,坐在里面的传达室大爷和保安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这不是若若吗?是来找林局的吗?”看到林若倪占据了大半个左脸颊的青色胎记,他们的眼光同时呆了呆,相互对看一眼,默默按下心底的震惊。
从林维德调任到x市土管局,倪小雅就开始每天风雨无阻地给他送饭送汤,林若倪放假了,送饭的任务就转到她身上,久而久之,在土管局里做事的基本都认识她们母女俩。
心肠好的,都说林维德讨了个好老婆养了个好女儿;嘴巴刻薄的,就说林维德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老婆长得难看不会打扮不说,还整天在街上小区里捡垃圾,丢尽了他的脸。女儿就更别提了,听说过无盐女没?她女儿就是。
“我来找我爸。”林若倪笑了笑,朝办公大楼走去,无处不在的风元素给她送来身后不带恶意的八卦。
“她就是林局家传说中的‘阴阳西施’?”
“不准瞎说。人小姑娘要是没那胎记,比电视上的电影明星还要漂亮。”
“我听说可以通过激光去除的。”
“没用。”
“治过了?”
“早治过了,听说跟她一样的都去掉了,就她的去不掉。”
“那真是太可怜了,长了这么一张阴阳脸,将来怎么嫁人?现在的男人以貌取人的居多。”
“可怜啥!就冲她是林局的女儿,局子里想要少奋斗三十年的小伙子不要太多。再说,晚上关了灯,女人摸起来不都一样。不就一张脸,等看习惯了,也就那样了。我刚才仔细瞅过,林局女儿右半边的脸比那个电视上整天出来的玉女明星的脸都要俊。”
“长得挺像林局的,不太像他老婆。”
“他老婆看着比我们村子里的大妈还要老,跟林局站一起,就像母子,不像夫妻。”
“换做其他男人讨了这种老婆,一早就外面养女人生儿子了。哪像林局,每天按时上下班,烟不抽酒不喝,也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单位发的福利和工资卡都交给自己老婆管,自己每月舀200块钱零花,还有得剩。真是个好男人那!”
“毛头小伙子就是见识少。你以为他不想花天酒地,不想在外面养小老婆生儿子。”
“有内/幕?”
“也不算秘密,就是他几年前在医院动过大手术,换过肾。”
“原来是这样啊。”
“我听说动过这手术每天都要吃药,要花不少钱呢。”
……
听着风元素送过来的八卦,林若倪嘴角勾起,无声的笑意散开。她要的就是这种真假参半的小道消息,今天来土管局,可不是出自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知道某些省里的领导会下来暗访。
林维德一心想抓住这个在省里领导面前露脸的难得机遇,争取留个清正廉明的好印象,以便今后能顺利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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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她会让他如愿以偿吗?不可能。
林若倪面带温婉的笑意,无视周遭射过来的惊滞目光,来到她爸林维德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没两下,就听到里面传来林维德的声音,她收起眼睛里的冷漠情绪,开门走进去。
林维德抬头,看到她减掉长刘海露出来的丑陋胎记,眉头皱紧,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来了?没要紧事的话,就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出门。”
“把你的刘海留起来,太难看了。”他厌恶地调开眼光。
“爸,我来送离婚协议。”林若倪放下身后的背包,取出一份精心准备的离婚协议,送到林维德的办公桌上,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头顶浓密的黑发扫过。
“把东西放着,等我看完了,就会签字。”林维德也不看一眼,直接赶人,“你先回去,我们单位里今天要检查。”
心底冷笑,林若倪咬咬唇,眼圈泛红,口气很冲地指责,“爸,你太没良心了!”
“妈她哪里对不住你了?不就是找那个女人,让她离开,不要当狐狸精,破坏人家家庭。她哪点做错了?这么些年,因为你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妈每天做好了给你送,不管刮风下雨下雪还是打雷,她都准时给你送饭,变着法子给你补身体。”
“可你倒好,把这些都当做理所当然了。”
林维德一听,面色难看不少,“林若倪,你今天是来给你妈打抱不平的吗?”
“我自问哪儿都对得起你妈?”
“哪儿都对得起我妈?”林若倪抢先发难,抹着眼泪大叫,“你哪儿都对不起我妈?你敢说,你跟那狐狸精没半点关系?要有一点关系,就让你们老林家断子绝孙。让你跟爷爷奶奶不得好死。”
“不敢说吧?”
“混账!”林维德勃然大怒,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林若倪的头发,抡起胳膊,一巴掌狠狠甩了上去,没几秒,林若倪的脸颊高高隆起,肿成一大片。
“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你敢发誓吗?你敢吗?你跟那狐狸精暗通曲款很多年了吧。她生的两个儿子不会不是她丈夫的种,是你的种吧?不过按时间来说,似乎不太可能,你肾不太好,想生儿子比较困难。”
这话一下戳中林维德心底的丑事,满腔的怒火直接爆发出来,顾不上薄弱的父女亲情,连着扇了林若倪几个巴掌。
“爸,不要打了,我求你不要跟妈离婚,求你,不要跟妈离婚……”林若倪突然放声哭喊,扭着身体跪向地面,痛苦地磕头哀求,“爸,我求求你,不要跟妈离婚。”
“我会跟妈说,你跟‘表姑’没关系,她生的两个儿子也跟你没关系,是她跟她老公生的,不相信就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爸,不要打了,我不该说‘表姑’是狐狸精;我不该因为你跟她曾经定过婚,就怀疑你们瞒着我妈和她老公藕断丝连;我不该因为‘表姑’她大儿子出生的日子不对,就怀疑他是你跟‘表姑’生的……”
“死丫头,你都在说些什么?这些话是你妈教你的吧?”
林维德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地盯住跪在地上求饶的女儿,看着她那张肿胀丑脸的脸,心里越想越生气,他一怒之下挥起拳头就砸下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死丫头,”林若倪下意识地躲闪,不想胳膊被他拽住,逃不了,就听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她嘴巴里发出尖锐的惨叫,“啊——”
“住手!”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爆喝,几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地踹门冲进来,不等踹门而入的那个中年男子发话,跟在后面的两个年轻男子速度极快地架走气得脑袋发昏,失去理智的林维德。
“小齐,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小姑娘,你等等,救护车一会就到,有什么委屈,你一会跟伯伯我说,伯伯给你做主。”那中年男子满脸关切地走到好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的林若倪,看着她惨白恐惧的小脸,他望向林维德的眼光里充满了愤怒。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林维德倒好,把自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往死里打!
“离婚,离婚,我要他跟我妈离婚……”
☆、7若若的狠
也就过了十来分钟,救护车“呜呜”地拉着警报开进土管局办公大楼门前,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从车后面飞快地钻出来,看到捂着胳膊,疼得满头大汗,脸蛋肿得不成样子的林若倪,马上知道需要急救的病人就是她。
他们也不耽搁,直接拥着林若倪上了救护车,在车上帮她治疗。
“若若,你这是被谁打的?是你爸打的?太过分了。”孙素兰惊愕地瞪眼,心疼地打开医疗箱,从里面舀出消毒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为林若倪肿得跟馒头一样的脸蛋,上药消毒。
倒抽一口冷气,林若倪苦笑,“我爸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是气急了。”忽然,臂膀处传来一波疼入心扉的剧痛,她脸蛋痛苦地揪成一团,“啊——医生,你轻点,我胳膊好疼。”
“小王,你轻点。”孙素兰见状,赶紧开口安慰,“若若,你忍忍一会就好。只要骨头没断,脱臼的话,小王轻轻一弄就能给你复原。”
小王医生无奈地抬头,“是是,孙护士。小姑娘,你再忍忍啊。”说着,他放轻检查的力道,一点一点摸林若倪的胳膊,口中不时提问,过会,他忽然抓住林若倪的肩膀,使劲一用力,就听到“咔嚓”一声骨头复位的声音,林若倪的口中发出凄惨无比的叫声。
“好了!”小王医生神情愉快地帮林若倪活动胳膊,“骨头没断,只是脱臼了。下次注意就好。”
林若倪一早就知道自己只是脱臼,不过戏要演得逼真,才会有人相信,何况臂膀脱臼的一瞬,确实非常痛,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作假。
“谢谢,王医生。”她抬起浸满汗水的小脸,眼圈红红地感谢。
小王医生呵呵一笑,目光怜惜地看了眼林若倪青肿不成样子的脸孔,心头冒起一丝火气,“小姑娘,我看你还是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顺便做份鉴定。”
什么鉴定?家暴的鉴定。
“对!让小王医生给你做份验伤报告。”
孙素兰一早就从小和尚的口中知道倪小雅和林若倪母女俩的悲惨遭遇,碍于她不过是租住在隔壁的邻居,平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天看到林若倪被她爸林维德打得不成样子,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上来。
林若倪迟疑片刻,咬咬唇,为难道:“可他是我爸。”
“就算他是你爸,也没资格把你往死里打。在国外,这是犯法的,可以判刑的。”小王医生怒火上扬。
“可,可这是在国内,大家都认为当父母可以打骂自己的孩子。”林若倪怯生生地抬起头,认真地注视义愤填膺的小王医生。
孙素兰也跟着劝说,“若若,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说你爸要跟你妈离婚,既然都闹到这份上了,你也选你妈了,那你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你看,我虽然不知道你爸他今天为什么出手这么狠毒,但我只知道一件事,虎毒不食子。”
“他明显都没把你当嫡亲女儿看了,你又何必舀他当父亲。”
“我妈说,做人要凭良心,不能因为别人坏了良心,我们自己跟着坏良心,那样跟畜生有什么两样。”林若倪低垂着眼睑,诺诺地搬出她妈的“金玉良言”来进行合理地驳斥。
“若若啊,倪姨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真要跟着做,将来吃亏的只会是你。你看看倪姨吃苦受累这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你爸的一纸离婚书。”孙素兰恨铁不成钢地劝说,“我也不是劝你跟你爸闹翻,撕破脸。”
“只不过,为了可怜的倪姨,你这当女儿的,也不能在这事上让步。”
“我爸说,他把房子和家里的存款都留给我妈,每年再贴2000块钱的学费和生活费给我。”林若倪鼓足勇气,把她爸为离婚情愿净身出户的事说出来。
“我呸!”
孙素兰一听,啐了口唾沫,冷嘲道:“他还真有良心!我还从没见过这种把面子里子都赚足了的男人!嘴上说得好听,把家里的存款跟房子都留给你跟你妈。那房子是他买的吗?明明是用倪姨一分钱一分钱积攒出来的钱买的。还存款呢?他也不想想,他得的什么病?每天的医药费要多少?单位报销,能帮他全部报销吗!做梦。”
“一年给2000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以为打发叫花子那。”
“若若,我跟你说,在这事上,你不能让步,一定要坚持住。”
“说得对,要请律师吗?我有个朋友是开律师事务所的,一会我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帮你想想法子。”小王医生从旁插嘴,热情相助。
虽然不是很清楚整桩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光从俩人的对话里,他大概能分析出发生在眼前小姑娘身上的事。生性开朗爽直,自幼在国外长大的他,立马伸出援助之手。
林若倪一怔,心口飘过一丝暖流,嘴角翘起,“不用,我已经请到律师了。”她请的依然是上辈子帮她打官司的李律师。
“叫什么名字?我让我朋友查查。”小王医生连忙问。
“李文安。”林若倪回答。
小王医生闻言,大笑道:“还真是巧了!我说的朋友就是他。”
“怎么样?你朋友厉害不?”孙素兰感兴趣地追问。
“他小子不错。”小王医生也不王婆卖瓜,只给出“不错”两字的评价。
“李律师人很好,听了我说的情况后,连律师费都不要我的,说愿意免费给我打。”林若倪真心诚意地说。
她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李文安律师对她有恩,上辈子因为她的莽撞,害得他官司输了,虽然后来上诉法院改判了,但那时她已经被生活折磨得心灰意冷,再加上妈妈倪小雅的突然过世,她对能不能告倒她爸林维德和“表姑”已经无所谓了。
这辈子,她一开始就直接舀着一堆资料证据找上门,李文安看了她辛苦收集的各种证据,沉默许久,开口问,“林小姐,你真的坚持要这么做?”
“他的肾脏是我妈捐的,既然他要跟我妈离婚,那就得把肾脏还给我妈。”林若倪眼神坚定,言语冰冷。
“还不了,就花钱给我妈做换肾手术。”
“我妈把肾脏捐给他,是因为俩人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他现在为了别的女人,为了儿子要跟我妈离婚,当然得把属于我妈的肾脏还给她。”
李文安低头翻看详细得几乎让他咋舌的证据,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小姑娘,刻意忽视占据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