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洛槿初这么说,但路六儿的魂魄却飞散了,身为秦锋的贴身小厮,他自然知道自家那位爷对眼前这位姑娘有多痴情,眼看着苏州一路,六姑娘对爷也不似在京城那般严词厉色了,这两人将来的婚事,简直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他又怎么敢不相信香草的话。
因一衡量,心中终是胆寒,连忙小声道:“回……回六姑娘,真……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爷回宫路上,遇到了仁亲王爷,给了他一封信,奴才瞅着,应该是苏州金公子送来的信儿,但不知究竟是什么内容,爷看完了,脸色不太好,奴才……奴才也没敢问。”
原来是苏州来信,这倒是出乎了洛槿初的预料,当下见路六儿也不知道别的情况了,于是便命他离开。
路六儿如蒙大赦,没命的逃窜出侯府,心想以后这要命的差事他可再也不接了,随便派个人过来就好,如今他是爷的心腹,府里巴结他的人也不少,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有狐假虎威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凡事亲力亲为呢?
不说路六儿心中盘算,只说洛槿初,待路六儿离开后,便忍不住瞪了香草一眼,冷哼道:“你刚刚说什么?可是想我撕了你这蹄子的嘴?”
香草连忙飞身跳开,娇笑道:“姑娘饶命,奴婢也是想帮您套那路六儿的话不是?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姑娘饶了奴婢吧。”
洛槿初瞪了她一眼,冷哼道:“算了,没心思和你在这里扯,我得好好儿想想,不对,这件事还是不对,皇上怎么会派没有带兵经验的秦锋去出征呢?唔,金湛到底又有什么事?会托仁亲王爷给秦锋带信儿?莫非这么快就出结果了?秦锋脸色不好看,难道……竟然败了……我的天,不会这么糟糕吧?”
因在房中苦苦思索,却是始终不得要领,忽见月儿挑帘子走进来,笑道:“姑娘,三爷和奶奶让秋香姐姐过来叫您,说是今晚有烤鹿肉,您素来爱吃,让您回去吃鹿肉。”
洛槿初本不想去,她这会儿哪有心思吃鹿肉?不过想到洛三爷终究是男人,知道的天下大势比自己多,他又聪明,或许能看透这事儿背后的含义。因便答应了,自换了衣服往园外而来。
路上遇到洛槿宜洛槿芳和洛槿雪洛槿欣等人,看见她,洛槿欣便笑道:“六姐姐,我们正商量着晚饭后要往你那里去呢,谁知你竟要出园子,今晚儿还回来吗?”
洛槿初笑道:“爹娘让我回去吃饭呢,恐怕说会儿话,园门就关了,今晚怕是不回来。”说完就听洛槿芳笑道:“那真是可惜,三姐姐定了亲,我们原本今晚就是想去六妹妹那里告诉这消息的……”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宜红着脸道:“作死啊你们这两个蹄子,分明是四妹妹说白日里六妹妹讲的太简单,定然还有许多东西没说出来,你们要去套话的,怎么又拿我做筏子?”说完就要去追打洛槿芳。
洛槿芳嘻嘻笑着逃开,对洛槿初道:“六妹妹可听见了?一点儿不关我的事。”言罢逃得远了,洛槿宜却是不肯罢休,何况也害羞得紧,也瞬间远去。
一时间桥上只剩了洛槿初和洛槿雪,两人本是最看不对眼的对头,此时就觉着有些尴尬。香草和洛槿雪身后的丫头更是彼此戒备对望。
洛槿雪便想离去,忽听洛槿初轻声笑道:“先前姐姐给的银子,在苏州的时候替您给了金公子,让他按照本钱将这些银子能买的治疗时疫的药免费发给那些穷苦百姓们。”
洛槿雪点点头,忽然微微一笑:“只有我吗?六妹妹向来都是菩萨心肠,难道这一次您竟然没有发发善心?”
洛槿初笑道:“发了啊,我研究出时疫药方,恰好那金公子的爱人染了疫病,这药方救了对方的性命,他拿了五百金谢我,我就让他把这些金子和姐姐的银子弄在一起,权当免费发药的善款。”
洛槿雪咬牙瞪着她,恨恨道:“你非要来怄我是不是?何必说出来?倒显得我这般小家子气。”
洛槿初笑道:“谁让你非要问,既然你问,我自然要说的。”言罢又正色道:“何况,谁说十六两银子少了?这钱可以救十几个人的性命呢,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加在一起,胜造一百多级浮屠了,这可是大功德。”
“我说不过你,那就不和你说了。”洛槿雪拿洛槿初是没辙的,因正要别过,忽见蓝氏的丫头走过来,说是今晚有野鹿肉,让她和洛槿欣也回房去吃,因姐妹三个倒是要同路而行了。
“三姐姐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定的是什么人家?”路上洛槿初想起之前洛槿芳说的话,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也是嫡出,姑妈给牵的线儿,听说人品忠厚,也肯用心向学,大伯母很满意呢。”洛槿雪说到这里,便惆怅叹了口气,喃喃道:“从小儿一处伴着长大,不觉得有什么,有时候还难免心中嫉恨,谁知如今她要嫁出去了,这心里倒还有些舍不得。就如同你说的,如今是姐妹们之间争持,或许还有尽让的,可嫁进了别人家,那争斗便是你死我活了。”
洛槿初听着这话有些不对,纳闷道:“怎么了?忽然做这司马牛之叹,难道你还怕那些勾心斗角不成?”说完被洛槿雪瞪了一眼,听她小声道:“你还没听说吗?工部尚书大人的正妻暴病死了,如今他扶了姨娘做正妻呢。”
“这也正常吧?”洛槿初皱了皱眉头,却听洛槿雪冷笑一声道:“什么正常?那正妻死后,她两个丫头在灵前碰棺材死了,工部尚书倒是做的好看,收了两人为义女,又给妻子陪葬,事实上他们家下人里悄悄流传出来的消息,那太太死的不明不白,两个丫头早不死晚不死,结果就在灵堂上碰棺材死了,这是要暗示主子死得冤枉呢。”
洛槿初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唉!这些事不用去多想,谣言也未必就真实,倒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洛槿初摇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总想起你说的话,觉着确实有道理,唉!也不知将来我的结局会如何,是了,你这次和秦世子一起下江南,只怕将来不嫁也要嫁了,现在人人都把你们当做戏台上才子佳人般的一对儿,不过也有些人很是瞧不上,叫我说,你还是赶紧把这亲事定了吧,你现在的名声,就是嫁去别人家,有这段经历,也难免要受气。”
洛槿初诧异看了洛槿雪一眼,心想这四姐姐真是转了性子,如今倒知道为我考虑了?只是想起这件事,也觉着心乱如麻,却不似以往那般排斥,因只好胡乱应付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四姐姐不要多想。”
“别人也就罢了,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见洛槿雪笑了笑,接着挥手道:“罢了,我从这条道儿回房,你也去吧,那银子谢谢你帮我捐出去。”
两姐妹告别后,洛槿初只觉着心里有些沉重,再加上秦锋的事儿也是沉甸甸挂在心头,因来到洛涛和秦氏面前,面色便不怎么好看。
秦氏是母亲,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妥,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妞妞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洛槿初摇摇头,见屋里除了爹娘外,没有别人,因便道:“爹爹,女儿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皇上把秦锋急召回来练兵?想让他上战场?秦锋又不大,也没有经验,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洛涛诧异道:“有这种事?”因仔细想了想,便摇头道:“这个我也参详不明白,或许是皇上看中了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听说北匈那边又要摆绝杀阵,那大阵在二十年前,曾经绞杀了我大周十万儿郎的性命,若不是国师冒险夤夜行刺了对方摆阵的什么玄冥什么怪的,只怕大周朝那时候就已经灭了国,哪有现在的太平盛世?”
洛涛这么一说,洛槿初只觉着眼前豁然一亮,这才明白为什么齐云会对秦锋寄予厚望。的确,这摆阵破阵的,好像都是江湖上的勾当,要运用到战场上并不容易,但是一旦能够运用得当,威力将会无比惊人。而秦锋在江湖上多年,于破阵自然有些经验,一旦北国那边又摆出什么绝杀阵,他就是最好的破阵将令人选。
想到此处,心中一块大石头不由彻底放下,复又想起当日秦锋曾特地去柳先生处请求允许他进入药林锻炼破阵的本事,如此看来,会不会他在江湖上的那些过客师傅都是国师帮着安排的,便是为了这一天做准备呢?
一念及此,洛槿初不由对那位从未谋面却怎么想都觉得厉害无比的国师产生了好奇,心想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嗯,一定是位仙风道骨般的人物,绝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国师,大部分都是坏的流水儿的家伙。
洛涛见洛槿初面色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由得奇道“莫非妞妞了解了前因后果?奇怪,爹爹也没说什么吧?你就猜出来了?”
洛槿初笑道:“爹爹虽没说什么,却已经是给我天大的提醒了,您刚才不是还说过秦锋不是寻常的豪门世子,而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吗?”话音未落,就见洛涛皱眉道:“胡说什么?什么叫混过?秦世子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罢罢罢,爹爹,这样的话你还是去秦锋面前说吧,保管他乐得合不拢嘴,在女儿面前,却不用夸他了。”洛槿初摆摆手,眼中却满是笑意。也不知怎么了,去了一趟苏州,秦锋这厮明明没病没灾的,也没共过什么风雨患难,可洛槿初却觉着自己的心竟然慢慢沦陷了,此时听爹爹夸奖对方,她心中也觉甜蜜。
沦陷就沦陷了吧,反正本来也逃不了。
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洛槿初竟然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连她自己都觉得震惊,暗道怎么回事?我不应该挣扎挣扎吗?我不应该再纠结纠结吗?尼玛我这么平静就接受了现实甚至还生出了几丝期待,这置我之前抵死拒绝的态度于何地?洛槿初啊洛槿初,亏你在现代看小说时最讨厌矫情的女主,可你看看你自己,你比那些女主还矫情,你……你真是太不争气了。
不争气就不争气吧,反正也逃不过秦锋的手掌心。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个是表面破罐子破摔心里却有几分欢喜,洛槿初的心神倒好像是漂浮在一边,她能清楚看到那俩小人之间战的热火朝天,一时间不由的感慨万千。
“妞妞……妞妞……”眼前忽然一只手掌晃动,配合着秦氏的呼唤,顿时让洛槿初回过神来。她猛然抬起头:“娘,你做什么?”
“你还问我。”秦氏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看看你自己,做什么就神游天外了?你爹爹和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啊?爹爹和我说话?”洛槿初连忙将心中的挣扎纠结丢到一边,抬眼看向洛涛:“爹爹,你和我说什么?”
“你……”洛三爷差点儿气得倒仰,自己什么时候存在感竟然弱到这个地步了?连闺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因正要吹胡子瞪眼的训斥两句,便听秦氏笑道:“行了行了,爷别苛责妞妞,没看见她刚刚在走神吗?”
这叫什么话?和爹娘说话走神,难道还有理了?
洛涛气得牙根儿痒痒,却见秦氏暗暗使了个眼色,他不由得一愣,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妻子这时在暗示他呢,看刚刚女儿脸上隐含笑容的模样,又是为秦世子走的神儿,这说明小妮子也终于开了窍,知道秦世子的好了吧?
一念及此,洛涛也转怒为喜,心想太好了,只要妞妞松口,看来这门亲事有望。因面色越发和蔼起来,对洛槿初笑道:“妞妞啊,你这次和秦世子去了苏州,也没办成什么事儿……”
不等说完,便被女儿瞪了一眼,听她小声道:“爹爹,什么叫没办成什么事儿?我们可是把时疫方子研究出来了,这是最大的功劳呢。”
“好好好,对,你们是大功臣,那个……爹爹的意思是说,为什么秦世子要那么急的离开苏州?置那一团乱局于不顾呢?虽说他安排好了官员,可若是他自己在那里坐镇,不是更稳妥吗?莫非这其中牵扯到了什么朝廷争斗?”
洛涛这一说,洛槿初才想起自己之前也是要问爹爹某些事情的,因便点点头,这是自己的至亲爹娘,自然是她最信任的人,因此就把苏州的经过和路六儿的话说了一遍,末了问道:“爹爹能不能看出这其中的牵扯?女儿总觉着,以秦家的势力,朝堂上应该也没有能让秦锋这般郑重的对头吧?”
洛涛沉吟了半晌,方摇头苦笑道:“差不多是这样了,难怪连秦世子都觉着扎手,唉!似是宣王府这样的人家,如此错综复杂,有这样的牵扯也是正常的。”
“爹爹,你自言自语什么啊?这些线索可是我提供给你的,你竟然不为我解惑,不带这么过河拆桥吧?”洛槿初不依的叫,却听秦氏在旁边道:“妞妞稍安勿躁,你爹爹怎么可能瞒你?”
洛涛也微笑道:“你娘说的对,爹看你平日里十分沉稳,怎么这会儿却毛毛躁躁的,这个脾气将来可得改改,不然可有苦头吃。”
洛槿初翻了个白眼,心想好嘛,你们夫妻两个现在倒是联合起来一致对我了。正要说话,就听洛涛又叹气道:“朝堂中虽有与秦学士不和的,可又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和他作对?这一次你们去苏州,幕后主使竟如此大胆,少不得是有人暗中支持着,妞妞你自己想一想,最恨驸马爷和秦世子势力做大的是谁?”
“我又不了解朝堂,我去哪儿猜啊……”洛槿初奇怪的看着老爹,心想真是莫名其妙,是不是爹你在搞笑?你指望女儿我猜出这些政治倾轧?然而不等说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叫道:“不……不是吧?爹爹你的意思是……那……那幕后主使乃是……乃是宣王府大房那边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洛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份儿聪明绝顶倒是像我,如此错综复杂之事,我不过点拨了一句;你就猜出了大概,不错;很不错;如此以后爹爹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洛槿初满头黑线的看着上首那笑得得意的男人;嘟囔道:“切,明着是夸我,其实是自夸,我这个爹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啊;不知道城墙拐弯处和他的脸皮比起来,到底哪个更结实些。”
只是现在她也没心思吐槽老爹,只要想一想宣王府的事,便觉着头皮发麻,心想自古以来,政治倾轧已经很可怕了,何况那宣王府还是兄弟倪墙,我的老天,难怪连秦锋都觉得棘手,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唔,我之前的担心果然没错,其实我就该远离秦锋,远离宣王府那个大漩涡,坚决做一个开着金手指吃穿不愁的女主角就对了,勾心斗角很有趣吗?可是……可是妈的我现在明知道那里是火坑,我还是想跳进去怎么办?我竟然开始担心秦锋,天啊,洛槿初你是昏了头吧?你一定是昏了头吧?难道去苏州的时候月老把红线又系牢了一些?还是白娘子在雷锋塔下没事儿干,在你心里下了什么咒语?
心中天人交战,洛槿初这一回算是体会到水深火热的滋味儿了。她内牛满面无语望苍天,心想是我的错,一定是我之前不知怎么得罪了老天爷,或者是我和秦锋磨磨唧唧的连月老都看不下去,完蛋了,现在陷入爱情中了,洛槿初你个白痴,你完蛋了知不知道?
不说洛槿初在这里为自己不知不觉陷落了的女儿心哀嚎,且说秦锋,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