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大人知道这时候自己和老太医不宜在场,和秦氏见礼后,就拉着他往外走。那老太医还有些不服气,暗道这种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夫在太医院,虽然不是那顶尖儿的,却也不俗,难道我连下手都不能的病症,竟能被这女孩儿给医好?因一边想着,就像跟过去看个究竟,然而想到自己这外男身份,终究是不合适的,因此心下万分疑惑好奇,却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这里洛槿初来到屋里,见宫珍已经疼得在炕上打滚儿,她是明白对方性子的,或许是突然遭到那天大的变故,让这聪慧女孩的心思极为坚韧,能让她疼成这样儿,那就不知是多大的痛苦了。
于是也不敢怠慢,忙从怀中取出银针,在这古代是没有那种一针只给一个病人用的观念的,洛槿初也只能入乡随俗,但是每一次她施完针后,都会用烈酒和烛火认真消毒,这种无奈之举,就算是这个时代中最严谨的做法了。
几个姐妹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度,连忙死死按住宫珍的脑袋,让洛槿初在她头上穴道落针,这一次却着实费事,直弄了小半个时辰,宫珍的表情才渐渐放松了,再看她的嘴唇,竟被咬的血迹斑斑。
洛槿初也是累的香汗淋漓,自己擦了擦额头道:“好险,姐姐疼成这样,怎么嘴里不给她放块毛巾,这一旦咬了舌头,是玩的吗?”
谢氏等都吓了一跳,她们哪里有这方面的经验,却听宫珍虚弱道:“从前没疼成这样过,无论如何,总还是能忍受的,但不知怎么这一次发作的这样厉害。”
洛槿初淡淡道:“这有什么?既是美人泪之毒,自然是越来越恐怖的。若我猜得没错,不及时医治的话,只怕这毒又要蔓延了。”
谢氏吓出了一身冷汗,细细端详女儿,忽然大叫一声,奔上前摸着她的太阳穴和眼皮失声道:“可不是,六姑娘,这……这皮肤都变黑了,从前这里不是这个颜色的。”
宫珍也大吃了一惊,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连忙就起身要镜子看,待看到镜中眼皮太阳穴的皮肤果然隐隐发黑,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镜子摔落,喃喃道:“果然……果然要蔓延了,从前额头也是从这样子开始的,原来如此,这毒……这毒忒狠心,既如此,我何必还活着,活着就是为了看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吗?我何必还要这般活受罪?”
顿时一屋子人都默然不语,谢氏搂住她惊恐道:“我的儿,你千万不能有这个念头啊,怎么知道咱们这毒就不能解?你……你可千万不要存下这样的傻念头,你让娘我怎么办啊……”
洛槿初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屋子人,见没人理她,即便打定了主意行事低调,这会儿也不由得咳嗽了一声,见众人都向她看过来,面上还都是茫然不解的,她便奇怪道:“怎么了?姐妹们怎么都这样看我?难道你们忘了我昨天出去是做什么的?亲家太太总不会忘了吧?'
众人只因为这毒霸道,一开始心神被摄,此时忽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洛槿初认出了这毒,还说能治,昨天就是出去寻药的,不由得都叽叽咯咯笑起来。那谢氏脸上还挂着泪呢,竟一下子奔到洛槿初面前跪下,大哭道:“好姑娘,你若能治好你姐姐的病,让我做什么都好,情愿倾家荡产谢你……”
洛槿初连忙扶她起来,忙宽慰道:“师父教我医者父母心,莫说姐姐是我的亲戚,便是无亲无故,也理当如此。”因又站起身道:“姐姐这会儿刚刚疼过,身子还发虚,我也需要回去将那几味药处理一下,等到晚间,再过来给姐姐治病,只这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怎么着也要月余,还请姐姐和亲家太太不要着急。”
谢氏哪里还会说什么,连忙谢她,忽听外面丫头道:“二太太过来了。”话音落,门帘挑起,洛夫人匆匆走进来,看见谢氏便道:“我出去了,回来就听说侄女儿犯了头疼病,如何?”说完忽然看见洛槿初,便笑道:“六姑娘回来了,既这么着,想来你珍姐姐是没事儿了吧?”
谢氏笑道:“没事儿了,真真多亏六姑娘,二弟还特意请了太医来,结果看了许久,只说不知道是什么病,也不敢下针,我正急得没法,六姑娘恰好回来,救了珍儿一命。”
洛槿初再三谦虚过了,这才回房,好好儿洗了个澡,又更换了衣裳,看着天色就有些黑,于是便往康老太君的屋里来请安。
康老太君见了她,露出十分慈爱的笑容,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笑问道:“听说你今儿要给珍姑娘治病,如何?可有把握吗?”
洛槿初柔声道:“孙女儿医术低微,哪敢就说有十成把握?不过倒是有七成。这病须得女子来治,不然请师父出手,该当十拿九稳了。”
康老太君点头道:“七成就不错了,你毕竟没有经验。”说完却听一旁的宁老太君笑道:“六姑娘这是谦虚呢,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让你几针就扎好了。”
这时夏氏上前笑道:“老太太,亲家老太太,不如现在就开席饭吧,想来珍姑娘还等着六姑娘过去治病呢。”说完康老太君笑道:“好,你们今日也留在这里吃,吃完了一起就在我这屋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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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洛槿初笑道:“这要治将近一个月呢,老祖宗何必等消息,只等过一个月您亲自看看珍姐姐不就好了?”说完夏氏蓝氏等人也劝着,于是众人用了饭,宫屏宫蕊等就拥着洛槿初到了宫珍房里,却见她早已是望眼欲穿了。
洛槿初下午已经将药膏配好,此时将各色东西备好,她静了手,便从盒子内挖出药膏,涂抹在宫珍的额头上,接着将银针在药膏里沾了沾,再刺入那几个穴道,一边对宫珍解释道:“这步骤其实不难,但凡是医生,便都能上手。然而美人泪之毒,决不可接触阳刚之气,因此男子不能施治。”
宫珍应了声,随口问道:“妹妹师从何人?医术竟如此高明?从前也不是没请过名医,都不认得这种毒呢。”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待施针完毕,洛槿初用白布将宫珍的额头包好,左右端详了端详,微笑道:“好了,只是有一条,从明儿起,姐姐还是该多出去吹吹风,这对发散毒素有好处。”
一般来说,治病都是不让病人经风的,没想到这美人泪之毒却是反其道而行,宫珍答应了一声,笑道:“能出去自然好,不然谁愿意整日闷在家里,我若不是这个毒,如今怕是比你还淘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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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慢过去,一开始大家还不觉得,但是过了几天,就觉着宫珍额头上的那块令人恶心的蛤蟆皮颜色竟变淡了,那些疙瘩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恐怖。而太阳穴和眼皮上出现的青色,则早已褪去得无影无踪。
如此便是见成效了,只把谢氏和宁老太君欢喜的几欲发狂,洛夫人也十分高兴,一时间,宫家众人送给洛槿初的礼物几乎堆满了半间屋子,洛槿初虽然不肯收,奈何人家盛意拳拳,怎也拒绝不了,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
经此一事,她知道几个对宫羽有意的姐妹恐怕更是要嫉恨自己,却也不在意。只是为了怕麻烦,镇日里躲在家中看医书做针织女红,为了给宫珍治疗,族学那边放了她一个月的假。
这一日正在屋中绣花,,就听外面叽叽喳喳的有说笑声,接着小丫头在外面道:“姑娘,几位姑娘和表姑娘过来了。”说完打起帘子,洛槿初连忙站起身,就见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洛槿欣等和宫珍宫屏宫蕊都进来了,看见她,宫蕊便大叫道:“六姐姐,这些日子除了给珍姐姐治病,你怎么也不出去和我们玩儿?”
洛槿初屋里的椅子不够用,于是命小丫头们又搬了几把椅子过来,她笑道:“我这几日身上也不大爽利,所以就不出去了。”说完却见洛槿欣拿起她的绣花绷子,看着上面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怎么没有花儿,倒是只有叶子呢?”
洛槿初笑道:“那是关苍术,我镇日里无聊,绣工也不算好,懒得绣那些复杂的花草,所以便把几味草药描了花样子,在帕子上绣了来玩儿。”说完众人都争相过去看,宫屏笑道:“姐姐这想法倒是别致,帕子上绣那些花花草草,难免流俗,若是绣几味草药,竟还别有番风味儿呢。”
洛槿雪笑道:“行了行了,如今六妹妹无论做什么,在咱们眼里可不都是好的?只如今咱们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只为了看六妹妹绣草药?”
说完,众人方都笑道:“正是正是,赶紧和六妹妹说了。”这方面谁也比不上宫蕊,只见她跳出来,拽着洛槿初的袖子道:“咱们这些日子在府里关的厉害,恰好这两日天气和暖,明日又是太后的寿诞,民间这一天都很热闹的,所以我们都禀明了长辈们,要出去耍一天,六姐姐也一起来吧。”
洛槿初笑道:“我身上还没好利整,姐姐们去吧,莫要管我了。”话音未落,就听宫屏道:“这怎么成?六姐姐你这性子太安静了,柔柔弱弱的,将来嫁去谁家里,非受气不可,今儿就和我们出去看看,也让你这性子活泼点儿。”
洛槿初心想我安静?我在乡下疯跑的时候,你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在哪里绣花儿呢。面上却笑道:“真是身上不好……”一语未完,就听宫珍也笑道:“寻常你和我说医理,只说病了关在屋中其实是没道理的,倒是出去散心走路,反而强身健体,对病情也有帮助,怎么今日却反其道而行?”
洛槿初无话可说,不由得暗自腹诽,心想这哪是姐姐?这分明是一头母白眼狼啊,我说那些话明明是为你好,结果你倒好,转手就把我给卖了个干净。”因无奈之下,又被众人你一嘴我一舌头说的头痛,只好答应下来,女孩儿们这才高高兴兴地放过她,各自回房去了。”
洛三爷晚饭后知道女儿第二天要和女孩子们出去玩耍,便笑道:“这也不妨事,历来规矩,太后圣诞这一日,女孩子们也是可以尽情出去玩耍的,只是你性子温柔安静,路上须小心不要让人欺负到……”
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当日洛槿初和自己撒泼的那一幕,洛三爷嘴角不由得就抽了抽,再看看闺女,心想好嘛,这孩子真能装啊,连他老爹我都差点儿忘了她以前的斑斑劣迹,别被人欺负?切,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
洛槿初知道爹爹是想起自己的原形,不由心中好笑,面上仍柔柔答应了,只看得一屋子的姨娘并秦氏都低眉垂目,心想自家人谁不了解这位六姑娘厉害?只是不敢在府里传言罢了,如今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
洛涛却又道:“是了,你这些日子给那府里宫姑娘治病,效果如何了?”
洛槿初笑道:“差不多了,如今那些疙瘩都变得细砂粒一般,再有几日,便只剩下皮肤青色,那却是要半个月方能过去。”说完却听洛涛叹道:“听说这位宫姑娘姿色无双,姐夫和我说,当日他哥哥本想让女儿去选秀的,自忖凭自家女儿的容颜,定能雀屏中选,却不料天降横祸,如今眼看着再过五天便是今年选秀的复选之期,唉,这位姑娘终是错过了,以她的年纪,是说什么也不能等上五年再选的。”
洛槿初心想这正好,省得进宫去受罪,那后宫之中的妃嫔,无非是听着风光,其实内中辛酸苦楚,谁能明白?这是我第一个大展身手救下的病人,可不希望她将来在宫闱倾轧中凋零枯萎。
却听秦氏道:“如此说来,的确是太可惜了,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我听说真正皇上亲选那一天,怕是要一个月后呢,那时候珍姑娘的容颜尽复,老实说,我是见过她的,真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女子的颜色能比得过她。”
洛涛笑道:“这可是胡说,哪能因为姿容出色,便可以越过初选复选两道门槛儿,让皇上亲选?自古以来也没有的,总之她是不要想了。”
说完却听芳姨娘笑道:“我看亲家那位太太倒是个乐天知命的人,虽然女儿不能选秀了,只是保住了性命和这容貌,她已经乐的要疯了。说起来,这也多亏了姑娘,难怪前几日那宫家各房的人用种种名义来给姑娘送礼呢,啊哟,不说别的,就那一架疏梅白雪的玻璃炕屏,市面上怎么也值千两白银了。”
洛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们家延请了多少名医,对宫姑娘的病都束手无策,如今妞妞治好了,自然是感激的。那些东西是她们一定要送给妞妞的,我也曾在宫大人面前辞过几回,只他说宫家不在乎这么点东西,若没有这点心意,一家子都要不安。所以我便劝妞妞收下了,这是她自己的东西,你们倒是看得仔细。”
一番话说得芳姨娘面皮紫涨,立马便不说话了。从乡下回来后,洛涛和秦氏日渐恩爱,她小心翼翼试探了几回,却险些把自己都栽进去,如今收敛了许多,只是她本就是个贪心的人,如今看着那么些贵重礼品络绎不绝的往洛槿初房里抬,难免眼热,话里不小心带了出来,却不料洛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愣是没给她脸,就差指着鼻子训斥了。
秦氏看了芳姨娘一眼,淡淡一笑,起身道:“行了,夜深了,不如安歇了吧。爷今晚儿也不要苦读了,耽误一日两日能怎么着?我听你早起咳嗽了两声,已经让厨上炖了雪梨银耳汤,那雪梨难得在地窖里放着,无比的新鲜,你又喜欢甜食,喝一碗,好好儿歇歇,明儿再读也不迟,俗语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她说的柔情万千,洛涛眼睛粘在她身上,自然是千好万好,这里芳姨娘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却是一声不敢吭,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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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洛槿初一大早便起来,让香草给自己梳洗了,眼见小丫头挑出几对珠花,她便笑道:“戴这么多?你以为我是媒婆子啊?东西虽好,这么暴发户似得戴了满头,便俗气了。”因捡了一枝金花珍珠步摇,又在鬓边插了两朵珠花,如云发髻点缀着这两样饰品,只衬得她兰花般淡雅端庄。
接着又捡出一件鹅黄色夹棉缎子长袄,香草将两边风毛整理了一下,给她穿上细端详了端详,微笑道:“姑娘真真好身段,这淡黄色的百褶裙和袄子的颜色也配。说完又拿出一件大红羽缎披风给她披上,看着天气和暖,却不放晴,又怕下雪,因备下了雪褂子和斗笠,收拾好了,主仆两个先去见过洛涛和秦氏,又往康老太君处请安,老太君也知道女孩子们今日都要出去,笑着嘱咐了几句,又吩咐那几个族中子弟好好护着姐妹们,直到辰时三刻,少年男女们方骑马坐车从角门里出来。
今日因是各家女眷皆可出来观景,所以街上熙熙攘攘的,洛家的女孩子们见有许多贵族小姐只在街上走着,便也弃了马车,在几个兄弟的护持下往心仪已久的几个景点走去。
此时护在女孩子们身边的就是洛善洛品洛唯三兄弟,还有宫羽和宫家的两个子弟,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双方打着招呼,那些年轻子弟看到这几个女孩子都是丽质天生,尤其宫珍,更是天仙化人一般,不由得都直了眼睛,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出言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