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爷,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我们……我们还活着,我们真的还活着吗?”
秦氏毕竟是个女人,这会儿的惊吓格外厉害,扑在洛涛怀中痛哭不已。
“活着,还活着,天可怜见,没让咱们俩做一对阴间鸳鸯。”洛涛也是感慨万千,轻轻抚着秦氏的后背安抚着她。
“呜呜呜……爷,我怕……我刚才怕死了……”秦氏还在哭。
洛涛也点头道:“是啊,也莫说你,连我都怕的腿肚子打颤,劫匪啊,为夫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一只,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一下子就遇到了两只。我……我他妈的能不怕吗?”
“你怕你还挡在我身前?”秦氏抽抽噎噎抬起身,拿帕子擦眼泪,却听洛涛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觉着对不起你,总想着你管我管的太紧,总不觉着自己错,可那时候,忽然间就想起咱们还没成婚那会儿,还有咱们成婚后……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细究起来,竟全是我的错儿,我就觉着我对不起你,我舍不得你死,我宁愿自己死,只要你能逃掉就好……”
“呜呜呜……我也是,这些年是我不对,哪有正室奶奶像我这样咄咄逼人的?脾气上来,连个台阶脸面都不给你,这也就是你,若……若换了别人,早把我休了……你……你还心疼我犯头痛病……”
两人一边说一边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洛涛才猛然站起身道:“咱们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下人们该担心了,若再寻过来,看见咱们这副样子,岂不笑话,快,快起来。”
一边说着,就扶着秦氏起身,见她裙子也染了尘土,发髻也有些散乱,珠花也歪了。于是忙帮她把衣服上的尘灰都掸掉,又帮着把头发抿好,珠花正了正,这里秦氏也照样儿帮他理了理衣冠掸掉尘土。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洛涛便握了秦氏的手道:“那两个贼寇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去,还没伤到咱们性命,如今想来,莫非是上天给咱们的警视?细想想,这条命可是捡回来的,咱们以后别再挥霍了,好好儿过日子好不好?”
秦氏点头道:“嗯,我现在想想也后怕呢,原来人活着这么不容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什么难。爷,日后我再不和你急赤白脸了,我……我努力做个好妻子,咱们好好儿活下去。”
洛涛也连忙道:“我也是,我日后再不流连青楼,家里这几个妾和丫头,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日后我就守着你和儿女们过。”
秦氏低了头,叹气道:“也莫说这样绝情的话,芳姨娘薛姨娘莲姨娘她们都是和你有了骨肉的,能怎么处置?只要她们不安着坏心,存心挑拨咱们,我不是容不下她们。就如同妞妞的娘,当日我怎么对她的,你难道不清楚?只是那芳姨娘太过阴险,爷还只当她是好人,我只因为这个脾气,不知吃了她多少暗亏。就如上次那镯子的事儿,我估摸着红叶绿水也未必能想出这办法,说不定便是你那好姨娘教的,因看着爷到了庄上,和我相安无事,她就不安心了。”
洛涛叹了口气道:“是我糊涂,只想着不要厚此薄彼,结果逞的她们一个个猪油蒙了心,只巴望着那些不可得的妄想。你放心,今后我只对你好,让她们收了那份心思。”
秦氏眼睫毛上还带着泪珠儿呢,听见这话也不由得笑道:“只要爷能拿得住定心骨,不受她们挑拨,我又不是那十分不知好歹的。总之这些慢慢再说吧,往后的日子,总也要看咱们怎么经营的,多说无益,这会儿赶紧回去要紧。”
洛涛也点头称是。两人走到半路,果然,就见庄上下人们久等不见主子回来,都来后山寻找了。夫妻两个也没说遇见劫匪的事儿,只说贪看景色,以至于流连忘返。
家丁们也没多想,于是张罗着回庄子的事儿。只有秋香和林嬷嬷细心,觉着秦氏和爷的身上衣服怎么有些褶子,似乎还有些灰迹,再看洛涛握着秦氏的手,两人虽然不说话,但面上柔情尽显,分明不是先前那冷冷淡淡的模样,不由得深以为异,却也聪明的没有多问。
到了山上,洛涛身上没有多余银子,秦氏感念在这里遭遇了一劫,又得菩萨保佑死里逃生,还和丈夫重归于好,因此心下着实感激,将头上的金头面与腕上两只金镯子尽数取下来,给了住持,只说是额外添的香油钱,那住持倒是一派高僧风范,并不以这些多余金钱为意,依礼将夫妻二人送了出去。
两人回到庄子上,洛槿初自然早就回来了,只是这来回奔波了一场,倒也累得够呛,自在床上歇息着,听说爹娘回来,她连忙跳下床,第一时间跑去迎接,只把洛涛和秦氏感动的,心想女儿身子不适,对待父母却如此孝敬。殊不知他们的好女儿只不过是要在第一时间内验收自己努力计划的成果罢了。
一路回到大厅,洛槿初心里这个高兴啊,她两世为人,于察言观色自然是极拿手的,虽然洛涛和秦氏在人前没什么亲热表示,但只看二人眉目间的情意,便知这个计划有多成功了。
芳姨娘和薛姨娘等人也都不是省油灯,洛槿初看出来的事情,她们又怎么看不出来。一个个心中惊疑不定,暗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爷和奶奶去了一趟佛寺,回来后完全不是从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了?不过任她们怎么疑惑,也想不到两人是在生死考验面前真情流露,心结尽解。更想不到这一切全是一个不到及竿之年的女孩儿策划出来的。
却说洛涛和秦氏夫妻和好,当夜洛涛便宿在秦氏房里,只把林嬷嬷和秋香乐得,当即就进了佛堂念了好几遍的金刚经。第二日见夫妻二人一齐出了房间,神态亲密,几个下人至此彻底放下担忧,又进佛堂给菩萨上了一炷香。
洛槿初暗自得意,连柳先生看到那夫妻二人重复恩爱,都不由得暗自惊奇,心想原本以为徒弟只是胡闹,谁知竟真收到了奇兵之效。果然这孩子不简单,可惜不是男孩儿,不然就把这衣钵传给她又如何?唉!着实可惜了。好在自己也年轻,慢慢寻访,总能寻找到一个资质上好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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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又过了些日子,眼看就要入冬了,洛涛便和秦氏商量说:“我离家也有两三个月了,如今眼看就要入冬,咱们两个和好如初,不如你仍随我回侯府里住如何?也好让岳父岳母放心。何况妞妞过了年便十四岁了,也到了议亲年纪,恰好府里几个女孩儿都和她差不多大,正好也让她和姐妹们处一处,学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将来嫁了人,才能过得自在逍遥些……”因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目的就是让秦氏和他一起回去。
秦氏抿着嘴儿笑道:“我回去自然没什么,我只怕爷在外面遇上那许公子,岂不是脸上下不来?”
洛涛苦笑道:“何苦戳我疮疤?放心,这一次回府后,我就潜心苦读,也不打算去青楼厮混了,自然不怕遇到那人。我想过了,你素日里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处世,只会些风月诗词有什么用?还是赚个功名,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最重要。我虽然深厌那些八股,然而努力苦读,也未必就不能中举中进士,为你挣一个诰封。”
一句话,却把秦氏感动的流下泪来,因哽咽难言道:“多少年了,我再想不到,还能赚出爷这一句话来。爷,就全听你的,府里虽然复杂,我收敛下脾气,也未必就应付不来。怎么说当日在娘家时,我也是历练过的。”
洛涛高兴道:“正是这么说,既然你同意了,就再好办不过,我这就去请柳先生给选个日子,咱们好回侯府去。这几天你就和丫头们收拾下东西,再把留守庄子的人和跟回侯府的人都安排下,□妥当了,咱们就走。”
秦氏答应下来,于是便和林嬷嬷秋香将庄子上一切打点了,因为这次回侯府,不似往年回去只过个年,住几日就要回来。因此工程十分浩大。
洛槿初很快就发觉不对劲儿了,爹娘的关系倒是彻底扭转了,可大家怎么都忙起来了呢?这一天再去秦氏屋里,好嘛,林嬷嬷和秋香等忙的脚不沾地,屋里摆着好几个大箱子,其中一个是每年过年回府时装换洗衣裳的。
“娘,这是做什么?离过年还早着呢,林嬷嬷和秋香她们怎么就急着收拾起东西来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洛槿初来到秦氏面前求解惑。
秦氏也正在将自己贵重的首饰等分门别类往几个檀木盒子里装,听见女儿的话,便转过头笑道:“是了,这些日子只顾着忙,都忘了和妞妞说一声,咱们要回侯府去了。”
“啊?”
洛槿初大叫一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结结巴巴问道:“今年……今年怎么回这么早?还是……还是因为有事情,到……到时候办完事就回来?”
秦氏笑道:“不是,是回府住了,从此以后,若是闷了,春天时过来踏青小住几天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数时间,咱们都要在侯府里住着了。”
洛槿初就好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身形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秦氏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惊讶道:“怎么了妞妞?你不高兴吗?回府后就热闹了,有许多姐妹陪你玩耍,侯府的园子比咱们这庄子还大呢,你不高兴吗?”
洛槿初心想我有什么高兴的?这不就是回去过红楼梦里的生活吗?我那几个姐妹没有宝黛的才学,却学着人家熙凤的城府,偏还是半瓶子醋,这样人最讨厌了,我高兴得起来么我?
一边想着,便委屈道:“娘,为什么要回去啊?咱们在这里住的不是很好吗?你和爹爹如今也不像从前那样对着干,女儿本以为咱们一家人从此后就可以在这里生活着。侯府虽好,可是那么多规矩,似女儿这般在乡下长大的,一定会被那些姐妹算计挑毛病的,娘,我们不回去好不好?”
秦氏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行呢?妞妞,不是娘说你,你可不该这么想,姐妹们或许有些小性子小脾气。可是你将来嫁到大家族,那可比姐妹们的性子脾气还厉害。你如今只因为跟着我在庄子上,无拘无束惯了,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洛槿初叫道:“就要住一辈子,我不嫁人,就要在庄上住一辈子……”不等说完,就见秦氏沉下脸来,叱道:“你爹说的没错,果然是把你娇纵得越发厉害了。这若不回府历练两年,嫁了人有你的苦头吃。你不用多说,今天回去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你爹去找柳先生选日子了,怕是四五天后就可以走的。”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洛槿初现在是深深体会到了。她“悲愤”地看着秦氏,心想好啊,不想想你们夫妻两个是谁给撮合的破镜重圆,现在就联合起来对付我了。不讲究,太不讲究了。不地道,真不地道。呜呜呜……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多管他们夫妻的闲事啊?现在他们两个是和好了,把我给埋坑里了,啊啊啊啊,老天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不管洛槿初有多么的悲愤和不愿意,洛涛与秦氏到底还是罔顾她的意愿,在五天后踏上了归途,一连十几辆大马车,浩浩荡荡离开了庄子,往京城而去。
洛涛如今和柳先生也算是莫逆之交,且深敬对方的医术和人品,因此力邀他前往侯府做西席先生,却被柳先生婉拒。倒是秦氏明白这位古怪先生的脾气,笑着请他就住在庄子里,替自己管束一下下人们。
果然,柳先生十分高兴的答应了,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那涕零树上,哪里舍得离开一刻半刻,万一下人们不谨慎,这宝贝让猪拱了怎么办?或是好不容易结了果子,却被哪个贪心的仆人直接给吞进了肚子里,那他真是要捶胸顿足了。
于是柳先生便安心留在庄上,又过了大概一个月,秦锋便找了来,笑道:“我经常去先生那里,却总没有人在家,今日才知道先生竟然住到这里来了,奇怪,洛姑娘她们家人呢?”
柳先生笑道:“洛姑娘本是侯府千金,只是她父母之前有些嫌隙,因此异地而居。如今两人和好如初,自然就要回侯府的。妞妞倒是喜欢在这里住着,临走时眼泪巴叉的,我看着真可怜。许是她也没想到尽心撮合了父母,却换来这么个结果吧。”
秦锋想象着洛槿初在屋里捶胸顿足,大呼上当的模样,不禁也开怀笑起来。只是笑过后,心中却也有一丝怅然,暗道那么奇特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日后竟再也见不着了吗?
因和柳先生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待回到自己的庄子上,只见总管在门口伸长脖子,像只大鹅似得张望着,见他回来,连忙亲自上来给他牵马,一边道:“公子,王府里来人,说是公主这些日子身上觉着不舒服,要您回去呢。”
秦锋冷冷一笑,哼声道:“先是祖母,接着又是爹爹,如今干脆连母亲也病了。他们当日既不当我是儿子,如今又何必三番两次来要我尽孝心?”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公子,您实在是冤枉了公主和二爷,当年您出生后,国师说您十五岁前住在王府里,恐生不虞。三岁之后最好离开京城,公主和二爷生怕您有闪失,这才忍痛在您三岁时将您送出来,又多方托人照顾您,教您学文习武。这么多年来,不但是公子您心里有恨,公主和二爷的心里,那也是十分难受痛楚的啊,如今公主是真觉着身上不舒服,她就您一个儿子,您不回去看看她,公主心里难过,只怕病势要更加沉重了。”
秦锋冷笑道:“秦城,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是吧?这种可笑的理由都拿出来说了,你怎么不说我是身中奇毒,爹娘让我流落江湖,全是为了让我延命的呢?”
秦城眼中流下老泪,他用袖子擦了擦,哽咽道:“公子,您今年十五了,原本您过了十五岁,国师说就可以告诉您真相,可公主和二爷就是知道您会这么想他们,所以才没有和您说,倒像是为自己开脱似得。老奴今儿也是迫不得已,将这番话说出来。公子您聪明绝顶,您想一想,若是公主和二爷真想找理由,怎么会找这么个听上去就像是戏台上演的故事般的理由?您再想一想,公主和二爷就您一个儿子,咱们王府是什么样的家世?不要说您一个公子,就是一百个一千个,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也足够供一辈子了。为什么要把您送出来?公主和二爷又不是那不恩爱的夫妻。再者,您身边的这些人,那都是公主和二爷为您精心挑选的,若真是将您弃之敝履,又怎么会如此费心?还有您在外行走江湖,每年几万的金银,抖手就扔出去了,若不是公主和二爷爱您,怎能容得您这样挥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理由似乎很扯吧?国师似乎也很扯吧?那个……其实是有原因的,日后大家就会知道了,嘿嘿嘿!所以耐心点耐心点,对喜欢天马行空的梅子宽容点儿,那个……打分了,收藏了,作收了,贡献几个嘛,吼吼吼(你滚开啊)
☆、第二十五章
秦锋听老头絮絮叨叨说着,面色阴沉不定。等到老头儿终于说完,他才沉声道:“你说,这些都是当日国师断言的,还说十五岁之前不能告诉我真相?”
“是啊,公子,虽然国师常年云游在外,行踪不定,然而公子您从小儿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有了一些朋友势力,真正打听寻访,也未必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