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笑道:“无妨,让你带我过去,你带我过去便是。”说完武长歌在一旁嘿嘿笑道:“秦锋听话,我师父这些年就在边疆云游,会好几个国家的言语呢。”
屏风后的洛槿初听得咋舌,心想二十年来云游各国,就学会了好几门外语,这也算是语言天才啊。
刚想到这里,便听秦锋冷哼一声道:“国师是大才,我自然知道,只是你说说你,本也是惊才绝艳之辈,怎么就没跟着国师学会这门本事?不然何必国师,你自己不就问出那女子的身世来历了吗?”一边说着,却是脚步声响,一行人转眼走了出去。
“姑娘,都走了。”
香草将身子探出屏风看了看,回身报告了一句,然后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无奈道:“如今您总算可以安心吃几口了吧?真是的,这一顿饭就顾着听人家说话去了。”
洛槿初笑道:“你懂什么?就着闲话才好下饭。”一边说着, 便美滋滋夹了一块酱肉送进嘴里,一边还咕哝着:“唔,到底那个女子会是什么身份呢?国师看上去好像胸有成竹啊。”
“还想呢。”香草是彻底无奈了,正要再说话,却见洛槿初已经放下了筷子,站起身道:“走,我要去问问师父,这一回有没有带治美人泪的药材,若是没带来,恐怕真要让小白玉跑一趟了。”
柳先生倒是正好带了药材,之前那个中了美人泪之毒的女人他也听说过,却是没有在意。听洛槿初说国师来了,似乎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很了不起的样子。他这才郑重起来,将药材交给洛槿初后,想了想便笑道:“罢了,都算是江湖人,些许恩怨在这国家存亡之际,实在算不得什么,我去见见他。”
从柳先生这句话里,洛槿初能够听出来,敢情自家师父和国师早年间应该还有点儿恩怨,她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暗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当年国师跑去药林里偷药材,被师父抓了现行吧?
这话刚问出来,就被柳先生笑骂了一句,他却也不肯给洛槿初解惑,于是元帅夫人只好抱着两盒药材回了帅帐,一边嘟囔着师父真小气。眼看香草端了一盘切好的萝卜上来,她便抓起一块狠狠啃起,似乎是在发泄怒气。
临近寒冬,边疆自然没了水果,就连野果也没有,这储存的萝卜便等于是水果了。好在没有多少辣气,又多汁水,吃起来倒也甘美。此时洛槿初啃完了一块儿萝卜,正要再拿一块,便见秦锋走进来,一脸激动地道:“初初,你……你真能治好阿布琳娜的美人泪毒吗?老天保佑,你……你可一定要治好她。”
“我刚刚去师父那里要了药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洛槿初将药材拿出来给秦锋看,面上带着狐疑之色,哼声道:“不过为什么一定要为她恢复容貌呢?阿布琳娜,很美的名字啊。莫非是什么天下第一美女?所以你也急着看她恢复容貌后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么?”
她这说的也没错,美人泪之毒虽然霸道狠毒,但这也不是想中就能中的,必然要倾国倾城级别的美人儿才能享受到这待遇,不然也不至于偌大一个中原,只有宫珍中了这个毒,其他漂亮的妙龄少女都没有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什么天下第一美女?初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秦锋知道爱妻这是吃醋了,不由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倒也甜蜜,这正说明妻子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嘛。
因坐到洛槿初对面,耐心道:“这个阿布琳娜原本是西域第一美女,也是西夏王最钟爱的女子,然而十八年前忽然不知所踪,西夏王英明骁勇,却是一个多情种子,国师当年游历西夏,也曾经得西夏王召见赐宴,他还让国师帮他和阿布琳娜算一卦,当时的卦象便是有情人终有相见之日。国师说,当年西夏王听国师说他们还能相见,当场便激动地潸然泪下,可见此人着实是个痴情人。如今阿布琳娜偏偏被我们捡了来,你说……你能想象到她的价值吗?”
见秦锋又卖起了关子,洛槿初不由恨得牙痒痒,不过她也是聪明的,只是稍微一想,便悚然动容道:“我明白了,如今看来,这天香宫说不定就是在鞑子的地盘上,此次绝杀阵她们也可能出力。而阿布琳娜正是被她们下的毒,此仇可说是不共戴天。一旦我治好了阿布琳娜,让她可以重回西夏,以西夏王的深情和骁勇,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而偏偏我们又是救了阿布琳娜的人,到那时,西夏王会和我们联合,如此一来,鞑子同时被我们和西夏联合攻打,必然顾此失彼……”
不等说完,便见秦锋抚掌笑道:“没错,就是这样,真是没想到,我的初初不但聪明,对于天下大势竟然也能看的这么清楚透彻,嗯,果然这都是我平日里引导的功劳……”不等说完,便被爱人一脚踹在小腿上,听洛槿初吼道:“滚开啊,你除了会吊我胃口,还会做什么?引导?亏你怎么说得出口,还要不要脸了?”
秦锋哈哈一笑,脸都没红一下,可见在洛槿初面前,这厮当真是已经把“厚颜无耻”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还颇以为得意呢。正沾沾自喜,就听洛槿初又问道:“那这个阿布琳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就算容颜尽毁,不想回去见西夏王,也不至于流落山林吧?”
秦锋道:“她被下了毒后,那天香宫的妖婆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把她囚禁在身边,让她为奴为仆,这十八年来,老妖婆的确就是住在北匈,阿布琳娜一直没有机会逃走。直到数月前,老妖婆来了这里,她才终于找到机会脱身,这四周有许多山林,鞑子也曾为她搜过山,然而阿布琳娜从小习武,除了顶尖的武林高手,寻常精兵也找不到她的踪迹,这才让她一直躲到今天,虽是逃了出来,可她也万念俱灰,只想等待机会亲手杀了老妖婆,自己也就可以解脱了,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竟让长歌把她当做怪物抓了回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解毒的机会,这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天香宫这些老妖婆真是太可恨了。”洛槿初听完阿布琳娜的遭遇,不由怒火高涨,狠狠一捶桌子道:“国师也是的,当初怎么就放了漏网之鱼祸害人间呢?想那西夏王和阿布琳娜情深意重,若不是那些善妒的老妖婆,这世间早又多了一对神仙眷侣。如今可好,一对有情人相隔千里,男人相思成灰,女人却万念俱灰,这……还有比这更悲惨更可恨的事了吗?”
见爱人越说越怒,秦锋忙安慰道:“这阿布琳娜和莲贵人倒真是红颜薄命,好在上天眷顾,让她们终于遇到你。罢了,别多说了,既然得了药材,不如从现在起就开始给阿布琳娜解毒吧,我这里给西夏王修书一封,先试探试探他的态度,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如从前般对阿布琳娜情深似海呢?”
洛槿初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看看那个阿布琳娜,若是可能,现在就给她施针,无论西夏王是不是还对她一往情深,我都绝不坐视这个本该倾国倾城的女子顶着这样一张脸凄惨终老。”
秦锋知道这就是洛槿初的性格,于是答应一声,见爱人出门,他这里坐在案后便开始给西夏王写信,写完了想一想,又给京城父母和皇帝各修书一封,西夏王的信件自然要专门人送去,而京城的书信,则命人送到驿站即可。
刚将这些安排完毕,就见小于匆匆过来,还没到近前便沉声道:“秦锋,北匈大概在布绝杀阵了。”
“什么?”秦锋悚然一惊,还不等说话,便见一个小兵飞跑过来,一边大叫“报!”来到他面前,便单膝跪地道:“回禀元帅,北匈军队刚刚出现异常调动,兵马全往明月山而去。”
“明月山?”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秦锋和小于意料,两人相视一眼,秦锋便道:“我立刻召集将领们开会,小于你去通知国师,事情与我们猜测的有些不符,鞑子若是在明月山布绝杀阵,必有蹊跷。”
☆、第 137 章
虽然事关重大,然而这种事情洛槿初是插不上手的。她只负责给阿布琳娜尽快解了美人泪的毒就好;在众人看来;这已经就是立了大功,没人指望她除了医药之外,在大战中还能再发挥什么重大作用:开玩笑;这就已经很高调了好不好?再发挥点啥重大作用的话;让一大票男人们还活不活了?巾帼不让须眉就够了;没人希望她这个巾帼超过须眉们一大截。
偏偏洛槿初就喜欢乱扑腾,她可一点儿也不觉着自己就只能发挥这么点作用;明明还是有很多余热的嘛;秦锋你不能因为羡慕嫉妒恨就不让我发挥余热吧?我参战的积极性很高的。
所以;当这些天军队都为北匈军队在明月山的异动而进行各种探查时,洛槿初身为元帅夫人,也很想插一脚进去,奈何秦锋严防死守,她又是个女眷,所以除了在国师面前央求,在小于和武长歌兄弟俩面前抱怨几句外,也实在是插不进手去。
这种时候,秦锋只能感谢柳先生只教了爱人医术,没教她功夫了。这要是教了花拳绣腿还了得?估摸着半夜就能偷跑去搞什么“夜探明月山”的故事了。可这是开玩笑的吗?派出去的探子中,死了十八个,剩下好容易有四个回来了,却是一无所获,怎么看,明月山那里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若说摆阵的地形位置,那更是远远比不上其他几座山峦。
秦锋头痛啊郁闷啊,一把一把挠头发啊,总算洛槿初看到丈夫苦恼,竟意外地安分了不少。
如此她每日里给阿布琳娜治病,秦锋与国师则想方设法的探查明月山的秘密。或许是两国都有了默契,要在这绝杀阵中一决胜负,因此一个月过去,双方竟然再也没有大动干戈,不过是一些彼此试探骚扰的小战斗,都没用秦锋出面,只何秋澄和他那些被提拔了的兄弟们就收拾下了。害的雷霆大叫无聊,他怎么说身份也在那里,等收到敌袭的信儿赶去时,何秋澄等人都在打扫战场了,几次下来,差点儿没把这位一品上将军活活憋死。
北匈在明月山摆绝杀阵的秘密没人知道。而大周朝这边,也有北匈不知道的秘密计划。在给西夏王去信的三十三天后,终于等来了西夏王的回信。
信是专人送达,秦锋一问,送信的人竟是西夏王室的第一高手,为了做到绝对保密,不出岔子,西夏王才会派他过来送信,也顺便兼职两国使者的职务。
西夏王在信中着重感谢了秦锋等人。看得出来,这位大王的心情确实十分激动,信里竟还有些字句都有点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这信写完有没有专人润色,若有的话那人简直该杀头了。
除了感谢之外,西夏王非常痛快的答应了秦锋,言明只要他的阿布琳娜回归,哪怕就算是众人治不好她美人泪的毒,只要能把她送回去,他都愿意与大周精诚合作,合击北匈。看来在这位大王心中,此时害他恋人变成丑八怪的北匈已经被他当做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等到秦锋看完信件,一直静静等待的西夏王宫第一高手便沉声道:“大周元帅,我们大王原本要亲自前来见阿布琳娜小姐,无奈他身为君主,家国天下为重。大王命我转达他对贵国的谢意与合作的诚意。北匈欺人至此,我西夏绝对不可能忍辱坐视。不过在此之前,末将想要见一见阿布琳娜小姐。”
这侍卫自带了一个翻译来,当下把话一说,秦锋还有什么说的?听听,人家西夏王都差点儿亲自来了,这还不够心诚吗?
平心而论,秦锋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这要是洛槿初失踪十八年被人找到,他只怕比西夏王还不淡定呢。
不过那西夏王终究是君主,这一说要出宫接爱人回归,大概不知有多少大臣抱着大腿哭,才总算唤回了对方的理智,所以才派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来。至于没派正式使者,那恰恰是合作的诚意。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周军队里肯定有北匈奸细,即便混不到高层,当个小兵侦查下各方动态还是不难的,这要是西夏王大张旗鼓派了使者来,嗯,谢意是够郑重诚恳的,可让北匈知道了,提早做了防备,这合击败敌之策哪里还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于是立即安排这个叫罗布朗朗的侍卫和他的翻译前去见阿布琳娜,恰巧洛槿初正在给阿布琳娜施针,听说西夏王宫来人,阿布琳娜激动地顶着一脑袋银针便跳下了床铺,到了门边,却又没有出去,只高声和外面的罗布朗朗说了几句话,便又忽然掩面奔回。
门外的声音一下子高亢激动起来,洛槿初看看门,再看看阿布琳娜,眨巴着眼睛疑惑道:“这……这是什么节奏?刚刚不是很激动吗?怎么……怎么这会儿又不肯见人了?”
梅如玉此时也在这里,听见洛槿初如此说,便摇头叹息道:“近乡情更怯,如今这姐姐的美人泪之毒尚未全部解开,她哪里肯见从家乡过来的人。”
洛槿初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便来到外面,上下打量了那罗布朗朗几眼,只见这侍卫大概三十多岁,如同混血儿一般,真正是高大英俊之极,此时正焦急的大声喊话,猛然见洛槿初出来,他便退了一步,也是满面狐疑的打量着洛槿初。
问了几句,见对方有翻译,洛槿初立刻便笑开了,看着那罗布朗朗道:“阿布琳娜的脸现在很丑陋呢,所以她不肯见家乡来的人,你要对天发誓,见到她不许嫌弃她,我才放你进去。”
对天发誓这种东西,若是在大周朝,除了一诺千金的君子之外,许多人根本就是当做笑话一样可以随口就来的。然而洛槿初很明白,别看北匈和西夏的文明程度不如大周,但人家对神明的虔诚可比大周百姓强多了,对天发誓对他们杀伤力是绝对巨大的。
果然,罗布朗朗听了翻译的话,面色立刻变得郑重无比,当即单膝跪地双手向天,这动作吓了洛槿初一跳,暗道看看看看,这才叫虔诚呢,人家发誓都还有起手式的。
罗布朗朗哇啦哇啦还没说几句话,忽然就听帐篷内传来一声惊叫,接着阿布琳娜也顾不上自己丑陋的面孔了,竟一下子跑出来,扑跪在罗布朗朗面前,激动地大叫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哭,眼泪在那长满了黑疙瘩的脸上流淌,脑袋上还有一排银针,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而洛槿初却没有笑,她的目光从阿布琳娜脸上移到罗布朗朗身上,就见这英俊侍卫满脸激动,眼中甚至泛出了水光,就那么扶着阿布琳娜,好半晌,他才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猛然将胳膊从阿布琳娜的肩上移开,退后两步郑重行礼。
阿布琳娜心中最大的障碍就这样度过,接下来罗布朗朗进了帐篷,又郑重谢过洛槿初,再然后人家两个便哇啦哇啦叙起旧来。洛槿初觉着这场面挺有趣,不过梅如玉却是不习惯见外男,因此等到洛槿初将阿布琳娜头上的银针拔下,又敷了药膏之后,到底还是拉着她离开了。
回到帅帐,就见秦锋正在对着地图皱眉沉思,洛槿初将外面的狐皮大氅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凑到丈夫身边笑道:“怎么?还在研究明月山的事?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看地图能看出什么来?要想知道秘密,还得实地考察才能有收获。”
秦锋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以为我不明白么?只是鞑子先前放出假消息,以至于我们全部精力都放在别的山脉上,对明月山看都没看过一眼,如今再想去侦查,那里已经布满了鞑子,派出多少人也不过白白送命而已,先前死的那十八个人,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秦锋这么一说,洛槿初的心情也黯然下来,发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