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英再次停了下来,但是他没有转过身,只是说道:“班云姑娘,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该回家了。”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给我站住,甘英!”班云大叫道。
但是甘英哪里还肯再作停留,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甘英!你给我回来!你这个忘恩负义,没心没肺的东西!”班云依然不已不饶地在他背后大叫道。
幸亏狄昂等人听不懂她在叫什么,只当他们之间起了争执罢了。
“班云姑娘,班云姑娘,请不要激动,甘将军今天心情不好……”尹离走上前来劝道。
“你看我心情好吗!”班云此时正愁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既然尹离不识相地凑了上来,班云立即把心中的怨愤统统往他身上倾泻。可怜尹离只能低头垂臂听着班云滔滔不绝地骂声。
最后,班云气喘吁吁地结束了她的叫骂,扭头走了。尹离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当他们到达他们落脚的山洞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这个山洞是他们在昨晚找到的。它的容积并不大,但是这么些人凑地紧点儿还都能坐下。就在这儿,甘英对着阿琪的尸体跪了一晚上。
“阿泉呢?”看到他们两个走了进来,甘英问道。
班云撅着嘴“哼”了一声,看也不看甘英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了。
“甘将军,阿泉他还在阿琪姑娘的墓边。”尹离说道。
甘英又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甘将军,阿泉一定不是故意的……”
“不用说了!”甘英打断了他的话。
尹离只好把本来还想替阿泉辩护几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看到这边暂时没事了,狄昂转过身对加图说道:“好了,休息也休息了,肚子也填饱了,该和我们说说你们俩的遭遇了吧。”
“你的好奇心还是那么地强烈,狄昂。”加图笑道。
在一瞬间,狄昂感到仿佛加图是他的长辈,而不是相反。
“说起我们的奇遇,你们得先认识我的师父。”加图用手恭敬地朝卡西乌斯这边示意了一下。
“巴克特里亚人,卡西乌斯,请多指教。”卡西乌斯严肃但嘴角又略微带点笑意地说道。
狄昂微微点点头,问道:“这么说也是希腊人喽?”
卡西乌斯愣了愣,随后立刻意识到了对这个抱有强烈民族情怀的希腊人应该说什么。
“是的,我们都是亚历山大的子民。”
“亚历山大?”狄昂皱了皱眉,他本人对这个自诩为希腊文化的传播者的马其顿人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相比较而言,在亚历山大和他的将军们手下过日子对希腊人来说总要比在恺撒和屋大维手下过活要好,所以他也就不再发表评论了。
“听五兽说,你是王子?”塔西佗这时插话道。
卡西乌斯苦笑了一阵道:“已亡之国,何来君王啊。”
“看起来你的身手非同一般啊,居然能够把那个隔空取人头的恶徒击退。”狄昂道。
“不过是运用‘气’的一般技巧罢了,哼,提洛这个废物却拿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到处炫耀。”
“‘气’?”狄昂迷惑道。
“噢,这是个我自己创造的词,你可以当作是人体内的一股流动的气流。”
“可是盖伦说人体内并没有什么气流啊。”狄昂道。
“不,请不要理解成真正的空气的气流。我指的是一种人自身所有但只为意念所发的一种能量,每个人身上都有这样的力量,但在是不会使用它的人身上它始终得不到发挥。”
“我们身上也有你所说的这种‘气’?”塔西佗问道。
“对,人还在母体之中时最先被灌注入这种‘气’,我不知道它最初是起的什么目的,但是根据一些残片断卷来看,它很可能是用来保护人的灵魂的。在一个人的灵魂被稳定在其肉体前,‘气’被用来保护它不至于脱逸而出。”
“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理论。”狄昂摇摇头道,“虽然我对米利都的那些沉迷与物质论的学者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灵魂,‘气’,肉体,这种奇怪的结合方法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你说,”他搔搔头道,“刚才你说的,那个残片段卷是什么?”
“这还是让加图来讲吧。他的表达能力远远在我之上。”
于是,加图就把他们如何被卡西乌斯相中与其一起练功,连同塞琉西亚皇宫底下的秘密一同讲了出来。
“原来果然有如此大的天地,我们居然没有发现。”狄昂懊恼地说道。
“原本我也不打算对你们说的,我希望把它保留作一个秘密,只有我亲自认定的徒弟才知道这个秘密。但是加图认为这很可能与你们在寻找的宝藏有关系,所以,我想你们早晚还是会从加图、西多那里了解到这个秘密的,也就不打算再坚持了。”卡西乌斯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件事的重大,行事不要太过鲁莽。”
看外貌,卡西乌斯只有三四十岁,但是,狄昂和塔西佗却感觉到自己在聆听一个睿智老人在语重心长地教导。
狄昂点头道:“我们明白,这样的宝藏一旦落入恶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会保守秘密的。”
卡西乌斯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狄昂说道,“如果如你所说的话,如果没有这个‘气’,人的灵魂没有那么安稳地附着在人身上喽?”
“是的,对一个在母体之中待形成的婴孩来说,‘气’相当重要。但是,一旦灵魂被牢牢锁定在肉体之中,‘气’就可以功成身退,躲到了身体内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如果没有指导,在人的一辈子中,它就再不会露面。”
“而你,却可以让它再一次发挥作用?”狄昂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卡西乌斯点点头,道:“而且是相当惊人的力量。”
“到底有多惊人?”狄昂问道。
“到目前为止,我还无法知道‘气’确切的力量。但是依据我从那个湖底的文字上所得的讯息看,我现在发挥出来的还是极小一部分。那些石柱上说:创造天、地、人,他把自己的身体给了地,于是,大地有了生计,地上的万物能够年复一年地生灭枯荣。然后,他又把自己的力量给了人,让人能够借助他的力量主宰这个世界,而这个力量就是‘气’。”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气’并没有真正地被人利用过吗?”狄昂插道。
“是的,这个我也不明白。但是那上面就是这样写的。”
“那么天呢?”塔西佗突然问道。
“什么?”
“你说把他的身体给了地,把他的力量给了人,那么他给了天什么?”
“石柱上的文字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被涂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天得到了什么。”
“你是说它上面的文字被湖水销蚀了?”
“不,再明显不过的是,那是有人特意涂掉的。有人不想让后来的人看到这段文字。”卡西乌斯说道。
狄昂疑惑地皱起了眉。
“那么这个伟大的究竟是谁?或者说他究竟是什么呢?”塔西佗问道。
卡西乌斯笑了笑说道:“很遗憾,对这一点我完全不知道,除了他的名字外,所有的文字都没有对他提到只言片语。似乎是刻字的人出于某种敬畏而不敢刻上有关他的内容。”
“或者是,”加图补充道,“根本就没有人了解他。”
卡西乌斯点点头。
“看来最大的谜团仍然没有办法解开。”狄昂叹了口气道。
“这只是个传说对吧?”塔西佗道,“我是指和天、地、人之间的关系。”
“看上去像是这样,但是,其中所讲的有很多已经被证明是真实的。比如说赐予人的‘气’,它的确存在,而且力量非凡。”
“如果从你刚才的理论中所讲,‘气’是人在出生前形成用以束缚灵魂的工具,那么它必不是那所赐,否则在他的恩赐之前,人们企不是没有灵魂了。因此,这个传说与其解释为赐给人‘气’这种力量,还毋宁说是教会人们运用‘气’的技术。”塔西佗道。
“你分析地很有道理。”卡西乌斯点头赞道,“事实上,我认为,塞琉西亚的皇宫底下隐藏着的有关运用‘气’的秘笈,正是所创,也正是在那里,他传授给了人们‘气’的奥秘。”
“这么说来,那正是我们所要发掘的宝藏喽?”狄昂道。
“如果那个传说是正确的话,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塔西佗道。
“的确,很有可能,如传说所言,还赐予了天和地不同的东西。他赐予地的是他的身体,当然,这只可能是一种比喻,真正的他给予所谓的‘地”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无从知道。而对于天,由于那段文字被人抹去了,我们更不知道其所以然了。但是,似乎有这种可能,既然我们能找到他赐给人的宝藏,那我们完全可以把他赐给天和地的宝藏发掘出来。”卡西乌斯道。
“你是说,还有两个宝藏?”狄昂奇道。
“应该是这样,这才是合理的解释。”塔西佗道,“我相信,在塞琉西亚,已经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你是说,他指引我们去埃及?”
塔西佗点头道:“由于石柱全部被毁了,我们没有办法知道还有其他的什么线索,但是首先我们要到埃及去把事情的真相搞个水落石出。”
“我也很想知道的全部秘密,了解这件事的全部真相,我会陪你们一起去埃及。”卡西乌斯扫视了罗马人一眼,道,“你们不会不欢迎吧?”
“我们正希望在路上能有个照应,有你这样的高人保护,我们求之不得。”塔西佗道。
“恕我冒昧,”狄昂道,“我们已经见识了你击退了五兽,但是这个‘气’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
“你是想知道我有多大的能耐?”卡西乌斯笑道。
“我只是……”狄昂急欲争辩道。
“没有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后还是要让你们知道的。”卡西乌斯道,“尽管我只学到了‘气’的真谛的皮毛,但是打退几个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气’运用地好的话,我可以一天之内在塞琉西亚和这座城市之间打个来回,可以毫不费劲地将整座山上的树木全部推倒在地,可以一掌击毙一百头大象,可以一拳将地面打出一道深沟,可以……”当他看到狄昂他们张口结舌地望着自己,就停了下来,“怎么,不相信?”
“这不是人能够办到的事。”塔西佗道。
“是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不啻是天神才能拥有的力量。”卡西乌斯说道,他表现地相当地镇定,丝毫看不出有得意之色,“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气’可以让我们做到这些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就人这么渺小微弱的躯体而言,怎么可能蕴藏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呢?”
“的确,即使运用全身所有的‘气’,人类的体能还是相当有限的,但是所传下的运用‘气’的方法,其精髓之处就在于让人依靠体内有限的‘气’去驾驭自然之中无尽的‘气’。”
“你是说,人的‘气’相当程度上只是一种中介的力量、一种工具,对吗?”塔西佗道。
“相当正确!不愧为罗马顶尖的智者。”卡西乌斯啧啧赞道,“‘气’是一种自然界普遍存在的物质,但它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驾驭的。首先,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体内的‘气’都无法控制,那周围大量存在的‘气’对于他来说等于是无。只有先设法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气’,才能再办法来利用体外无处不在的‘气’。而且,只有人体内的‘气’,才有能力把握住自然之中的‘气’,也就是说,人体内的‘气’是沟通人与自然之‘气’的唯一途径。”
尽管听得有些迷糊,但是狄昂还是对于这个以前闻所未闻的‘气’的理论有了初步的认识,他点点头,道:“听上去像是阿那克西米尼的理论,不过并非不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话,有一大半的哲学家的书应该扔到台伯河里了。”塔西佗道。
“提洛取人头颅的手段你们见到了吗?”卡西乌斯见他们似信似疑的样子,就问道。
“我们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人的脑袋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掉了下来,而你说的那个提洛分明站在二十步开外。”
“没错,他就是利用了周围的‘气’摘下了他们的头的。表面上看来,他并没有碰到他们,可事实上,他通过体内的‘气’激发了空气中的‘气’,让它来完成自己所要达到的目的。”
“等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似乎说过,在加图他们之前没有其他人到过塞琉西亚皇宫地下的秘窟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提洛是怎么学会运用‘气’的呢?”塔西佗问道。
卡西乌斯叹了口气,说道:“提洛,曾经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敌人。这是个相当长的故事。”他望了望狄昂和塔西佗,似乎是在打量他们是否有耐心再听上一段冗长的叙述。
“罗马人天生就喜好听各种传奇的经历,既然你已经钓起了我们的胃口,不如把这个故事讲完吧。”狄昂道。
卡西乌斯点点头,说道:“首先我要提醒你们,这不是另一个惊险刺激的寻宝故事,其中的悲哀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你们不要看我现在好像没事一样在和你们讲述,那是因为修炼‘气’法的结果。学会运用‘气’的另一个显著的优点就是可以借助‘气’的流动冲散积郁在心中的怨愤以及任何不想保留的情感。”他顿了顿。
这似乎解释了一点加图和西多身上发生的变化,塔西佗想道。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卡西乌斯继续说道,“我现在必定不是急于寻仇而被提洛杀死,就是羞愧难当跳崖自尽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看我的模样你们也许不会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年我已经是63岁了,当然,延缓衰老这一神奇的功效还是来自对‘气’的控制。”卡西乌斯笑眯眯地扫视了惊呆的狄昂等人一眼,继续说道,“当时,我和提洛都只是三十出头的人。我,你们已经知道了,是巴克特里亚希腊王国的王子,拥有万贯的财富和极大的权势,受着万人敬仰和爱戴。而提洛,是一个奴隶的儿子,自小被送到宫中当差,虽然名义上是服侍我,但实际上,他是我最要好的玩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在我的童年,他始终是我最为知心的朋友。”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我24岁那年改变了。贵霜人大举进攻我国,我的父王派遣我领兵御敌,提洛也随同我一起出征。”卡西乌斯拿起了水囊,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接着说道,“我们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贵霜人的军队象黑压压地乌云一样笼罩在我的四方,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了恐惧。就在我以为即将全军覆没时,从敌军阵后冲出了一支军队,那是提洛,对,是提洛,我还记得他那时那张愤怒而又激动的脸,在落日的映照下,他整个人好像泛着金光的天神一般,冲散了敌人的包围,将我救了出去。”
“就在我们以为即将安然撤退的时候,贵霜人的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