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塞茨,放开他吧。”皇帝说。
克伦塞茨松手放开了尼禄,弯腰捡起了被劈成两段的双刃短剑。
“年轻人,很有蛮力嘛。”尼禄赞道。
在场的狄昂和塔西佗也对克伦塞茨刮目相看,他们已经了领教过了尼禄非同寻常的气力,而这名近卫军长官竟然能够将尼禄死死地抱住,卡地他动弹不得。
“有这样的忠诚和勇猛,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保卫皇帝了。”狄昂说。
塔西佗也点了点头。
“你以为我要行刺你们的皇帝?”尼禄问道,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摘下了那只手套,又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
“不,我说过了,我对这些事已经完全失去兴趣了。如果我真的要这么做的话,你们怎么拦地住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镣铐说道,“你们难道以为它还能锁地住我,如果我不乐意让你们锁着我的话?”
看到其他人都保持着缄默,他又说道:“我只不过把这件异宝拿出来作为我所说的话的证明,不用那么紧张,年轻人,我以前的近卫军长官可比你要镇定多了。”尼禄轻轻拍拍克伦塞茨的肩膀。
近卫军长官迅速一退,躲避开去。
“现在,你们相信我所说的了吧。”尼禄顿了顿说道,“这不是人的力量,是神,只有神,才配拥有这样神奇的力量。”
“的确非同寻常啊。”涅尔瓦说道。
“这到底是什么?”狄昂问道。
“按照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一种武器。有了这样的武器,那意味着所有罗马士兵手中的长短兵器,统统成为了不堪一击的废物。”尼禄望了望克伦塞茨手中的断剑说。
“你从哪儿得到它的?”塔西佗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尼禄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一杯水,我想我还要花费很多的唾液才能把这件事源源本本地讲给你们听。”
皇帝立即示意鲁福斯去取来了一杯水。
“谢谢,尊贵的皇帝。”尼禄接过了水杯,笑了笑,说道,“真是有点别扭,‘尊贵的皇帝’,这是多么熟悉的称谓啊。只不过,是说话的人和被称呼的人换了个了。”
这时,一个侍从走了进来。
“什么事,波提亚?”鲁福斯问道。
“外面有位叫做普鲁塔克的人前来拜访狄昂和塔西佗。”波提亚说。
“快让他进来。”皇帝说道。
波提亚退下了。
不一会儿,普鲁塔克主仆就跟他一起走了进来。
“啊!亲爱的狄昂,还有塔西佗。还有……”他看到尼禄的时候,脸拉了下来。
“很高兴见到你,老朋友。”尼禄笑着和他打招呼道。
“我也很高兴。”普鲁塔克冷冷地说道。
他回头面对着狄昂他们,脸上的表情又轻松起来。
“你们这几天去哪儿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们,只好跑到这儿来了。”他说道。
“如果你真的去找过的话,那应该注意到在街头贴着的寻人启事的。”塔西佗说。
“噢,你以为我没去看过吗,那里的布告可真不少啊。罗马就是一个多事的地方。”普鲁塔克显然认为塔西佗在和他开玩笑。
而偏偏塔西佗也是个懒得向别人解释相当复杂的事的人,他就咧咧嘴让普鲁塔克笑话过去,不打算再多加辩解了。
“这位一定是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皇帝吧。”普鲁塔克望着涅尔瓦说。
“是的,他真是罗马皇帝涅尔瓦。”狄昂说。
“啊,尊贵的皇帝,请允许我——希腊人普鲁塔克——向你致敬。”普鲁塔克恭敬地鞠了一躬。
“见到你真的是很高兴,亲爱的普鲁塔克,狄昂他们早就和我提起过你了。要不是这几天麻烦事多地要命而这把老骨头也开始和我唱对台戏的话,我早应该把你请来了。请坐吧,亲爱的朋友。”皇帝也笑着说道。
普鲁塔克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西多也识相地迅速站到了他主人的身后。
“好了,加入一位新的听众后,我终于能够再次开讲了。”尼禄转向普鲁塔克说道,“亲爱的普鲁塔克,你很幸运地及时赶到了,我正要讲述一些从来没有和你说起过的事。”
普鲁塔克望了他一眼,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们罗马人,对于迦太基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在几次对布匿的战争以后——尤其是第二次,当时如果没有英名的斯奇比奥和费边的努力,今天的罗马人可能还在迦太基人的统治之下。可是,我,我是指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还坐在这个位子之上。”尼禄指了指涅尔瓦的椅子。
涅尔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和那里的人有些结交。那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当然,这些生意不会是由我出面的,但对那些重要的伙伴,我还是要亲自过问的。其中,有一个叫凯谢里乌斯·巴苏斯的人,我认为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一天晚上,我想应该是三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晚上,这个迦太基人乘船来到了罗马,想要面见我。但是在晚上,人们要见皇帝是相当不容易的,而这个巴苏斯最后居然让我的侍从官把我给叫醒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动用了相当于足够养活我的近卫军一个月的重贿。我本来很讨厌别人这样深更半夜的打搅,我甚至已经拎着他的衣领,准备把他扔出去了。这时,他掏出了这只手套。”尼禄又掏出了那只皱巴巴的手套。
“这是什么?”在座的唯一不知道这只手套的人是和尼禄一起待了时间最长的普鲁塔克。
狄昂看了看他,说道:“一只神奇的手套,会变点魔术,仅此而已。”
普鲁塔克还是皱着眉头,但尼禄或者其他在场的人好像都没有意思向他详细解释这件事,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了。
“就和你们想的一样,我被这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和让人窒息的美丽景象惊呆了。我的睡意全消,忙上把巴苏斯放了下来。于是,他和我讲述了一个故事,大概就是讲腓尼基的狄多在逃离了推罗之后,建立了迦太基。有一天,他在这片土地上发现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穴,里面堆满了黄金,那些黄金被铸成了圆柱状。据说这笔非同寻常的财富是几千年前就被隐藏起来的,目的是在于增进当前的繁荣幸福。狄多为了保护这笔财富,就把这个洞口掩藏了起来,她害怕已经由于别的原因而敌视她的那些努米地亚国王觊觎他的黄金而向她发动战争。”
“当然。这只是传说。”尼禄顿了顿又说道,“我的这个迦太基朋友的经历却有着相当的不同。他的确找到了当初狄多所封堵住的洞口,但是,他所找到的并不是遍地的黄金。而是一些奇怪的金属物品。的确,这些金属有着黄金般的光泽,但巴苏斯断定它们肯定不是黄金,毕竟,他一生都在和黄金打交道,相信不会看走眼的。”
“问题在于,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又是谁留下的?巴苏斯聪明地找到了这只手套的用法,当时,他也几乎被吓呆了。等清醒过来后,他意识到了,单单这个发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洞窟黄金的价值。于是,他连夜赶来向我禀报。”尼禄停了下来,望着屋子里的听众们。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巴苏斯找到了一个古人留下的宝藏,而这个宝藏里蕴涵的东西的价值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是这个意思吧。”涅尔瓦简要地概括着尼禄的大意。
“是的,涅尔瓦,我要说,你的头脑依然非常好。”尼禄赞赏地点着头。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个破手套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啊。”普鲁塔克暗自嘀咕道。
“我没有办法容忍对这样的发现拖拖拉拉,”尼禄喝了口水后,继续说,“第二天一早,我立即组织了一对人,亲自带领着他们前往了迦太基。为了掩人耳目,而使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至于引起血腥的争夺,我把巴苏斯的发现仅仅解释为是传说中的黄金。这种做法也有负面影响,不少人开始指责我贪财,并且已经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尼禄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是,对我打击最大的还不止这些。最糟糕的是,巴苏斯完全无法找到那个洞口了。他指天发誓,他找到过那个洞——这一点,即使他不发誓,那只手套也已经很好地向我证明了。问题是,距巴苏斯发现那个洞口才没几天,他就找不到它了,而且是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我们在那儿挖掘了半个月,但是,在这一片茫茫沙漠之中,没有天神的帮助,如何找地到一个只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洞口呢。于是,巴苏斯的效忠成为了他人生的悲剧。”说道这里,尼禄轻轻一笑,“我的脸上的确挂不住,但我并不想要杀他,毕竟,他是唯一的寻找这个洞口的线索。但是,这个胆小鬼受不了命运对他的作弄和我的愤怒的威胁,就在一天晚上自杀了。于是,我寻找这笔宝藏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你的故事就那么结束了?”狄昂问道。
“没有,狄昂,还远远没有。”尼禄望了他一眼,说道,“在比较体面的撤离后,我的确对于探寻这笔宝藏失去了信心。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惦记它的,巴苏斯给我留下的除了这只手套,还有一些威力巨大的霹雳。”
“霹雳?”狄昂皱眉道,“你是说宙斯的霹雳?”
“我认为朱庇特用的很可能就是这种东西,它的威力实在超出人的想象,而它的体积又是这样的小,比我们的眼睛大不了多少。”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狄昂说,“体积和力量应该是成比例的,一颗眼睛大小的东西无论如何不会有能过把人劈死的力量,即使是美丽的阿提亚的眼睛也没有办法做到这点”
“把人劈死?”尼禄笑了起来,“亲爱的狄昂,你太不了解我使用词语的轻重了。要劈死一个人,以我的力量也能办到,事实上,我得承认,我的确也这么做过。请不要这样瞪着我,疾恶如仇的狄昂,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为过去我所犯下的罪行而得意。说道力量,人的力量无法和神相提并论。我说的是霹雳,你见过真正的霹雳吗?那是什么样的威力,那是要劈开大地,毁灭森林,燃尽世界上一切生物的恐怖力量。你以为人类能够有这样的力量吗?”他停下来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你们还记得三十四年前的一场大火吗?它几乎毁灭了整个罗马城。”
“是的,我们记得。”狄昂压着嗓子说,“那是你最不可饶恕的罪孽。你毁了罗马,还稼祸给基督徒,大肆迫害他们。而在罗马火光冲天的那个晚上,有人看到,你还在通往巴拉丁山的楼台上高唱‘特洛伊的沦陷’。”
“我的朋友们,在某种程度上,这的确是我犯下的一桩罪过。”尼禄说道,“但是,你不能冤枉我幸灾乐祸。事实上,我当初是非常痛心的,几乎为我的过错而要撞墙自杀,我的秘书可以向你们证实这件事,可惜他已经被我的继任者杀死了。但是到了半夜,看到罗马城快要化为灰烬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此浩劫也有好的一面,大火燃尽了罗马的污秽和龌龊,在这样一个废墟之上,我可以完全实现我的梦想,重新建立一个雄伟壮观的新罗马。我打算以我在建筑上的天分弥补旧罗马构造上的不足,奥古斯都不是说过吗,他接受的是一个砖石造的罗马,等他离开的时候留给人们的是一座大理石造的罗马,而如果财力允许的话,我打算建造一座黄金铺成的罗马。可是,人们留给我的时间太少太少了。真是太少了。”他低下头叹道。
“至于说唱歌剧,这本来就是我的爱好,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经常会在竞技场或者大剧院里为观众们表演,而作为回报,人们给我了不少桂冠。因此,唱歌是我的天性。那天晚上我的歌唱,并不表示我为这场大火而高兴,而完全是有感而发,我自己都无法控制住嗓子让自己不唱出来。你不能原谅一名艺术家对一件旷世的而且在人间决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的艺术品无动于衷吧。”
“我要说,尼禄,你的性格依然没有变,”狄昂说,“你的自私让你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点的艺术感而焚烧了伟大的罗马城,让成千上万的罗马公民无家可归。与他们所遭受的痛苦和损失比起来,你的那点建筑天分以及歌剧才能简直一文不值。”
“亲爱的狄昂,你太激动了。这就难怪你作为一名演说家十分出色,但是却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像塔西佗或者普鲁塔克。”尼禄用眼瞟了瞟那两个人一眼,又说,“我好像已经说过了,罗马的毁灭只能部分地归咎于我。”
“那另一部分责任应该归谁承担呢,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皇帝发问道。
尼禄转过身来对着皇帝,说道:“尊敬的涅尔瓦,我并没有说我要逃避责任。这个祸是我一个人闯的,和其他人完全没有关系。但是,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是一个人僭用神器造成的恶果。”
“请你说地明白一些,尼禄。”皇帝说道。
“巴苏斯留下的那块眼睛大的东西,是真真的霹雳。尽管由于这只手套的缘故,我对于任何从那个洞穴里取出来的东西决不会轻视,但是我的防范措施做得还是不够。我选择再斗兽场试验这项不知用途的物件,因为那里更容易施展开手脚,而不会轻易伤人。可是,这件神器的威力完全超出了我的估计。当我把它抛到地上之后,它突然暴烈开来,耀眼的光芒伴随着骇人的巨大声响而出,逼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我用手遮住双眼,想尽量从指缝里看点什么。”尼禄舔了舔嘴唇说,“我被吓呆了。在那道闪电之后,这个球状物发出五道火舌,突然船上云霄。你们也许不会相信这么小的一颗东西会发出如此剧烈的火焰,但这是我亲眼所见。原本明朗的天空立即被黑云遮盖住了。过了一会儿,从浓浓的乌云中,窜出了几道可怕的火焰,直射罗马城的每一个角落。你们永远也不可见到这样恐怖的场面,地府的大门向着每一个人敞开着,沃尔库斯朝我们张开了双手,他那狰狞的面容,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停了下来,喘着气。
其他的人都沉默着。
“这是一起意外,是人无法阻止的错误。潘多拉的魔盒再次被打开了。”尼禄又说。
“你是说,罗马城的毁灭,是你无心所为。而毁灭她的力量是神的霹雳。”涅尔瓦说。
“是的。千真万确。这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力量。它太伟大,太恐怖……”尼禄喃喃道。
“我们能够相信你吗,尼禄。”皇帝又问道。
“我不会花那么大的心思和你们说谎话的,请你放心。尽管事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在见识了这只手套的威力之后,相信你们能够理解我所说的意思和即将提出的要求。”
“你看,他终于说出重点了。要求,不是吗?”狄昂对塔西佗说。
塔西佗紧缩双眉,默不出声。
“请说吧,克劳迪乌斯·尼禄。你的要求。”皇帝威严地一抬手,说道。
“好的。谢谢,尊贵的涅尔瓦。”尼禄朝他点点头,然后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帮助你们挖掘到那块宝藏。”
又是相当长时间的一段寂静。
皇帝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