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尼乌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阿维娜说道。
“但愿如此。”
“至少他有件事没有说实话,这里的牢房肯定不止这么一间。”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们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我听见隔壁有人在敲打墙壁。”
“对万能的朱庇特发誓,我绝对没有听见这种声音。”
“怎么说呢,你看,女人的感觉往往要灵敏一点。”阿维娜优雅地咬了一小口面包。
加图摇了摇头,又躺了下来。
相当准时,当他们用完午餐后,牢门又开了。
“我打赌他们在监视我们。”加图小声说。
两个卫兵押着一个蒙面的人走了进来。
“他怎么了?”加图问道。同时退了一步。
“如果你们不怕被疯子的丑陋吓坏并且被他的满口残缺不齐的牙齿咬伤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把他的头套解开。”卫兵说。
“谢谢。”加图摇了摇手说道。
卫兵把那个疯子绑在了靠墙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之后,就走了出去。
“希望他不会发疯。”加图一边说一边在估计那根绑着疯子的绳子有多长。
“我看他相当地冷静。”阿维娜说,不过她也往墙的另一边靠了靠。
那个疯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阿维娜和加图都盯住了他。
“这儿有种香味。”那个人吸了吸鼻子,说道,“让我想起了什么。”
阿维娜拉了拉衣襟,往墙角更加靠了靠。
“这儿不会是阿维尼乌斯的花园吧。”那人笑着说。
“如果你精神还正常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儿是地牢。”加图说。
“精神正常?哈,阿维尼乌斯一定告诉你们我是个疯子。”那个人开心地笑了,“他真是狡猾,比以前更加狡猾了。”
阿维娜跟加图相互望了一眼。
“如果这儿是地牢的话,烦你告诉我你们是谁。”他又说道。
“如果你不是疯子的话,我们跟你的处境实际上是一样的。”加图说。
“你不会希望和我的处境一样的。”那人说。
“我想不出你除了多根绳子外还有什么地方比我们更加凄惨。”
“至少你还有个姑娘陪你。”他哈哈大笑起来。
加图看了阿维娜一眼,阿维娜把头别了过去。
“阿维尼乌斯怎么会把你们关在这里的?”那人问道。
阿维娜拉了拉加图的衣角。
“让阿维尼乌斯不开心的事有很多,你知道的。”加图说。
那个人会意了,点了点头。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加图又退了一小步。
那个人听到了动静,笑着说道:“还认为我是个疯子?”
加图没有回答。
“你认为,阿维尼乌斯会对一个疯子感兴趣吗?”
“那为什么要把你说成是个疯子?”
“如果我是个疯子,你们回相信我说的话嘛?”
“除非我们也疯了。”
“这也许就是阿维尼乌斯的目的了。”
“一个不是疯子的人很容易证明自己是正常的,阿维尼乌斯不会冒这个险来欺骗我们的。”阿维娜终于开口了。
“阿维尼乌斯完全可以肯定你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那人说道。
“这得看你说了什么。”
“对,这正是之所以阿维尼乌斯能够放心的原因。”
“我想最好你先把要说的告诉我们,我们会判断它的真实性的。”阿维娜说。
“我如果真的说出来了,阿维尼乌斯的目的就达到了。”
“听着,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们还是不能肯定你是正常人。”加图说。
“那至少也不能断定我是个疯子。”
“如果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加图坐到了地上。
阿维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你是理智的人,我相信你的话再令人难以令人相信也会有存在事实的一面。”
“谢谢你,年轻的姑娘。”那个人说道。
他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接着他说:“我是克劳迪乌斯·恺撒·尼禄。你们可以叫我尼禄。”
~第十章话语的琐碎和心的破碎~
甘英瞪了阿泉一眼,阿泉只能把本来打算从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知道甘英今天是怎么了,平时要是碰到这种情况,他肯定会带头跳起来把那个伙夫狠狠骂上一顿。当然伙夫是个男的,而且长得很丑。
不过以往甘英是不会因为男女或者美丑的缘故而把要说的话塞回肚子里去的。阿泉估摸到了眼前的这个妇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影响力改变甘英。
他并没有觉得吉离有除了美貌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注意,而甘英应该是不会对美貌动心的。甘英曾经告诉过他,他年轻的的时候,大概比阿泉年纪还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从家乡给他带来了一个貌如天仙的姑娘,要他立即成婚,他拒绝了。他把那个姑娘挡在了帐外,又说不出理由,所以他母亲郁郁回家后,就再也没有来边关看过她的儿子。现在阿泉的脑子乱作了一团浆糊,他不敢相信甘英突然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居然会对一个妇人如此惟命是从。
“甘将军,如果不够的话,我叫阿琪再去煮两只鼠来。”吉离笑道。
“千万不可!”甘英急得从地上半跪起来。
吉离诧异地望着他:“甘将军,莫非是小女手艺不精……”
“啊,不,不。”甘英脸涨地通红,“夫人莫怪。令千金实在是当家的好手,只是我们当真已经吃不下了。”
甘英希望这时阿泉也能说两句,只是阿泉此时正用尽全身气力阻止肚子里的秽物往喉咙里窜上来,实在无暇帮上忙。
“既然甘将军已经酒足饭饱,那我就不勉强了。”吉离站了起来。
甘英想了想,说:“夫人,如果可以的话,那种鼠肉,着实是美味,我想烦劳令千金再做一点,我带回营给众兄弟们也尝一尝。不知……”
阿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甘英的表情还是泰然自若。
吉离眼中闪烁着惊喜,立即说道:“甘将军,哪里的话呢。我立刻吩咐小女再去做两份。”
吉离走了出去,背影看上去相当开心。
“将军你……”阿泉说。
“莫管闲事。”甘英轻轻一掌击在他的脑袋上。
吉离再进来时,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甘将军,这就是方才与你谈及的克拉苏将军留下的手书。”吉离把它递了过来。
甘英定睛一看,认出了那是一叠薄羊皮,用一根粗线缝在一起。他接了过来,翻看了几张。那些字都是像草书一般的杂乱无章的线条,完全不似汉字,即使是西域的方国也没有这样的文字。
“将军如果感兴趣,我可以为将军读上几段。”吉离说。
“那就有劳夫人了。”甘英把那本羊皮书递还给她。
“甘将军请坐。这位小兄弟也请就座吧,这个故事非常长,你要想站着听的话恐怕会累着你的腿的。”吉离笑盈盈地对阿泉说道。
阿泉看了看甘英,甘英点了点头。他就挑了块漂亮的花布垫子坐了下来。
“这是小女最喜欢的垫子。”吉离说道。
阿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寻思着她是不是埋怨自己抢了阿琪的座垫,于是便半只脚站了起来。
“不,不,小兄弟,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吉离急着说,挥着手示意阿泉坐下。
阿泉只好又坐了下来。经过这一折腾,阿泉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到肚子一阵地不舒服。
一定是那块鼠肉了,他想着。
“所谓天妒英才,甘将军,克拉苏将军的一生正验证了这句话啊。”吉离叹道。
“天妒英才。”甘英望着窗外喃喃地说道。
“甘将军也有这等感触?”吉离观察到了他的神色变化。
“夫人见笑了,我甘英一介武人,怎么敢和这位克拉苏将军相提并论呢。”甘英说。
阿泉觉得肚子越来越难受了,他用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胃。
“甘将军,天生之才未必天都能用,有多少人都存有这样的遗憾啊。我不信依甘将军的才能会甘心被长期发配在这荒漠之中。”
“班超将军的才能远甚于我,也已在这边关多年。西域各国都臣服于将军的雄伟之下,如果没有班将军,不知道边关会成什么样子。”
“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归宿。”吉离转过头望着窗外无垠的大漠,说道,“班将军或许与边关有一种宿缘吧。但甘将军,你和他不一样啊。”
“夫人。”甘英望着吉离。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一直以来他听到的都是要求他忠于职守的话。这样的鼓励他觉得非常新鲜,他的血液告诉他吉离或许是对的。
阿泉感到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
吉离莞尔一笑,道:“甘将军,你最喜欢做什么?”
“最喜欢?”甘英陷入了沉思。
“甘将军小时有什么向往?”
“我,我在幼时曾经希望长大后去作一名商人。”
“商人?”吉离吃惊不小。
“我想赚足够的钱。”甘英说
“甘将军想的是赚钱,在你小时候?”吉离张大了嘴。
甘英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我想有很多钱,这样我要给全村的人都盖上屋顶不漏的房子;全村人都不用干活,整天都在田边乘凉讲故事;我还希望有了钱村里就没有人会像我爹那样死地那么惨了。”甘英低下了头。
吉离也低下了头。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阿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阿泉,喂!你怎么了。”甘英马上站了起来,扑到了阿泉的身边。
吉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阿泉!阿泉!”甘英使劲地摇着阿泉。阿泉双眼微开,嘴唇蠕动着,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甘将军。”吉离小声说。
“阿泉!”甘英还在摇着他。
“甘将军!不用再摇了。小兄弟他中毒了。”吉离大声叫道。
甘英好像突然被蝎子蛰了一下。
“甘将军,我本来打算等到你们离开前再告诉你们的。但不知何故,小兄弟的毒发地如此之快。”
“夫人……”
“甘将军,并非是我要加害二位。”吉离痛苦地说道,“我实在是有苦衷啊。甘将军!”
“阿泉他会怎么样?”
“小兄弟他只要服了解药就没事的。”吉离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来。
甘英一句话也不说。他从吉离手中接过药粉就往阿泉口中送。
“甘将军,我本打算用我们一族世代守护的至宝与将军交换我们到大汉境内永远居住的权利。你知道,这些人一百五十多年与世隔绝,这种滋味是多么地难以忍受啊。这两件宝物像枷锁一般紧紧套在他们的身上。为了这一族人的自由和幸福,我下定决心要把宝物献给大汉。但我希望甘将军会劝说大将军同意我们的要求。”吉离吸了口气说:“我当然相信甘将军的为人,但是,但是……,甘将军,你要知道这关系到几百人的命运,我不得不有所防备。所以……”
“夫人!”甘英举手止住了他。
他缓缓地放下了阿泉,使他平躺在地上。然后他又站立起来,走到了窗前。
他捧起了那坛酒,说道:“想必夫人是当时在酒中驱虫时下的毒吧。”
吉离举袖掩面转过了身去。
甘英举起酒坛,“咕噜咕噜”望肚子里灌去。”
吉离听到动静不对,急忙转身,看到他的举动她吓得魂飞魄散。
“甘将军,你不要啊!”她冲上去夺甘英的酒坛。
甘英的膂力哪里是吉离可以撼动的,直到他喝尽了坛中的酒,才把它放下。
“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甘将军……”吉离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上。
甘英顿了顿又说,“这一族人的心愿,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帮助他们实现的。”
“来,夫人,还是先给我念念那本书吧。”他说。
吉离抱着甘英的手臂,已经泣不成声了。
念完信的时候,吉离几乎要支持不住了。
甘英扶住她,让她平躺在地上,把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膝上。
吉离仰望着甘英的脸,泪水扑簌扑簌地涌了出来。
“夫人……”
“甘将军……,我求你,先吃了解药吧。”
“夫人,这件事,你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我甘英既然已经把酒都喝了下去,哪有再用解药的道理。”甘英把头扭到了一边。
吉离用手抚摸着他的脸,把它转了回来,使他看着自己。
“甘将军,你答应过要帮我们得到解脱的,是吧?”
甘英点了点头。
“如果你性命不保……,如何帮我们完成心愿?”
甘英想了一会儿说:“夫人当初下药,肯定会考虑到这点。这药力不会太快发作,只要我帮夫人达成愿望,夫人一定会给我们解药,是吧?”
吉离闭上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但甘将军,你喝下的是整坛酒啊……”她突然扯着甘英的衣领叫道,“这样的药性究竟什么时候会发作,我也不知道啊!况且这位小兄弟他现在就发作了,很可能是我没有估算好剂量啊!甘将军,你如果不马上服药的话,要是突然发作而身边又没有解药,后果不堪设想啊!”
甘英把她的几束松开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甘将军……”
甘英点了点头。
吉离笑了,她闭上了眼睛,神情像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儿般安详。
甘英想她可能需要休息,就用手托着她的头,打算把它放在垫子上。
“不,不,甘将军。”吉离立即睁开了眼,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是先服解药吧。”
甘英给她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痕。
吉离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粉。甘英伸手去接,但被吉离的目光止住了。
吉离望着甘英的眼睛,把药粉送进了他的嘴里。
甘英突然攥住了吉离想要伸回去的手。吉离惊恐地望着他。
“夫人。”甘英说。
吉离说不出话来。
“娘!”阿琪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吉离缩回了双手。
“甘将军,你还有要事在身,我就不耽搁你了。”她用袖子擦拭着眼角。
甘英当下会意了,说道:“不敢再烦劳夫人了,甘英就此告辞了。”
“阿琪,你为甘将军做的煮鼠呢?”
阿琪递上了一个用树叶包裹的东西,眼睛狐疑地来回打量这两个人。
吉离接过包裹,迅速避开了她女儿的目光。
“甘将军,给。小女的一点心意。”
“有劳了。”甘英朝阿琪微微颔首致意。
阿琪撅着嘴走出房去。
“甘将军莫怪,小女从小刁蛮惯了。”
“哪里哪里,实在是我们打搅了令千金太多了。”
吉离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正是刚才在草场给甘英演示的两件神物。
“甘将军,如果带这两件东西去,一定会对说服大将军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