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
“傻孩子,”张老夫人眯着眼睛,和蔼地笑了笑,“以后,就该叫祖母了。”
夕锦抿了抿嘴,不知什么滋味袭上五脏六腑。
最终,她点了点头。
“锦儿,去看看你的屋子吧。上个月你走了以后,我便让人重新收拾过一番。我以前总盼着你是我亲孙女,现在总算是实现了……也算,对得我可怜的女儿。”张老夫人脸上的温柔未减,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
夕锦见她眼眶中似有晶莹闪烁,心知此时自己不便多言,正打算告辞退下。
可是,有些人……啊不,我是说有些珠子,就是不会拣时侯说话。
“嘿,本大爷忽然觉得好像很久没弹选项了。”
夕锦耳边忽然传来某珠子熟悉的声音。之前过继礼的时候,它一直没有开口,夕锦几乎都快忘了这家伙一直在自己身边呢。
琼枢话音刚落,夕锦眼前便是黑白分明。
“两个选项。一、回房间;二、去花园转转。”
“……二吧。”
夕锦嘴边露出一分笑意,倒真是好久没有做选择了。
也是,日子还得照过,所有的事都不会因为姓氏而改变。
琼枢很得意地亮了亮,一身绿光璀璨得很,道:“深得我心,深得我心。你跟本大爷混得久了,倒也得了几分真传嘛。好样的,终于知道推动剧情了。”
“……快把时间静止解开。”夕锦可无意配合珠子的自吹自擂,她只不过是听了这琼枢的话心中一动而已。
反正留在房中伤神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去花园里散散心,说不定流动的空气也能让她更想得开些。
琼枢大约是觉得夕锦让他解咒他就解咒很没面子,偏偏多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语气很是惋惜地道:“年轻人啊,就是没有耐心。”
“……”夕锦总觉得一颗珠子没资格说这话,可不知为何冷言冷语此时说不出口。
琼枢得瑟够了,身上的光闪了闪,周围便恢复了颜色。
张老夫人仍是满目和蔼地瞧着她。夕锦定了定神,言道:“祖母,夕锦想去花园静静心,先行告退。”
张老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夕锦自从刚入京时进过一次张府之外,就没有再回来了,她对此处不怎么熟悉,张府比起舅舅的新府,多了不知多少底蕴,亦是大了数倍,盲目乱走,只怕要晕头转向。
琼枢和夕锦到底算是相处了些日子,不等夕锦说话,琼枢已经自己打开了小地图。
夕锦静静地等着脚边的箭头亮起。琼枢近日终于又升了一级,二级的转变也不多,听他自己说,他更够传音的距离增加了,地图也有所扩展。
不过夕锦本就将琼枢随身携带的,一般都挂在脖子上。而地图什么的,用的机会就更少,夕锦基本上除了书院就是张府,没怎么去过的别的地方。
按照琼枢的说法,单数的级数多半是增加功能,双数则是拓展,想要增加别的能力,还得等到三级。可是二级到三级的经验值,一下子就增加到了二十点。
夕锦虽然现在稍微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可学业要跟上其他人还有些吃力,经验值不可谓不难挣。
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点一点来了。
沿着脚边的金色指向标,夕锦果然没怎么费力,就走到了花园里。
张府在京城扎根多年,几棵老树拦下了阳光,撑出了一片荫意。
夕锦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着的草香,心胸似乎开阔了一些。
琼枢已经在耳边嚷着要去阳光底下光合作用了。
夕锦浅笑,偏不想顺了他的意,正想去树荫下乘凉,却听到后面传来男子惊喜的声音。
“是你?”
偶遇
夕锦一愣,顺着声回头,却见一个如玉少年正站在阴影下微笑着瞧她,像是与她相识许久似的。
眼前的少年一身锦衣华服,玉带束发,身上的配饰看着便不凡,上面刻着字,似是彰显身份之物。
夕锦皱了皱眉头,这人眼生的很,倒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莫不是书院里的同窗?
放在一月之前,夕锦恐怕还得为少年清俊的好模样失神片刻。可好歹在京城受了些教育,便是夕锦再不精进也算小有所成,自然不会再失宜。再看这副相貌,夕锦心中只记着“端庄矜持”四字。
那少年满眼星芒地盯着她看,好像抱了什么期待。夕锦却被他看得不舒服,觉得浑身刺刺的。
好容易出来一趟,到叫人坏了兴致。
夕锦用心灵沟通唤了琼枢几声,不料那颗聒噪珠子到了正经时候居然装死,连喊几下都不应。见琼枢是彻底打算躺倒了,夕锦也没什么办法,她顺着金色引路标来的,没了引路的东西自然就回不去。看对方的衣着,家中应是颇有些势力的,她若是甩了袖子就走,只怕会给外祖母和大舅舅……不对,是祖母和大伯惹上麻烦。
强压下心中的火,夕锦冷言道:“公子……”
那少年以为夕锦是认出了他来,眼中一亮,可夕锦接下来的话,却泼了他半桶凉水。
“公子有何贵干?不打招呼便入我张府花园,可不是君子所为。”夕锦横眉,便给了下马威。
少年眸子暗了暗,有礼地鞠了躬道:“惊扰了小姐,是在下的错。不过在下是到府上做客的,并非擅闯,若是不信,小姐问问张大人便知。”
夕锦被塞住了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那少年趁机试探着问道:“小姐当真不记得在下?”
“公子什么意思?公子可不要平白误了人清白。”夕锦大骇,这话可大可小,被有心之人听去,她的闺誉怕是要受损。
“……是在下失言了。”少年面露失望之色,声音也小下去很多。
见眼前的男子软了下去,夕锦这才微微正了身来打量他。
多看了几眼,夕锦不由得感叹,好相貌好相貌,真真是好相貌,恐怕她见过的男子里,唯有她的新爹张虞还能比上一比,其他人根本站都不用往上站,直接找根绳子自己挂着得了。
原本在宁州的时候,夕锦的父亲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多少良家小姐一见刘太守便惊为天人,从此大误终身,闹着非卿不嫁。
现在看来,京城风水到底不一样,能生出张虞和眼前这个少年这种奇葩来,真不知得赔上多少年的底蕴。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唐突的意思,夕锦也缓了下来,她本就缺个宣泄的口子,偏偏这少年正巧撞了上来,难免口气差些。稍微冷静一下,夕锦便知自己是怠慢了张府的客人了。
她已经是张夕锦,不能再把自己看做局外人。
可刚刚才对他不冷不热的,这会儿却要贴上去,夕锦也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夕锦深呼吸一口,欠身道:“哪里的话,夕锦也有不是,是夕锦太小题大做了。”
“小姐不在意就好。”那少年眸中闪了闪,“你是张府的小姐,是张敏远张大人的女儿吗?在下可否请教小姐,是张大人的哪一位千金?”
问明身份而已,不算轻佻的行为。
夕锦不好拒绝,摇头:“我是过继给张虞张大人的女儿,名唤夕锦。张敏远大人原本是我舅舅,现在得称作大伯了。”
“难怪没有见过……”少年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夕锦侧头,想要将少年的话听得清楚些。
少年的脸色闪过一丝慌张,连忙道:“无事无事,不过是在下在自言自语。”
夕锦迟疑了一下,可也知不好多问,也就收了口。
“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夕锦就先告退了。”被扫了兴致,夕锦也不想在花园里多留,微微做了礼,就打算走。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夕锦就被拽住了袖子。
那男子的话好像多了些急切:“等等!请问小姐,在下下次可否再来张府叨扰?”
“你要来,跟我大伯说一声便是,问我做什么?”夕锦回头,疑惑地反问,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玉面公子,望着夕锦的背影,久久伫立。
刚一转身,夕锦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串叮咚声,琼枢满腔兴奋地报道:“和主要男主角关系度提升,经验值上升两点,目前经验值为七点,距离下一等级还有十三点。”
“这么多?”夕锦惊讶。
经验值的确很难拿,而且是越来越难拿。最开始的时候,她琴艺课有一点进步就能拿到半点,现在那点进步根本不足道也,没个什么茅塞顿开的大进展,完全看不到经验值的提升。
人际关系也是,像是最初那样光和王娇多说几句话就能得到经验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而现在,和那个看上去是大家少爷的人不过冷言冷语的说了几句,竟然得到了两点?!
“可不是,”琼枢洋洋得意,“还是本大爷有先见之明,一句话都不说,给了你们自由相处的时间,要不然哪儿有这么好的进展。”
“……你只是睡着了而已吧。”夕锦嘴角抽搐,这颗珠子自吹自擂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众了。
琼枢感觉到夕锦轻蔑的语气,立刻坚决捍卫自己的形象:“本大爷像是会在关键时刻睡着的人吗?!像吗?像吗!”
“……”夕锦很想笑,可是太不厚道了,憋住憋住。
琼枢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地模样:“小姑娘,嫩啊,太嫩了!王娇算什么?充其量算个女性中下级配角。要知道本游戏可是十分人性化多元化的高端游戏,本大爷又是很个性化专业化的系统,经验值的获得是能按照那些常规的死板游戏来计算的吗?!”
夕锦习惯性无视了琼枢的胡言乱语,只当他是每月一次的精神失调,单刀直入切进重点,安抚道:“好好好,那到底是怎么算的?”
相处了快半年时间,夕锦也差不多摸清了琼枢号称系统的规律,对他时不时蹦出来的奇怪的话,夕锦也能听懂不少了。
其实,自己虽然据说是个游戏人物,但是现实生活并没有被影响。甚至可以说,因为有了琼枢这么个活宝,日子还方便了很多。夕锦也就接受了那些所谓二次元空间三次元空间多次元空间的怪诞说法,专心研究起系统升级来。毕竟升级一次,的确可以带来不少方便的样子。
琼枢对于夕锦向自己发问的动作很是满意,清咳几声,便开口解释:“本游戏共有十位男主角,其中两位主要男主,和八位辅助男主。另外共有十五位可成为挚友的女性角色,和很多可增加好感度的其他角色。不过你想要全部碰到大概有些困难。”
夕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着。
他俩是边走边用心灵沟通的,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张府后花园的范围。
“其中人际关系的经验值加成,就是按照角色的主次来计算的,并且爱情值要高于友情值。也就是说,红条的增长附带的经验值加成,要高于蓝条。”琼枢见周围没什么人,说到兴奋处就想手舞足蹈,可偏偏他是圆溜溜的一颗,只能用四处乱飞将就着代替了,“另外,主要男主的经验值加成最高,辅助男主次之,可挚友女性角色再次之,其他人就是按最低标准来算啦。”
稍微停顿了一下,琼枢抱怨道:“刚才那一位可是主要男主之一,金光闪闪的太子大人啊!而且是爱情值加成,两点经验值我还嫌少了呢。”
“太、太子?!”夕锦脚步猛然顿住,舌头被震惊到打劫,“刚刚那个,是、是……”
琼枢不明所以地上下浮动,表示肯定:“对啊,你们之前不是见过了吗?就是刚入京的时候,他在你窗口乱晃来着。当时我就告诉过你了吧。”
经琼枢一提醒,夕锦立刻就想起来了,在她入京的第一日,的确曾有一人闯入过她的小院。
夕锦欲哭无泪,她刚才对太子……好像很失礼啊。
不会给张家带来麻烦吧?
琼枢完全没在意夕锦的万念俱灰,还很不合时宜地打开了好感度面板,不知死活地叫唤:“看啊看啊,这可是你这辈子拿到的第一根红条……”
蓝色的好感度面板上,灰条和蓝条之间,一根耀眼的红条扎瞎了夕锦的双眼……
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下面对应的那张脸,正是方才那位玉面少年。
新婢
看着那根突兀的红条,说夕锦不心跳加速是不可能的。
蓝条代表友情,而红条代表爱情。
太子脸上方的红条,代表太子对她有了情谊,而且不是普通的情谊,是有别于寻常感情的男女之情。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偏偏还是太子……
夕锦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胸中的小兔子欢快地跳着,血液流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多倍。
琼枢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到了夕锦的不对劲。
“喂,你……”珠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咋呼起来,“你你你你居然这么早就思春了!”
轰。
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脑子,夕锦的脸瞬间红得可比朝阳。
想也不想,夕锦一把抓过飘在空中发愣的某颗珠子,不给琼枢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塞入袖中,捏住袖口,不再让琼枢发言。
于是,琼枢总算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虽说琼枢算是不能乱飞了,可心灵沟通并不被空间所限制,琼枢一口一个“本大爷”的叫嚷声在夕锦耳边不停地回响,叫夕锦不得安宁。
这颗珠子,果然还是应该装进梳妆盒里锁起来。
夕锦暗暗下了决心。
琼枢被装进袖子里,自然是没心情放地图了。好在夕锦并不是第一次来张府,上次进府的时间隔得不久,多少还有点印象。
夕锦加快步子,朝记忆中她的小院的方向走去。
看看天色,已是不早,过继到底耗费了好些时候。
今日或许还能清净,明天是定会有访客来的,得早作准备。
虽然多绕了几圈路,但七弯八拐,夕锦总还是在一片树荫深处,看到了她曾经住过一晚的小院落。
祖母果然所言非虚,上次她离开后,这屋子果真被重新拾掇过一番。不说屋檐上的青苔被去了个干净,单是院子里新种的花花草草,就得费不少心思打点。
夕锦的母亲素来喜欢芬芳之物,无论是香草还是鲜花,只要能散发好闻的气味儿,她便喜欢。
现在这院子,正是按母亲的喜好弄的。满园的之物有些样貌并不讨喜,甚至有的很不起眼,可偏偏味儿妙得很,隔得老远就能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夕锦一阵恍惚,蓦然有了种回到宁州了的感觉。
父亲最是宠爱母亲,家里全部种满了父亲为母亲亲手打理的草木,种类全都经过精心挑选。不能让某一种遮了另一种的气味,也不能让两种放在一起反而发出恶臭。还要好好规划每一种种得位置。过程不可谓不费心力。
不过最后出的效果却是奇好,宁州民间都盛传,只要顺着香味儿走,肯定能找到刘太守家。
而现在她的院子,显然也是经过谁小心搭配过的,散发的气味虽和宁州的家不同,可却别有一番韵味,让人觉得清淡而端庄,不过于甜腻,也不过于浓郁。
夕锦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提起步子向里面走去。
石子路也是重新铺过的,屋子也翻了新。
虽然只是一处不大的院子,但这……可得耗上好大的财力。
张府的状况并不好,留在京中一月有余,夕锦也算有所耳闻。张府外强中干,里子已经被侵蚀得差不多了,若不是还有精明的张老夫人撑着,恐怕早已衰落得不成样子。现在,张府也不过只能维持维持表面风光。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