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宁这才将视线收回,拱手道:“在下不过是个闲职,比不上张大人事务繁忙。”
“丁公子过奖了,”张虞抿嘴微笑,恭谦地当,“我不过是为皇上做事罢了。”
夕锦深知两人底细,这番话听得她心里只抽抽。
扶宁太子虽贵为皇储,可儿子等不及谋杀父亲的事情在皇家可没少发生。当今圣上对扶宁只怕也不是全无防范的,扶宁为了避嫌,自然不会过多干涉政事,却也不能显得平庸,这尺度难以掌控。扶宁怕也不好受,身份尊贵却没什么实权。
张虞虽只是七品编修,可私底下却控制着张家将,不可谓不是手握重兵。位低却权重,便是天子,面对张虞也不得不留几分面子。
算起处境来,这两人却是正好颠倒一番。
皇上体弱多病,虽然群臣每天喊着万岁,私底下却寒潮汹涌。那龙椅接下来到底由谁来坐,一直争得不可开交。
目前梁成王的势头最大,党羽最多,看上去最有资格夺位。可太子党却也不可小瞧,当今圣上自己即位时就立了扶宁为储君,为他打了许多年基础。当年的三皇子党多半转为了太子党,阵容自当不小。
而且,如今看来,梁成王有财力有兵力,可最关键的民心却是在扶宁手上的。
圣上执政多年,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少有怨言,对他的儿子评价自然也不会低。且扶宁一直有“贤德”之名,年年都参加祭天,建议天子放粮减税,很是为人民考虑。
相反,梁成王暴虐天下皆知,又好大喜功,对战争有强烈的渴望。若是让他登了皇位,必然烟硝弥漫,不得安宁。
为国家扩大疆域,自然能够名垂千古,却非百姓所愿。大栖农业为本,没什么比按季节耕种更重要的了。若是战事连绵,少不得得有人流离失所,人们自是不愿。
便是夕锦,心里也是偏向太子的。只是不知张虞作何想法。
张家当年力挺三皇子,却没有得到好处,也算是有几分结怨,地位日益走低。现在若是转了梁成王,却说不定能得到几分好。
夕锦刚进了张家门没几日,也嫌少听到大伯或是爹爹谈论官场上的事,好像大家都在刻意回避立场,她也不太清楚。看张虞和扶宁说话,似是不太对盘。
其他人家对张家的态度自然也相当在意。太子的身份女眷们不知道,天天上朝的男人们还能不知道不成?见他俩竟是凑到了一起,许多官员都在装作无意地往这边瞧。
张虞和扶宁浑不在意,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番,最后竟是说定了同游。
四处打量一下,周围的其他人也竟是三三两两的结了队,大有抱团之势。夕锦和云华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若是刚才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这会儿只有两个女孩家也太难堪了。
云华戳了戳夕锦,略带笑话之意:“你这小妮子,在京城住着的时间可比我少了十年呢,动作却这么快。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可没见过比二叔叔长得俊的男人,今天才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你倒好,竟然还是在张府碰见的。回府了你可得给我从实招来,不然可别怪我不放你睡觉了。”
“……姐姐别说了,这事可麻烦的紧,那位丁公子没那么简单的。”夕锦苦了个脸,将云华的话顶了回去。
平安郡主见事情差不多了,便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霍无双自然也不敢一个人坐着,跟着平安郡主站了起来。
其他几个跟在郡主身边的千金小姐也不会造次,纷纷起立。
见状,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一同看向平安郡主。
平安郡主冲身边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立刻得令,再一次站出来。这里虽是平安郡主的主场,可论及推进活动进程一事,却多是由丫鬟出面,算是不侮了平安郡主的身份。
丫鬟道:“既然诸位都结好队了,我们便可进入下一道程序吧。早先,我们郡主命人在逍遥王府的花园中挂了十五道诗谜,现在请大家沿西边的小道进入花园深处,找到诗谜并猜出谜底,再从林中将谜底带回来。能带回最多的组便是魁首,郡主自是会有赏的。”
闻言,众人皆是兴致勃勃,纷纷向那小径走去。夕锦等人也跟在后面,慢慢挪着。
“又赏?”云华面露讶色,边走边和夕锦说话,“这下夺了头筹的人,定是全部都赏的吧?这奖赏怕是不会比金玉满堂差……平安郡主果然不是我们这等人家可比……”
夕锦亦是咋舌:“将谜底从花园中带出来?那猜得应是花谜吧……带出来应该是摘出来还是挖出来?若是什么名贵品种,或是被误摘了,损失可不小,平安郡主也真舍得。”
“逍遥王府不缺这一花半草,何况运这些名贵花草回来,不过是图个风雅。逍遥王并非真心惜花之人,若是能让平安郡主赚个人心,他是不会舍不得的。”张虞听这两人的交谈,不觉有些好笑,弯下腰来小声解释,避开了扶宁的耳朵。
毕竟是说皇家的事,还是别让皇家人听到的好。
扶宁也听见了夕锦和云华的交谈,皱了皱眉头,虽是对三人说话,眼睛却是瞧着夕锦的:“名贵?不见得吧,不过是些常见的植物,不到稀奇的地步。我府上还有几株南方运来的珍品,若是小姐喜欢,我明日便送到张府……”
“公子太客气了,”夕锦后背一颤,连忙开口拒绝,那可是皇宫里的东西,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拿啊,“夕锦不善打理这些娇贵的东西,若是照顾不周养死了实在可惜。丁公子还是自己留着,比让我糟蹋好多了。”
云华听得心惊不已,能说逍遥王府的东西平平无奇,那得是多大的来头?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对夕锦有意……
扶宁不由面露遗憾,转了话头:“……可惜我家中情况特殊,不然定请张小姐来府上坐坐。”
夕锦嘴上说着确实遗憾,心里确实另一番想法。
聊着聊着,前方竟是出现了一个岔道,有三条路可行。走在他们前方的人,纷纷分散开了。
扶宁道:“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是笔直的一条。想必也是平安为了这次赏月宴特别开出来的道路,真是难得有心了。”
云华注意到他直呼平安郡主的封号,暗自揣测这位玉面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办?往那边走才好。”云华收了心思,定了定神,抬头打算听从张虞的意见。在她看来,不说这位丁公子来头多么大,张虞才是最为年长辈分最高的,自然是领首。
张虞想了想,便道:“左为上,不如走左边吧。”
扶宁却不想听从张虞的意见,道:“方才往左边的人太多了,既然是寻谜,还是往人少的地儿走好。还是往右吧?”
琼枢道:“两个选项,一、往左;二、往右;三、直走。”
夕锦:“?!”
琼枢冒出来的也太没个征兆了,的确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是黑白一片,不管是太子还是爹爹,全都定住了。
竟是到了选项口。
夕锦当然是打算听张虞的,正打算说选一,却听到耳边琼枢自言自语:“哎呀,这还用说,当然是选二。就这样定了吧。”
夕锦怒道:“琼枢!”
“夕锦,你说什么?”云华被夕锦突然发出的喊声吓了一跳,夕锦向来温顺乖巧,什么时候如此暴躁?
夕锦这才发现那颗该死的珠子竟是解了时间静止,她又不自觉就将他的名字喊出了口……
夕锦脸皮薄,脸色由白转红,张了张嘴,发现果然是说不出“左边”了。
耳边,琼枢嚣张的笑声格外讨人厌……
27 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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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锦僵了僵,最终还是吞吞吐吐不甘不愿地说出想走右边。
张虞瞧出她眼底的不情愿,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说什么。扶宁却很高兴的模样。
云华也察觉不对劲,凑到夕锦身边和她咬耳朵:“你不是向来听舅舅的话吗?今天怎么了?”
夕锦无奈地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云华上下打量了夕锦一番,看她确实是一脸不愿的样子,心知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却不想说出来的样子。想到这妹妹总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云华便觉得有些恼火:“你也太婆婆妈妈了些,瞻前顾后有什么意思,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就老老实实说出来不就行了,还会丢掉小命不成?”
“……这不是能说出口的事。”夕锦被云华骂得有些发懵,小声解释了一句。
云华却更加不快,甩掉夕锦的手,便走到张虞身边去了。
张虞也不过二十一岁,实在不善调节小女孩的心事,只好一手牵着云华,又一手拉上夕锦,让她俩在自己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不知道从何劝起好。
夕锦心里委屈,云华心里更委屈。
云华早以为自己该是夕锦身边最亲的朋友,不说是推心置腹好歹也是无话不谈,现在夕锦却不言不语,完全只想自己一个人瞒着。她有种自己的真心白费了的消沉感。
夕锦可不知云华到底在生气些什么,那个什么丁公子就是太子,这话她总不能说啊,要是云华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还把琼枢供出去不成?
琼枢听得见夕锦的想法,插嘴道:“哈哈,你以前还真把本大爷供出去过,当时整个江湖都在争夺本大爷,那可是一段腥风血雨的激情岁月,本大爷甚是想念啊。”
“唉?”夕锦一愣。
琼枢连忙解释:“别在意,不是现在的你干的。每次要把你从现在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培养成未来的京城明珠,本大爷都很辛苦啊。”
“……”夕锦无言以对。
夕锦刚刚遇到琼枢的时候,琼枢就告诉过她,她未来的可能性比一般人要大出很多。只要她愿意,并付出努力,她可以成为统帅众军的女将军,也可以成为雍容尊贵的皇后。当然,如果成长的不尽人意,也可能会沦为阶下囚,或是死于非命,甚至是更加侮辱尊严的结局。
琼枢似乎对她很熟悉,和她相遇过很多次。
琼枢好像有些怀念地又接着嘀咕:“不过本大爷还是最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了,既没什么主见,又不太会掩饰情绪,笨手笨脚地需要帮助……除了本大爷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夕锦问了一遍,琼枢刚才好像低声说了一大段。
琼枢重复了一遍:“本大爷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没什么主见,又不太会掩饰情绪,还笨手笨脚。”
夕锦炸毛:“那还真是对不起。”
“认错态度不错,”琼枢理所当然地道,“那本大爷就再破天荒的告诉你,恭喜你终于进入人生第一个挚友事件了。能够让云华原谅你的话,关系自然更近一步,失败的话,那就退回原点。”
“退、退回原点?”夕锦心中暗惊。
琼枢道:“不错,嗯,本大爷说得当然是那个好感度为灰色的原点。”
夕锦突然有了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她喜欢云华,云华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爱照顾人的姐姐。事实也是如此,她一直受着云华的照顾,托云华的福,除了进张府最开始几天受了姜嬷嬷的气之外,接下来就很顺风顺水。
她并不得大夫人喜欢,大夫人恐怕对她的养父张虞也多加忌惮。
接下来大夫人竟然没有想法设法在她院子里塞满丫鬟,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云华的功劳。
从好感度表上来看的话,也唯有云华的一根蓝色的好感条高高耸起,远远甩出其他人一大截,便是相对比较高的张鹏程、张虞,也是不及。而太子扶宁虽然是红色的,却只是浅浅的一小截,更是不能比。
扶宁见夕锦对他似乎不欲搭理,也就不再上去碰钉子,倒是开始和张虞聊些七扭八歪的正事,云华和夕锦皆是听不懂。
四人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寻谜上,绕了好几个弯子出了花园,也不过找到两个谜面。不算垫底,却也是靠后了。
平安郡主又多讲了几句,便道时辰不早了,算是散了宴席。扶宁不便再跟着,告辞离去。张虞交代了几句,送了两人出逍遥王府,也乘了自己的轿子回张府。
气氛略有几分古怪。
夕锦听了琼枢的话,心里忐忑的紧,便想和云华坐一个轿子。云华冷眼瞥了她一下,没多说什么,默许了。
夕锦斟酌了一下,主动开口:“……姐姐,那人、那人根本不是什么丁木公子……”
“不是便不是吧,”云华依旧不看夕锦,“难道那人还是阎王不成,不听他的,还能收了你的命去?”
夕锦吞了口口水,凑到云华耳边:“……那人是扶宁太子……”
“……”云华眼睛微微睁了睁,还想再沉默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当真?你如何知道?”
夕锦见云华态度松动,正想说出实话,可想到琼枢……又犹豫不已。
“还是不愿意说?”云华努嘴,可表情已是缓和,“罢了,其实我也有事没告诉你。方才是我激动。”
夕锦松了口气,可好奇却被吊了上来。
忍了一下,夕锦还是憋住了。
云华再看向夕锦,突然面露惊讶之色:“咦?夕锦你脖子上那颗玉珠子呢?”
夕锦闻言一抹,脖子上果然空荡荡的,链子还在,琼枢却不见了。突然一阵心慌。
刚才还听到他不断地在说话来着。
云华惊道:“别是掉了吧,看你总是戴着,想必是重要的东西吧?”
夕锦不答,装作慌张的模样四处寻找,一边在心中呼叫琼枢。
琼枢倒也没多吓她,立刻就回应了:“别叫了,本大爷在你房间里。等你回府了,就来找本大爷便是。到时候可别被本大爷的英俊潇洒吓到。”
28 化身
云华见夕锦找了一会儿就心神不宁的;只当她是丢了原本宁州带来的东西;心里不好受。
“现在还不算晚;不如我们再回去找找吧?你那珠子会发亮的,在晚上也不算难找。”云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夕锦的神色;建议道。
夕锦摇了摇头;琼枢根本就不在逍遥王府内;再找也没什么用:“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回了张府的琼枢;隔着几条街的距离在夕锦脑内懊恼:“本大爷可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贵重的东西!”
“……你也就是个东西。”夕锦直接刺了一句,对某颗珠子她向来不客气。
“嗷嗷嗷;你竟敢说本大爷是东西!本大爷当然不是东……不对……总之你竟敢侮辱高贵的本大爷!”
琼枢的声音吵得夕锦心神不宁的。
话说琼枢到底是怎么自己跑回张府去的?
“……别太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如姐姐把姐姐的簪子全送了你?”云华见夕锦眉头紧锁,料定她是伤心了,便出言安慰道。
“姐姐不必费心,”夕锦努力无视脑海里不断回荡的琼枢的吵闹声,向云华露出微笑,“真的不是什么要紧之物。”
这笑容落到云华眼中,就是勉强的表现了。云华有些狐疑,夕锦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愿说的个性,她算是吃透了。
轿子摇摇摆摆地回到了张府,云华还有些事想问,比如太子明显对夕锦怀有好感,夕锦又是什么想法。但云华身子实在乏了,困得不行,只怕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也就想着搁到明日再说。
夕锦心中还系着别的事,一心只想快点回房。琼枢身上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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