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妾
来者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身色彩艳丽的服装,满头的金簪玉簪晃花了人眼,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目的丫头。这么张扬的打扮,可却不让人生厌,反倒觉得她漂亮得很。不似胭脂俗粉,倒显得很是气势。
“哟,这位不是姜嬷嬷吗,耳朵可真是够尖的。刚听说家里来了贵客,嬷嬷可就赶来了。真是让人羡慕,我一天到晚忙到头,到这会儿才有时间来看看。”那女人鲜红的指甲往红艳的唇边一点,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这一句话,可是在暗示姜嬷嬷是个闲人,终日无事可做了。
姜嬷嬷也是多年的老人,怎么会被她的一句两句气到,面色不变,冷哼:“邵姨娘这话可不对了,老奴可是奉夫人之命前来拜访二小姐的。倒是邵姨娘,据老奴所知,邵姨娘既无管家之任,又无撑家之劳,一天到晚却有这么多事要忙,实在奇怪。”
夕锦在一旁听着,心知这不是自己插话的时候,现在她们针锋对麦芒,火花四射拼得激烈,随便多嘴指不定要引火烧身。
听那老嬷嬷的话,眼前这女子,应该就是张家大老爷张敏远的一房妾室。
夕锦隐隐知道张敏远除了正房嫡妻之外,还有三房侍妾,其中只有一房生下男儿,另一房膝下有两个女孩,还有一房无儿无女,没什么底气。
经历了刚才那么一出,夕锦对大夫人实在生不起好感。可眼前这女子是谁她还弄不清楚,还是先观望的好。
“呵呵呵,姜嬷嬷果然是年纪大了,事情也记不清了。”邵氏气定神闲,面若桃花,“老爷近日虽是没少在外过夜,可若是回了府上,自是宿在我屋中的日子最多。昨夜老爷正好赶回来了,妾身今天可是一整天都腰疼,想多睡会儿,还不成吗?哦,对了,倒是我忘了,姜嬷嬷为张府劳心劳力了一辈子,还没嫁过人呢,自然不晓得其中妙处。是我失言了,该打该打。”
邵氏说着,边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拍了几下,一双眼睛玩味儿地瞧着姜嬷嬷。
这话正是戳着了姜嬷嬷的死穴,她年过四十了却从没人提过亲,在大栖这是件极其丢脸的事儿。可她抱上了大夫人这棵树,张府谁又敢当着她面说?眼下邵氏却一下在十几个人面前揭了她的疮疤,纵是姜嬷嬷资格再老,也不禁恼了起来。
姜嬷嬷咬牙切齿,肩膀狠狠地抖了抖,好不容易才按耐下冲过去扇那女人耳光的冲动,把话从牙中挤了出来:“呸!这话你也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说,到底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不知耻!”
“哟哟哟,姜嬷嬷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一见姜嬷嬷动了气,邵氏可来劲儿了,“我怎么不是清白人家出生了?我家虽没出过什么大官,可也是行得端做得正。我就算是庶出,也是老爷用花轿正正经经从偏门抬进房来的。你倒说说看,我哪里不守规矩了呀?”
邵氏说得在理,她虽是妾,可却是清白人家的贵妾,纳妾的程序一道不少,算是身份高贵的姨娘。
虽然说白了还是做小,可比起许多被占了身子却没个名分的丫鬟,或是勉强生了孩子才抬了姨娘的妾来,邵氏可是要高上一等了。
更气人的是,老爷却偏偏还喜欢邵氏的很,邵氏肚皮又争气,居然生了个男孩。邵氏比大夫人要小上六岁,年华正茂,将来还能再生。而大夫人已经三十了,再想要生孩子,风险很大。
姜嬷嬷被激得满脸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夕锦看着这场面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邵氏每一句话都直直地往人家心窝里插,一刀一个大口子,杀人于无形之间。
高手,绝对是高手。
一地的丫鬟也皆是傻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这一争锋告一段落,才陆陆续续有人回过神。
速度最快的,正是那钱霜落。她待到邵氏话音刚落,几乎是立刻就又开始磕头,仍是一把泪一把泪不要命地撒:“二小姐开恩!二小姐开恩!二小姐就留下奴婢吧!奴婢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她一喊,另外一个丫鬟也想起了原本应该做什么,也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高喊。
夕锦对这钱霜落的怜悯之心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再听她的话只觉得刺耳的很。
姜嬷嬷这才想起了正事,连忙回过头打算推波助澜。
孰料竟被人打断。
邵氏无疑也被这一地丫鬟吸引了视线,她进张府那么多年,就算是小白花也该修成精了,哪里会不知道大夫人打得是什么主意。
她和大夫人最不对盘,宠妾和正妻的关系绝不可能和睦。若是能让大夫人吃个鳖,邵氏自然是高兴的。
邵氏笑道:“哎呀,这位就是二老爷最近过继的女儿吧?瞧瞧,长得可真是标志。不过,这小院里似乎人也太多了些,娇花呀,还是自然生长的好。”
“名花当然是需要很多人呵护的,”姜嬷嬷冷哼,今天只怕事是没法圆满完成了,邵氏不打不目的必不罢休的个性,可没少让大夫人头疼,“黄花菜自然是不懂的。”
邵氏被人暗骂倒也不生气,笑得灿烂得很:“今儿个我算来得巧了,我房里缺人可久,正好赶上,不如这两个丫鬟我就要了吧。收了这份德,也给老爷积福。”
“这可是夫人专门给二小姐选的丫鬟,有你什么事儿?”姜嬷嬷心中铃声大作,这些人虽然是刚买的,但落入大夫人的死对头邵氏手里,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她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但办事不利,大夫人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邵氏刚入府时,吃过大夫人的闷亏,她生性记仇,瑕疵必报,又生猛泼辣的很,一点都不好惹。
“老爷可是同意了的,”邵氏理直气壮,个子又比姜嬷嬷高,气势强悍一大截,“我自然比不上夫人尊贵,但好歹也是主子,你有什么资格拦我?若是大夫人有意见,直接找我便是。”
姜嬷嬷语塞。
邵氏向身后两个丫鬟使了眼色,那两人便一起出去,拉起了跪着的两个哭天抢地的丫头,又退回邵氏身边。
钱霜落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可却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在经过邵氏身边时,又激动地抹了把泪,哭道:“多谢姨娘成全。”
“多谢姨娘成全。”另一个婢女也赶紧跟着道了一句。
姜嬷嬷自然也心有不甘,不过就算邵氏带走了两个,这地上还跪着八个呢,再塞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这二老爷过继来的小姐,从刚才便一句话也不敢说,身上的衣服廉价质糙,不像是有野心的,个性又逆来顺受,绝对好拿捏。他日,就算是有二老爷护着,必然得吃些苦头。
再说了,二老爷可不见得是真心爱护这便宜女儿,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是老夫人逼得呢?虽然传闻说是二老爷求着老夫人要过继这外甥女,可谣言又能信几分。
姜嬷嬷心想,指不准二老爷要分府,也是对老夫人的抗议呢。
见姜嬷嬷张嘴又打算故技重施,邵氏可不乐意了。她本来是来拜访夕锦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找着了别的乐趣,给正室还有姜嬷嬷的堵那是一定要添的,不然她凭什么往自己房中多放两个小灾星?
而且……
邵氏斜睨夕锦,大家都说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关系不好,可这和大老爷妹妹的女儿可没什么关系。张敏远宠爱妹妹那是出了名的,这小遗孤一进门,几日没回府的大老爷居然回来了,向来是相当重视这孤女。
帮她一把,未必没有用处。
邵氏打断姜嬷嬷,道:“二小姐都挑了人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天色都不早了,你还希望二小姐留你在这儿吃饭吗?”
被邵氏一梗,姜嬷嬷原本的话便说不出口,吞了两口口水,这才不轻不愿道:“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扰二小姐休息。”
“哎哟,那我也先走了,今天真是没挑着好时候,明个我再来。”说着,邵氏踩着高高的鞋子,一脸得意地一脚迈过门槛。难得可以这么愉快的打正室一拳头,她心情大好。
“哪里,嬷嬷……还有邵姨娘,慢走。”夕锦一见自己得救了,心中一松,表情也缓和了很多。本来脸色难看的脸,终于多了血色。
送走了那两位,琼枢立刻就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好样的,终于又发展一点像样的主要剧情了。新增关系人物,经验值上升一点。”
“……这是什么。”夕锦用心灵沟通回问,眼睛却开始上下打量那位选来的丫鬟。
其他的丫头当然是跟着姜嬷嬷走了,留下看上去特别年幼干瘦的这个跪在地上。
夕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秋妹。”那小女孩恭恭敬敬地伏低身子,背脊不住地颤抖,显然是怕得很。
小喜远远看那些人走了,又活络起来,朝姜嬷嬷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回夕锦身边:“小姐,她原本的名字怕是不能用了,您得给她重新取一个。”
夕锦一边点头,一边听着琼枢的回答,一心二用,耗神多些。夕锦愣了一会儿,才给她改了个名叫小巧。
小喜没发觉夕锦的异状,只当夕锦是多想了一会儿。
小巧跪谢了夕锦赐名。
同时,夕锦也算听懂了琼枢的话。
主要剧情可以决定她的人生走向,非常重要,除了一段学习增加属性以外,还要通过发展情节来增加人脉关系和人生价值,影响到她十六岁的结局评分。
……总觉得,挺遥远的。
眼前的事,更为重要。
夕锦目色一沉,刚才邵氏和姜嬷嬷的一场口舌之争她算是看清楚了。服软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她得磨练出气势来。
倒不是非得入邵氏和姜嬷嬷一般练得一股泼辣劲儿,但是好歹不能让人轻贱了去。
夕锦暗暗下定了决心。
挚友
“怎样,你昨天的棋局解出来了吗?”云华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人。
夕锦放下手里的书卷,一双眼睛底下一片青黑难掩憔悴:“不行,完全没有头绪。还有诗也……”
转眼,夕锦已经在张府旧宅住了一月有余。一直以来到还算得上平稳,那个新丫鬟小巧还算安分,任劳任怨乖乖地听小喜指使。大夫人后来亲切地问候过她一次以后,就没有再来了。倒是大伯张敏远时不时就来一趟,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都快赶上她爹爹张虞的唠叨程度了。
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收获就是和云华的关系有所改善。
她和云华本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是一个学院就读,大部分的课还排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最初在成衣铺里的争端,让两人之间好不尴尬。
缓和的契机是在一次绘画课上,夕锦发现自己的墨水落在教室里没有带到画室,可是绘图练习已经开始了。画室和教室隔得距离又太远,就算是用跑得,也要耗费许多时间,当节课的内容肯定会完不成,夕锦本来基础又赶不上其他人……
就在夕锦记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云华默不作声的将她的墨水推到了夕锦身边,两人共用,解了夕锦的燃眉之急。
用云华的话说,她们毕竟是姐妹,血脉相连。
那天放学后,云华专门来了夕锦的院子,坦言那天是她先挑衅的不对。夕锦哪里肯受,自然也是要向云华道歉的,毕竟她沉不住气也是事实。
于是便和好了。
和云华相处了一阵子,夕锦才渐渐察觉出了她的好来。云华虽然总是皱着眉头,很不高兴似的,但是却相当刻苦努力。一篇文章一日背不下来,便用两日三日,实在背不出就少睡一些,饭少吃一些,日以继夜总得背出来。
而且云华是个极其表里如一的人,讨厌谁喜欢谁都直接的表露出来。对讨厌的人就极尽挖苦之能,对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帮忙。
而按照珠子的说法,云华是可挚友女性角色,比普通角色的好感度提升要高。像是和王娇、邵氏打好关系,绝对比不上和云华打好关系来得重要。
因为这一个月和云华的关系阴转晴,夕锦大约得到了十多点经验值,加上学习和其他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距离第三级只剩下一两点经验就可以提升了。
而夕锦也由和最开始的受二舅舅派遣而留下来照顾她的两位侍卫一起上学,变成了和云华乘同一柄轿子。
云华听了夕锦有些泄气的回答,微笑了一下,好言安慰道:“你也别太急于一时了,才来京城两个月,想要跟上也不容易。不过你瞧,我的刺绣就不如你,论琴艺夫子也说我不如你天资好。不过是诗词书画而已,多背背慢慢就跟上了。”
“好姐姐,这可是今天要交课的呀,”听了云华的话,夕锦也精神了不少,可口气还是很无奈,“若是夫子问我,我该怎么答才好。”
“没事,若是真的叫到你,你直说不会就好。徐夫子绝对不会说你的。”云华摸了摸夕锦的脑袋。
……其实她们也没差几个月来着。
云华完全把夕锦当做小妹妹来照顾的态度,倒是让夕锦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跟云华撒娇却是越来越嘴熟。
因为云华的爱憎分明,云华对云碧和云萝两个庶妹妹的厌恶直接表露在脸上,而却对夕锦关照有加。弄得夕锦面对云碧和云萝都不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而且,她和云华的关系越好,琼枢的好感度面板上她与云碧和云萝的好感度就掉的越厉害,现在已经是很长的灰色一条了。
夕锦最开始也慌慌张张地想要修补,但是琼枢及时提醒她,如果修补和云萝云碧的好感,和云华的好感度就必然会下滑,无论如何都难以两全的。
权衡之下,夕锦还是选择了云华。她从云华身上学到了很多,如果能够一直当朋友,以后定然会学到更多。而且相处下来,两人颇为投机。
夕锦脸上一红,嘟囔道:“不要,好丢脸……说错也好丢脸……”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到底是要如何?”云华大笑,“算了,我便给你讲讲吧,书给我。”
就等着云华就范呢,夕锦赶紧把书塞到她手上,人也靠了过去。
夕锦原本家里就只有两个哥哥,而且还因为常年住在别院,兄长们又埋头于书卷之中,虽然关系亲厚,却到底说话说的少。
而云华却不同,夕锦总觉得什么话都能和她说似的。大家都是女子,也没个顾忌,一不小心噼里啪啦就能说上数个时辰。
云华在棋艺上比下一手臭一手的夕锦不知高超了多少倍,拿起夕锦的书在上面用手指划来划来,倒真有几分指点江山之感。
轿子摇摇晃晃的,一路总算是到了书院门前。
夕锦也听得差不多了,想来棋艺课上也能给夫子一个交代,不由松了口气。
轿夫将轿子稳稳地放下,一个男孩帮她俩撩开了帘子。
正是夕锦的大表哥张程鹏。
张程鹏和云华是同胞双生,感情比一般姐弟还要深厚。
因为和云华的关系和睦,张鹏程待夕锦也非常好。据珠子说,这就是连带好感,和某人的好感度提升,一些相关人物也会有好感加成。
这样一来就不亏了,虽然可能会和某些人的关系恶劣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但同时也会有好几个人的关系一同升上来。
张程鹏见夕锦和云华竟是靠在一起看书,有些意外:“你们两个这般好的兴致,我这个男儿倒是落后了。”
云华道:“可不是你姐我好学,是夕锦这妮子,我缠不过她。”
“对了,”云华将棋谱递还给夕锦,“夕锦,平安郡主这个月十五要办赏月宴,正要发帖子了,你要不要与我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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