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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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家族全传-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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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拆腾什么?想开了,什么功名利碌,不过是过眼烟云,生带不来,死带不去。 
  宋蔼龄见孔祥熙冷静下来,便偎在了他的胸前“……庸之,我真的想离开这里,离这儿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你我已都是白发之人,应该好好珍惜现有的时光,过一种我们想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此际,孔祥熙也颇动情地说:“我听你的,跟你走到海角天涯 
  第二天,孔祥熙托人给将介石带了口信,说他接到了四川方面的邀请,但无意应邀赴川,请蒋介石原谅。 
  蒋介石当然顺水推舟,托人告诉孔祥熙,他完全理解支持孔祥熙的决定,并希望他们的美国之行愉快顺利。 
  那些天里,孔祥照总是做恶梦,一群手持枪炮、青面獠牙的士兵在后面追赶,他拼命的跑,就是跑不快。眼看快要叫敌人追上了,面前就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山谷。他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片鹅毛,在空中飘浮,两条胳膊像两只翅膀,拼命的扇动,却怎么也飞不高,飞不远…… 
  “蔼龄,蔼龄厂孔祥熙半夜被恶梦惊醒,总要到隔壁的房子里找宋蔼龄,让她帮他圆梦。 
  “你梦中总是遇到山谷,是想家了吧?” 
  “家……”孔祥熙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在梦中梦见的山谷就象是他的家乡太谷:远处裸露着黄色脊梁的高原,一望无际随风飘香的沉甸甸的庄稼,如白云般美丽的羊群,以及在阡陌上纵横交叉的水渠、道路,和一头头被车辕压得气喘嘘嘘。口吐白气打着响鼻的黄牛。那就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一股淡淡的哀愁弥漫开来,把他荡游其中。他发现,只有失去的才显珍贵,只有要离开家乡时,才愈发想念家乡。 
  他真真地想家了,想起了过去的一切。50多年前一个头上盘着辫子、身穿蓝布长衫的少年,提着布包,穿过喧闹的街市,沿着那条由青砖铺成的笔直的路向教堂走去,众人投过的都是羡慕和敬佩的目光。后来漂洋过海,更是像中了状元一般,全家族的人都来为他送行。父亲老泪纵横的握着他的手喃喃地说,咱孔家,将来就靠你了。那时,他是一个何等有为的青年,胸怀大志,风流倜傥、半个山西都知道太谷有个孔家,孔家有个极有才气的少爷……可自从投靠在蒋介石手下,整日逆来顺受,见风使舵唯命是从,虽说占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但看主子眼色的滋味始终伴随着他。他本来并不多么崇尚中庸之道,父亲给自己的字“庸之”也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但为官数十年,越发发现中庸的奥妙,越发觉得父亲的先见之明。庸之,就是庸俗之人呀。昔日仰鼻敬羡的满朝文武哪里去了,蒋介石的一个手腕,他们就毕恭毕敬地去拜见新主子去了,眼中哪里还有我孔祥熙…… 
  孔祥熙彻夜难眠,浮想联翩。宋蔼龄也是如此。别看着她给孔祥熙圆梦,极力安慰丈夫,但在这个要强的女人心中,痛苦不知比孔祥熙要多多少倍! 
  想当初,15岁考入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那是何等聪慧,放眼中华四万万同胞,能在15岁考人美国高等学府的女子有几人?回国之后,在父亲手下,出谋划策,投身革命,又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孙中山回国后,她担任了孙的秘书,更是和孙中山一样日理万机,一同处理军务,一同赴日本考察,一同谋略国家大计,一同躲避军阀的暗算。生活虽漂泊不定,却生机勃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自从和孔祥熙成婚,虽换回了万贯家财,却失去了当年的纯洁与理想。整日明争暗斗,不是提防别人算计,就是去算计别人。良心泯灭,感情麻木,到头来被老蒋一巴掌打下去,只能葬身异域他乡,真真是好不凄凉啊…… 
  当下孔祥熙、宋蔼龄夫妇二人夜不能眠,便面对星空,拥装而坐,最后商量着,到美国之前,再回山西太谷老家一次,最后为列祖列宗烧上一柱香。 
  1947年春天,天高云淡,风轻气爽。孔祥熙、宋蔼龄夫妇又双双回到太谷还乡祭祖。然而这次家乡之行,使他们原本就灰暗的心情中,又添了一层灰色。 
  和32年前他们离开时相比,太谷显得更加破烂不堪。房屋没有改进,街道如旧只是更加破烂,当地小官员的阿谀奉承之俗令人难以忍受。远处的黄土高原上一条条山沟,全都裸露着,没有一点点绿色。而太谷的百姓也没有一丝笑容且全部面呈菜色,破衣烂衫。想当年孔祥熙在美国留学时曾和同学争辩说“纽约不如太谷”,现在这位前任财政部长真不知作何感想。民国成立20余年,自己做了十余年的部长,家乡竟还是如此残破,他的心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疼了。 
  临近家门时他们碰了一人。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楼,一根分不出什么颜色的布带系在腰间,满脸的皱纹像被刀刻上似的又深又重。宋蔼龄突然想起,这个面孔肮脏的人叫二赖子。32年前自己嫁到孔家时他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曾和几个调皮的年轻人一起大闹洞房,有人把二赖子往宋蔼龄身上推,当二赖子不由自主地“撞”到宋蔼龄身上时,他就发出响亮的笑声,并眨着一双快活明亮的眼睛。 
  可能是动了测隐之心,宋蔼龄叫住了他:“哎,这不是二赖子吗?” 
  二赖子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但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活泼和淳朴。他木然如同一段木桩似地看着他们,然后立刻间到一旁,不无冷漠甚至敌意地给他们让路。 
  “不到家里坐坐?”宋蔼龄说。 
  二赖子仍像段木桩一动不动,对宋的邀请无动于衷。 
  “走吧。”孔祥熙拉了宋蔼龄一把,进了家门。 
  孔家的亲戚听说孔祥熙回来,都赶来看他。虽说孔祥熙在南京的中央政府里大势已去,但在太谷在孔家的儿女子孙看来,孔祥熙是他们心中的“明星”和“偶像”。自孔氏家族从山东西迁至山西以来,可曾出现过像孔祥熙这样的大人物吗?可曾出现过象孔祥熙这样的大富翁吗?在太谷不独孔家,就连其它姓氏的人家,也常常以孔祥熙为荣,用孔祥熙作榜样来教育自己的子女。 
  那天,为父母最隆重的一次祭祖活动在孔祥熙的主持下开始了。 
  孔氏家族的列祖列宗的坟墓在一片翠绿的柏树中。在孔祥熙父母的墓前,摆满了新鲜水果和各色点心。其它的墓前也都摆放着丰盛的供品。孔祥熙和宋蔼龄并排站在一大排孔门子侄的最前面。孔祥熙甩了一下袖子,跪倒在地,后面的一排人也呼拉一下跪了下来。孔祥熙点着了香烛和纸钱,团团纸灰黑蝴蝶般地在坟前线绕起来…… 
  在所有的人中,只有宋蔼龄没跪,但她把腰弯得很低。 
  回太谷以后,宋蔼龄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对孔祥熙言听计从。她要用行动去回击那些说她如何厉害、如何“管制”孔祥熙的谣言。但在这种涉及信仰的仪式中,她不能迁就。因为她信奉基督,只有在耶稣基督面前,她才可能下跪。 
  其实,孔家的亲朋好友并不在意宋蔼龄是弯腰低头还是下跪。他们都知道,宋氏三姐妹有着怎样的才华和地位,孔祥熙能娶宋蔼龄为妻是孔家的福份,是孔家家谱上最添彩的一笔。 
  据说,孔祥熙和宋蔼龄那次回太谷,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大陆结伴而行。不久宋蔼龄先去了美国。随后,孔祥熙以宋在美国开刀,需要照顾为名也跟了去。此后他们就再也没回大陆。大约一年半后,人民解放军便攻克南京。其后更势如破竹,一举解放全国大陆,这实在是在美国的孔祥熙夫妇所没有料到的。 
  还有传说,孔祥熙那次回太谷,曾向宋蔼龄坦露了自己真正的家世。宋蔼龄一气之下先去了美国,而这以前他们是约好一块走的。但此说未必可信。 
  那是他们预备返回南京的前一天,孔祥熙把宋蔼龄带到离太谷5里远的程家庄。在一座简陋的四合院前,他站住了脚步。 
  “你带我看这个干吗?”宋蔼龄问。 
  “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埋藏在我心底有30多年了。” 
  “什么?”宋蔼龄睁大了眼睛。 
  “小时候我家并不富有,这就是我小时候的家,我睡在西厢房的土炕上,我甚至还捡过煤渣…… 
  “你不是一直讲,是生在山西的首富之家吗?怎么会住这种房子,还检煤渣?” 
  孔祥熙向宋蔼龄承认那是他编造的,他向所有的人隐瞒了幼年时贫困的历史。开始是为了面子,怕说出来被人瞧不起,但后来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证明我的财富都是祖传的,并非利用官职、徇私舞弊。 
  “你……你居然骗了我……”宋蔼龄嘴唇颤抖着。但看着孔祥熙那双含泪的眸子,却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上面这段对话,很可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但关于孔氏的出身是贫穷还是富有,史学家们却一直争论不休。一般认为,孔祥熙出身在富庶之家,只是到他这一辈上他家已不算富裕;但他族中其他支脉当时仍极强盛、极有钱。不过,孔祥熙历来对此缄默不语。 
  从太谷离去,他们又到了北平。夫妇二人倘祥在前门大街,游览了景山、北海和八达岭长城,还拜会昔日的亲朋好友。 
  北平的官员对这位已失势的前行政院长虽然还算热情,但热情之中却透着冷漠和怠慢。倒是几位原来官职不高又没有得到孔祥熙什么好处的旧交,对孔祥熙和宋蔼龄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孔祥熙当然没有忘记他们,但回忆起自己在位时,很少照顾他们什么,甚至当时他们提出一些小小的请求,也被孔拒绝了,因此内心不兔有点内疚。回到宾馆,一向以沉稳老练、不露声色的孔祥熙再也忍不住地感慨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人在人情在,人一走茶就凉。古今中外概莫如此。”宋蔼龄倒想得明白。 
  孔祥熙骂到:“屁!我就是要骂骂那些人,出出我这口恶气。骂那些得到我好处却故意冷淡我的人,骂那些没得到我好处也来亲近我的人。他们是在嘲弄我、讽刺我,说我过去瞎了眼,不分好坏人……” 
  “别说别人,你不也是一样。”宋蔼龄在一旁说:“你在位时,不是一样趋炎附势么。你不是也巴结杜月笙吗?不是也巴结蒋介石吗?人呐!就都是那么贱。要不怎么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呢。” 
  “美国人就不这样。”孔祥熙顶了一句。 
  “美国人?咱们是中国人!” 
  “走,咱们明天就到青岛,那儿有美国人在等着我们。” 
  孔祥熙此时想到青岛不是偶然的。因为青岛是他步人政界的发祥地。那美丽的海滨、翻卷着的海浪,和他英姿勃勃的身影,那时是多么令人怀念的一段美好时光呵。孔祥熙还想起了当年鲁案公署的衙门,想起了潘益民当初相面时,给自己带来的希望与遐想。真的,那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但潘益民当时却肯定地对孔祥熙说那绝对不是幻想。可现在呢,潘益民为什么不肯说出他最终的结局?莫非他真有先见之明? 
  孔祥熙对宋蔼龄说出了他怀念青岛的原因后,宋蔼龄说:“亏你还是个留洋博士,还信相面那一套,不过闹着玩开开心罢了。” 
  “可潘益民说得真很准呢。” 
  “什么准?还是连唬带蒙。要说准,是因为你本身就具备这种素质。我从来不相信算命相面,自己命运如何只会在自己手中掌握。” 
  提起当年潘益民那挡子事,不过是说说罢了。真正使孔祥熙动身去青岛的原因,却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柯克上将那时就在青岛,他们要去和柯克探讨去美定居的很多问题。其中有很多都需要柯克帮忙,因为他们觉得,和美国人打交道,要比和中国人打交道容易得多。 
  孔祥熙、宋蔼龄访美时,宋蔼龄和柯克将军有过交往。这位英国人的后裔对孔祥熙夫妇也有着很好的印象,所以当孔祥熙。宋蔼龄提出和他会面时,他当即愉快地答应了。 
  他们的会面在青岛海滨一幢德国式的别墅里如期举行,柯克将军的热情友好使孔祥熙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您好,孔先生。”柯克首先伸出手来,令孔祥熙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从他太谷辗转北平以来,已饱尝了世态炎凉,这次和柯克会面,事先他也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会面前宋蔼龄还告诫说,即使柯克将军傲慢无礼,我们也要忍耐,将来到美国用得着他。但孔祥熙从柯克那双和善热情的眼里,看出了他们之间依然没有距离。 
  宋蔼龄从一只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花瓶对柯克说:“这是明朝万历年间景德镇烧制的。”随即,孔祥熙夫妇将花瓶送给了柯克将军。 
  柯克对中国悠久的历史也略知一二,当然知道这只花瓶的价值。他连忙用不大熟练的中国话说:“实在不敢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我只好谦让不如从命了。” 
  当下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孔祥熙先没有直奔主题,而是详细谈了他认为美国军方感兴趣的一些东西。如国民党的财政和军事情况、工业潜力、港口建设、土地问题和国共两党在军事上的对峙,以及宋孔两家对中国经济的作用。当时他希望柯克能听明白,即使他孔祥熙不在位子上,他仍能够对中国的大事产生作用和影响。而且他对美国怀有友好的感情,不论什么时候都愿做美国忠实伙伴。 
  美国人表面上看起来天真直率,实际上也一样工于心计。对孔祥熙的为人和政绩,和中国打交道的美国高级官员当时都略知一二,柯克当然也知道。不过在今天这个会晤中,他不想谈及那些不愉快的话题。一是国共两党正在军事上作最后的殊死搏斗,国民党对外需要一个团结稳定的形象。再一个是因为孔祥熙答应到美国后为柯克将军在商业上的发展提供帮助。而作为回报,柯克也答应为他们在美国定居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会晤后,柯克在别墅里设宴款待了孔祥熙和宋蔼龄,使他们坚定了去美定居的信心。 
  “愿我们的合作愉快,干杯!” 
  “干杯!” 
  三只玲珑剔透的高脚杯碰在一起。此刻,孔祥熙连续多日呆板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离开青岛后,他们乘船来到上海。并在他们上海的寓所里度过了夫妇俩在中国大陆上的最后一段时光。 
  在这期间,宋蔼龄在上海万国公墓拜谒了她父母的陵寝。苍松翠柏之中,几块石碑矗立,而碑前只有她一个人。宋蔼龄不像孔祥熙,大造声势地祭祖,以表示他的仁孝之心。宋蔼龄是以她的心来向父母的亡灵告别,她一个人来,就是表明她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此时的宋蔼龄也是心潮起伏,热泪涟涟了,因为明年就是她父亲逝世30周年。而明年她还能再回到这里为父亲祭奠吗?时光如梭,斗转星移,原来的满头黑发已变得灰白,时间和历史一样不可抗拒。国民党的腐败已使宋蔼龄感到,在和共产党的较量中前景不容乐观。那么她在有生之年还能再回此地为父亲祭奠吗?如果有可能,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把宋家的姊妹们召集在一起,在明年父亲30周年逝世纪念时都来这里,以了却做儿女们的心愿。因为她宋蔼龄在家里是老大,是大姐姐呀! 
  几天后,孔祥熙驱车和宋蔼龄来到上海虹桥机场。为了不引起更多的人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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