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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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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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弟庾翼代领其任。

  庾亮是研究老、庄之学的大家,文采卓然,风姿飘逸。葬礼之上,他的老友何充就叹息:“埋玉树于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如遇太平盛世,有个清显闲散的官职,庾亮之徒确是很高级的装点。乱世纷纭,此种“华藻琼玉”,真乃家国之不幸。就实而论,庾亮虽是个心胸狭窄的庸才,其弟庾冰、庾翼皆有不凡的器干,且私心甚少。

  公元342年,东晋成帝病逝,年仅二十二岁。舅氏庾冰作主,拥立成帝的同母弟司马岳继统,是为康帝。庾冰立另一个亲外甥为帝,倒绝不是出于私心,当时成帝的儿子都是襁褓小儿,加之外有强敌,立长君不失为明智之举。东晋的运气也确实不好,才过两年,康帝又去世,年仅二十三岁。庾氏兄弟又想立元帝的儿子、已经成年的会稽王司马昱为帝。何充坚持立康帝的儿子司马聃。康帝不晓事,死前遗诏以己子为后,因此,两岁的小娃娃司马聃就成为当朝皇帝,是为东晋穆帝。

  在立储之事上未得便宜,庾冰又病死,庾氏一族已在朝中大为失势。转年,庾翼也在夏口任上因病去世。临终,他上表朝廷,希望让自己的儿子庾爰之接替自己荆州刺史的职位。

  和庾氏私交不错、政治上渐渐成为对手的何充对庾翼遗表大不以为然(何充是王导的妻甥,自然是王氏一派,和庾氏显然也有族派的“天然”隔阂):“荆楚,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强胡,西邻近蜀,地势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岂可以白面少年(庾爰之)当之哉?”

  思前想后,何充推出了理想的人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气干,荆州之任,无出(桓)温者!”

  由此,一代英雄豪杰,终在波谲云诡的东晋政治斗争中被推到了前台。  

  桓温,字元子,为宣城太守桓彝之子,响当当的“烈士”子弟。桓彝此人,一直忠心晋朝。王敦之乱,他深受明帝信任,进计良多,得封万宁县男,并由温峤举荐去“阻带山川”的重镇宣城任内史,颇有惠政,为百姓所怀。苏峻之乱,兵弱民寡的桓彝毅然赴难,当其时也,周围郡县守令大多投降或“伪降”,桓将军誓言“义在致死”,固守城池经年,终于力屈城陷,为苏峻骁将韩晃所杀,时年五十三。东晋政府后追赠桓彝为廷尉,谥曰简。

  桓彝被杀时,桓温年仅十五岁。由于知道杀害父亲的主谋是泾县县令江播,桓温“枕戈泣血,志在复仇”。三年过后,江播病死,他的三个儿子害怕桓温这样的寻仇青年来闹丧,在灵堂迎接吊孝来人时也在杖中暗藏利刃,以备不测。严密如此,仍无法躲避复仇心切的桓温。这位青年人身着素白衣衫,佯称是吊客,混进灵堂,突然之间于衣中抽出刀来,把惊吓得嘡目结舌的江播长子江彪一刀捅死在当地。接着,他又猛追仓皇逃散的江播另外两个儿子,一刀一个,把江氏三兄弟尽数杀死,终于替父报仇,片刻之间就使害父仇人江播成了绝户。正是此种为父报仇的刚烈勇猛,为桓温在当时赢得了至孝、猛毅的良好声名。



  天生奇骨的驸马爷(2)     

  桓温出生不久,其父桓彝的好友温峤就见而叹异,说:“此儿有奇骨,让我听听他的哭声。”及闻其声,温峤表示:“真英物也!”

  温峤在晋朝“素有知人之称”,桓彝因此当即为这个大胖小子起名为桓温(温峤的知人之鉴,也成为他当年在王敦属下迷惑王敦心腹钱凤的“秘密武器”。为了交好钱凤,降低这位名师的戒心,温峤常对人讲:“钱世仪(钱凤字)精神满腹。”就这“精神满腹”四个字,使得“(钱)凤闻而悦之”,与温峤成为“挚友”,使温峤在王敦起事的关键时刻得由钱凤推荐,出为丹阳尹,逃出生天。)

  成人之后,桓温“豪爽有风概,姿貌甚伟,面有七星”。当时的名士刘惔就慨叹:“(桓)温眼如紫石棱,须作猬毛磔,孙仲谋、晋宣王(司马懿)之流亚也。”魏晋之时,人物相貌、风度非常重要,相貌堂堂的国字脸上长有七颗雀斑,也能被名士们附会为“七星”。

  如此不俗之表,如此手刃仇人三子的孝义之举,又是忠良之后,东晋明帝选女婿,自然把此等人物作为首选。桓温二十出头,便娶明帝爱女南康长公主为妻,拜驸马都尉,袭其父爵万宁县男。一入龙门,节节高升,很快就“除琅琊太守,累迁徐州刺史”。

  桓温之父桓彝生前与国舅庾亮是好友,桓温本人也与庾亮之弟庾翼相交甚密。明帝时,庾翼作为太子舅氏,就向皇帝极力推荐这位好友:“桓温少有雄略,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蓄之,宜委以方召之任,托其弘济艰难之勋。”才气、名气、运气,可以说在青年时代的桓温身上全都汇聚在一起了。

  庾翼死后,由于朝中各派的政治斗争,大家只能走中间路线,推举出一位为世人所接受的、有“四海之望”的人来接替庾翼。估计庾翼自己当初也想不到,他所竭力举荐的好友桓温,会在后来占了自己儿子的位置。朝廷诏下,以桓温为都督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如此,命世英雄终于有了施展雄心和抱负的人、才、力、地。



  蜀地立勋灭李势(1)     

  ——一战平灭成汉的桓温  

  新官上任三把火,桓温也不例外。为扬名立万,树立威勋,桓温当然是捡软柿子捏,准备先拿割据蜀地的成汉伪政权开刀,上表朝廷,要兴兵伐蜀。

  至此,也要交待一下坐享锦绣一隅近半个世纪之久的李氏成汉家国。

  东汉末年,一支原居巴西(今四川阆中)周遭地区的氐人迁移至汉中。曹操进据汉中后,作为氐酋的李氏一族便赶忙归附,被迁到略阳(今甘肃秦安),至此,以巴氐之名见称于天下。西晋元康年间(291-299),关中乱起,略阳一带数万百姓流亡入汉中,世为氐酋的李特、李庠、李流兄弟想当然地被推戴为流民首领。元康末年,李特等人在朝廷认可下进入蜀地“就食”。在剑阁,李特见如此形胜之地,叹道:“刘禅据此而束手被擒,真乃庸才!”言语之间,已见英雄割据之心。

  不久,时为益州刺史的赵厱因其亲戚加后台贾南风被废,便也想据蜀做“刘备”,招收李特兄弟等流民队伍,阴谋作乱。赵厱庸下小人,眼见李氏兄弟雄武,就找个借口把李庠杀掉。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李特率流民队伍攻入成都,大肆劫掠,并上表晋廷陈诉赵厱的不臣之心。很快,赵厱就在逃跑途中被人杀掉。

  晋廷本来就万事杂乱,根本过问不了蜀地之事,一纸诏书,对李特兄弟封侯拜将,并又派梁州刺史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罗尚本来就是贪残之人,到任后更容不下已成气候的李特兄弟,借晋廷之诏命令流民离蜀返乡。如此一激,李特兄弟自然不放过天赐良机,率六郡流民正式造反,自称镇北大将军。公元302年,李特击败晋将张微,公元303年,他在打败晋军罗尚后又击降了晋的蜀郡太守徐俭。亢龙有悔。正当李特自我感觉极佳之时,罗尚率数万晋军突然袭击,一举杀掉李特、李辅兄弟。

  李特死后,其弟李流接过大旗,自称益州牧,带着李特之子李荡、李雄等人顽强奋战。由于境遇困苦,李荡不久也被官军杀死。李流肝胆俱裂,想向官军投降,遭到兄弟子侄的反对。夺气之余,李流把权力交给李特之子李雄。不久,李流病死,李雄被部众拥立为益州牧、大将军。公元304年年底,李雄率军攻占成都,击走罗尚。

  公元304年(晋永兴元年)11月,李雄自称成都王。又隔了一年多,李雄自称皇帝,国号大成,辖地包括今天四川、陕西西南部、云南和贵州北部,大概相当于三国时的蜀汉范围,是十六国中第一个称帝的地方割据政权。

  “关起门来做皇帝”,倒是李雄的写照。此人本性宽厚,简刑约法,与民休息,在位三十年间,“时海内大乱,而蜀独无事”。死前,李雄虽有儿子十多个,却选择战死沙场的哥哥李荡之子李班为皇太子。李班仁厚酷似其伯父李雄,但李雄的儿子却不是什么善茬。一天,刚继位没几个月的新皇帝李班夜间正在灵堂哭殡,即被李雄之子李越、李期暗杀于室内。

  杀掉李班后,李越虽年长,但是庶出,便推兄弟李期为帝。李期为人残暴好杀,滥杀贤良,任用奸佞,连兄弟子侄不顺己者都一概毒杀。当时,镇守梁州的李骧(李骧是李特之弟)之子汉王李寿惶恐之余,趁成都不备,拥大军忽然袭城,一举杀掉李越等人,并把李期废为邛都县公。悔叹之余,李期在囚所上吊自杀。

  昏君被废,后继的李寿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所谓“一蟹不如一蟹”。篡位之后,李寿遍杀李雄子孙,并纵兵奸淫李雄一支的妇女殆尽。同时,他一反李氏前期几个“皇帝”不与晋朝为敌的做法,和北方的大暴君石虎通好,准备联兵伐晋。李寿称帝后改国号为汉,后人便称这一盘踞蜀地的氐族李氏政权为“成汉”。

  李寿派往后赵的使臣回来“汇报工作”,讲述石虎宫殿壮丽,美女盈宫,刑法严峻,这一下子把李寿羡慕得不行,立时仿效,大修宫室,广选宫女,动辄诛杀臣下立威,搞得蜀地人民苦不堪言,被赋税徭役压得喘不过气来。荒淫六年后,东晋康帝建元元年(343),李寿病死,其子李势继位。

  李势“身长七尺九寸,腰带十围,善于俯仰,时人异之”。此人当太子时很能装模作样假谦恭,称帝后即原形毕露,先逼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李广,又杀掉直谏善政的大臣马当和解思明。不久,宗室李奕起兵,蜀人多拥护相随,但事败垂成,李奕逞一夫之勇,攻成都城时一马当先,被守兵乱箭射死。李奕被平灭,成汉的统治却已经溃入腹心,渐成绝症之势。其境内的獠夷部族乘乱而起,四处劫杀,“军守缺离,疆土日蹙”。加之李势天性猜忌,诛残大臣,滥加刑狱,致使人怀危惧,上下离心。

  正是在成汉分崩离析的前夕,大英雄桓温果断提出伐蜀之策。

  桓温伐蜀之举,其属下僚佐竟有百分之九十表示反对,弄得大将军自己心里也产生了犹豫。

  江夏相袁乔也是桓温属官,进言道:“经略天下大事,自非凡人所能及。今为天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指北方后赵和蜀地的成汉),蜀地虽险,势力却较羯胡为弱。李势无道,臣民不附,加之他自恃险远,战备不修,正是攻袭的绝佳良机。可先选精卒万名轻装疾驰,等敌方发觉我方出兵,我军已经逾过其险固隘口,李势可一战而擒。蜀地富饶,人口繁庶,当年诸葛亮恃此能与中原曹魏抗衡,如果能占领蜀境全土,实为国家大利。”



  蜀地立勋灭李势(2)     

  为了打消桓温的顾虑,袁乔进一步说明:“朝野众人劝阻伐蜀的主要原因,是害怕我们大军西进,北方胡寇会趁机攻掠。其实,胡寇忽然听闻我军万里远征,肯定一时缓不过神,会认定我们国内严加防备,绝不敢轻动。即使他们冒险来攻,沿江守卫部队足以拒守,必无后患。”

  经此一说,桓温伐蜀决心便不可逆转。东晋穆帝永和二年(346)年底,桓温率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等人,提兵伐蜀,“拜表即行”,未等朝廷明诏可否,桓温就已经踏上征程。谋士袁乔能文能武,亲率两千人为先锋。

  伐蜀大军已经开拔,奏表才送至建康朝廷。殿堂之上,文武朝臣议论纷纷,都以为蜀道险远,桓温军队人数又少,对此次兴兵皆抱悲观态度。唯独桓温的老友、大名士刘惔断定此行必能成功。朝臣们大都面有忧色,三三两两凑过来问刘惔为何对桓温这么有信心。

  刘惔说出的话令众人面面相觑:“我是根据过往与桓温赌博的经验得出此论。桓温,是个赌博大玩家,下注必下大注,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他决不轻掷。由此观之,蜀地必为其所得!”停顿片刻,刘惔又说:“但恐怕桓温克蜀之后,终必会专制朝廷啊。”

  东晋穆帝永和三年(347)三月,桓温的晋军忽然出现在蜀地的青衣县。天天酒肉美女的李势闻报惊骇异常,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惶急之下,他派叔父李福、堂兄李权以及前将军昝坚等人大集兵马,自岷江以北向青衣方向急行军,欲图阻御晋军。

  蜀军诸将大多认为应以逸待劳,设伏于江南突袭晋军。昝坚不听,死催一样引大军从江北的鸳鸯碕出发直奔健为(今四川彭山以东)。此时,桓温晋军已经赶到彭模(今四川彭山东北),准备在成都平原上纵马驰骋。

  在彭模休整时,有军中参谋建议晋军应分为两道,异路而进,可以分解成汉部队的兵力。先锋袁乔再次提出他本人的判断:“现在,我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败则一人无存,应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大捷。如果兵分两路,则众心不一,假如一路败北,全盘皆输。”

  桓温大为赞同。他下令晋军全军而进,丢掉所有的军用炊具等多余后勤装备,只带三天的干粮,全速前进,直扑成都。此命一下,晋军知道首将已经表示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死下一条心,都准备作殊死之战。

  前进途中,桓温与成汉宗室镇南将军李权大军相遇,三战三胜,“汉兵散走还成都”。成汉另一位镇军将军李位都见大势不妙,很乖巧,带着军队径直向桓温投降。

  另一方面,成汉大将昝坚猪癫风一样率大军赶至健为,才知道根本和晋军异道而行,连照面都打不上,甭提排阵开战了。惶急之下,昝坚又率这大批疲惫之军奔返成都,刚刚涉水渡过沙头津,已有游骑报告说晋军主力早已在成都近郊十里陌驻扎完毕,正摆开阵势迎候昝坚。这下可好,两军主力还没开打,昝坚军忽然不战自溃,四散奔逃而去。

  困守愁城的李势无法,只得悉众出战,在成都西南的笮桥与晋军决战。

  有个“皇帝”在身后面,成汉军队的士气还真忽然上来了一下子。两军初接,晋军前锋进攻部队遇到汉军死命抵拒,初战不利,东晋的参军龚护被杀。成汉军得势汹汹,喊杀阵阵,数只利箭也射向位于中军的桓温马前。

  “(晋军)众惧,欲退。”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眼看成汉军队大瞪眼珠子,抡着大刀片子死命向前,一路上没遇过劲敌的晋军顿起惧意,乱哄哄往反方向倒退。千钧一发之际,又是历史的偶然性在关键时刻显示出“无常”的黑色幽默——晋军鼓手本应鸣金退兵,估计这几个人手中没兵刃,眼看成汉兵士的长矛、大刀明晃晃杀来,他们手中的大槌乱敲,“误鸣进鼓”,咚咚地把进军牛皮大鼓连连猛敲(吓得哆嗦,所以鼓点挺急)。士兵们在战场上、训练场上都已经养成条件反射,闻鼓则进,闻金则退。听见大鼓声声,晋军个个扭头又往前冲。身为前锋的袁乔书生执剑,下马督战,指挥已经内心生怯的晋兵拼死进攻。

  成汉兵也就是一鼓作气,看见晋兵比自己还不要命,抵挡一阵,又都掉头回逃,桓温大胜,乘势直驱至成都下,四处纵火,每个城门都笼罩在火焰烟雾之中。“汉人惶惧,无复斗志”。

  李势至此,知道自己的“大汉”已经灰飞烟灭,呆坐殿上,不知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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