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得快谢的花瓣？”米尔不解的重复，注意力倒是全回来了。
“你仔细地看…”艾丽卡指向最近的一朵玫瑰花，“成熟的果实没人采摘自己也会从枝头掉落，可真掉下来就代表熟透了，花朵的花瓣也是这样，先要落的就是熟透的了…”
“原来你专挑这样的…”米尔恍然，熟透的果子最甜，熟透的花瓣也一样。
“这只是个小技巧，因为区分不了哪朵花最鲜，再说每朵只摘下一两瓣，剩下的还可以让人欣赏。”艾丽卡注视着玫瑰花丛，目光温柔。
看她长睫毛如小扇子一样，一上一下眨得让人心跳漏上一拍，而淡粉红的脸颊水灵灵比花朵儿还诱人，米尔懊悔自己怎么今天才发现，艾丽卡明明比她做的食物更吸引人嘛！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一个不悦的声音打断了米尔的思绪。
米尔极不高兴的转头，却在看清来人后不得不和艾丽卡一块行礼：“见过大王子殿下。”
进来的人是特修斯的大王子高里斯，他进暖房的玫瑰花丛当然是想亲自选一捧娇艳的鲜花，一会儿再跳舞时送给他的舞伴，可发现名贵的花木前居然有两个穿着一看就不是贵族的人，他当然不高兴了。
“回殿下，我们是宫廷的厨师，我是初级厨师修·米尔，她是中级厨师艾丽卡·伊南斯，我们是奉西曼厨师长之命来这里挑选玫瑰花的。”听这位大王子居高临下的语气，米尔保护性的先在艾丽卡之前开口。
“摘花？你们没笨手笨脚的破坏这里的名贵花朵儿吧？”高里斯大王子急忙走过去，看自己心爱的那几个名贵品种都开得好好的，才松口气，但嘴里还是埋怨，“西曼怎么不自己来？平民怎么能认出哪些花是名贵的？”
米尔对这位特修斯未来继承人的印象分一下子就降到地面了，那玫瑰花做的蛋糕可是高里斯大王子要吃的，你既然这么喜欢不让别人动玫瑰花，那就别点名在蛋糕上一定要铺层玫瑰花瓣啊！
切斯特大陆上的正式厨师地位向来受人尊敬，贵族家里宴请客人前，主人会请主厨坐下来一起商量菜单，客人吃得满意了也会见见厨师道谢赏赐，王室对有功辛苦半辈子的厨师甚至会赐予爵位。
所以米尔对高里斯大王子并不害怕，他只对艾丽卡说：“艾丽卡，我们回去吧，厨师长等着呢。”
“你就是那个艾丽卡？”高里斯大王子终于回头，对那低垂着头的女孩目光中带着厌恶，“你不用回厨房，收拾行李走人吧，王室辞退你了。”
第八十四章 马铃薯面包（中）
“殿下！？您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辞退艾丽卡！？”米尔吃惊极了，也无法理解。
高里斯王子又看了眼仍低头不语的艾丽卡，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品不怎么样的女孩子有头乌黑发亮的漂亮长发，但一想到关于这女孩子的传闻，他又板着脸：“宫廷厨师要的是踏踏实实工作的，只想把进宫廷当跳板之类的…宫里不允许不正派的女人出现…”
高里斯觉得自己没直说明已经是给女性留面子了，但当他说了一句“不正派” ，一只白手套就扔在他脸上，打得他脸生疼…
“决斗吧。”对面的女孩子终于抬起头来了，那是比他想象中漂亮多了的容貌，但表情平静说“决斗” 的样子，不知道为啥的，他居然管不住自己脚的往后退了一步…
“决斗吧，高里斯王子你敢污蔑伊南斯家族的荣誉，那当然不会惧怕我的挑战了，时间，地点，决斗方式都由你定，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艾丽卡的脸上看不出怒气，但古神知道，她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到想杀人。
高里斯应该感谢米尔，这个他瞧不上的年轻厨师的确是平民，但反应比堂堂的王子强多了。
一开始听大王子这样说艾丽卡，米尔是震惊加愤怒的，可在他想为艾丽卡辩护之前，人家女孩已经把白手套扔出去了！
不得不说，看手套打红了高里斯大王子的脸，米尔心里挺痛快的，但听到艾丽卡要决斗他担心艾丽卡吃亏了，正好路过玫瑰花丛的一个侍从是他认识的，米尔忙走过去低声让他帮忙通知西曼厨师长。他自己还是不放心留在原地。
面对艾丽卡的决斗邀请，高里斯真是傻了几分钟，身为一国的王子，还没哪个贵族会向他扔白手套，他更没有接过女孩子的挑战…所以该怎么办呢？他真是不知道。
西曼来得很快，在听米尔让侍从转告的“大王子在为难艾丽卡”， 他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误会吗？”西曼过来只看见艾丽卡板着脸，高里斯有点傻乎乎。
米尔忙过去，低声把高里斯王子对艾丽卡说的话，以及艾丽卡提出决斗的事说了个大概。当然重点是王子殿下太欺负人了。
西曼眉头紧皱，可不等他开口，高里斯见到他如同见到了救星：“西曼男爵…”他该怎么办？
“西曼厨师长。”艾丽卡当然也看到西曼了，她不慌不忙的提裙摆向老人行了个屈膝礼，“我知道厨师不该向雇主提出决斗，但在您来之前，高里斯王子已经将我辞退了。所以现在我只以艾丽卡·伊南斯的个人名义而战，王子殿下他污辱了我眼光。”
污辱的是眼光嘛…西曼嘴角忍不住抽抽，但总算他经过的风浪不少，还是镇定下来开口：“艾丽卡，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事我会向你有个交代的。你先去我办公室呆一会儿行吗？”
“可以。”艾丽卡给西曼这个面子，再说她也不信高里斯会放弃王位继承权逃跑。
艾丽卡干脆的先离开暖房，高里斯顿时就松口气。他相信西曼会劝这个女孩放弃决斗的念头，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西曼已吩咐米尔：“米尔，请你帮我通知一下国王陛下，让他到书房等我和大王子。”
“是的。”米尔向来乐意执行西曼的吩咐。因为西曼总在对人说话时用个“请”， 不管是对同事还是下级，老人向来不忘礼貌，比那个什么大王子强多了。
不知道自己在小厨师心中的印象已经从地面跌到地下，高里斯吓了一跳的是西曼居然叫人请国王来：“西曼男爵…这事不用惊动我父王吧？”
“不然大王子你能解决吗？”西曼一句话就顶回去了。
……
特修斯的国王瓦恩在听到西曼和大王子要在书房见他，心里已经准备是有事发生了，可听西曼详细介绍了事情经过，他还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儿子怎么惹上这种麻烦了！？
更震惊的是高里斯：“西曼男爵你说那个叫艾丽卡的女孩她…她是子爵的女儿？那她也是位女爵了！？可不是说她是不入流的平民出身？是混进宫来的吗？！”
西曼忍着怒气：“大王子，我们厨房是负责入口的食物，这关系国王陛下的生命安全，你认为我会让人混进来？你不信任我，那干脆把我也辞退吧。”一个“混”字，老厨师长的自尊心也受伤了。
“不，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一直听说那个艾丽卡身份低下，进厨房也不好好干活，总是打听哪里有舞会宴会的，然后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年轻的贵族男子来个什么巧遇…我觉得王宫不该有这种女人…”正好高里斯又遇上了艾丽卡，做实了传言他当然顺便赶人走了。
“一直听说？那你见过那个叫艾丽卡的女孩吗？”听他这样说，问话的是瓦恩国王。
高里斯摇头：“她风评这样不好，我怎么会想见她。”
从没见过，只凭耳朵听到的来决定…瓦恩国王脸也沉下来了——这孩子其实是像王后的吧？
这已经不光是艾丽卡的事了，如果艾丽卡真像大王子说的，那西曼这个厨师长就失职了，如果这些全是谣言，那他这个当厨师长的更得多想想，一个只会埋头干活的女孩能得罪谁？是不是有人借艾丽卡的事攻击他？
西曼的态度更严肃了：“王子殿下，入宫干活的人都要查证身份的，这事可不是归厨师管，我们的审查部门证明了艾丽卡·伊南斯小姐来自雷诺，是一位子爵的女儿，对了，她和贝尔镇的贝尔伯爵还是远亲，是表兄妹的关系，贝尔伯爵愿意负责她的生活和嫁妆，可是她想自食其力…”
这些事还都不是艾丽卡本人讲给西曼听的，的确是特修斯情报部门的努力，至于艾丽卡大冬天在外面摆摊卖热狗，下雪天去考厨师证，那些可是西曼亲眼看见的。
高里斯好歹是王子，也没笨到家，至少他明白如果艾丽卡真和传言那样，她留在贝尔镇借着伯爵表哥不是更容易勾到贵族，而贪图享受的女孩哪吃得了大冬天在外头当小贩的苦？
瓦恩国王皱皱眉，问了句更关键的：“高里斯，你今天见到那女孩的时候，她有讨好你吧？”
“没有。”高里斯马上摇头，如果不是他说那些话，艾丽卡头都没抬，而且…她当时穿的普通，裙子上还套着围裙，再回忆那一点也没化妆的干净小脸——他真笨！其实一看本人就知道传言是谣言，他当时怎么说出那些伤人话的！？
看高里斯一脸懊悔，瓦恩国王心里明白了，那女孩看来是挑不出破绽了：“高里斯，你是听谁说的那女孩的谣言？”
高里斯也正在回忆是谁左右了他的思维，边想边说了几个人名。
果然都是宫廷厨房举足轻重的、仅次于西曼的人，高级厨师做了自己拿手的佳肴并在餐桌前亲自向王子介绍的机会实在太多了，顺便说某个见不着王子的新厨师的谣言，西曼根本防不胜防。
忽然有些心酸了，西曼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或多或少有些私心，但他已经老了，无儿无女又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他不想最后带着一堆同事的怨恨离开工作岗位，所以近两年除了选新厨师之外，对其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知道他的宽容放大了那些人的胆子…
“西曼，你太心软了。”瓦恩国王语气温和的点出事实，“那些人我全交给你处理了。”
“遵命。”西曼欠身行礼，然后又问，“那大王子决斗的事…我该怎么通知艾丽卡？”
不同于高里斯的尴尬，当国王的仍然冷静温和：“那边麻烦你先去劝劝了，相信我们会商议出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法的。”
西曼却似乎僵硬了身体，一会儿他才又躬身：“听从您的吩咐。”
等西曼出去刚关上书房的门，高里斯就急忙问：“父王，这事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找母后，她是雷诺的公主，应该能和同为雷诺贵族的艾丽卡小姐好说话。”
瓦恩国王静静的听长子说完才又开口：“你母后除了享乐，还有别的本事吗？”
父亲话里的轻蔑十分明显，高里曼却找不出可以为母亲辩护的证据，这不是传言，是他从小到大亲眼看见的事实。
“那…那我该怎么办？”高里斯真是为难了。
道歉？一国王子居然轻信传言，的确该向人赔礼的，可艾丽卡偏还是雷诺的人，特修斯的王子居然向一个外国小贵族低头！？王子可以不要面子，王室的脸却丢不起！
那么决斗？用鲜血捍卫自己的尊严？可从没听说男人和女人决斗的，高里斯王子只要敢拿武器和一个未成年女孩打，也不用看输赢了，外面的风评都会把王子殿下和他背后的王室踩进泥土里。
真难办，如果艾丽卡是男孩子，高里斯绝不会惧怕他手上的武器。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一直平静的瓦恩国王此时手指轻敲书桌，“这事幸好只有几个人知道，你我当然不会说，西曼也不会，剩下的…不存在就是没发生，懂吗？”
第八十五章 马铃薯面包（下）
瓦恩国王和高里斯王子都不知道，西曼厨师长出去书房之后，在走廊发了一会儿呆才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的。
国王的书房隔音良好，门口又有尽职的侍卫，偷听之类的事情是无法发生的。
只是做为二十岁就进宫当厨师，看着瓦恩国王出生长大的六十三岁的老厨师长，国王平静语气下的杀机……亲生儿子听不出来他能听懂。
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艾丽卡一见他就从沙发上起身，然后行屈膝礼：“很抱歉西曼厨师长，给您添麻烦了，但被人那样污蔑，我无法忍耐。”
西曼轻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把你招聘进来又没保护到你，反倒让你成了别人攻击我的靶子。”
艾丽卡一个刚进宫廷的新厨师哪有本事让那些高级厨师齐心协力说她的谣言，目标其实是谁…一老一少都清楚。
少女挑眉：“不知道尊贵的高里斯王子对我的决斗请求有什么答复，希望他不要像马铃薯一样躲在地底下，污辱了特修斯王室的尊严。”
老人长叹：“艾丽卡，别忘了你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切斯特大陆没有哪位绅士会公开和女性决斗，更别说未成年的女性。”所以战与不战，高里斯王子都会丢面子。
“他不战而认输？”艾丽卡表情平静。
西曼神色则更凝重：“艾丽卡，你还小，不知道王室要保持尊严的方法不只有决斗…当然更不会低头…”
“我知道，如果抹平这件事的主要人物，那么不就是什么也没发生了，对吧？”艾丽卡的语气比瓦恩国王还平静，尽管她说的是自己的事。
西曼惊讶的看向艾丽卡。忽然发现他好像今天才认识这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你居然敢向大王子提出决斗，光凭你这份镇定，我也会怀疑你是雷诺的间谍了。”
间谍讲究个忍辱负重，可惜艾丽卡在外这么多年，餐风宿露她可以，尊严却不能丢。
“我不是间谍，我只是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女孩子，我只能自己去捍卫自己的名誉。西曼厨师长，相信你应该明白，名誉比生命更重要。”艾丽卡坚持。
“我知道。但人能活下去还是得努力的，所以艾丽卡，你不认为离开特修斯，去雷诺寻找可以帮你主持公道的贵族这办法更好吗？再说你要公平决斗，这里也不给你公平的机会。所以你的离开不是逃跑。”西曼缓缓但也坚定的说道。
艾丽卡有点吃惊了：“那您呢，我走了您怎么办？”她要能顺利出宫，谁都知道和西曼脱不了关系。
“我没关系，国王陛下小时候…我救过他的命。”西曼轻声说道。
难怪瓦恩国王对西曼的态度挺客气的，艾丽卡想了一下又问道：“那米尔呢…”
这回西曼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咬咬牙：“米尔和你一起走。好在他也不是帝都的市民，走也容易…”
果然，艾丽卡从这点就对整体形势有个推断了：“那西曼厨师长。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西曼本想重申自己会没事，但看艾丽卡静静却好象什么都了解的样子，他只苦笑，“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能去哪儿？又能干什么？”
“去雷诺的贝尔镇。贝尔伯爵最喜欢厨艺出众的人了，再说您才六十出头。可别说什么厨师生涯快到头的话，”艾丽卡走到书桌前，拿起鹅毛笔刷刷写了十几行，然后递给西曼，“例如这些食品，您都会做吗？如果您真认为天下没您值得再去学的厨艺了，我无话可说。”
西曼好奇的接过来，结果纸上第一个写的就是马铃薯面包，想到刚才艾丽卡拿马铃薯和高里斯比，他不由得笑了，可往下看，他的态度不得不认真了。
马铃薯粉和面粉混和可以烤制成马铃薯面包，纸上详细例了原料的各种比例，烤的温度，成品的色泽形状，凡是厨师看到这么详细的食谱，都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