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烈脸色阴郁,忽而将那书案一拍,震得桌上笔架倒了一排,只听他咬牙怒道:“这个逆子,竟然伙同荣亲王一道来谋害于朕!”萧清婉倒似是为这一拍唬了一跳,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赢烈瞅见,连忙问道:“朕一时气急失态,可有惊到了你?”萧清婉摇了摇头,只将手里的密信递到他跟前,说道:“皇上且瞧瞧这个。”赢烈自她手里接过书信,展开一阅,随即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萧清婉在旁瞧着他脸色,小心说道:“皇上,荣亲王内外勾结,想是要趁此朝中动乱之际,趁虚而入,染指龙庭。怕是私下令不知有什么部署,皇上不可不防……”她话未说完,张鹭生忽然进来奏报道:“二殿下求见。”
赢烈正在烦心之时,大袖一甩,道:“不见!”张鹭生面现难色,说道:“皇上,二殿下说有要事禀告,一定要面见皇上。”萧清婉听说,也在旁说道:“皇上,二殿下这时候过来,想必有什么紧急事务,还是听听罢。”赢烈这才准见。
少顷,赢绵入内,跪下叩首已毕,便将司徒仲私下告与之事,一一叙来。
赢烈听罢,默然不语,半日方才道:“朕也料到,他近日必谋逆之举,然……”言至此,他又不语,赢绵瞅空,便道:“父皇,禁卫军副统领司徒仲,是可用之人。”赢烈听闻,不由问道:“他是荣亲王的东床爱婿,竟然可用?”赢绵忙道:“他虽奉命迎娶郡主,却忠于皇上,且他与荣亲王相处极为不睦。平日相处常为荣亲王以势欺压,心中愤懑已久,不过面上维些翁婿之情。”萧清婉亦笑道:“荣亲王与司徒仲保荐职位,皇上也允准了。这里头的事儿,皇上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赢烈淡淡一笑,说道:“他如今按兵不动,只窥伺时机,倒恐打个措手不及。”萧清婉心思略定,便开口道:“皇上,臣妾有一条计策可行,就不知皇上以为如何?”她此言一出,赢烈与赢绵二人皆望着她,赢烈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萧清婉便将日前早已想好的计策细细描述了一番,又说道:“荣亲王此人,刚愎自用,如若让他以为京城防守空虚,有机可趁,必会发难。届时,他犯上作乱的逆举已然坐实,皇上再要怎么处置他,旁人都挑不出什么来。”赢烈沉吟道:“但朕离京而去,京城倒要谁来镇守?”萧清婉微微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妾愿代此劳。”说着,又忙道:“京里有诸多阁老重臣,军里亦有可用之人,旁的……皇上亦早有安排,不过只待水到渠成而已。臣妾以为……当不会有岔。”
赢烈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好半日才道:“你素来心思慎密,杀伐决断,有力有度,当堪此任。”
不日,御前降下圣旨,念及东海兵士抗敌辛苦,龙驾亲往,犒劳东海水师部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要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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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打圣旨下降;宫里朝中尽皆忙碌非常。朝中有几位大臣不解其意;只道值此非常之际;天子离京;恐生祸患,便苦劝皇帝改变圣意。
然而赢烈圣旨一下,君无戏言,已无可改动;众臣也只好罢了。御前钦点禁卫军统领路晓年随驾护卫;京中禁卫军只留半数戍卫京都,并由副统领司徒仲统辖。于此举,朝中上下纷纷进言劝阻;却奈何圣意已决。
宫中;因皇后身怀龙胎;不易劳动,便由皇宸妃出面打理装点出行所需一应物事。旁人倒也还罢了,只那起新进宫的秀女,选入宫闱将满一月,正在翘首以盼敕封之时,忽然遇上这等事情,都颇为丧气。皇帝此去东海,少说也要一月方能折返,她们已是天子宫嫔,不得再出宫返家,却又不得敕封,还得没名没分的与旁人挤在延禧宫里。便是日常走路,也底气不足。便有些心高气傲之辈,日常言语颇为流露。然而因目下事多,一时也没人来理会她们。
待万事俱备,圣驾便自京都起驾,前往东海。这日,朝中众臣亲送御驾至京城城外,赢烈下辇与几位重臣携手,再重托朝政。众位大臣皆诚惶诚恐,连称必不负所托。一番辞别之后,众臣皆跪拜在地,恭送皇帝圣驾。赢烈方才又上辇,吩咐启程。临去之时,又回首望了一眼。只见城门楼上,皇后萧清婉盛装丽服,立在其上,正向这里望来。
赢烈只望了一眼,便乘车而去。
原本此行他本点了皇长子赢纬随驾前往,岂料赢纬那不成器的东西,临行前两日,外出自马上跌下,将左腿摔折,只得留在京城休养。
萧清婉立在城门楼上,瞩目远眺,目送龙驾远去。穆秋兰上前与她披了件斗篷,说道:“娘娘,皇上走远了。此地风大,娘娘怀着身子,还是回宫去罢。”萧清婉微微颔首,便叫她扶着,转身下了城楼,乘了暖轿回宫。
自皇帝离京,宫中一应日常琐事,俱由皇宸妃代理。萧清婉每日只在坤宁宫内,坐卧行走,宁心养胎。赢绵常借故入宫探望,萧清婉只与他商议京中局势并各处异动,并不谈及其他。赢绵倒也尽知大局为重,并未有失态之举。
这日,萧清婉正在坤宁宫明间内与宫女闲谈,外头忽来奏报道:“禁卫军副统领司徒仲求见。”萧清婉连忙道:“准见。”原来,自天子远去,司徒仲统辖京城禁卫军,日日勤谨巡察各处,不敢有怠,也常来与皇后请安并奏禀各样事由。此一桩,乃是赢烈临行前默许的,倒不算逾越。
片时,司徒仲入内,叙过臣礼,便立在一旁。萧清婉问道:“这会儿过来,可有话说?”司徒仲先道了声“是”,却又只顾不说。萧清婉心知其意,便道:“此间皆是本宫心腹,你有话但讲便是。”司徒仲这才道:“臣收到密报,言称有四位将领,便服入京。臣派人暗中追查,这四人俱是京畿左近戍卫军队的主将。臣恐有变,特来告与娘娘。”萧清婉沉吟道:“他们现在何处?”司徒仲答道:“来人报称,这四人皆投宿在一家名叫来鸿客栈的店里。”说着,又迫切道:“娘娘,可要下旨,现下就将他们擒下?”
萧清婉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道:“不妥,虽则外将无召不得入京,此刻擒下他们也有理有据。但此举却于荣亲王无损,反而打草惊蛇。先按兵不动,使人盯紧他们。本宫料准,不过这两日,他们必有大动。”司徒仲俯首称是,萧清婉略想了想,忽又笑道:“令夫人近来可好?”司徒仲不解,只忙回道:“谢皇后娘娘挂怀,贱内一切安好。”萧清婉浅笑道:“近来天长无事,宫中新制了几班新鲜小戏,本宫欲邀信陵侯夫人进宫一道赏评,并于宫中少住两日,不知司徒统领,肯否?”司徒仲一闻此言,登时便知皇后弦外之音,心内只略略思索,便即应道:“皇后娘娘抬爱,内人自然应招前来。”萧清婉一笑,说道:“你去罢,万万留神。”司徒仲便叩首离去。
他自坤宁宫出来,只打发了心腹一人入府送信,要赢芳华收拾了入宫,他自行往禁卫军衙门里布置相应事宜去了。
这日傍晚时分,趁着暮色四合,那四名潜入京中的将领便悄悄进了荣王府。
荣王府中,荣亲王高坐于上位,那四人则两边打横。
荣亲王起身一拱手,便开口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不为别事。只是近来皇帝行止,着实令人寒心。自打皇帝新立皇后,独宠萧氏,听任那妖妇挑唆是非,贬斥忠良,戕害嫔妃。萧氏狐媚,迷惑君心,使的皇帝偏听偏信,倒行逆施!萧鼎仁贪墨一事,本已是不争的事实,李十洲不知自何处绑来几个红花教的余孽,便意图浑水抵赖。皇帝昏庸,竟然信了……”他话未说完,其下坐着的一个彪形大汉便将大腿一拍,大声说道:“王爷也不消再说,如今外头谁不知道,那萧氏就是狐妖转世,她肚子里那小崽子也是灾星现世——不然,怎会之前还好好儿的,突然就又发大水,又闹本初叛乱?!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益,王爷既把咱们叫来,那王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咱们当年都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才有了今天。王爷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不成,我马勇现下就杀进皇宫,杀了那萧氏如何?!”此人性如烈火,说到怒处,竟霍的站起身来。
旁边三人也纷纷道:“对啊,王爷,皇帝自闭视听,如今再要劝谏已是无益。不若真如马兄所说,趁皇帝不在,杀入宫中,诛杀妖后,清理君侧,以正宫闱!”
忽然一阵风起,将堂上灯火吹得忽明忽暗,照的荣亲王脸上的神情不甚分明。只见他缓缓立起,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道:“既然诸位皆有此为国之心,那本王也不能力排众议。但请诸位稍安勿躁,如今京城戍卫禁军统领,乃是本王小婿,今夜午时,他会开启四方城门,诸位所辖军队当已在城外等候。届时,诸位只将军队引入城中,城内禁军只余往日半数,当不足为虑。待我等将京城团团围住,你们便随本王冲入宫中,娶妖后项上首级!”四将齐声应命,声如雷震。荣亲王却忽而又面现难色,道:“只是皇帝为萧氏所迷,我等如此行事,待皇帝知晓,恐要见罪御前,待要如何?”马勇道:“干便干了,人都杀了,皇上还能怎样?莫不是真能杀了咱们?咱们可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出了重力的人,皇上该不会要咱们的性命。”另有一人,心思活络,又熟知荣亲王心事,便趁机道:“若是皇上责怪,足见皇帝昏庸,愧居帝位。咱们索性便占了京城,迫使皇帝退位,另拥贤君!”荣亲王捻须而笑,颔首不语。他早有谋算,暗中另派了一队人马,追击龙驾,窥伺时机,刺皇杀驾。
便在此时,外头心腹忽然来报,道:“王爷,姑爷打发人来说,郡主午后被招进宫中了,到这会儿都没回府。”荣亲王忙道:“这时节入什么宫?他为何不拦着?!”那人道:“姑爷说……皇后娘娘闲中寂寞,新制了几班小戏,请郡主进宫评品。因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也不好不遵。”荣亲王咬牙怒道:“这个废物!”一旁一人道:“王爷,皇后此举,倒似是要挟持郡主为人质,令吾等不得轻举妄动。王爷以为……”荣亲王面色阴沉,一言不发。那马勇嚷嚷道:“王爷,这有何难?待我等攻下皇宫,杀了皇后,救出君主便是!”荣亲王喝道:“不可!皇后既然此刻挟持芳华,必然坐卧不离。我们要杀皇后,芳华必在近侧,届时刀剑无眼,难保不伤了她!”赢芳华是荣亲王爱女,自幼甚为乖觉懂事,竟比荣王世子赢综还得荣亲王的意。此刻听闻这样消息,如何不动摇心意。
少顷,荣亲王沉吟道:“今夜先行作罢,待明日郡主归来,再行发难。”那四人面色一变,尽皆劝道:“王爷,制敌先机,夜长梦多啊!”荣亲王缓缓摇头道:“我意已决,你们莫要再说。你们入京都便装潜入,行迹当是十分隐匿的,只此一夜该当无事。今夜,就请四位在府上暂且屈就。本王吩咐家人打扫下处,与你等安歇。”那四人见荣亲王态度坚决,只索罢了。
晚间宵禁之时,荣亲王正与这四位武将在厅中密议,守门的家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连声高呼道:“王爷,不好了!”荣亲王起身,怒斥道:“什么事,如此慌张!夜半人定,高声喧哗,成何体统!”那人跌进门来,气喘吁吁的道:“是姑爷……姑爷带了两队人马把咱们王府给围了!”众人登时脸色大变,荣亲王心知事情有变,忙对这四人道:“我这府邸后头有个西角门,极偏僻的,日常无人行走。你们四个从那儿出去,火速赶往城外,率军进击京城。这里,本王先与他们周旋抵挡。”那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行事利落,得令便立时跟随王府下人往后头去了。
荣亲王整了整衣冠,大步迈出堂外,径向大门走去。
行至荣王府门前,果见外头街上禁军层层把守,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荣王府门前灯火通明,燃烧的火把将禁军卫士身上的甲胄照得红光发亮,一众卫士面无神色,只注视着荣王府大门。
司徒仲位于众人之前,来回踱步。
片刻,荣亲王自府中出来,眼见此景,只嘿嘿冷笑,说道:“贤婿如此,是意欲何为啊?夜半三更,明火执仗,竟然调遣禁卫军,围堵亲王府邸,罪同谋逆。你项上的人头,是待得腻了么?”司徒仲微微一笑,说道:“怎样也及不上岳父大人私调兵马,阴遣外将入京。论起谋逆之罪,有岳父大人在前,小婿安敢掠美?”荣亲王冷哼一声,说道:“你说我私调兵马,暗令外将入京,可有证据?没有铁证,便行血口喷人,污蔑本王,可是罪加三等!”他此言落地,忽然一人朗声道:“荣亲王何必这般急于辩驳?人,本殿下可给王爷带来了。王爷且认认?”荣亲王转头望去,只见是二皇子赢绵,率了几列卫士,押解了那四人过来。
那四名将领皆被反剪双手,捆在背后,脸上神情或惶恐或愤怒。那马勇更是面带伤痕,口角流血,十分狼狈。原来,赢绵与司徒仲早已将荣王府四周地形勘察的一清二楚,为防人走,赢绵便带了几列兵马往后门而去,守株待兔,果然擒到了这四人。
荣亲王眼看此景,心知大势已去,也不看赢绵,只向司徒仲怒目而视,双眼赤红,两手颤抖不已,半日才厉声喝道:“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蛇心狼子!你将芳华送入宫中,便是要将她送做人质!你这畜生,连自己枕畔之人尚要算计!我……本王,倒要瞧瞧,你这样的禽兽,将来会有如何报应!”说毕,便向着司徒仲面门,劈手打来。司徒仲向旁一跃,即躲了过去,立时便有卫士上前将荣王擒下。那荣亲王已被擒拿,尤不甘心,仍骂不绝口,目眦欲裂,火光之下,那面目尤为狰狞。
只见司徒仲浅笑道:“不论小婿如何行事,总比岳父大人阴谋反叛,里通外国,卖祖求荣来的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抓起来了……
突然觉得,自己的笔力真心差太远了……一点都不激烈……另外清叛这活,得男人去身体力行……小婉这章出镜又少了,omg~
第一百五十七章
荣亲王听司徒仲言说此语;仍愤愤不已;赢绵便向司徒仲说道:“败军之将;何必与他多费唇舌。”言毕;便令两列卫士,将已捆缚起来的荣亲王押往安亲王府羁押。而那四位将领,则被送入刑部大牢。
原来,萧清婉曾虑荣亲王在京中党羽众多;若只将其打入天牢;恐为人所乘,或另生事端,便与赢烈早先商议了;将此贼托于安亲王。安亲王是赢烈胞弟;亦是当年辅佐太子登基的有功之士;自然一口应允。
当下司徒仲亲自押了他丈人泰山,送往安亲王府。这边,赢绵只待李十洲并刑部尚书孙绍中一到,便即抄了荣亲王府。
司徒仲带了人马行至安亲王府,安王世子赢绥早在门前等候,一见众人便即迎了上去。两人各自叙过,赢绥便令家人指引卫士将荣亲王押入府中地牢。司徒仲见此地只他一人,便问道:“安亲王爷不在府中么?”赢绥温言笑道:“家父另有事务在身,出城去了。”司徒仲闻说,也不再问,因另有要务,只与赢绥客套了几句,便即率众离去。
这夜,京j□j有一十四位朝臣被捕下狱,府邸被抄。本是宁静的京城月夜,各街巷中忽然人影出没,不时有女人孩童的哭叫咒骂声传来,然而只是一瞬便又归于静谧。
京城之中,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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