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荣,我们还是再商量一下吧……”沈怡琳想到让云秀荷嫁给一个没了命根的残废,她心疼的都要痛苦了。
孙璇荣一把挥开她的手,“这事没的商量,当着两个王爷的面你都没反驳,怎么他们走了你又要反悔,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就这么定了,改日再见吧。”
赵红玉经过沈怡琳身边的时候,看见她一脸灰白,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道她听到云秀荷嫁给顾耀中为何脸色这么难堪,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沈怡琳难堪,她心里甚是高兴。
云老夫人也见不得沈怡琳一副哭丧脸的样子,与夏妈妈一起回了后堂,边走边说:“你觉得云重紫会是一个金国王爷的表妹,这事是不是真的?”
“老夫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是皇上都承认了的,如今大姑娘的身份已经是贵气逼人了。”
云老夫人点点头,“是啊,本想着借着这次机会,让沈怡琳把她给打发走了,没想到会突然闹出这档子事,以后云重紫在这府里可是要翻云覆雨了。”
“其实老奴瞧着大姑娘自从进府之后一直挺本分的,对您也敬重有加。”夏妈妈宽慰道。
“是啊,侯府的天要变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出了祥和苑,关安哲信步到了园子里,园子里的下人见到一个蓝眼睛的人,都纷纷躲闪不知所措。
云重紫亦步亦趋地跟着,知道关安哲到了一个空旷处,既可让周围的人看见,但也无法让他们听见她们的交谈。
关安哲蹲下身替虎子检查了半晌,云重紫小心翼翼地问:“关……那个表哥,虎子怎么样?”
“它死不了,养着就是,你自己就是大夫何需要问我。”关安哲话里的寒意是对云重紫的,不是冲着虎子,虎子也难得不怕生人,乖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云重紫好脾气地抽抽嘴角,“表哥大人,我不是兽医来着。”
“你把关心虎子的功夫用来想想自己吧。”关安哲冷着脸低声道:“若是今日我不到,你打算怎么拒绝这么婚事。”
云重紫弯起眼睛笑,“表哥放心好了,我怎么会受制于人。”
“我放心的话就不来了。”关安哲的脸始终是黑的,“你的事我不插手,但我的人从不允许染指,顾耀中若是再不老实,明日我就亲自把他的两个眼珠子挖下来当球踩!”
云重紫脑海里浮现出成为瞎子的情景,他的两个眼眶里是空的……那摸样真是有些惨不忍睹。
“好主意。”云重紫笑着向关安哲行礼,“三娘受教了,下次绝不会允许有人再来威胁我。”
她知道关安哲是一片好心,笑问道:“是达魁请你来的?”
“嗯。”关安哲的话点到为止,“虎子的伤调养些日子就好了,獒犬的恢复的能力很快的,就是它看着笨笨的,失去了原有的野性,没事让它多吃点人肉。”
“嗷唔……”虎子低低呜咽,咬着关安哲的朽败咬了咬,像是在反驳他说自己笨的事实。
关安哲拍了拍虎子的脑袋,“好好保护你的新主子,她也不是个聪明人。”
云重紫磨了磨牙,“虎子咬他。”
虎子看了看云重紫,又看了看关安哲面无表情的脸,一双冰冷的样子让它第一次没听云重紫的吩咐,站在她身后蹭了蹭,是说它不敢呀。
关安哲这人真是冷酷的不近人情。
云重紫见时候不早,向他行礼,“时候不早了,请王爷慢些走。”
“表妹也不用送了。”关安哲冷若冰霜地点点头,“下次见不要如此狼狈,我丢不起这个人。”
待关安哲走远,站在远处的芍药才上前来,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小姐,关王爷真吓人。”
云重紫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关大爷是个面瘫来着,这是病呐。”
“那小姐要想个办法给他治一治才是。”
云重紫默默摸着身边的虎子,心道她哪里敢,连虎子都怕他呢,只有关大爷修理自己的份啊。
※※※
新药方研究出来,云重紫就亲自送到了东宫,没过几日,皇后娘娘就命人送来了一大堆礼物,说是方子很是有用,她心里也便放宽了心,整日就在院子里又给虎子看病养伤。
起初巧兰园里的丫鬟婆子见到虎子吓得到处跑,连小雪都吓哭了好几回,不过日子久了,她们见虎子并没有伤过人,这才放宽了心。
只不过这府里的上下更是对巧兰园敬而远之,没有人是不怕虎子的。
赵红玉也是渐渐习惯才敢再上门来,云重紫给她开了几幅调养身子的方子,她便拿云重紫当自己人一般看待。
“我屋里的那些香粉都扔了。”赵红玉想到当初拿来香粉给云重紫查看,查出麝香就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无需去证实就知道是沈怡琳下的狠手。
可是她还是不免担心,“大姑娘,我什么时候能怀上?”
“姨娘放心,只要调养好身子就万事俱备了。”云重紫宽慰道:“不过你不要太紧张了,有时候越是紧张反而不好。”
“是是……我这不是头一回也紧张的很。”
赵红玉心中稍稍宽慰,又说起旁的来,“大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就在云秀荷纳吉的那日,云裳那个小贱人被放出来了。”
云重紫面上淡淡的,“意料之中。”
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沈怡琳是万万不会把云秀荷嫁给顾耀中的,自然要找个替罪羊出来,不过云裳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被她知道顾耀中是个少了个命根子的人,指不定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前几日宝亲王来和老爷定下婚期,就在八月初八,眼瞅着也没不到三个月了。”赵红玉神秘兮兮地凑到云重紫面前道:“我听那几个看管云金钰的婆子说,每天晚上大姑娘就鬼哭狼嚎的,她用了各种手段求看门的婆子放她出去,什么金银首饰都许诺了,可是她们哪里敢啊,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和她们拼命,沈怡琳那是要做太子爷的岳母呢,再说大姑娘那条腿是彻底留下疤了。”
“其实若是我给她看的话,应该不会留疤的。”
“二姑娘她傻呗,每天在房里砸东西,那院子里一片狼藉。”
云重紫笑笑:“二姑娘的婚期没多久了,看来夫人最近会很忙,不过如今这个时候,正是姨娘的好机会。”
赵红玉眉开眼笑着:“那就借大姑娘吉言了。”
又说了一会子话,赵红玉才走,云重紫让芍药进来,吩咐了几句让她照看一下云金钰房门上的婆子的事,然后又命小雪把最近几日剥好的核桃放进干净的篮子里,搁放在门边上,小雪不解地问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云重紫笑而不语,芍药拿着核桃砸了一下小雪的脑袋,“不要问的不许问,不然罚你去给虎子送肉吃。”
小雪委屈地瘪起嘴,“我已经就够笨了,还拿核桃砸我。”
云重紫哈哈大笑,“那你就去拿核桃去吃,可以补脑的。”
“大姑娘也笑话我。”小雪捂着脸跑到屋檐下,拿着核桃肉塞进嘴里泄愤。
整个巧兰园充满了欢笑,连其他下人婆子也觉得侯府里也只有这处是最轻松自在的,小姐不娇气矫情,比那个三姑娘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好在当初跟对了主子。
到了深夜,芍药催促云重紫去睡觉,云重紫见确实没人来,只好放下书依依不舍地去睡觉,到了第二日,小雪拎着空篮子进来,一惊一乍地说道:“大姑娘,咱们的核桃被偷吃了!”
云重紫见核桃果然没了,心里便有了谱,她不怕核桃被人偷吃,而是怕那人不来呢。
芍药逗她,“该不会是你偷吃的吧?”
小雪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我。”
“好了,就别逗她了。”云重紫笑道:“再去买点核桃来,拿进来院子我们一起剥壳。”
小雪这次学乖了也不问为什么,芍药和她一起出去,云重紫坐在屋里等了等,忽然问向空无一人的房间,“达魁,昨晚上有人来偷核桃你怎么没拦着?”
等了半晌没人回话,云重紫正纳罕,阿甲嘶哑地回答:“主子,达魁不在,昨夜的老人家只是偷核桃,他没对您不利,所以我们就没拦着。”
“果然是他啊。”云重紫笑笑,“不拦着是对的,等他再来你们还不要拦着。”
巧兰园最近在外大量采买核桃,此事惊动了其他院子里的人,沈怡琳听到此事也觉得奇怪,不过她们只在院子里呆着,想着也顶多是自己吃的,也就没有多问。
跪在沈怡琳的云裳乖巧地给她捶腿,听到这事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心里想着,核桃……要那么多核桃也不怕吃死人!
“云裳啊。”沈怡琳抬起手按住她的胳膊,“现在大姑娘可是金国王爷的表妹,虽然是远亲,但也是和金国皇族沾亲带故的,如今咱们大元对金国中人无一不礼遇,听说还是要联姻的,若是这么算起来,大姑娘也算得上是皇族的中人了,你之前中了降头,神识不清,凡事都不是出自本意,可还是得罪了大姑娘,你是不是应该求得她的原谅才是?”
“是母亲,女儿明白。”云裳低眉顺眼地应声。
沈怡琳掀开眼皮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乖,我就知道你是最省心的。”
另一边的云金钰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守门的婆子笑容冷冷道:“二姑娘何必为难我们呢,这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再过几个月您就是太子的侧妃了,你以后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可如今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夫人那边也是不好受的,你就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夫人着想啊,现在连三姑娘都被许了人家,现在在家里倒是让了一个不出头的小庶女爬到你们嫡亲骨肉的头上。”
“你说的是谁?”云金钰以为她说的是云重紫。
这些日子,她已经用过各种方法要逃出去,可是每次都失败了,若不是云重紫,她可以用其他方法不嫁给太子,何必用割肉伤害自己的方法!若不是云重紫,太子那个病秧子根本不会好起来,皇后怎么还会赐婚!
都是那个贱人!
婆子极有眼力价地回答:“是云裳,四姑娘啊。”
“是她?”
云金钰就坐在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方口大的天,才几日的功夫,有人就要爬到她的头上来了。
她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碎发,“妈妈方才教训的是,我怎么可以让那些不得眼的欺负到自己头上,等我嫁给太子要什么没有,又是多少名门闺秀都盼着嫁到东宫里去的,我怎么会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哟,我的二姑娘,您要是能想通就好了,夫人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金钰悔过地叹气:“我日后会好好呆在屋里缝制嫁衣的,请妈妈转告母亲,我一定乖乖听话,也不想着要出去的事了,只是我近日做了个梦,梦见母亲身体不适,令我心中很是不安。还请妈妈替我转告四姑娘,请她过来和我叙话,她之前与母亲并不亲近,母亲的习惯她并不知道,等我嫁了人,也只有她在母亲身边伺候,我也好好教教她。”
“好好,这事都放在我身上,只要二姑娘在院子里乖乖的,夫人什么事都会答应的。”那婆子满口答应下来。
云金钰低头笑起来,笑容里全是阴狠,“那就麻烦妈妈了。”
一连几日,巧兰园院子里放置的核桃,第二日一早准会被偷,如今在院子里管教下人的是东芝,她已经吩咐下去,此事谁也不许对外人说,其他院子里也只以为云重紫爱吃核桃,谁也没往旁的地方多想。
就连巧兰园里的人都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把核桃给偷了,她们心中纳罕,但见云重紫不闻不问,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大姑娘对她们向来和善,这种事自然是要别在肚子里的。
又到了夜里,云重紫正要上床歇息,突然有核桃砸到自己脚下,她抬头一看,笑着喊他:“老先生。”
“臭丫头,今日这院子外怎么没核桃了。”左良子气得直瞪眼。
云重紫嘿嘿一笑,“若不这么做,老先生怎么会出现呢。”
“人小鬼大。”左良子从房梁上跳下来,撇撇嘴,“我是个老头子,你叫我爷爷都可以了,我擅闯你的闺阁,你的两个护卫还拦着。”
云重紫歪着头想了想,严肃道:“若是他们还拦着,下次请老先生不要手下留情,比如什么痒痒散啊,麻沸散啦,以老先生的能耐他们哪里是您的对手。”
躲在暗处的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又默默地背对背,这是他们的狠心主子哟。
“不需要拍我马屁。”左良子弓着腰背着手,在屋里踱步,他想说什么,手又放到随身的布袋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今晚没核桃,做什么也不起劲。”
云重紫立即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篮子,“老先生在找核桃吧,在这里呢。”
左良子有些头痛地看了看篮子,“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难为你做了这么多。不过丫头……”
“老先生请说。”云重紫立即接话。
左良子撇撇嘴,“下次不要给我把核桃壳剥了,我喜欢自己动手。”
“是,三娘记住了。”
左良子点点头,拿着篮子坐在一旁吃核桃,“我问问你,病疟,以月一日发,当以十五日愈;设不差,当月尽解;如其不差,当云何?”
云重紫站在一旁,依照医书典论回答:“此结为癥瘕,名曰疟母,急治之,宜鳖甲煎丸。”
“还有呢?”
云重紫又说了一道温补的方子,左良子皱眉,“不要给我背医书,自己想配方,若是一个医书上无解的病,你又该怎么办?”
他怒其不争地解下酒葫芦敲打她的脑袋,“明晚我来给我答案,不然……你就是给我一屋子的核桃我也不来了。”
左良子把篮子里的核桃倒进布兜里,大摇大摆地从屋子里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明晚的核桃可不要剥壳哦。”
云重紫自然老老实实地应下,她对左良子从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学医,她不妄能拜左良子为师,只要他能指点自己一二,她的医术也能精进一些。
一晚上,云重紫都在想左良子的问题,到了早上也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白天里她就在研究药典写写画画,到了晚上左良子来后,看在一篮子的核桃份上,又听了云重紫的回答,才勉强满意。
自那日后,左良子都会晚上来和云重紫讨教医理,但却从不说她拜师的事,云重紫也乖觉地不提,不过几日,云重紫就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地方开窍了,连以前读不懂的医典也明白许多。
左良子见云重紫近几日的回答,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像最初那般责骂,有意无意地指点的也多了起来。
这一日,云重紫忽然问道:“老先生,三娘之前买了间店铺,想开个医馆,不知以三娘如今的医术可行否?”
“勉勉强强吧。”左良子吃了一粒核桃肉,凝眉看她,“可是,我只问你一句,你学医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重紫歪着头想了想,“最初是想保母护弟,之前在青州的事您老也是知道的。”
左良子又问:“那如今呢?”
“如今我想着侯府没我什么事后,就去医馆上救治病人,反正这辈子我吃穿用度是不用愁的,只想多救几个人,人活一世,就尽最大努力行些善举。”
“你有这心思也是难得。”左良子点点头,“我当初看你这小丫头对医术颇有些慧根,你只要记住行医救人,要有医德才是。”
云重紫敛气神情,“是,老先生教训的事。”
左良子突然贼兮兮地笑出来,“你记住就好,那下次这核桃多弄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