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回答:“我听阿甲说是当天追随太祖皇帝死了,皇上感念她对太祖皇帝的一片深情,还下旨让她和皇上合葬皇陵,这事让皇后娘娘……不是,让母后皇太后很是不满,但却也没说什么。”
云重紫冷冷地哼了声,“自然是不满的,且不说追封的谥号为圣高皇后,超出了一个贵嫔该有的位份,还和皇上合葬,这又把皇太后往哪里搁。”
“是啊,不过皇太后还是忍了,毕竟是新皇,接下来要忙皇上登基的事,少不得又要忙上一阵子,也不知道咱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云重紫宽慰地拍了拍她,“放心吧,总不能关咱们一辈子。”
“阿甲之前说,实在不行,他让暗卫弄两个人来替咱们,咱们好金蝉脱壳,这个地方我实在呆够了。”
“这个我也早就想过,只是咱们走了,有些事情就麻烦了,且不说是我说出遗诏的事,还有宝亲王,祥哥儿,甚至是七郡王都会被连累。”
芍药面露担忧地问道:“老皇上为什么非要你说出遗诏的所在?”
云重紫叹了口气,“他是有他的计较,放心吧,我早就有所打算了,反正在这处好吃好喝被人供着,也不会有人暗算咱们。慕红灿的药丸我还差几味方子,正好趁着要离开把它快些做出来。”
“三娘啊,你总想着别人,什么时候想想自己?”
芍药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云重紫自己想去,她的事谁也做不了主,谁让云重紫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人。
※※※
新皇登基并没有大肆铺张,毕竟太祖皇帝刚刚大行,一切从简。
全天下怕是都以为,新皇登基会大赦天下,谁知慕君歌坐上皇位,除了第一道诏书宣布年号改为安顺,第二道旨意下令就削夺了康乐候的爵位,全家抄斩。罪名为顾家卷入当年太子和二皇子的皇位争夺,顾家曾是二皇子的人,熙贵妃一并受到牵连,打入冷宫。
这些天前朝乱成一锅粥,唯独养心殿旁的古华斋静谧如常。
消息传来的时候,云重紫没有任何吃惊,只是让阿甲撤去了暗卫,这些明面上的事情,她早晚会知道,只是比别人知道的晚一些,越晚知道,心里越会好受些。
谁愿意每日去听那些生生死死的事。
黑幕里,云重紫站在院中遥望天空,如果可以,她着实想守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只是在这天子家中,这样的心安是不会有的。
云重紫想到慕君歌那样的人做皇帝,必然会把不折手段地斩除所有阻挡他的人。
顾家成为首祭,被随便编了个罪名,那是因为康乐候府有个熙贵妃呢。
如今的母后皇太后不拦着,也因着熙贵妃是她的眼中钉,才会漠然慕君歌的做法。
只是当日蒋贵嫔死的蹊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和老皇帝一起大行,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云重紫总觉得哪里不妥。
反正顾家满门抄斩,新皇这一招,堵住了多少悠悠之口,震慑住他们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叩拜新皇。
这一招狠,也让人知道慕君歌的魄力,再无人敢二心。
云重紫沉默地望着天,想到已经给慕红灿制练好的药只有两粒……
两粒的药花费了她两年的时间,除了之前答应慕红灿的一颗,剩下的一颗,她倒是可以留着安身立命。
夜幕渐深,云重紫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低声道:“芍药,我等下就睡。”
这一个多月来,云重紫只在古华斋拘着,除了研制药外,就是听阿甲说外面的事,到也清闲,如今她把所有的事都了结,心中也平静许多。
有人走到云重紫背后,在她身上搭了件披风,温柔地说:“夜凉如水,小心受风。”
云重紫一惊,肩上放了只手,转过头去看,就见月光中那人的眼眸如黑曜石般璀璨,让人一眼就跌进他的深情之中无法自拔。
云重紫微叹:“郡王,你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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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开始上班了咩?
☆、第八章
身后的人愣了下,但紧绷的神经又随即放松,慕君睿伸出手环住云重紫的腰,“何出此言?”
“其实当日皇上的遗诏……若是你当了……”
云重紫还没说完,就被慕君睿转过身,用一指抵在她的唇边,“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云重紫诧异地看他,“你……”
慕君睿轻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其实之前父亲私下问过我,对于皇位我没有任何想法,我说身为慕家男子自然要以江山为重,若父皇执意让我成为上位者,我这一生只会娶一人,有江山绝不要其他美人,但如果是五哥成为帝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辅佐他,绝不做出违逆之事,但他不需要我,我也愿意一生退隐田园,只为……”
他的声音顿了顿,握住云重紫的手,轻声呢喃:“只为携子之手,与子同老。”
“君睿。”云重紫动容地湿了眼眶。
“瞧你怎么又哭了。”慕君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那个敢爱敢恨的三娘又去哪了?”
云重紫吸了吸鼻子,这些日子的担心和伤感统统都化为乌有。
她以为那日告诉众人由慕君歌当皇上的圣旨,慕君睿会恼怒自己,所以这些日子才不出现。
“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所以才怠慢了你,三娘原谅我则个。”
云重紫把整个身子埋进慕君睿的怀里,叹道:“原是我多想了。”
慕君睿想到许久不见,云重紫第一句说的竟是恨不恨她,他就哭笑不得。
他抬起手敲了敲云重紫的脑袋,“你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怎么会认为我会恨你呢!”
慕君睿想,他爱她还来不及,爱进骨子里,只会担心爱得不够深,不够彻底,不够茫然,何来的恨呐。
“这事还是我自私。”云重紫略显尴尬地笑笑,“我想着与你长相厮守,若是你做了皇上,我才不在这处呆着,一定想着法子逃离。”
“我就是知道你这么想着,才和父皇表明心迹,这皇位坐起来哪有那么轻松,你看五哥上位,到现在都忙得天翻地覆的。”
云重紫听到慕君睿是真心不想做皇上,这才放心下来,也不提老皇帝大行那日与慕知柯所谈的话。
两个人相依偎在一处,慕君睿扶着她的秀发道:“其实前阵子我就已经开始着手以后的事情,所以才少来见你,你什么也不用带,等过几天我就带你离开。”
“我走倒是容易,只是新帝会轻易放你走吗?”
“放心,父皇大行前知我心意后,就给了我出城的令牌,我们随时都可以走。”慕君睿胸有成竹道。
云重紫见他这么有把握,也不多问去哪里,他们彼此信任,需要的只是把手交到对方手里就好。
慕君睿又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云重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虽然事情未必会如此简单顺利,但她也不担心,她还有别的法子。
※※※
又过了三日,慕君睿命人传来消息,明日就上路。
云重紫和芍药将古华斋的东西收拾妥当,把一大包离开可以带全的,若是她与慕君睿无法正大光明地离开,那必然所有的东西要从简,到时候慕君睿带着她,阿甲与芍药一起离开,东西越少越好。
真到了万不得已去私奔的地步,云重紫也想过,先让芍药在敬重处理完剩余的事,再与她和阿甲二人约在另一处地方再见。
反正这几年,她的大部分家产都已经交给小雪安置在关外。
其实,也就是说,云重紫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做好了远走高飞的打算。
只是到了现在,这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毫无顾忌。
芍药还是不免担心,“那祥哥儿怎么办?”
“先让阿甲去给祥哥儿传给消息,我手里还有两颗假死药,到时候给慕红灿一颗,剩下的一颗就给安然,这样安然和祥哥儿也可以同我们一起离开。”
云重紫都已经把每一步都算得妥妥当当。
芍药觉得目标太明显,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云重紫拉过芍药的手,刚要再嘱咐几句,就听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个脆生生的小太监,在外面喊话:“德容郡主,陛下请您去养心殿。”
云重紫的眉间猛地一跳,直看向芍药,心道不好,这一劫还是没躲过去,慕君歌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趁着空档,云重紫对芍药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乱,如果我今日没回来,你就让阿甲带你离开。”
“你……”
云重紫皱眉,“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我的安危你别着急,你忘了我还有达魁和那帮暗卫。我只是担心自己暂时走不了。”
“不会的,还有郡王呢!”芍药压低了声音急急道,拉着云重紫的不放。
她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明日就可以离开皇宫过想要的日子,可是……芍药叹气。
云重紫微微皱眉,“毕竟是亲兄弟,我怎么可以让郡王为了我难做。”
她凑到芍药耳边轻声道:“你忘了,我还有一颗药丸。”
门外等得不耐,扬起声音喊道:“郡主请快些吧,莫让皇上等极了,惹了圣怒可是不好。”
云重紫拍了拍芍药的手,整理了衣裙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阵仗还不少,两个大太监,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卫。
几个太监把云重紫夹在中间,每个人都紧盯着她不敢放松一点警惕,生怕她跑了似的,“德容郡主请。”
云重紫觉得有些好笑,转头之际冲着芍药使了个眼神,只望她记住自己的话。
养心殿外,云重紫站在廊下,面上风轻云淡地等着。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里面的人还没办完事,云重紫只能等着。
以往刑公公还会请她去偏多坐下喝喝茶,要是太祖皇帝没什么大事,她也无需通传可以直接进去候着,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再站在这里,许多事都已经物是人为。
这老子和儿子办事的规矩果然是不同的,之前伺候先皇的刑公公也告老还乡了。
云重紫心知慕君歌是故意为难自己,说是找自己,可还让她等那么久,也真是够幼稚的。
有人忽然从养心殿退出来,看到对面站着的云重紫,两个人皆是一愣,但很快里面传出声音,“让德容进来。”
祥哥儿退让到一边,云重紫与他的目光相接在空中,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出对方的关切。
她递给祥哥儿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从他面前擦身而过。
慕君歌穿着一袭黑底绣金龙的绸袍,头上戴着一顶苍龙珠冠,整个人都如雕像般坐在案前,不说一句话就已有睥睨天下的凌厉气势,在这凌厉的气势中,让人不得不低下头来。
到了这个时候,云重紫才真正意识到,对面的人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慕君歌,而依然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王者。
云重紫径直跪在殿中,拜首:“皇上万福。”
慕君歌不说话,云重紫也知趣,低头垂眸地等着,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也再没其他人,静默地能听见慕君歌翻动书页的声音。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上首的人懒懒地发话,“起来吧。”
“谢皇上。”
云重紫恭敬地站起来,又垂首站在一旁,打定主意,慕君歌不说话,她也没话和他说。
谁知刚站定,慕君歌一扬手,把手边的两道折子扔在她的脚下,“这有两道请旨,都要娶你,朕甚为头痛。”
云重紫不惊不辱地低下头,两本折子散落开,零星可以看到上面还真有写自己的名字。
“其中一个是七王爷的。”
云重紫挑了挑眉,如今慕君睿已经是王爷了,他向慕君歌求赐婚,并不令人吃惊,只是另一道……
她想看,但却把背脊挺得更加笔直。
慕君歌换了个姿势,斜睨向面色淡漠的云重紫,“你就不好奇,另一个人是谁?”
不问就是不想知道,知道了又如何呢?
云重紫深吸了口气,依旧沉默。
慕君歌见她不说话,从案前站起来,信步款款地走上前,未走到云重紫身前,云重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呵,德容郡主这是做什么?我还没说那人是谁呢。”
慕君歌弯腰从她的脚边捡起一本奏折,朗声道:“当日受德容郡主多番照顾,又感念其亲,金国圣武皇帝特向大元皇帝请婚……”
云重紫眼皮一跳,头垂得更低了些,“德容惶恐。”
“惶恐?”慕君歌冷笑,把奏章一把扔在地上,猛一抬手,抓过云重紫的下巴,“朕瞧着你到没有害怕的样子。一个是大元的王爷,一个是金国的皇上,无论是谁娶了你,你以后必然都是大富大贵,只是朕若答应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人必然不满,这可不利于两国的邦交,你说可如何是好?”
云重紫磨了磨牙,面沉如水地说道:“皇上乃万民之主,德容不敢有愚见。”
“嗯。”慕君歌与她面对面蹲着,又靠近了她几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人上了一道折子给朕,说只要朕娶了你就可以解决了。朕也觉得这个法子极好。”
云重紫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近距离下,慕君歌的冷眸里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
她知道慕君歌根本不是真的想娶自己,任何事他都有强烈的目的性。
“德容不说话,朕就当你同意了。”
云重紫忍着愤怒把下巴上的手指推开,“其实只要让德容离开皇宫,隐姓埋名,就不会让皇上为难。”
“你隐姓埋名?和君睿一起吗?你以为这样,关安哲那个匹夫就能善罢甘休?他一定会趁机攻打大元。”慕君歌哼了声,“他是什么人,德容应该比朕清楚。”
这话云重紫还真信,可是若说关安哲为了自己就冒险范进,她觉得不太靠谱。
“如今我们与大金刚签订协议,又差不多同时新帝登基,邦交还未稳固,德容郡主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他为何冒进。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个好的借口。”
云重紫不由皱起眉头,到了这个时候关安哲又来插一脚,真是嫌她的命不够长。
“德容自己离开皇宫,绝不会和七王爷一起……”
“朕不信。”慕君歌冷笑,“你无须多说什么,朕意已决,等过几日册封大殿之时,朕就向全天下宣布,封你为妃……”
“皇上!”云重紫再次打断慕君歌的话,深吸一口气,“皇上如今成为上位者,自然可以主宰全天下人的生死婚姻,只是……”
她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看向慕君歌,“只是当日太祖皇帝答应过德容放我出宫。”
“朕……”
“我知道皇上不信,所以太祖皇帝为了能让我能顺利出宫,才让我出面告诉众人遗诏在哪里,他说只要我说出那个遗诏,另一个遗诏就会作废,无论谁当了皇上,若为难我,就让我说出另一个遗诏的下落。”
慕君歌的面色一沉,眼眸里崩裂出危险的精光看着她,“你说什么?”
“看来是德容说得不够清楚了。”云重紫勾了勾嘴角,“当日皇上一共写下两份遗诏,一份是由您继任大统,遗诏搁放在太皇太后的寝殿里,另一份……德容已经收好了,只要德容今生顺遂平安,这份遗诏永远不会见天日,请皇上成全德容出宫的请求。”
“你威胁朕?”慕君歌紧握双拳,目光骤冷,乍现杀机。
云重紫淡淡地垂下眼眸,“德容不敢,只是不想皇上违逆先皇之命,这样才算对得起先皇遗诏。”
“好,好得很啊。”慕君歌狂笑,“朕果然小瞧你了,你不想嫁给朕,可以如此地威胁朕,都说出大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