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专长的艺术家或手艺人奉为“活国宝”的传统,里根身边的副手们正是这样对待他的。据艾森豪威尔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艾森豪威尔也曾得到类似的支持。
里根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我对“总统”的看法。一直以来,我的脑海里“预设”了一些总统所应具备的品质。白宫既不需要爱因斯坦式的人做总统也不需要圣母特勒撒。(特勒撒是生于阿尔巴尼亚的印度修女,她献身于扶助印度贫困无助和濒临死亡的人们,并于1950年建立了一个罗马天主教修女组织-慈善传教会,于1979年获诺贝尔和平奖。——译者注。)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善于处理公众事务和性情卓越的总统,美利坚合众国在富兰克林·罗斯福的领导下曾经历过她的鼎盛,如今罗斯福又成为里根的优秀楷模。
具有感染力的自信
里根总是对未来充满乐观和自信,这一点对他极为有利,正如乔治·威尔所说,里根具有“快乐天赋”,传记作者认为这种天赋源于他早年在迪克森的生活。据我观察,像在其他事情上一样,罗斯福时代对他生活的影响也是培养他乐观性情的条件之一,年轻时他曾两次目睹国家遭受重创,一次是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二是珍珠港事件以及随后太平洋地区的巨大灾难。而每次打击过后,美利坚合众国都会重新振作精神,恢复元气。这给里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美国是一个富有活力的国家,她有能力实现国民所期望的一切。
罗斯福重振国民意志的方法给里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邱吉尔曾说罗斯福就像一盏能照亮他周围的电灯。里根总能记起海德公园里发出的光辉,并让其在白宫的工作发扬光大。1981年在为罗斯福筹办百年诞辰期间,大卫·麦卡洛同前总统和里根进行了一次谈话。他发现这两个人中,里根是最有热情的。“他给了民众信心,他一刻也不曾丢掉对国家的忠诚。”里根对麦卡洛说,“我认为富兰克林·罗斯福是一位伟大的战争领袖。……还记得他说过一年将要动用5万架飞机时,美国媒体为此大加批驳,他们断言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但是看看我们在珍珠港事件后的44个月内所做的一切吧,我们动用了35万架飞机,成百上千的坦克、卡车和各式武器,我们会发现我们的国家已经成为捍卫民主的武器库。……我认为罗斯福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领导才能是一流的。”
里根是一个天生的梦想家,他喜欢把国家想象成理想的模样,如果美利坚合众国能够团结在他的旗帜之下,他会尽力满足和提高人民的期望。虽然他的某些思想听起来已经过时,但总统本人坚信他的梦想,他还着力说服别人也信。
继任于吉米·卡特多少也是里根的幸运,此二人有太多的不同之处,卡特好静而勤奋,不好张扬;里根身体魁梧,胸部肌肉发达,走起路来像演员约翰·韦恩。卡特性格内向;里根则开朗爱笑,更像一位伙伴。卡特有苏格兰--爱尔兰血统;里根则是完全的爱尔兰血统。更不公平的是,卡特给人一种谨小慎微的印象;里根则好虚张声势。最重要的是,卡特的自信只对自己不对他人;里根则对已对人同样充满信心。对里根而言,无论民意测验结果如何,明天永远比今天更加阳光灿烂。
早年在中西部的生活经历使里根对自己的阅历和身体状况颇为自豪。这不但是因为他做救生员时解救的落难者颇多,还在于他一直对自己潇洒的外表和女孩子们的不断追逐而沾沾自喜。里根注重养生之道,在1981年总统遭枪击后的手术中,医生们惊奇地发现他的体质比他的新闻秘书吉姆·布雷迪还要年轻,而这位秘书要比里根整整年轻30岁。
处于康复中的里根看起来瘦弱,憔悴了许多,但随后他便投入到常规的强化训练中,地点设在白宫三楼他自建的一间健身房,没过多久,他的胸肌看上去又强健了许多,这对70多岁的老人是绝对有好处的。枪击事件几个月后,我随组去戴维营探望总统,当时他正在池塘边教两个孩子如何做“屈体跳水”。里根亲自示范:跳下木板,脚尖触地,伸展全身,然后跳入水中。可是看上去孩子们做起来却很费力,对里根这个老救生员来说,屈体跳水轻而易举。小说家汤姆·克兰西见过里根后回忆说:“这位总统握起手来像伐木工一样有力。”
1983年,《检阅》杂志的编辑想就里根总统的身体健康情况进行一次采访。我暗想,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我们先提议,编辑们也许会拒绝,但是现在他们竟然主动向我们提起!“这个问题嘛,……"我支支吾吾说,“我不敢确定总统是否会同意接受采访,他也许会认为这是对他私生活的干涉,但是如果你们同意附一张他锻炼时的照片做封面,总统也许会接受采访。”他们果然上钩了。“您说得对,好主意。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总统是否会同意拍照,但至少可以试一试。”几个星期以后,文章发表了,虽然故事本身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但总统的“锻炼照”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2千3百万美国人民亲眼看到这位72岁高龄的总统在刚遭枪击后,看上去像快乐的老人猿泰山。这怎能不让人从中获得信心呢?
里根不是一个喜欢炫耀自己的人。虽然当总统颇令人骄傲,但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暂时居留者”。他说“白宫是人民的房子”。他感觉到他的确是“住在店铺的楼上”,慢慢长大。对于生命,他有一种平静的自信,因而安详而坚定地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美好。人们在他周围有一种祥和的感觉,似乎他们的一切都将很美好。其他的总统和他则大大地不同,尼克松让我经常处于尊敬与畏惧的边缘。克林顿喜欢把自己当成焦点,让人们随他去感受他的感受——他的发怒或受挫以及他的思考过程。因为自我感觉充满信心,里根总是愿意引导人们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里根曾有意无意地遵循着特迪·罗斯福在本世纪初设定的某些传统,而后又受伍德罗·威尔逊的熏陶,继而是受富兰克林·罗斯福和约翰·肯尼迪的影响,而不断地改进提高自己。他们中的每一位都信守一条最根本的原则:即领导者必须鼓舞人民对未来充满信心,只有真正地使自己相信未来,才会让追随者义无反顾地拥护你,因为乐观是具有感染力的。
罗纳德·里根6 罗斯福般的风范(3)
对思想和直觉的依赖
里根从不曾把自己假扮成一位知识分子,也不难为自己去读那些政治哲学著作,然而里根思想对全世界的影响可以同20世纪末任何其他的政治领导人相媲美。据说玛格丽特·撒切尔曾言:“他的脑子里只有五个到六个想法,但它们是百分之百的好点子。”其他人也许会怀疑这些思想的质量,却不曾质疑过它们的影响力。
在政界,几乎没有哪一种政治观点完全是政治家自身智慧的结晶。偶尔也可能会出现富兰克林·罗斯福这样的总统,在喧嚣中回避几日后,便设想出向大不列颠提供军备武器这样有创意的计划。但罗斯福早年在大萧条时期的政治意向大多受那些已失势的自由党人、教授和他任职于华盛顿后的追随者们影响,罗斯福很聪明,知道如何从他们的智慧菜单上精选佳品。同样,作为总统,里根也很幸运,保守派运动虽遭失败却积累了大量宝贵的政治决策经验。在20世纪70年代末的政策论战中,一些智囊团纷纷发动智力攻势,包括胡佛协会、美国企业协会以及遗产基金会和卡图协会,他们中的学者和保守派的思想家确实推出了不少有新意的思想,和罗斯福一样,里根懂得如何从他们中间择优录取“上策”。
我曾目睹过一个计划的形成,一直到最后才搞明白它的效力。1983年春,里根已上台两年,他再次投入到与议会就他所提出的增加国防开支问题的争论中。为了取得民众的支持,里根想要在黄金时间通过电视发表演说。
我们开始积极准备,讲演撰稿人和政府的国防专家聚在一起筹划草稿,作为联络主管,我的工作是在说服电视新闻网直播讲演的同时督促草稿的拟定。
冷战期间,新闻网随时向准备谈论国家安全问题的总统开放。但这一次他们却拒绝了,理由是里根的讲演话题听起来像推销他自己的国防预算。“他的新闻能有效力吗?”华盛顿办公室主任逼问我说,“否则纽约方面是不会放弃播出那些等同于大宗广告费的娱乐节目,而给总统一个免费的镜头去游说议会。”
我们的草稿拟定计划还迟迟没有进展?熏但吉姆·贝克说最后一刻来自于国防安全委员会的神秘插曲一定会产生新闻效应,“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他神秘地眨眨眼睛,后来得知,新闻网同意直播里根讲演的条件是我们必须承诺要有新闻价值而且要由他们预览一下讲演内容,我们需要确保的是办公室主管们不能将演讲内容提前透露给他们的记者,以免总统讲演一事被抢先报导。可这种非正式的安排无疑会使我们冒点险,我认为对于这么重要的新闻,简单的承诺是不足为信的。
因为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们开始有推诿之词,我于是生气地对贝克说:“看吧,吉姆,现在需要你亲自打电话向他们保证我们的演讲会有百分之百的新闻价值,这些人不是从我这儿买新闻,他们很可能从你那里拿走新闻。”贝克亲自打了电话,极力推销说总统的出其不意将会是一个大新闻,新闻网方面于是同意了。对这个决定他们从没遗憾过。
演说发表的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我们几个人,迪克·达曼、肯·杜伯斯坦、克雷格·弗勒、拉里·斯皮克斯和我,一起被叫进军事情报室。那里,国家安全委员会顾问比尔·克拉克和他的助理巴德·麦克法兰最终揭开了那段神秘的插曲。我们全都惊呆了: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里根总统在没有经过政府内外的充分讨论的情况下,提议为美国建立覆盖全国的导弹防御体系!
在总统的演说中,有关这项战略防御计划的可行性和耗资只字未提,会有人知道答案吗?我们大为震惊的是如此一项宏伟的计划竟然在公布实施前未经过政府内部的充分讨论,不消说,议会的头儿们,像皮特·多米尼基也一定会非常愤怒,他们本指望这个演讲会解决国防预算之争,战略防御计划无疑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国务卿乔治·舒尔茨也吃惊不小,他也只是在演说前才得到消息,据说他反复说道:“我们没有技术发言权”。参谋长联席会议海军上将詹姆斯·沃特金斯后来说:“现在不是我们对外宣布的时候,因为一些必要的政策基础仍未建立。”
但那时那刻,我们的第二个猜测只能靠等待证实。现在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赶快通知议会、政府的其他部门和外国政府,确保白宫的新闻发布会和新闻信件已准备完毕,还要联系上像基辛格这样的朋友,我们的九位高手。既然总统已经做出决定,我们必须执行。
不久,试图掩盖战略防御计划出台的秘密行为造成的后果很快反弹回来,困扰着我们。议会相当生气,新闻界蒙头转向,同盟者目瞪口呆。一些科学家和核专家立即攻击这次决定是里根的“荒唐之举”,因为他们是在此消息公布于众之前的一刻钟才得到通知。专家们认为导弹防御是多说几十年以后、少说几年以后的事。即使有一天我们能够建立起一种微型的防御体系,也将耗资巨大,并且破坏核平衡,从而把全世界推向与苏联争霸的边缘。
亨利·基辛格本打算安排一次公众演说以支持里根为增加国防开支而做的倡议,但是现在他确实不知道该对导弹防御持何种态度,便只好取消了原计划。评论家和漫画家也开始抨击我们,他们声称这一举动是来自好莱坞的科幻,是里根自己的“星球大战”,导弹防御从公布的那一刻起便在国会山引起了骚动。
然而,里根的这一决定却得到世界上另一个地方的严正关注,它就是莫斯科。而这正是此项决议具有长久意义的价值所在。来自苏方的消息说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们,从米哈伊·戈尔巴乔夫算起,得到这一消息便陷入恐慌和混乱,他们不能确信美国是否有能力执行此计划,但却知晓自己根本做不到。所以他们关心更多的是此项计划是否能够执行,而非它是否将会执行。很显然,苏方已经意识到他们在这场美方挑战赛中注定是败者,所以为了避免一败涂地,他们主动放弃了参赛资格。
前苏联外交部长亚历山大·彼斯莫特尼克在1993年举行的普林斯顿大学会议上提出“战略防御计划使我们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境地。”他认为这项决议无疑加速了苏联解体的进程。1998年,吉姆·贝克谈到里根时说:“我认为总统是把战略防御计划看成施加给苏方的无法承受的压力,看来他完全正确。”玛格丽特·撒切尔用更强有力的语气说:“战略防御计划的出台使军备竞赛最终结束,因为苏联是无力与之抗衡的。”在她看来,实施战略防御计划是里根最突出的政绩。
我怀疑换了里根之外任何一位总统,战略防御计划还是否有可能出台,其他总统一定会事先在政府内就该计划进行讨论,这无疑会遭到五角大楼和国务院的强烈反对,尤其是实施它开销之大,结果注定是秘密被泄露,有关专家将对其批得体无完肤。里根的国内事务高级顾问,像麦克法兰和科学顾问杰伊·基沃思是明白这一切的,而且帮助策划它的出台并将秘密保守到最后一分钟。里根总统是幸运的。
政府内部是否也有人因为没有事先得到通知而受刺激呢?当然,我就是其中之一。其实政府每一次政策出台之前都要经过反复讨论和验证,这一原则至今仍是制定政策的最佳途径。那么里根这一次的行事方式对我们更有利吗?现在回想起来,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若不是消息被封锁得滴水不漏,战略防御计划这枚炸弹对莫斯科的威慑力就会大打折扣。冷战也许还要再持续几年。
战略防御计划一事反映出里根总统对其直觉和美国才智的信赖,赫德里克·史密斯曾在其所著的《权力游戏:华盛顿的运转》中写道:1979年里根和他的内务顾问马丁·安德森参加了在科罗拉多北美国防司令部召开的一次短会,其间他似乎获得了某种领悟:如果苏联发射导弹进攻,作为总统的他只有两种让人无法接受的选择:一是导弹对抗,二是坐以待毙,幸好核物理学家爱德华·特勒为他指出了第三条路——建立导弹防御体系。接下来里根便忙于一系列秘密会议,研究此事并最终下定决心实施战略防御计划。他深知自己是在凭直觉行事,但常识告诉他战略防御计划也许可行,冒险是值得的。争议仍在继续。即使有一天(我们盼望着它早日到来),美国能建立起有限的导弹防御体系,专家们也还会对其可行性、稳定性和巨额花费产生质疑。虽然作为军事武器的战略防御计划有诸多的缺陷,但是作为外交武器的战略防御计划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对直觉的依赖以及冒险的精神构成了里根的领导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去实现大胆的设想,同时使整个国家团结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