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失去了连任总统的机会。他上任的头一百天是他在国内政治舞台的初次亮相,这一百天造就了他在任期间的公众形象。
福特怎么了?为什么他的总统生涯如此短暂?为什么他不能东山再起?这儿有三个相互关联的故事,每个都为未来领导人敲响了警钟。
1.意外星期天
1974年9月8日,星期天早晨,也是福特上台后的第30天,白宫召集记者说总统要举行一次秘密发布会。总统精心选择了六位亲信顾问先进行讨论,没有记者与会,所以外界对其内容全然不知。那天上午八点钟,福特在圣约翰的圣公会举行了圣餐礼拜仪式,这是总统在拉发埃特公园对面做礼拜的地方。回到白宫以后,总统召集国会领袖们发表他的演说,在差几分钟10点的时候,他的新闻秘书杰里·特霍斯特拿着一封信走进了总统办公室,信的内容让他震惊,但暂时保密。
上午11?押00整,远处教堂的钟声回荡,福特对毫无心理准备的人们发表了他任职期间最重要的讲话:“女士们、先生们,我郑重宣布,我觉得我应该向你们宣布,我的美国国民们,在我的心中、在我的意识里我认为我要做出一项正确决定。……我,杰拉德·R·福特,美国总统,根据宪法第二条第二款赋予我的豁免权,豁免理查德·尼克松对美国已经犯下的或可能犯下的或参与的一切罪行,给他完全的自由……”
在福特签发正式公文以后,理查德·尼克松立即在圣克莱门蒂发表讲话,接受豁免。很显然,尼克松只承认对水门事件处理不当,并没有如福特的顾问所希望的那样承认他犯过罪或掩盖罪行。尼克松得到了他的律师所要求的一切,既完全彻底的豁免、毫无罪状,以及对他的磁带、录相带有自主处理权。
福特现在放松了,他离开了办公室,下午去伯明森林乡村俱乐部打高尔夫球,他的第一个球还没入洞,就一定听到美国大地上空滚动的晴天霹雳。美国人并没有为豁免惊得目瞪口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公愤。对大多数人来讲,星期六晚上的大屠杀还历历在目,而福特的“意外星期天”却豁免了尼克松,掩饰了他的秘密与政治背叛。在福特演讲完一个小时后,白宫法律顾问菲尔·布肯在发布新闻时,白宫的电话已经接连不断了。特霍斯特的助手查询了白宫的电话交换机,在布肯的发布会还没结束时,就小声对他说:“事情很糟,反映情况是8∶1反对。”
那天晚些时候,特霍斯特发布的内容见报后,骚乱升级。经过一夜的思索,特霍斯特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一个月之后,给总统写了一封辞职信,“我不能完全支持您在前总统尼克松在未被判有任何罪名之前就完全给予他豁免的这一决定。作为您的发言人,我不能令人信服地为那些有意逃避越南战争的年轻人给予完全豁免的行为辩护,同样不能为在尼克松水门事件中被指控有罪,甚至已经入狱的谋划者、参与者给予豁免的行为辩护。”
在尼克松被豁免的短暂时间里,福特差点儿失去了人们对他担任总统的信任。第二天,在匹兹堡,他第一次受到人们的嘘哄,一些示威者喊道:“福特下地狱!福特下地狱!”一位站在机场的护栏旁的工人告诉记者:“哦,那都是讲好了的,他对尼克松说:‘你让我做总统,我赦免你。’”第二天,在北卡罗莱纳州的派因赫斯特,福特遭到了人们的嘲讽,在一些自制的牌子上写着:“福特的豁免藐视正义”,“狡猾狐狸福特”等等类似的字样。《纽约时报》派出盖洛普民意测验分队,深入现场,调查结果表明福特的支持率一夜之间从71%降到49%。
水门事件之后,久违的恶意中伤又向新闻界铺天盖地地袭来,特霍斯特的辞职又给记者们提供了弹药,使他们得以大肆谈论如果总统有他的新闻署长一半的良心,就不会做出如此无理的行为。正如记者路易斯·汤普森所说:“水门事件、越南战争后,我们经历了白宫和新闻界关系最微妙的阶段,官方发言的真实性遭到质疑,其中很大程度上是尼克松的人对新闻界的态度,我们真是有口说不出。”记者们要求知道尼克松和福特之间的“秘密交易”,结果很快人们就了解到,实际上尼克松白宫办公厅主任艾尔·黑格和当时的副总统福特进行过一次关于豁免可能性的谈话。这是个爆炸性的新闻。黑格与福特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还是个谜,然而也有阴谋分析家既不认为李·哈维·奥斯瓦德在达拉斯是个人行为,也不认为福特在豁免这一问题上是个人行为。
福特有力地说明了他从来没与黑格在关于豁免尼克松的问题上达成任何协议,而且身为一国总统,他是出于理性和国家利益行事的。为了平息舆论压力,他还做了一件自林肯以来没有任何总统敢做的事:他自愿走到国会委员会面前,发誓他的行为光明磊落。这一行为对尼克松下台后重建政府与国会之间的关系起了重要作用。他的朋友和顾问,我也在内,完全相信他的话。杰里·福特与黑格有私人交易对我们来说是难以相信的,即使按福特的性格,那也不可能,他没有必要去做这笔交易。福特清楚一日风云就可以摧垮尼克松,与黑格做秘密交易也于事无补。
即使这样,豁免一事在政界引起的风波严重削弱了总统的力量。在他宣布豁免不到两个月,在1974年的国会选举中,选民几乎全投了民主党候选人的票,共和党候选人再次成功的希望在尼克松辞职又被豁免后几乎成为泡影。著名的“1974年水门事件派”给国会带来一批自由的生力军,这些新成员是加里·哈特、蒂姆·沃思、戴尔·邦普斯、约翰·格伦、克里斯·多德、保罗·西蒙、汤姆·哈金、保罗·松加斯、马克斯·巴克斯、帕特·莱希,还有吉姆·费洛里奥。
新的民主党国会议员在福特背后不断滋事,在国会中以291对144的多数席位使福特在立法方面非常为难。国会早就开始诋毁尼克松是“皇帝总统”,现在势头更加猛烈声称总统在经济、社会、国际关系等方面控权太多,国会不止一次地强迫福特收回政令并多次拒绝妥协。福特认为他最好的武器就是否决,他比现代任何一位其他总统都更多地行使了否决权,在两年零五个月的时间里否决了66次,其中有12次国会再次否决了总统的否决,其余基本上是双方相持不下,国会也有些人投票表示想让总统来与国会对话,但更多的人认为总统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也还没有忘记豁免一事。在1976年大选中,吉尔·卡特和罗纳德·里根都就这一问题对福特竞选形成牵制,那年夏天,福特在共和党首战提名选举中落败出局,此后就再也没赶上来。
从内部看,好像在福特执政的29个月中有28个月,他带领这个国家艰难地向前迈进,对尼克松的豁免缩短了他的政治生涯。
杰拉尔德·福特4 一个有个性的人(4)
这段插曲给予领导们什么样的启示呢?
习惯的看法是靠不住的。大多数观察家认为福特完全被误导,甚至很愚蠢,才发布豁免令。他们说福特的这一举措至少应该等到尼克松被指控承认自己有罪后。不豁免结局能更好。
其实不是这样,不管从道德上讲还是从实际上看,福特豁免尼克松的决定都是从国家利益出发的。参议院议员休·斯科特说,“看在上帝的份上,适可而止吧。尼克松已被吊起来了,我看好像不该再让他溺水或分尸了。”福特看到,如果尼克松真被指控有罪,律师们将会有权查看他的磁带、录相带,这将会持续几个年头,这不仅仅是豁免前总统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让新总统继续有管理职能。
在尼克松辞职后短短几周的时间里,福特政府已深陷于水门事件的泥潭之中。尼克松刚下台,他的一些亲信就试图毁掉他所有的磁带和记录,是哈特曼明智地阻止了他们的行动。这时有必要让福特自己决定怎样处理关于尼克松的文件,如果他留给尼克松任何回旋余地都会使他自己被指控有包庇罪,会有接下来的一系列控告,使总统陷入困境,国会和政府都将卷入其中,最后只能是白宫的瘫痪,就像福特那天早晨给国会领袖打电话时说的那样,豁免是快刀斩乱麻的最好办法。
福特还总结说他和大多数的美国人都不想把尼克松送进监狱。如果控告的人胜诉,他必须介入,为什么要等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呢?为什么不早些下手?早比晚好,尼克松身体状况严重下降。一旦福特下定决心,认为豁免已经不可避免,他的良知在告诉他必须马上行动,当总统的福特最大的心愿就是拯救国家,豁免是惟一救治国家的方法。在上述所有问题上,他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豁免是他做出的正确抉择。
是新总统实施他的决定而不是决定本身让他跌了跤。他的新闻助理约翰·胡申说,“这个决定的发布就像宣布珍珠港事件。”作为一名正在学着做总统的人,福特没有对可能在群众中引起对总统最有争议、最敏感指责的行为做好充分思想准备。实际上,他把新闻媒体和大众引向了相反的方向,福特听到就任副总统的消息时,他曾问过,尼克松的接班人是否有权阻止任何犯罪调查或者阻止对前总统的指控,“我认为大众不会同意的。”他自言自语地说。
就群众的反响而言,直到8月25日豁免之事仍未了结。福特的新任副总统纳尔逊·洛克菲勒告诉《新闻发布会》节目说,在他看来,理查德·尼克松已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应该免遭指控。福特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在三天后举行,合众国际社记者海伦·托马斯直截了当地向他发问,问他是否同意洛克菲勒的观点,福特说,他已经“在此问题上祈祷上帝请求指点。”福特接着补充说:“直到采取任何法律程序,才能有指控、陪审团才能进行诉讼,我认为现在我作出认何承诺都是不明智、不合时宜的。”换言之:也许有一天但不是现在,我会考虑豁免问题,除非直到尼克松被指控,否则这个问题将不被提出来。当时福特已经为最后豁免透露了一丝信息,但对大众和总统身边的人来说,好像要几个月后才能发生。
福特的思想正在转变,两天后,他对他的三个亲信哈特曼、布肯和杰克·马什说他想马上实施豁免,他们都惊呆了,他为什么多次发出信号给对方?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在背后,他们还在说想劝阻他,但他们都知道,总统已经下定了99%的决心,而且他一旦决定,很难改变。“实际上,没有人绝对赞成,也没有人坚决反对,”哈特曼写道。显然,只有黑格期望提前豁免,而记录上显示他决定退出讨论。
总统身边最亲近的顾问也没有得到任何暗示他要干什么,可以想象星期日上午当成千上万的美国人正在教堂礼拜时,福特通过广播宣布豁免令,人们会多么吃惊。大家都很清楚新闻署长特霍斯特突然辞职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由于总统发表声明,却把他蒙在鼓里,36小时之后他才得知此事。总之,对这个声明人人都感到吃惊。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正从华盛顿市区一家饭馆出来,听到播放关于尼克松的“周末之夜大屠杀”的内容,我还记得当听到汽车收音机播放关于豁免时我差点儿在弗吉尼亚的一条后街上翻了车。他的下属、国会、媒体和公众都感到困惑,甚至可以说是极度愤怒。
民主政治中的确有领导人出奇制胜博得了公众的喝彩,如艾森豪威尔第一次竞选之后的朝鲜之旅,肯尼迪的登月计划以及尼克松访华。戏剧化的声明获得了极大成功,让他们不禁沾沾自喜。可那些都是好消息,所以给人们带来惊喜。而福特的声明却另当别论,通常当白宫的决定会引起争议或要以牺牲国家利益为代价时,高明的总统总是先做几个星期甚至是几个月的前期工作,以便让公众在心理上做好准备接受声明。
有一个尽人皆知的例子,林肯在1862年夏天决定签署《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但他却一直把这份宣言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直到联邦军队在战场上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给了他可以把全国统一起来的资本时才把它公之于众。同时,他在此前也给了公众许多暗示,其中包括公开发表了致霍勒斯·格里利的一封信,为宣言的公布打下了伏笔。邦联军队在安堤坦河的重大伤亡是他盼望已久的良机,决定九月份公之于众,可即使这样又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在次年一月才正式签署这份宣言。林肯深谙公众心理,他耐心等待时机成熟,直到水到渠成才行动。
无独有偶,富兰克林·罗斯福在1937年就预见到美国很可能被卷入欧洲的战争,但他没有鲁莽地签署一系列总统令,因为他清楚美国人认为自己远离欧洲战场,还蒙在被里酣睡,是不情愿被人拉下床的。所以他慢慢地唤醒公众注意外面世界的危险,提醒他们为最后的牺牲作好准备。批评者指责他误导了国家、向人民说了谎,让公众跟着他的指挥棒转,他本人日后对此也供认不讳。但大多数历史学家公正地认为罗斯福的最大功绩之一就是渐渐唤醒了处在蒙昧状态下的国家,使美国在心理上和军事上都作好了参战的准备。这样当日军偷袭珍珠港时,美国才有可能采取如此快速的反应,以巨大的爆炸当量改变了战争进程。
如果福特愿意按类似方法行事,想个周全的策略并不难,比如他可以在九月的新闻发布会上指出尼克松未来的命运给了他很大压力,而他尚未想出好的解决办法。然后他可以阐明为什么立即豁免符合国家利益,然后再提出三个其他方面的理由,这样可能引发全国性的辩论。无疑《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这些报纸会大力抨击这一观点,民意测验的结果可能也表示反对,但总统可以引导这场争论,最后谅解的主张越来越为人们所熟悉,直到最后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些起关键作用的少数派,包括南方民主党人、副总统洛克菲勒和其他一些人会支持这种做法。但即使在这种政治环境下,匆匆宣布豁免也会遭到非议,甚至可能引发局部激烈的反对,但绝不会达到动摇总统位置的程度,那样福特就达到了最终目的,但仍需采取迂回的策略给公众以准备,要是他那样做的话,可能仍能继任总统。林肯和罗斯福是深谙此道的。
可不幸的是,仓促地宣布豁免使白宫没有时间考虑怎样向公众解释,福特只是在私下里说过,尽快宣布豁免是因为他和别人还要做更紧急的事情,可是他却没有在公开场合谈及这个最关键的原因。后来他在论坛上解释说他当时刚刚上任,问题堆积如山。“但那时每天还要拿出四分之一的时间听取白宫和司法部门的律师意见,以便对尼克松案的磁带和文件做出正确处理。”福特在他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本以为会被问及引人注意的经济问题和即将在海参崴进行的与勃列日涅夫的峰会。可谁知“90%的问题都是关于尼克松的。当我走回椭圆形办公室时想,'这不公平,我应该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到为2亿5千万人的服务中去,而不该把25%的精力用在某一个人身上。'因此我立即着手展开了豁免调查。”
但他并没为自己的做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