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意愿选择很多其他职务,直到迈克·迪沃成为白宫顶尖高手为止,情况一直如此。德怀特还给我留下了他是个好人的深刻印象。
离开尼克松的白宫后,德怀特·恰宾进了牢房,在监狱栏杆的叮铛声中,他的政治生涯结束了。有几个年轻人因为为美国总统工作或在总统身边工作而毁了自己的生活,他是其中之一。德怀特的罪行在于他雇佣唐纳德·赛格瑞提在1972年总统竞选中干了一系列肮脏的骗局,然后又就此事向大陪审团撒谎。他在监狱里待了6个月,出狱后,尼克松的一些好友帮他找工作,他后来继续取得了其他成功,但他从此从国家政治中销声匿迹了。在里根政府工作时,一天下午我邀请德怀特和其他几位尼克松的校友来罗斯福套房给我们提一些建议,他们立刻被人认了出来。里根的一些心腹朋友警告我永远不要再犯那个“错误”。他们既不喜欢德怀特,也不喜欢他随身携带的行装,更不想让新闻界在白宫里见到他,这是多残酷和多不可思议。
与那些付出高昂代价谋取一份为尼克松工作的人相比,德怀特的最终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埃吉尔·巴德·克罗、杰布·马格路德、唐纳德·赛格瑞提后来都进了监狱。相信如果没有白宫滋生出来的威胁恐吓气氛、属下要唯命是从的苛求,他们就不会走上这条路。这种威慑力始于上层,经白宫办公厅主任“尊敬的高级刽子手”的办公室又得以强化。或许你资历较深,还可以蔑视上面的指令,如果年轻,职位低,就只有服从。霍尔德曼办公室来电话,你必须马上接,行动要敏捷,不能怀有任何疑问,即使知道这是违法的,也得执行,正如德怀特那样。
我不清楚事情是怎样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鲍勃·霍尔德曼1973年被迫辞职后,我觉得他不像我听说的那样令人畏惧,他很细心,很和气,是一个好父亲,有一个令人称羡的家,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为克林顿工作后,他写了封信给我,礼貌地表示他愿尽量帮助我,我们的谈话非常投缘。
后来我发现,作为总统办公厅主任,他经常修正、忽视尼克松那些最疯狂的命令,他知道那是总统丧心病狂时才下达的,等他平静下来,就会改变主意。他对查克·科尔森十分反感,当总统那些疯狂的命令下达后,科尔森不但雪上加霜,而且还兴高采烈地去执行,从来不给霍尔德曼插手的机会,被水门事件毁了前程的霍尔德曼最有权利向尼克松迎头痛斥,可他把一切都深藏在记忆之中,静静地摆脱了尼克松给他带来的影响(科尔森也改变了生活,成为监狱长,帮助了许多遇到麻烦的人)。
1990年7月,总统图书捐赠仪式上,站在霍尔德曼身边,我发现总统和他互致问候时,竟然没有认出他!20世纪60年代我不晓得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竟把霍尔德曼这种体面人变成白宫的铁腕?政治可以扭曲人的灵魂,特别是在风云变幻之际,无论是尼克松,还是霍尔德曼都难以幸免,可霍尔德曼心中牢记:作为白宫办公厅主任,他的工作就是替总统卖命。
起初,霍尔德曼工作的高效率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海军服役期间,我已学会以每分钟为单位作出行动反应,他的这伙人却要求你以每秒钟为单位作出反应。如果送来的文件袋上有一个红色标签意味着你该把它放在文件堆的顶部,迅速阅览;有两个红色标签,你就得扔下手头上的一切工作,专心审阅。每天都有大量带有红色标签的文件送来,有些直接来自总统,有些以霍尔德曼备忘录的形式定期送至。我们的工作就是执行命令,不能问是怎么回事儿,只管把它做好。所有的文件呈送总统之前,必须先送交总统工作人员秘书布鲁斯·克利,他再交给别人“斧正”,然后才递交总统。如果文件应该在晚上呈报总统,下午时,就要把它放进文件袋中,否则,你必须说明理由。清晨,你匆匆赶来,等到工作结束才能离开,第二天,又有更多的工作在等着你。会议要简明扼要,要求每个人充分理解自己所承担的职责。未经智囊人员修改,即使是重要的发言稿也不能交给总统;未经作者的签收,对一些公众事件的建议性稿件也不可以呈送总统。
霍尔德曼年轻的助手们被称作“海狸巡逻队”,他们常常事先不通知就进入你的办公室,索要你昨天该完成的文稿,或要求你解释他们文件清单中第“413项行动”,你是怎么做的。只有你的级别足够高,才能把他们赶出办公室。有时“海狸们”尽力查找错误的记录。早年的政府运作方式,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克利带着总统的命令和要求,站在帕特·布坎南门前,经布坎南修改后,立即返还。布鲁斯清楚,帕特不是一个可以敷衍了事的人:布坎南在尼克松在野时就跟着他,而且已获得了总统的充分信任。布鲁斯自己只属于“海狸巡逻队”的一员,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等待帕特,帕特一脸认真相,通览文件,改动认为不妥之处,又仔细研究一遍修改稿,布鲁斯讨好地说:“我想这回总可以了吧!”楼下很远就能听到布坎南的喝斥声,当时他正痛骂克利,告诉他永远也不要到他的办公室里来,据我所知,他就再也没去过。
如果你没有布坎南那么高的职位(并且孩童时代就以打架斗殴而著称),你就得小心谨慎地拍霍尔德曼的马屁了。这有一个好处:尼克松执政期间的白宫最有效率、办事最周全,尽管也有小的疏忽、贻误了期限等等诸如此类的失误。从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看出,许多总统,尤其是克林顿执政早期,要是辅助班子纪律严明的话,他的效率就会高一些。
尼克松执政大多数情况表现为热衷于取胜、操控每个细枝末节,像火车一样准点运行,只是做得太过头,已经不是有效率了——要是那样还算出色,而是变成一支海军陆战队。这个体制先是自上而下运行,不容许下层人员有异议,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你可以滚蛋!但哪一个年轻人乐意放弃白宫的工作?
尼克松曾为自己搭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白宫班子而自豪。既然招募了优秀的年轻人,总统和上层官员就应该看到他们的纯洁无邪,而不去利用他们的幼稚。20多岁的年轻人,有机会在世界上最风光的地方工作,可能会因此而鄙视周围的一切而变得趾高气昂。在白宫的那段日子,我也曾目空一切、踌躇满志,执著地追逐“升迁”的时机。家里人和朋友难以忍受我,这不足为奇。
很幸运,没有人教唆我去干违法、缺德的事,也许他们认为我不会去做或者是心肠太软,盛着毒药的夜光杯也没有迷倒我。其他的人像恰宾和克罗那样高尚的人,深陷其中,他们被指令去干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成为同谋,他们以为这符合游戏的规则,最后作茧自缚,进了监狱。可以确信,如果没有上司的命令,恰宾绝不会参与这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并去作伪证。白宫要求他们效忠的是团队,而不是法律。
与和谐的工作或挂出法律招牌相比,政治更能搅乱人的情感。那些玩弄政治手段的人,尤其是想往上爬的人,都清楚这是一个艰辛的历程,“欢迎到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我们常用这句话说给到白宫为尼克松工作的新成员,长时间混迹于官场的政客懂得这些规则的含义,尽量避免被扯下面具或听到哨声还在打横。老手知道怎样使自己摆脱麻烦,新手却不谙此道,教练把队员送进赛场,心里明白他们会被淘汰出局,却指挥他们从背后袭击或欺骗对方的四分卫,这种行径应受到严厉斥责。可这种情形恰好发生在尼克松执政期间,恰宾和克罗因此而遭牢狱之灾。
尼克松绝非是最后一个置手下性命于不顾的总统,比尔·克林顿应为同样的事而有罪恶感。尼克松总统最大的罪过是创造出威吓统治和期待文化,即让最棒的年轻人为他上刀山。年轻人受到伤害的状况不仅限于尼克松任期,许多无辜的年轻人殒命黄泉。
理查德·尼克松3 下野探源(8)
欺诈的白宫
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调查研究人员和记者都想弄清楚1972年6月发生的水门事件是否由尼克松亲手导演,事先知情。但是他一直否认,所以无法核实,现在问题有点离题了,不管尼克松是否知情,他都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因为他创造了这样一种氛围,手下以为这就是尼克松期待他们做的。
如果不是尼克松制造了欺诈的白宫,发起了与对手间的斗争,真的也好,想象的也罢,水门事件或许不会发生,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他给自己所信任的小圈子里的人这样一种错觉:见不得人的欺诈行径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这就是他们共同的游戏方式,在敌人没有用它来对付你之前,先发制人,他们对水门事件的看法与维多利亚人对通奸的看法一致:罪行不在于干了,而在于被当场捉住。
目前,全部的欺诈行径已被曝光,霍尔德曼死后谈到1994年出版的日记,仍令我震惊,其中记载了一份份尼克松下达给手下的可耻的命令,可悲的是只有几个尼克松手下的工作人员了解内情。乔治·舒尔茨如果知道,他会阻止他们,也许会辞职。在后来里根时期的伊朗门丑闻中,他果真这么做了。但尼克松有一个私人小圈子,像舒尔茨、加门特、普赖斯、萨菲尔和莫伊尼汉等正直的人都可能起过疑心却无法核实。莫伊尼汉在尼克松执政的最后阶段曾说:“最好的政府?见鬼去吧!”
我发现霍尔德曼是一个敢于直言的人,许多命令一定被修改过,他在日记中概述了与总统的谈话:
1969年7月21日,尼克松命令让“一个不可告人的欺诈”小组参与“在困境中采用常规斗争行动,打击反对派,在他们阵营中培养间谍。”
1969年11月3日晚,就越南问题,尼克松面对全国成功地举行了演讲,他命令,在投入印刷前,把“一百多个恶意电话”打进《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攻击其社论。
1970年3月4日,尼克松发出“奥布赖恩行动”命令,对民主党新主席拉里·奥布赖恩采取行动,收集他的丑闻,整垮他。两年后,水门事件的核心集中在奥布赖恩的电话窃听上。
1970年3月10日,尼克松告诉霍尔德曼他需要组建一个新的进攻小组以“确保通过美国国税局等机构,对民主党领导人进行全面有效的攻击。”
1970年4月9日,尼克松指使两名向埃利希曼汇报情况的密探诬陷肯尼迪、马斯基、贝赫、普罗克斯迈尔等参议员“吸毒”,阻止他们作为最高法院候选人。两个参与调查的人都是前纽约市的警员,其中一个曾窃听过专栏作家乔·克拉夫特。后来被查实两个人都是水门入室案的主角,曾秘密给作案者提供赃款。
1970年7月25日,尼克松命令手下“除掉”电视节目主持人切特·亨特利,他认为这对其他评论员能起到威慑作用。
1970年9月12日,选举中期,尼克松下令对约翰·加德纳领导的同道会渗透,竭力使其左倾,并成立了一个假的极左派的组织,颂扬民主党候选人激进的行为,使他们的“激进自由主义”更加激进。
1970年11月25日,尼克松命令一个假的自由阵线组织发出一封支持马斯基的信,这样做深深冒犯了南方的选民。
1970年12月5日,尼克松看到由科尔森秘密跟踪监视参议员肯尼迪,并为能拍下他在巴黎和女人在一起的照片而兴奋不已,又把这透露给新闻界和国会。
1971年5月28日,面对即将来临的1972年大选,尼克松想长期监督肯尼迪、马斯基、汉弗莱,内容包括“自1962年以来我们发现的有关私人财政、家庭等问题”。
1971年6月23日,尼克松想调查纳税情况,全面审核克拉克·克利福德和反对战争的鸽派人物主要的支持者们。
1971年9月13日,听到美国国税局调查他朋友比利·格兰汉姆后,尼克松指使手下让国税局调查民主党主要捐款人和社会名流。
霍尔德曼在日记中没有记载其他更多发生在水门入室案之前的丑行,但有一封信记载了在新罕布什尔州初选前诽谤参议员埃德蒙·马斯基反对某一少数民族,搞种族歧视。1972年大选中马斯基的选票已超过尼克松。尽管马斯基情绪激昂,予以否认,当时纷飞的白雪落在他身上,似乎也在为他喊冤,但“喊冤叫屈”也并没有保住他初选和候选人资格,只剩下尼克松和实力更弱的对手乔治·麦戈文。霍尔德曼在日记中很少提到唐纳德·赛格瑞提,这个白宫招募来的年轻人,搞了一系列愚蠢的政治破坏、监视活动,据《华盛顿邮报》披露,他最终进了监狱。
更为重要的是,霍尔德曼没有完全说出尼克松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对国家公民自由权利的大肆侵犯。正如前文提到的,白宫开始走上一条对国家安全人员和记者进行搭线窃听的不光彩之路。1971年6月13日,在尼克松女儿翠西结婚后的一天,尼克松早上醒来看到有关《纽约时报》头版五角大楼的一份秘密报告,报道了美国是怎样卷入越南战争的。这时是尼克松执政前期,他起初无动于衷。据史蒂芬·安布罗斯说,是基辛格使他认识到这种泄密危害了国家安全,很危险,很可能阻断与中国和越南北方和谈人员交往的渠道。基辛格指出丹尼尔·埃尔斯伯格博士是主犯,告诉尼克松不能坐视不管,并且说:“那将表明你的软弱,总统先生。”这些话自然激怒了尼克松。
尼克松马上命令联邦调查局调查埃尔斯伯格,政府提起诉讼,以防止更进一步的报道;用测谎仪对涉嫌泄密人员测试;对乔治·邦迪等在国外的其他人员作忠诚调查;设法从布鲁金斯研究院取回原稿,他们一直认为原稿藏在那儿,尼克松告诉霍尔德曼:“他妈的,我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一定把原稿“从布鲁金斯研究院”拿回来。”
联邦调查局拒绝调查埃尔斯伯格,怒不可遏的尼克松对埃利希曼怒吼道:“如果他妈的政府里没人去管“泄密”,我们自己去干。你马上在白宫成立一个小组,让他们暗中控制事态的发展,想尽办法,阻止它。”当年7月,埃利希曼把任务交给两个年轻人,巴德·克罗和大卫·扬。他们在老办公楼的地下室开了一家店,门上标挂“管子工”,实际他们就是防止泄密工作小组(扬是惟一一名没有卷入非法行为的防止泄密工作人员)。
尼克松就是这样在政府里另立政府,白宫里的欺诈行为带来严重的后果,1971年后半年,防止泄密人员派出了一个小组,闯入加利福尼亚一个精神病科医生的办公室,拍照埃尔斯伯格的病历。尼克松认可了这种非法闯入——至少应该这样认为。尽管他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加以掩饰,他清楚,如果现在“触犯法律无论轻重”,将来都有可能遭到弹劾。他有自己得意的情报机构,直到伊朗门丑闻期间,奥立弗·诺斯和约翰·波因德克斯特闯入公众的视线,我们才再次开了眼界。
理查德·尼克松3 下野探源(9)
在尼克松阵营中,防止泄密工作人员的影响不知不觉地在加深,几乎难以觉察。1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