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瓮声瓮气地答道:“巴特尔。”康熙并不在意对方的无礼,手一挥,示意双方开始。
张玉祥将上身褂子缓缓脱去,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将发辫盘在头顶,向对方略一抱拳,两人便呈骑马蹲裆式对峙着,又做了一些如雄鹰展翅一般的跳跃动作,都在试探对方,以找出对方的弱点。相比体型而言,张玉祥差了一截,虽然也算是虎背熊腰,但是毕竟年纪较对方为轻,分量上还差一点。
相持了一下,张玉祥首先抢将入去,用右手扭住巴特尔,探左手插入巴特尔交裆,用肩胛顶住他胸脯,想将他直托将起来,不想巴特尔站立如脚底生跟一般,而且巴特尔的体重也远超过张玉祥,张玉祥试了几下,竟都撼动不得,张玉祥心喊了一声糟糕,这时巴特尔也开始反击,左手拿住张玉祥的腰带,右肩抵住张玉祥的头颈,右手顺势插入其胁下,以其神力,居然将张玉祥举了起来,张玉祥在空中奋力挣扎,只是不起作用,完全头重脚轻,巴特尔借力便旋,两旋之下便旋到帐边,用蒙语一声大叫道:‘下去!’便把张玉祥丢了下来,摔下之力甚重,倒在地上,张玉祥片刻之后才勉力战了起来,满脸的通红,颓丧地跪在地上,道:“主子,奴才给主子丢脸了,奴才请主子重重责罚。”
康熙心中万般不快,却又不便发作,只悻悻道:“算是你和巴特尔学了两手,退下。”
葛尔丹难掩兴奋之情,便伸手去拿那一把当作彩头的金瓜子,一面还得意道:“博格达汗,虽然满洲布库也算了得,但是论起搏克,还得是我们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啊。”
高士奇看到康熙的脸色愈加阴沉,正准备打打圆场,只见隆科多站了起来,他先向康熙跪倒道:“皇上,奴才不才,倒也愿意一试。”
康熙深深地看着隆科多,只见他瞳仁深深,眼神中满是不服气,康熙知道隆科多的本事,除了素伦,武丹之外,隆科多算是京中的跤王了。他虽然身量不高,但却极为灵巧,而且自小习练功夫,有四两拨千斤的能耐。
康熙沉声说道:“贵胄子弟,有尔等志气,固然很好,不过,朕可丢不起人,如果输了,你当如何?”
隆科多一拱手道:“奴才愿领皇上任何责罚。”
康熙肃容道:“好,朕就应了你,你再接这一阵。”
葛尔丹一脸笑容,仿佛已经把胜利揽入囊中一般,胤禛看到他这副嘴脸,心说,看此人得意跋扈,虽有霸气,却无耐力,如若真与康熙相争,只怕死无葬身之地。所谓成大事者,需要有大度量,既有鸿鹄之志,又能屈能伸之人,方为大丈夫。
隆科多朝康熙叩了一个头,抬手冲巴特尔虚为一礼,道:“请了。”
巴特尔见隆科多如此,不免有些不乐意,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裳,结结巴巴用汉语道:“你的衣服不脱,吃亏的。”隆科多哈哈一笑,道:“小爷不脱也照样赢你。”
巴特尔见状也不多说,身手敏捷,马上抢上底手,背步拧腰,一招‘叉入‘紧接一个‘回马勺‘,都被隆科多轻轻扭身拨臂一一化解。几个回合一走,双方都少了小觑对方之意,屏气凝神死死盯住对方。僵持了片刻,巴特尔有些发急,两部踏前,双手一晃抓上隆科多的上衣,背右步撩左腿,又使了一招‘钩子‘。隆科多不慌不忙,左脚轻点巴特尔右腿,巴特尔刚要还招,隆科多已撤回左腿变作底桩,拧腰甩腿,‘假踢真钩‘,同时手上用劲,使出一招分筋错骨,使得巴特尔整条手肘酸麻无礼,然后腰臀间突然发力,将巴特尔摔翻在地。这一下同样摔得很重,而且,因为隆科多耿耿于怀刚才张玉祥的失利,手上脚上都加了几分暗劲儿,把巴特尔摔得结结实实,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巴特尔的锁骨都断裂了。
“好”举座之间,几位皇子同声称赞,连康熙也不由得脱口而出道:“隆科多真巴图鲁也。”几位蒙古王爷爷都凑趣,直说隆科多是天神派遣下凡护佑伟大博格达汗的力士云云。
隆科多冷眼瞧了瞧葛尔丹,道:“王爷,冒犯了。”接着整整衣服,双手举起,恭敬地来到康熙案前拜倒,康熙笑着将案上的金瓜子放在隆科多的手中。
胤禛看到葛尔丹瞧着满脸痛苦的巴特尔,眼中显出一层杀气,便开始为这位草原搏克好手的命运而担心,他悄悄来到太子身边,低低地讲了几句,康熙没有忽略掉这些小动作,但他也才不明白胤禛究竟想做什么。
这时,太子上前两步,躬身对康熙奏道:“皇阿玛,值此大家兴致颇高之际,儿臣斗胆想请皇阿玛赏给儿臣和四弟一样东西,请皇阿玛俯允。”
康熙奇道:“胤礽,你和胤禛想要什么啊?”
太子答道:“儿臣和四弟想要巴特尔。”
第三十六章 吾家儿郎初长成(六)
更新时间2006…8…23 22:36:00 字数:2240
康熙诧异地看着太子,有点疑惑不解,便问到“你说你要巴特尔?”
太子躬身施了一礼,道:“皇阿玛,儿臣和四弟见巴特尔虽然惜败于隆科多,却足见其英勇,儿臣和四弟便都起了爱才之心。”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葛尔丹。
康熙顺着太子的眼神,也注意到葛尔丹盯着巴特尔的眼中的浓浓杀意。康熙何等聪颖之人,当下便道:“正是,朕也大为刚才的场面而折服,深赏巴特尔的技艺,有心收于营中,只不知道葛尔丹台吉你是否舍得割爱啊?”
葛尔丹的眼角略略抽动了一下,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难得博格达汗看重小王的奴隶,小王本当奉献,只是此人已断了锁骨,就好比我们蒙古草原上的苍鹰折了翅膀,再无一点用处,只是徒增笑话而已。更何况,他一个贱奴而已,如何配得伺候伟大而尊贵的博格达汗的荣幸?”葛尔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察看康熙的反应。
而在同时,胤禛一直也在打量巴特尔,胤禛看到,巴特尔在听到葛尔丹直指自己残废无用时,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康熙像是没有察觉葛尔丹的满脸愠色和推脱的言语,自顾自接着道:“朕看他的伤势像是还好,以御医视之,不出几月,一定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朕富有四海,又怎么会在乎身边多一个人呢,台吉这么说,不会是舍不得故意借故推辞吧,朕怎么听说台吉平时可是大方的紧呢?”说罢,转头笑嘻嘻地看了看身侧坐着的几位蒙古番王。这几位蒙古番王平日里都得了葛尔丹的许多好处,此刻和康熙四目相对时更觉得做贼心虚,生怕康熙当场发作自己,便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劝道:“葛尔丹兄弟,博格达汗看中你的博克手是你们厄鲁特蒙古的荣耀啊。”另一位接茬道:“正是这话,再者,博克手有什么稀奇,改日老哥哥送你几个。”
葛尔丹干笑了几声,心中纵然有千般不情愿,万股窝囊气,却也不得不按捺了下去。而且,依照自己听康熙刚才的语气,像是对自己结交蒙古各部的情形有所察觉,他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小不忍而乱了大谋。
葛尔丹起身以右拳击向左胸道:“既然博格达汗,太子和四阿哥开了金口,小王断然不敢擅留巴特尔而独美,更何况,博格达汗既看中了这奴才,也是这奴才上世修来的福分,更是厄鲁特整个部族的光荣,小王愿将巴特尔敬献于博格达汗以示我部的臣服之心。”
康熙笑道:“那朕也就生受了你这份重礼了,不过,厄鲁特蒙古既然愿为我大清藩属,朕这里也少不得要送你一份回礼。”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带巴特尔下去,又招手让一直守候在帐外的李德全进来,李德全进得帐中,手中捧了一道黄绫圣旨。
葛尔丹不免露出些许惊讶,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德全不悦地看了看这位台吉王爷,又看了看康熙,心说此人端得无礼,居然面圣谕而不跪。
康熙见状,也不以为意,直接是以李德全宣旨,旨意写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厄鲁特蒙古台吉葛尔丹,武勇智慧,夙谙恪勤,宜膺纶綍之褒,兹以覃恩,特授尔亲王爵,为我大清永守西北屏藩,儿孙按例世袭,另加赐东珠,可佩于王帽上,以示君恩。”
几位蒙古番王闻言皆羡慕不已,纷纷向葛尔丹贺喜,葛尔丹心中一阵狂喜,当下大咧咧地向四周团团一辑,然后单膝跪地,将圣旨接下。
众人情绪颇高,又饮了几轮,此时时辰已晚,康熙双眼迷离,太子见状替康熙道了乏,几位蒙古王爷爷便趁势请辞跪了安,纷纷离帐,各自打马回营。高士其奉太子钧谕送葛尔丹。几位阿哥和隆科多也不敢吵着康熙,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候着。待众人离开营帐,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康熙突然双眼睁开,眼中精光四射,下令随身的侍卫巴图,德隆和玉恒传他的口谕,将达什巴图尔,和罗理,鄂木布三位王爷请回议事。
侍卫们领命而出,康熙驻足案边,陷入沉思,几位阿哥大气也不敢出,只在一边立着规矩。
此时,康熙回过了神,注意到帐外有隐约有一黑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便要李德全前去察看,不想却是几个时辰前受到康熙喝斥的小侍卫张玉祥。按李德全的说辞,张玉祥趴在地上,正哭得稀里哗啦,谁劝都不听,说自己是罪人,害主子失了颜面,丢了满人的威风。康熙不由得忍俊不禁,要李德全传张玉祥来见。
张玉祥一路跪走,进得帐内,拼命的以头抢地,头撞得“嘭嘭”响,哭道:“求主子赐奴才一死,奴才给主子丢人了。”
康熙见状,温言道:“你是我的侍卫,又不是姑娘家家的,看你那熊样,不就是输了一场吗?值得这样?男子汉,须有能输会赢,方显丈夫胸襟,这才配做我满洲勇士。像你这样的,只能赢不能输,安能成为将军之才?朕取你有上进之心,但不取你这哭哭啼啼的德行,朕去了你的花翎,你可服气?”
张玉祥听说要罚去花翎,心中更是难过,到底还是少年脾性,脸拉得很长,郁郁将自己的花翎拔下。
隆科多在一旁嘿嘿一笑道:“你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侍卫堆的,要是在我的帐下,就冲你这幅鸟样,我早就一顿军棍招呼过去了。主子便宜了你,你要想要回花翎,得懂得自己怎么修里子,才能给主子争面子。”
康熙听着隆科多一通“里子面子”的言论,早笑了出来,道:“隆科多这话,话虽糙了些,理却没错。你下去,好好地反省一下。”
张玉祥叩谢了康熙,转身离开。
胤禛和太子使了个眼色,双双跪在康熙面前道:“儿臣多谢皇阿玛成全。”
康熙点点头,道:“你们二人,此番也算菩萨心肠,很好。”
两人忙磕头谢过康熙,大阿哥见状,心中一阵愤愤。
第三十七章 吾家儿郎初长成(七)
更新时间2006…8…25 20:58:00 字数:2303
康熙让几个儿子聚拢在身边,道:“你们可知道朕为什么要召回那些蒙古王公?”
太子道:“皇阿玛心思,儿臣等几个不敢妄加猜度。”
康熙淡淡一笑,道:“不妄议,不揣测,这个心思倒是没错,只是,今天,朕允许你们兄弟几个猜上一次。”
大阿哥瞧瞧太子,看看胤祉和胤禛,踌躇了一下,道:“皇阿玛,三弟四弟年纪还小,儿臣以为,他们尚未国政知之甚少,是否等他们长大些个,再习政事呢?”
康熙面无表情,道:“朕8岁登基就开始临朝听政,三阿哥今年已经9岁,四阿哥年纪虽幼,却也有些见识,朕的儿子,决不能像前明的番王一样,做个太平的安乐王爷,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起,不光要进学习武,而且要学习政事,朕也会寻机会派你们差事,不历练,怎么能以后成才,没有出息,莫说亲王,郡王,便是贝勒,朕也不会封你,若是没有长进,当心朕连你们现在的贝子爵位也撸了去。”
见康熙动了意气,几位阿哥纷纷跪地请罪。太子心中既兴奋,也觉少许失落,兴奋的是大阿哥又惹恼了皇帝,如此下去,大阿哥不可能再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忧的是,皇阿玛有意让其他兄弟也参习政务,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其他兄弟也可能对太和殿上的那张宝座产生觊觎之心。在他看来,最好就像是明朝一样,就让其他所有兄弟像废物一样的被养着,他才不在乎什么兄弟情深的鬼话,宝座只有一张,现在可以兄友弟恭,到时候肯定你死我活。
对于胤禛而言,这是一大利好消息。可以参知政事,顺便近距离观察一下老爷子的帝王心术。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之下,太子和大阿哥之间必有一场龙争虎斗,他已经抱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虽然他目前还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但并不拒绝渔翁得利。
康熙哪里知道就在这一转眼间,面前的几个儿子都动了无数的心思。只是看着太子道:“胤礽,你先来说说看,朕准备如何处置眼下的状况?”
太子自六岁起酒杯康熙日夜呆在身边教诲,平日里更是被要求练习看折子,心中略一权衡,便答道:“儿臣以为,皇阿玛会结纳几位蒙古王公,以孤立葛尔丹,且这几位王公的属地皆在我与葛尔丹之间,如起战事,也可为我稍阻葛尔丹势头,而且,几位王公结纳葛尔丹,无非图利而已,我天朝物博,以利诱之,岂有不得之理。”
康熙听罢点点头,道:“大面上都没错,不枉你平时用心。胤禔,你也说说看。”
大阿哥猜度康熙的意思,应当是太子讲得还不完全,于是挖空心思要拾遗补缺,便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太子所言虽不差,却也不尽然,儿臣觉得皇阿玛施恩的同时,也定然会面斥那些蒙古番王,以显我气势。儿臣观察,他们对葛尔丹颇有敬畏之心,然对我大清,也不敢公然违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皇阿玛恩威并重,展我大清朝风范,必能使其明白只有恭顺我大清,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康熙不置可否,接着问老三胤祉道:“你怎么想?”
胤祉完全没有想到康熙会真的问他,匆忙之间,思之不得,便只好用《论语》中的一句话,搪塞答道:“儿臣读圣贤,夫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于正,孰敢不正。’皇阿玛为天子,得政于天,是为正统,又行正直,便是那些奸邪小人,也耐不得皇阿玛何。君君臣臣,蒙古王公也应当懂得的,便是葛尔丹,也定然邪不胜正。”
康熙笑道:“仓促之间,能引经据典,已数不易了,但是还得想的在透彻些,典籍所载未必能用于实际政事,要活学而活用之。”
胤祉点头称诺。
康熙再转向胤禛,道:“胤禛,你师傅一直夸你有些见识,不妨说来听听,说错了,皇阿玛不怪你。”
胤禛心说“这哪里难得到我啊,想当初,公司里虽然不教帝王心术,却没有少进行领导力方面的培训。我就来个旧瓶装新酒。”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道:“皇阿玛,儿臣惭愧,虽有些想头,却也还是听了太子和大哥的才略有所悟,且儿臣也不及三哥书读得好&;#61628;&;#61628;。”
康熙一摆手,道:“不打紧,今天只是我们父子几个闲聊而已,有什么想法,都但说无妨。”
胤禛一辑道:“儿臣献丑了,儿臣以为,八字以盖之,‘区别对待,各个击破’ 而已。”
康熙饶有兴趣地看着胤禛,道:“这话左右都有说辞,朕要听你自己解来。”
胤禛不急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