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母后。”苏墨云行礼,心中却觉的气氛着实诡异的很,从殿中退出来之后也没多想便回了自己的芙烟殿。
而此时无华殿中却又是一番景象。
那高高在上的女子手中握着那玉佩,眼睛即将要喷出火来,那玉佩,就是烧成灰她也认得是冰妃的,是当年皇上送与冰妃的,想不到辗转多年,却还是最后落在沈澜落的手上,太后心中忽然一阵懊悔上来,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将苏墨漓嫁给沈澜落,本来是想来监视沈澜落的一举一动,却不成想到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苏家四小姐的聪明才智她早有耳闻,有她在沈澜落的身边,岂不如虎添翼?
狠狠的将那玉佩砸到了一旁,眼珠转转,自太后的嘴角便扯出了一丝的笑容,冷冷的,让人不敢直视。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绣花长裙,那蔻丹,红的耀眼,却也嗜血。
沈澜落,苏墨漓。
这两个人如同她的心头刺,不除去,哪里能让她心安,哪里能摆的平当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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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让苏墨云回去了?”沈王爷乖乖的倚在床边,喝着苏墨漓一勺一勺喂给他的粥,笑的满意的同时,顺便问出了这句话。
苏墨漓不理会他一脸得意的笑容,自顾自的答道:“难不成我还能扣押下她?”
“倒不是这样说。”沈澜落皱皱眉,道:“太后若是看到那玉佩,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杀你灭口。”苏墨漓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将勺子放回了碗中,道:“提起来我就有些气,你这么早的将那东西还给了太后,无论她出不出手我们都已经被逼着站在要打仗的路上,若真的要如此,你的兵从何处来,你要怎样出兵才名真言顺?!”
苏墨漓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砸在了沈澜落的面前,沈澜落只微微一笑,道了一句:“结盟这件事你可是知道的,楼澈岂会不借兵与我?”
“你就那么相信他?”苏墨漓眯眯眸子,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沈王爷向来是谁都不相信的,这一回,他怎么可能那么相信楼澈那个家伙,那个捉摸不透的人。
沈澜落微微一笑,道了一句,“我自然有准备。”
苏墨漓挑挑眉,可看到沈澜落神秘的表情时,也就没有再多问。她的心始终是向着他的,他想做的事情就决然不会有错。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我可是不爱听。”话锋一转,轮到沈澜落眯着眼睛看苏墨漓了。
苏墨漓一惊,急忙转移话题,“我去找连清。”
将碗放在桌上,苏墨漓急忙起身,却被沈澜落一把攥住了衣衫拉了回来。对上沈澜落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苏墨漓立刻谄媚笑道:“小小的玩笑话,玩笑话。”
天知道苏墨漓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沈澜落这样的表情!
“玩笑?”沈王爷眸子中笑意满满,怎么看都是一副和善的样子。“那这玩笑开得可有点大了。”
“……”苏墨漓认命的低头,小声道:“我错了。”
“我要是死了,你可就要守寡了。”沈王爷状似叹息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后接着说道:“真是可怜啊。”
苏墨漓闻言,皮笑肉不笑的起身,道:“妾身可不劳王爷费心。独守空房虽有些寂寞,但日后若是真正的寻到良人,再嫁却也是可以的,黎国民风开放,这样的事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说完,拽过了被沈澜落握在手中的衣角,扬长而去。可怜沈王爷要被气得吐血,还再嫁,这辈子她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想要再嫁,下辈子吧,下下辈子吧。
沈王爷又一次看着那清丽的身影扬长而去,闷气生了一肚子,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躺下蒙头大睡。任是谁叫都不醒。
苏墨漓看了看他,也就由他去了。
可心中却着实是笑了的。这般的孩子习性,若是日后真的做了皇帝,不晓得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做皇帝,说是沈澜落的夙愿,却也不是,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死去的父皇一个交代。太后手持朝政,总有一天,华国的江山会落在别人的手中,这样,又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沈澜越从来都不是个强硬的性子,而那个女人,又偏偏是他的亲生母亲。
苏墨漓叹口气,慢慢的走了出去,此时已经是秋风乍起的时候了,空气中多了几分的凉薄,苏墨漓紧了紧自己的衣裳,倚在门边看着院中的各物,思绪纷飞,却也记得清楚。
真的是造化弄人,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是就在它即将要到来的时候有了些害怕,怕的事情很多很多,怕失败,怕到最后会一败涂地。
正是因为知道来的不容易,所以,才更害怕失去。
“小姐,天冷了,还是早点进屋去吧。”凝析柔柔的声音响在苏墨漓的耳边,苏墨漓转头看见凝析,笑了,牵了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传来,暖了她的心。
“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苏墨漓笑,微微嘟嘴,话音里都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一向淡然的凝析也不禁被她的表情逗笑,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将她拉回了屋子,一边走一边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说的话却总是跟小孩子一样。”
“嘻嘻,”苏墨漓微笑,倚在凝析的身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幽幽的说道:“凝析,你说我们可以成功吗?”
凝析一愣,伸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出口的声音也温柔了不少。
“当然会,因为你是慕容浅月,是黎国最尊贵的公主,你的决定,不会有错。”
苏墨漓微笑,倚在她的肩头不曾松开,心中,也暖了不少。
这一切,定然会成功。
第六十二章 下毒谋害
“怎么样了?”苏墨漓紧紧的握着沈澜落的手,一双凤眸中写满焦急,死死的盯着连清,无形中增加了这屋子中弥漫着的焦急的味道。
连清轻轻的放下沈澜落的手,眉头紧皱,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不行,怕是不行了。”
“你胡说什么?!”苏墨漓怒吼,握着沈澜落的手更加紧,嘶声喊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却是紫黑的厉害,明显是一副中了毒的样子,全身冰凉,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回天无力。
苏墨漓心头一阵紧缩,扑到沈澜落的身上,紧紧的抱住了他有些凉的身子,泪水瞬间模糊眼眶,声音喑哑,让人不忍去听。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苏墨漓喃喃的说着,声音越来越飘渺,眼前沈澜落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紧闭着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这个世界,苏墨漓心里更是惊慌,白皙的手指抚上了沈澜落的脸庞,道:“澜落,澜落,你看看我啊,我是墨漓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你看看我啊!
悲伤弥漫,苏墨漓干脆放声大哭了起来,心仿佛是被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什么都不能填满,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啊。
“墨漓,墨漓,节哀顺变啊。”连清叹口气,扫过屋中众人的表情,脸上也不禁带了几分伤痛,深深的叹口气,转身走了出门。
屋中的苏墨漓还在放声大哭,声音传出门外,撕心裂肺的让人觉的更是伤怀,刺穿了所有人的心,刺破了这段时光。
仿佛十几年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始终是要醒来的梦。
连清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天上飘转而过的流云,嘴角,苦涩的笑容婉转而过,终至消失。
这一切,皆不过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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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华宫 大殿之中清香袅袅,慢慢升腾起一阵阵的兰香,虽是如此,但却丝毫没有减弱压抑的气氛,一男子跪倒在地,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而珠帘后的人静静聆听,嘴角挂了几丝的冷笑,看起来,却更加冰冷。
浮华之间,冻结了所有的感情。
“事情做成了?”冰冷的声音响起,不掺杂一点的感情,那跪在殿下的人闻听这一声,心中一颤,急忙答道:“是。”
“哈哈,做的不错。”有些苍老的声音旋转,似乎夹杂着更多的空虚,半生荣华的女子,此时嘴角浮现起的笑容却有些苍凉,带着胜利,却似乎更加冰冷。
“沈澜落,这下子,我看你怎么和我斗?!”
那人腿一颤,心跳的更是厉害,心中着实盘算不清太后下一步要怎样做,扑通扑通的敲着小鼓,冷汗也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直到听到那一声退下后,才如蒙大赦的从那压抑的无华宫中逃了出来。
天知道他跪在无华宫的时候是怎样的压抑!无形之间有一种力量拉扯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回头又看了一眼无华宫,那人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翩然离去,不见踪影。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到这无华宫了吧。
而此时秀水地的苏墨漓却是坐在廊下看着那花朵静静的发着呆,府中已然挂上了白纱,相信用不了几日便会有宫中的人来迎棺,到时候自己也是免不了要跟着回华城的,想到此处,苏墨漓微微皱皱眉头,看了一眼那满院子的白纱后,有些刺眼,索性闭了眼不再去看。
可是心头纷乱却让她着着实实静不下心来。
连清站在远处看了她几眼后,慢慢的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有些叹息的说着:“节哀顺变啊。”
可这话里,却决然没有半分要节哀顺变的味道。
苏墨漓瞪他一眼,道:“就知道你不会说什么好话。”
连清却是摸摸下巴,挑眉看着她道:“我这是在劝你想开点。”
“不劳您费心,我没事。”苏墨漓摆摆手,眼睛却忽然飘到了一旁的花廊上,一抹微光闪过,苏墨漓压低了声音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外贼易躲家鬼难防,没想到现在这事也落到了我们的身上。”
连清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也微微冷哼一声,道:“当初抓管家抓玉儿,却没想到还有个漏网之鱼,是她掩藏的太好,还是我们的眼神不济了。”
苏墨漓却是摇摇头,笑了,“不过现在也要多谢她了,帮了我们一把,要是没有她的下毒,澜落也逃不出这里、”
“可你注定要回华城,回去之后,就是一片凶险。”一片担忧尽在眼底,连清看她,很是担心的说道。
“不妨。”苏墨漓抚了抚着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素服,道:“于情于理来说我现在还是宁和王妃,宁和王爷刚刚过世,她不会那么快想要除掉我的,更何况,爹爹还在朝中。”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连清道了一句:“这件事始终还是不怎么保险,六哥也真是的,就这么让你回华城。”
苏墨漓闻言挑眉,待看清了连清的表情时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惹得连清一阵不悦,道:“笑什么。”
“哎,我是在想从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连清大公子现在竟然学会关心人了,我可是荣幸的很啊。”
连清瞪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荣幸的很。”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冲散了这府中飘荡着的肃杀气氛,慢慢的变得欢快了起来。
“你为了他,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笑闹了一阵后,连清却似感叹般的突然说了这一句,让苏墨漓有些意外,却仍然欣慰。
也许,真是这样。
“他是我的丈夫,我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多年的执着,即便经历风霜雨雪,都是值得的。
第六十二章 华城之路
三日后,宁和王爷棺木送回华城,全国皆殇。
缟素铺了长街十里,举目望去,一片白纱覆盖,肃静之中,更多了几分诡异的感觉。苏墨漓坐在马车之中,听着车外整齐的步伐,心,静的如同古潭。
许久未回华城,这一次归回,却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苏墨漓嘴角微勾,紧握着缠绕在手上的红色琉璃珠,想起那人离去是撒娇不情愿的表情,心中就是一阵安慰。总是这样,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喜欢弯了嘴角来看她窘迫无奈的样子,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开怀的很。
自从嫁给他之后,似乎就没有过这么久的分离,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可转念一想,却也释怀。毕竟彼此之间还有这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去走,总不能一直举棋不定,安于现状。
可是心却还是完完全全的跟随了他而去,一点一滴想收都收不回来。
“小姐,快要进华城了,皇上就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呢。”
“嗯。”苏墨漓点点头,看了看凝析,笑着道:“怎么,害怕了?”
“没有。”凝析摇摇头,一向淡然的面容上依旧表情不变,道:“怕也没有用,索性也就不怕了。”
“也是。”苏墨漓笑着道,心里也着实安慰。
凝析从来就是这样,面冷心热。旁人若是不知凝析这性子,恐怕天天都要郁闷了。
“你在我身边也是有十多年了呢。这么多年有你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苏墨漓忽然有了感叹,轻轻的握住了凝析的手,淡然说道。
凝析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归于平寂,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嘴角却是弯的高高,道:“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说这话做什么。”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是那不轻易泄露的笑容却将她的心思表现的彻彻底底。苏墨漓无奈的摇摇头,靠在了车窗上,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丫头的性子,也只有自己受得了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在城门前停下了,而一直闭目养神的苏墨漓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整整自己的行装,苏墨漓缓缓的下了车。绝美的容颜上染上了一丝的哀恸,让人看了都觉得伤痛。
而那站在最前端迎接自己的,正是这华国最尊贵的皇帝,沈澜越。
十里长街缟素,飘扬之间都是生死。沈澜越深深的叹口气,眼中泪水也落下,滴在了袍子上,扎眼的很。苏墨漓直直的看着他,径直走了过去跪在了沈澜越的面前。
“皇上。”一声轻唤,道尽心底事。
沈澜越急忙将她扶了起来,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悲伤。想要张嘴安慰,却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想说也说不出来。
苏墨漓见状,柔声安慰道:“皇上请节哀,澜落的病来的本就急,本来以为要好,却没想到再复发,御医也曾说回天无力,也许,这就是命吧。”
凄凉的语调飘扬在空气中,配上苏墨漓那一脸愁容,任是谁都不会有半分怀疑,苏墨漓不动声色的扫过群臣,见毫无异状之后,才稍稍的松了口气,放了下心来。
那棺材中,躺着的根本就不是沈澜落!
“还是快些回去吧。”沈澜越看了一眼苏墨漓,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奈,巨大的感情起伏让他措手不及。前些时日他还在担心着沈澜落的一举一动,却没想到现在他就已经躺在了棺材里。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他还是这华国的皇帝,平息了一场风波。
忧的是,这个人,毕竟是他的弟弟。血浓于水,他怎能不悲伤。
放眼之处皆是缟素,扎眼的颜色让自己的心更加的空虚无力,也曾听舅舅说起过那个常年养在秀水地的苏家四小姐,聪明才智,美貌无双。曾经也幻想过那女子该有一副怎样的模样,直到那一年,在大殿之上见到了她。
惊为天人。
可是她,却还是嫁给了被全华城人称作纨绔王爷的六皇子沈澜落。仿佛是一种既定的命运,她心甘情愿。即便如今天人永隔,她也是安静如斯。
沈澜越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挫败感,无论是在哪个方面他永远都比不上沈澜落,所幸的是,他势单力薄,而自己,却坐拥天下。
真的,不公平。
可是,却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