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夏侯兰泱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毫无感情的字。末了,有些无语,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还好他家小东西没有这么期期艾艾的,果真是他挑的女人,就是省心。转身吩咐早已吹胡子瞪眼的虬髯客,“将她带回南山阁,按规矩处置。”
………………
“啊?”瑶瑟有些惊讶,“就这样?直接带回了南山阁?”
“嗯。”
“那菀妹就白白伤了腿,颖颖就这么失去了一条命?”潇玥异常恼怒,“阁主太过分了!就算是采艾,就算——”在凌兰渐渐冷却的目光中声音小了起来,“可菀妹和颖颖毕竟是一脉血亲啊!”
“就算什么?”凌兰骤然冷了声。看来真的是有什么猫腻,即便和夏侯颖关系生疏,可还有个夏侯菀静,夏侯菀静左腿伤了,以后再难下床。要有怎样亲密的关系,才能饶她不死?
“夫人……”瑶瑟犹疑的望着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凌兰蓦地敛笑,声沉如水,“不要逼我用一些伤人的法子迫你们说。”
瑶瑟和潇玥忽的双双跪地,面色微红,似有难言之隐。
“说!”凌兰声音又冷了几分,握在贵妃榻上的手骨节泛白。
“这——”瑶瑟依旧是犹豫,潇玥却叹了口气,“算了,纸里包不住火,该知道的事早晚会知道。夫人既然想知,妾便说给夫人听,只是夫人须得答应妾,不论夫人听到什么,过了今晚,就把它忘了。”
凌兰挑眉,在心里很不屑的冷哼。有什么奸一情,还不能记住。哼,她还不屑于记住呢。
“八年前,主人去南疆苗裔部族寻找南宫子给雪谷老人治病,误闯了他们的圣地——蛊王宫。守护蛊王的祭司利用邪术伤了主人,还将一只有催情作用的云赤蛊种在主人体内——”
“难道采艾救了夏侯兰泱?”凌兰腹诽不已,好狗血,清白女儿家对身中催情蛊的男子一见钟情,又在危急关头,用清白的身子救了他,嗯,确实是很多戏折子上会写的,不过,“那时候,采艾几岁?”
“十四岁。”
“……”凌兰沉默了。
“夫人莫要误会,并非是采艾救了阁主,”潇玥移步到凌兰身后,边替她捏着肩膀边笑,“若真是如此,就好办多了。但救阁主的不是采艾,而是采艾的姐姐。”
“……”凌兰继续无语。
“夫人可还记得那晚主人让虬髯客带走采艾后发生的事?”
“记得。”凌兰舒服的换了个姿势,任由瑶瑟捶腿潇玥捏肩。
………………
虬髯客刚带着采艾出了门,一直闭口不言的夏侯子寒突然笑了起来,“大哥倒是狠得心的人。”
“你错了,”夏侯兰泱勾唇扬起一丝薄凉的笑,“本座不是狠心之人,本座——无心。”
夏侯子寒一愣,下一瞬反身向门外掠去,但未动身,已经一左一右被两个属下控制住。夏侯子寒这一刻才觉得有些怕,此刻才恍然想起,采艾那个臭婊一子并没有告诉他全部。诸如夏侯兰泱便是南山阁阁主一事,她竟只字未提!
兰氏哆哆嗦嗦跪在夏侯兰泱脚边,拽着他的衣袍求情,“公子,看在你们手足情分上,饶他一命吧。”
凌兰在他身旁昏昏欲睡,夏侯兰泱横抱起她,让她在自己怀里浅昧,丝毫不理会兰氏,幽深的目光望向上座的柳氏,淡淡道,“母亲,关于父亲中毒的事,我想,我们是该谈谈了。”
柳氏一惊,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碗。
静悟堂内,佛香袅袅,肃穆沉静的静悟堂,此刻暗潮纷涌,每个人心里都似有一把锤子在敲着,一下一下,惹得人心烦。
柳氏苍白了脸坐在上座,愣愣的望着面前她素来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儿子。什么时候起,自己这儿子竟已是这般冷峻伟岸的模样?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还是那个站在她身后,怯怯望着夏侯滨俊的小小少年,一转眼,这么多年竟然已经过去。她早已不是风华明艳的少妇,而那个为她簪花的男子也已经离世五年。
事事无常,身已老。
夏侯兰泱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傲然而立,自有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
柳氏淡淡笑,“没想到你竟然查出了真相。”
“不是我查出的,”夏侯兰泱微微叹息,“是你自己。”
“我自己?”柳氏错愕。
“母亲,”夏侯兰泱俯视柳氏,“父亲已经去世五年了,你为何还是以‘夏侯夫人’自称?”
柳氏面色骤然苍白如纸,嗫嚅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夏侯兰泱向后退了三步,颇为可惜的望着眼前的老妇,一时间怜悯悲哀一一浮上心头。
柳氏落得这般凄凉下场,究竟是因为她自己太争强还是因为他父亲的背叛?谁对谁错,其实早已无法判断。
柳氏出身官宦之家,嫁入夏侯家后,便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与丈夫平起平坐,总是有意无意插手夏侯家族商事。夏侯家主母不干涉商事,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柳氏却觉得,自己与以往的主母不同,她是尚书千金,身份矜贵。所以也不管夏侯滨俊有何感受,也不管夏侯家风如何,诞下夏侯家嫡长子后,便自作主张为夏侯滨俊纳了一房妾室,还将自己的陪嫁丫鬟提为了妾室。她觉得自己此番举动乃是宽厚大度,身为“夏侯夫人”,此番举动,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夏侯滨俊却异常不满,最初情浓时的缱绻,早随着柳氏的自作主张一点点消失。
及至后来,夏侯滨俊彻底凉了心,便又纳了尤氏为妾,对柳氏开始不冷不热,二人之间就像是陷入一种死结,再也不能解开。
柳氏渐渐变得患得患失,总是说夏侯滨俊不再如以往那般爱她,违背了他们最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最初有多爱他,最终就变成了多恨他。
这才有最后与夏侯子寒的联手,这才有夏侯滨俊盛年离世。
夏侯兰泱最后一次深深望了她一眼,“母亲,静悟堂安静,以后若无什么事,你就在静悟堂歇着,茹素念佛,向父亲赎罪吧。”
静悟堂乌木门沉重的关上,也遮挡了外面的明亮。
柳氏虚脱的坐在地上,再无任何生气。
………………
潇玥这捏肩的手法忒好,凌兰瞬间觉得积攒了这么久的劳累疲倦一下子全没了,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任由潇玥和瑶瑟一站一跪为她捶背揉腿。
“采艾的姐姐又是怎么回事?”糖衣炮弹下,她还不忘继续问。
瑶瑟起了身,替她捶肩,“采艾的姐姐是圣宫的圣女,她以圣女之名将主人体内的云赤蛊引了出来,但坏了圣宫规矩,被祭司火焚祭给他们的蛊神。”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鬼?”凌兰耻笑一声,“所谓之神鬼,也不过是人们用来安慰自己的寄托罢了。不过——”她抬眼,透过窗纱瞧见长廊尽头那道气宇轩昂的身影渐渐近了,“圣女就是圣女呀!果真伟大。既然她救了夏侯,他替她照顾她妹妹也很正常。”
“正是如此。”瑶瑟与潇玥揖手站在一旁,转而笑道,“说起来,这咸酸蜜煎倒是一道不错的点心,可惜的是,主人味觉已失,怕是无法品尝了。”
凌兰“切”了一声,“过些日子本郡主要回长安,到时自浮日楼带回些厨子,天天做这些美食。哼,活该他吃不到。”
夏侯兰泱负手走了进来,摆手示意她二人下去,笑着抱起贵妃榻上的凌兰,“怎么,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吃到?”
凌兰偏头不理他,他却偎在凌兰耳边小声问她,“丫头,想不想要个小娃娃?”
凌兰“额”了一声,脑子里嘭的一声爆炸了,只觉得血气全都涌到脸上,烧得火热火热。
夏侯兰泱哈哈大笑,抱着她大步向里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咩嘿嘿……
谢谢秋秋妹纸的长评……
谢谢米娜妹纸牺牲睡眠时间看文,抱抱o(≧v≦)o~~好棒!
一会还有下一章,记得看哦……
第二卷顺利结束,(^o^)/。。。想着激动人心的第三卷进军!
☆、闲事夫妻
已是阳春三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凌兰穿了春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远处的一树树桃花翻滚如云,十里桃花,十里烟霞。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夏侯府早已换了主人,而这一树树桃花却一如往年娇艳。物是人非,莫不是如此。
采葛满头大汗跑过来,将手里的杏仁茶和云丝蟾酥放在凌兰手边的桌子上,轻声说,“夫人,二姑娘过来了。”
凌兰拿帕子遮了遮露在衣领外的皮肤,没遮住,赌气将手绢扔到一边,闷声道,“去将我那件立领的苏绣青鸾纹披风拿过来。”
“哎?”采葛挠头不解,“夫人,冷了吗?”
凌兰瞪了她一眼。
采葛吐了吐舌头,慌忙跑走了。
凌兰往软榻上靠了靠,望着露在外面的一截皓腕上青青红红的痕迹,面色大黑。哼!自从那夜开荤后,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除了她身上不舒服的日子,每晚都将她折腾得要死。之前在别院的时候,最初那几次,即便是他猴急吃她,也会考虑着她的感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节制的,现在倒好,每晚都是将她折腾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求饶,他才肯放过她。
天气冷的时候还好,穿得厚,看不出来。可这天一暖和,衣衫单薄,哪里还能遮挡住那遍布全身他特地留下的那些痕迹!
“怪不得哥哥现在是一有空闲就呆在葳蕤院,果真是春一色漫天,不及这一绝色。”夏侯菀静由丫鬟用轮椅推着过来,远远瞧见凌兰摆弄衣袖就打趣她,“怎么今天没见大哥?”
凌兰起身走到轮椅后面推她,皱眉烦恼不已,“西域来了几位商客,他今日陪他们去了。”
“噗……”夏侯菀静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不过是这几日忙些,大嫂你就开始闺怨了?”
“我哪是闺怨!”凌兰无语,“他倒好,陪着那些商客去遍览杭州胜景,商行钱庄的事都得我操心。你知道我向来最讨厌看账簿,偏偏现在这些账簿都得我看,弄得我现在一看见账目都想吐。”
夏侯菀静的轮椅停在凌兰的软榻旁,凌兰自己也坐在软榻上,顺手递给她一块云丝蟾酥,扶额揉眉,“夏侯家先祖都是家主处理商事,他倒好,整天没事就拉着我陪他一起审核账目,大大小小商事都得我去操心。他整日就是喝喝茶,下下棋,逗逗鸟——”
夏侯菀静接道,“再调戏调戏你。”
“好你个小丫头,也学会贫嘴了!”凌兰佯装恼怒,转身不理她。
“好了好了,我错了,嫂嫂不要生气了。”夏侯菀静忙笑着道歉,但心里却仍旧笑得不轻。自家里的事处理好,夏侯兰泱明面处理夏侯商事开始,他就到哪都拉着凌兰,什么大小账目,买卖货单,掌事的安排,全是凌兰在管,他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提点几句,其余时候最多的就是闭目养神。这样一来,将凌兰这个以前看见账本就一个头两个大的门外汉练成了大致瞧一眼账本就能立刻得出盈利结果的高手。哎,不能不说她哥这一招够绝,一来,他自己逍遥自在了;二来,他到哪都能名正言顺带着凌兰,时不时吃点豆腐什么的。
凌兰伸手敲了她一下,不再纠缠此事,见她膝盖上还盖着厚毯子,蹙眉问她,“腿还疼吗?”
夏侯菀静怅然而笑,“早就好了,就是天还没有彻底暖起来,早晚的时候,有寒气入腿,还是有点难受。我就弄了块厚毯子盖着,这样舒服多了。”
凌兰叹了口气,揉着她的发髻无声安慰她。
上元灯节,夏侯子寒派人去清音阁抢印章,夏侯菀静为了保住印章,从二楼跳到下面的池塘里。冬日水冷,她又穿得薄,被凉水侵入腿骨里,受了寒。之后被陆伯尧所救,陆伯尧带着她逃出了夏侯府,躲入后巷不远处的树林里。在猎猎寒风中逃了一晚,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机,这腿,便这样废了。
夏侯菀静是个开朗的性子,什么事都看得很开,对腿这事起初也难过一段时间,后来想开了,也就顺其自然了。反正她这夏侯家家主唯一的亲妹妹,还怕没人养不是!
夏侯菀静笑笑,示意无妨,转而问道,“嫂嫂,碧梧这会应该到长安了吧?”
凌兰挑眉,揶揄得瞧着她。
没想到那晚陆伯尧英雄救美,竟然救出了一段姻缘来。只是陆伯尧是个木讷的性子,怕是对夏侯菀静殷殷深情毫无察觉。
长安局势动荡不定,虽然宫里传出皇上重病,御医已经束手无策。但据裕亲王来信所说,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三皇子的人控制起来,想必皇上的病有蹊跷。夏侯兰泱自苗疆请了药仙南宫子,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想想,他突然要请南宫子来,又正好赶在皇上“重病”期间,究竟是无心而为还是早有预谋,谁人知晓呢?
陆伯尧带南宫子、百里莫邪和谢婉如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回了长安,明着是谢相府千金谢婉如身上顽疾不能治,夏侯兰泱特地请了药仙前来,以瑞应郡主之名送到谢相府,背地里却是谢相和裕亲王想法将南宫子送到皇宫里替皇上医治,不论怎样,要保证皇上将立储圣旨公昭天下。
五皇子和顾小侯爷已经秘密返京,长安的那局棋,早已棋子移盘,几度风云。
夏侯兰泱大婚之夜匆忙离去,并非是去什么蜀中,而是南山阁安排人去漠北保护瑾王爷和顾小侯爷。蜀中之事,或者说是夏侯子寒那些小动作,早就在他预料之中,去蜀中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漠北的那趟生意,山魈带着南山阁中死士扮作商人在漠北周旋,背地里护住五皇子安全。
长安城里,正月里,三皇子迎娶裕亲王府侧妃庶出菖兰郡主为侧妃的圣旨已经下达,婚事放在了三月。顾菖兰特地写了信来告诉她,她做为姐姐,自然是得送给妹妹点礼物。
她便将去年她出嫁时顾姚氏送她的那些首饰全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送礼,不仅要看礼物的贵重,还得看送礼的人是谁。随便派个小厮将东西送回去自然不成,那只能派凌兰身边的人。
碧梧,便是首选,也是最佳选择。
“她们已经走了二十天了,早就到长安。不出意外,陆伯尧给你的回信想必很快就到了。”
“也是。”夏侯菀静又捏了块云丝蟾酥,连声称赞这云丝蟾酥好吃,“没想到大哥竟然派人去长安请了厨子,真是——”
凌兰一笑,并不言语。本来说的是顾兰溦送她厨子来给她做吃的,但他还没来得及派厨子去学云丝蟾酥的做法,就匆匆去了漠北。顾兰生虽说要送厨子给她,但毕竟只是说说。后来长安局势大变,这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她正整日失望的时候,没想到,还是她家夏侯叔叔满足了她的心愿。
“不过,大嫂,碧梧不是你的贴身婢女吗,你为什么派她回去?还有那个陈妈妈是怎么回事,她哪里惹到大哥了,竟然将大哥气得直接将她送回了老家?”
“碧梧么——”凌兰微微眯起眼,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在心里叹了口气,“送她回长安,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她从没想过,因为夏侯家家财殷厚,碧梧竟然起了它心。替她拜堂,竟是因为夏侯兰泱随口说的侧室的缘故!更可恨的是,在得知谁是真正的夏侯兰泱之后,她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