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不得，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自白无能为力。
“你还记得当年我父亲去南蛮访友吗？那次父亲也带我去了。那次我无意间得知，南蛮有一种摄魂蛊，只要在身体里饲养它，就可以利用它吸取别人的生气为己用。只是其性凶蛮，若是过多的让它吸食了活人的气血就会兴起暴虐，反噬其主，这，就是练魂术的真面目。”龚月轩淡淡地说，仿佛那前尘往事已经是过眼云烟，“但是有一种专门生长在南疆的植物可以抑制它的暴虐，其药性毒猛，需配以其他药物相辅才可用。”
说着，他又补充道，“但是蛊失去了活性就会慢慢死去，而服用过那药物的人也还是不能完全抵挡其毒的侵蚀，往后去定活不过五载。”
龚月轩话音一落，下面那些用了练魂术增强内力的人突然就慌了。
“吵什么，本王子不配解药给你们你们连五天都别想活。”一旁的白衣少年不满地说，原本被这两个古怪的人抓住他就已经很羞愤了，哪还有耐心听别人吵吵嚷嚷的。反正对这些事他原本就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所以现在只想赶紧等事情结束把药配了走人。
等到人们都安静了下来，龚月轩才又说道，“原本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没有人回去做的，但是我当时年轻气盛，一想到自己武功平平，就忍不住有此念想。当时当时我并没有用它，而是偷偷藏了些带了回去精心饲养。”
“虽然我急于求成，但是也并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用上它，但是……之秋，那时芙晓刚满十岁，你的妻子重病在身，我知道你那时带着妻子到处寻访名医，可能根本没在意这些事情。那年几个掌门相约比武，实力不相伯仲，只有我，大败而归。神浅原本不打算插手这种事情，但是她怜惜我，带我出手夺魁。这原本是好事，说明神浅不在乎我实力不济，真心待我，可是，你知道那时候江湖上的人是怎么谈论我的吗？”
“说我根本没那个实力当掌门，说神浅因为嫁给我脸上蒙羞，说苍云门被我代领迟早会大势去矣，还有人说神浅嫁给我根本不是喜欢我，是因为我实力不济，有心取代才忍辱负重下嫁给我。更甚者，还有人明目张胆地追求神浅，说她嫁给我太委屈……”
“神浅是真心爱你，你何必想这么多？”化之秋闭上双眼，心中无比悔恨，他没想到，就在自己沉溺在妻子即将逝去的悲痛中时，他的好友会遭此遇境。
“最开始我忍了，但是人言可畏，就算知道是假话，听多了也会当真。我疑神疑鬼，总觉得神浅对我有所抱怨，所以开始渐渐疏远了她，这怀疑一发不可收拾，原本我就在意自己功力平平，一想到神浅会为此对我白眼，就难以忍受。于是后来，我想到了那时带回来的摄魂蛊……”
“我把蛊服于体内，开始了害人的勾当，但是还不够，我把那些闲言碎语的人都杀死了。当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龚月轩已经一鸣惊人！”
“得到了力量，我开始不再回去，一来是不想面对神浅，二来是因为不相信事实想要挑战的人太多。当然，我让他们都闭了嘴，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日子，所以就算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活五年，我也不曾后悔。只是这件事瞒得住中原人，却瞒不了南蛮人的眼睛，后来，他们找上了我，为了不被揭穿，我和他们合作，后来创建了九重天，再接下来的事情，就跟你们知道的一样了，为了我的事情不东窗事发，我协同南蛮人残害了无数武林人士。我们骗那些人说有一种秘术叫做练魂术可以夺去他人的功力，其实是在仪式上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了摄魂蛊。”
想想三年前，彷如昨日，神浅那恬静淡雅的脸也仿佛还在他身后静静地等自己唤她。
人总是会忘记，不管当时有多么的狂热，可是时间一长，那记忆中的影子也只会越来越模糊。月轩，你能答应我吗？我不求你一辈子爱我，我只希望你一辈子记得我。
月轩，如果我们有一个人会先死，那一定是我，因为如果你要死了，我一定会先你一步而去。而且我知道你心疼我，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一阵沉默，华之秋微微颤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般，失神地问，“那……那最后为什么是神浅？那时候，你在干什么，龚月轩，这些事都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最后神浅会说是她做的，是你逼她的对不对！”
“不，她是自愿的，当时事情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连我也慌了手脚，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然后神浅就消失了。我以为她是为了自保，但是没想到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拿着我的手谕说自己是九重天的掌门……”说到这里，龚月轩再也不能自已，沧桑的泪不禁地留下，湿了他的指尖。他微微失神，望向怒视着自己的龚平，胸口血气翻涌。
龚月轩知道龚平早就知道事情的全部，可是因为神浅，龚平半点也没说出来。对这个孩子，自己曾经还有过杀意，可是一想到义无反顾为自己牺牲的神浅，他就下不了手。而没有对这个孩子动手，也是自己唯一一件感到安慰的事情。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可以用这份真相来换得自己这两个孩子的未来，他已经感到安慰。
而莫妄，龚月轩也没有任何怪罪之情，他早知道莫妄与神浅情同母子，也还是重用莫妄。他心里隐约觉得，也许有一天莫妄会报复自己，可是他没想到莫妄会选择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
“我不会原谅你。”华之秋强忍住内心的翻腾，低声对龚月轩说，却发现龚月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放下了心中重负的笑容，没有一丝懊恼。
突然间，华之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神浅淡然的秀颜，那年，她的盈盈的笑意如同初春的花蕾，暖入人心。他以为这样的女子只能幸福得活着，被人爱怜，可是……我只是，想要你们都能记住我。
现在想起，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赴死之心了。因为知道自己马上就会离别人世，所以这么殷切地想要让人记住。但是她的心愿也得成了，这样的女子，没有人会忘记。
看着龚月轩被带了下去，我的心竟然也有一丝惆怅。想想看，当年龚月轩能坦然地面对神浅，能够更加相信神浅，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想到这里，我暗暗望了一眼和华之秋商量着什么的水月，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我，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说起来，其实只是我自己在那里害羞而已，却从来没对他态度好过，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始终不离不弃。对我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他真的值得吗？
我不安地抓着衣领，好像进入了个人世界，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所以我不由思量着，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怒气冲冲的了，也不要动不动就推开他了。我想，我以后应该多了解他，也许可以多关心一下他，总而言之，也许可以借这个契机稍微改善一下自己的态度什么的……我这么想着，感觉到脸上渐渐有些发烧，然而就在我还在考虑着等下要怎么搭讪会比较自然地时候，小翠的喊声陡然在我身后响起！
“小姐！快躲开！”
什么？我突然惊醒，微微扭头，只见原本昏死在一旁的莫妄提着剑已经逼到了我跟前！
“竟然敢坏我的事，死吧！”莫妄大喊，浑身都是杀意。而在旁边的人不是呆住了，就是离得太远没办法赶过来阻止他。
太近，太快了……我心里这么想着，身子下意识地微偏，却无济于事。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但是等了一秒，两秒……奇怪，怎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惊魂未定，我颤抖着睁开双眼，却发现所有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全部都一脸惊骇得望着我这边。
发生，什么事了？我皱眉，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然后我就看见了，鲜红的血一滴滴地从我头顶落下，滑落在我的脸颊上，温润香甜。
我的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让我打了个寒战，接着，我就听见那个动听又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小舞，你没事吧？”
我抬头，水月的那美丽的脸庞马上映入了我的眼帘，只是他现在脸色有几许苍白，略显凄美。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胸口，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穿堂而出，那森森的光，让我的瞳孔开始控制不住地收缩着。
“水……水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现在的我，竟然只能跌坐在地，任由恐惧遍布我全身。
莫妄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冰炽，冰炽一掌击中了莫妄的天灵，使得他口吐鲜血。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莫妄突然使出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将贯穿了水月的剑再次往前刺去，直逼被水月护在身后的我。而此时，我只顾着望着水月的笑颜颤抖，完全没发现再次逼近的危险。
可是当剑尖刺中我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被刺伤，而是被那力道给击退了出去！我的衣服被剑划破，穿在内里的软甲给露了出来。
“白龙银甲！”有人惊呼，却没办法传达到我的耳朵里。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只留了水月方才轻柔的询问。
小舞，你没事吧？
第五十七章
在那之后大家都忙了起来，有的暗自庆幸，有的难掩悲伤，为那些已经再也醒不过来的人们下葬，为还活着的人们给予安慰。但是这些事情却和我无关，因为照顾昏迷不醒的水月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精力。
睡床上，水月轻闭着双眼，睫毛纤长地卷着，美得不像真的。还是那白皙的脸庞，柔美的发丝，阳光从窗边殷切地撒到他身上使得他的皮肤看上去更加的晶莹剔透。
突然，我回忆到那天晚上水月把我和小翠绑起来的情景，于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我遇到这么美丽的人竟然都没有起什么色心呢？
华芙晓为了龚平的事情还在和华之秋进行着拉锯战，冰炽也不会做这种女人家做的事情，于是每天帮我煎药做饭的就只剩下了小翠。
对于现在的状况，我没什么可不满的。说起来还多亏那个来自南蛮的白衣少年医术了得才挽回了水月的性命，走之前人家还留了个药方。可是水月能不能醒，说是只能靠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水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小翠哭得比我还多，不，应该说除了遇刺的那天晚上我后来就没哭过。因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照顾水月一辈子，所以我希望能多把目光放到未来。
等安顿好了，我要找木工给做个轮椅，到时候我每天一有空，或是阳光特别好的时候就能推着水月两个人一起去晒太阳了。他的音容笑貌留在了我心里，他的人也变成了专属于我的，我怕要求再多些，就会被天妒，遭报应。
我每天留守着水月，却发现有一只小鸟总是停留在窗边，冰炽说，这小鸟是水月养的。回想了一下，突然忆起那天我在扎马步，龚遥腼腆地想要说什么，那只打断了我们对话的，不正是这只小鸟吗？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于是也对这只小鸟平添了许多喜爱，每天给水月换药的时候，也不忘喂喂它。
真的，其实很多我不知道的时候，水月都守在我身边，而我现在才发觉。
闲暇时，我想到冰炽和水月关系那么好，于是找过他聊天，结果我发现冰炽似乎并不像大众想象的那样高深难以接近，应该说冰炽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说东说西的，也说了一些很伤感的往事。原来冰炽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以前武功又高，长得又帅，又礼貌又有爱，根本就是个翩翩佳公子。可是呢，因为九重天的出现，暗隐第一个加入了进去，除了执焕那些远在花都执行任务的弟子，他们都被强制加入了九重天。后来，冰炽遭到了反噬，在当时，能得到回天的，都是几个位高权重的，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可是水月救了他，耗费了全部的内力压制住了他的反噬。性命虽然保住了，因为没有用药，所以功力也没有下降，也不会短命，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就和被反噬而死的尸体没有两样——也就是说，被毁容了，声音也变了。
我想了想那尸体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就听见全身包裹着黑布带的冰炽用他那机械般的声音说，“看来这辈子我都娶不到老婆了。”他的音调很认真，无奈中带着一抹伤感。
后来冰炽还抱怨了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这个样子夏天热得要死也不能把脑袋露出来什么的，还说到那个神秘的武林盟主，原来只是水月不想压力太大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
最后，他说到了执焕，他说自己并没有告诉执焕真相，因为是暗隐楼收留了那个无苦无依的孩子，还教会了他武功，给了他未来，在暗影楼，执焕有太多太多尊敬喜爱的人，他不想让那个孩子发现他尊敬的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亲手把暗影楼逼入绝境。所以冰炽说了谎，他说加入九重天全都是自己在推波助澜，蛊惑了暗影楼的长老们。
我问他有什么打算，冰炽表示说，如果水月醒不过来了，我又重抄旧业的话，可以帮我搬运货物什么的。如果水月醒过来了，那家伙肯定想要到处跑，不会让我老老实实开店，那他也只好跟着。因为他的命都是水月救来的，而且他也再找不到比水月更耀眼的人了，所以冰炽早就决定了，这辈子都跟着水月混了。
我想了想，像冰炽这样的高手帮我运货的话，那不知道可以节约多少成本呢！
比武大会还是照常开始了，我却没了那心情。人山人海的多吵，还不如待在水月身边跟他多说说话。想想以前自己对他多么不耐烦，没想到有一天却变成了他安安静静，我反过来对他说个不停。
不过呢，我觉得这样我高兴，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伴在他床边说些以前的事，或是对未来的打算。
人都去了看比武，其中也包括小翠和冰炽。最近小翠和冰炽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好，那丫头完全把人家冰炽当成了什么稀罕东西，每次一看到冰炽用那机械的调调说话就觉得新奇得不得了，笑个没完，而冰炽也就是样子可怕点，其实是个好的不得了的人，觉得能逗笑小翠也不介意那么多。因为原本他以为自己这样子只能吓到别人。
只是，人都走光了，我突然又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安静得过分。
“水月啊，以前我觉得你吵，现在却发现，你成了最安静的那一个，安静得连楚延都要对你甘拜下风啊。”是啊，安静得只剩了呼吸。
突然，一股悲恸涌了上来，一直都保持着冷静的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接二连三地滑落在了他恬静的脸上。而他好像只是睡着了似的，平静安详。
“你啊，终于成功了，作弄我很有趣吧？现在你就这样平平静静的，然后让我为你流眼泪。好吧，你赢了，你赢了，我会一辈子照顾你，就算你一辈子都不睁开眼……”我说着，情难自禁，低下头，在他温润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水月，等比武大会结束了，我们就走，然后，就把婚事办了。别看我这个样子，要是我把心全都用在生意上的话，绝对是个商业奇才，到时候我养你一辈子，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我边哭边对他耳语着，却发现竟然有什么动静。我一惊，连忙看向水月，却发现他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
“水月，刚才，是你动了吗？”我慌忙地擦干眼泪，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却发现他的脸被我的泪水给弄花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拭去，却惊讶